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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融用期待的小眼神看向李隆基,试图在李隆基的眼睛里看到一丝准备重用他的意思。

但李隆基忽略掉了宇文融。

李隆基把心思放在了张九龄的身上,张爱卿身上究竟有什么致命的缺点呢?

宇文融一张脸鼓成包子。

能不能看看他,天幕说了,他搞经济很厉害的!

他是经过天幕认可的人才!

张九龄拿出虚心的态度,认真看着天幕。

他的致命缺点在哪里呢?他也很想知道。

他该感谢天幕可以把这些说出来,给他指明一条改正的方向。

【张九龄给出的解决办法是,取消官府铸钱,让所有的百姓一起造钱,自己造钱自己花,这样不就能彻底解决钱不够用的问题了吗?这样的想法就是脱离实际了,像空中楼阁一样,根本无法落实下去。】

[这办法很离谱啊,我上过高中的都知道钱是跟市场密不可分的。]

[完了这要闹经济危机了。]

[好吧,或许他并不是很适合当宰相。]

[就是不考虑市场的因素,光想想百姓造钱只能加大贫富差距。]

[有钱人造更多的浅,没有钱的人只会更穷。]

张九龄把天幕的话都记了下来,若有所思。

缺乏实干能力确实是他的缺点,他也在偷偷跟李林甫学了。

一向正直的张九龄难得心虚看了一眼李林甫。

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自己在偷师。

李林甫站在那里稳如入定的老僧,实际上他在拼凑自己的面具,那在天幕背刺之下,已经稀烂的面具。

老好人的面具还是得扒拉扒拉粘好,放在脸上。

这面具戴久了,不继续戴上是相当难受的。

跟没穿衣服一样。

【当时无论是边防还是社会上,都有着需要解决的矛盾,但是张九龄不仅缺乏实干能力,也没有跟随时代变化,依旧局限于开元初年姚崇留下的不得穷兵黩武的指令,抑制国家军事力量的发展。所以从这方面来看,务实的李林甫更适合国家的需要。】

【然而我们不可忽略的是,张九龄罢相更是因为这时候的李隆基已经完全失去了开元初期勤勉待政的贤明模样了,现在的李隆基逐渐走向昏庸。不懂变通的张九龄他固然有自己的缺点,但他此生直言上谏,从不因为任何人的态度而折弯自己的腰背,他不该有如此结局。张九龄是一心希望开元之初的明君能够回来的。】

【李隆基曾亲自将姚崇请出,把宋璟的的谏言贴在随处可见之地。可现在姚崇已故去十五年之久,那被张贴起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的谏言也不知何时,被李隆基亲手撕掉了。我们悲哀地发现,那个锐意进取,君明臣贤的时代,连同那个帝王一起消失了。】

【《资治通鉴》上评李隆基的几个宰相:“上即位以来,所用之相,姚崇尚通,宋璟尚法,张嘉贞尚吏,张说尚文,李元纮、杜暹尚俭,韩休、张九龄尚直,各其所长也。”可这样百花齐放的□□面在张九龄罢相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李隆基再也没有废寝忘食,只为想出一个合适宰相人选的勤勉模样。自张九龄下台之后,李林甫占据宰相之位十九年。李隆基逐渐闭上了眼睛,堵住了耳朵,他陷在了泰山封禅之时,自己给自己缔造的那场盛世大梦之中。】

李隆基忍不住了,拍桌而起。

污蔑,这完全是污蔑了。

“被张贴起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的谏言,也不知何时被李隆基亲手撕掉了。”

他现在只想回书房把依旧贴的好好的“十要事说”还有宋璟的谏言拿过来给众人看,顺带嘶吼。

“看啊,快看啊,我贴的好好的,我全留着呢!”

那姚崇亲手写下的“十要事说”已经微微泛黄,其中已有少部分不适合目前局势发展的内容,但他依旧会每日都看。

是怀缅,是展望,也是改变未来的决心。

“锐意进取,君明臣贤的时代,连同那个帝王一起消失了。”

老天哝,朝堂众人精神亢奋,加班加点工作,平日的的消遣就是排队给他上谏,这还不够锐意进取吗?

真的要他的头发全部掉光才能算锐意进取吗?

君明臣贤的时代哪里消失了?

明明还在!

张九龄好好的坐在宰相位置上呢,他也时时刻刻提防着李林甫呢,最喜欢上谏的宋璟活着,那韩休看起来也隐有继承宋璟刚直性格的模样,善于理财的宇文融他也用的顺手,那什么节度使手里也没几个大权。

谁不明,谁不贤,大家都多好啊!

“连同那个帝王一起消失了。”

李隆基吐血三升。

消失的帝王是谁,是他吗?

李隆基拉长了自己的脖子。

他还在呢!他还没死!

可恨的是后人都看不到现在的画面啊,没有人知道这个时代发生了怎样的改变。

李隆基被拉长的脖子有些酸,他又缩回去。

内心有几分悲戚。

唉,无人能见他如今贤明模样啊。

【张九龄下台了,可以说最后一个能约束李隆基的人也没了。李隆基没有身上的枷锁,撒欢了。之前张九龄不是反对李隆基把牛仙客提拔为尚书,也反对李隆基给牛仙客封爵位。李隆基当时就没听,他给了牛仙客一个爵位。在张九龄罢相没多久,他更叛逆了,他直接把牛仙客放到中央,当尚书了。】

【他干的叛逆事不仅这一件,他还搞了一个大的。在张九龄罢相后第二年,李隆基一口气杀了他三个儿子,也就是我们经常说的杀三子事件。】

[李隆基酿成的冤案+1。]

[李隆基人都老了还那么叛逆。]

[我想过他叛逆,没想过他这么叛逆。]

[可见张九龄是对李隆基是有约束作用的。]

[张九龄在李隆基他不敢放肆啊。]

李隆基的内心还回想着他刚刚的那句:无人能见他如今贤明模样啊……

如今贤明模样……

李隆基也顾不得周围人的目光了,他正襟危坐严肃起来。

杀三子事件是天幕的一大背刺点,让他弄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彻底杜绝这件事的发生。

他已经努力了这么久,不能功亏一篑。

现在谁都不能抢走他贤君的名声。

后宫中武惠妃也认真起来。

杀三子。

这应当与她无关了吧?

她已经彻底断绝了和前朝的关系,甚至不接受李林甫抛来的橄榄枝。

这件事情,应该不会再影响她了吧?

王皇后也蹙起了眉。

她认真看着天幕,甚至比天幕讲她废后之时还要认真。

杀三子,赵丽妃的儿子就在这三子之中……

一时间后宫之中,有儿子的妃嫔们人人自危。

没有一个人希望李隆基杀的是自己的儿子。

【说到杀三子事件,就要说说李隆基当时的太子,李瑛,赵丽妃的儿子,李隆基的第二子。赵丽妃在李隆基做临淄王的时候就已经跟在他的身边了,在武惠妃还没有得宠的时候,李隆基的宠爱的人是赵丽妃。】

【古代立皇太子,不是立嫡就是立长,王皇后没有儿子,而李隆基的长子李琮,他的脸在打猎的时候受了伤,也无缘皇位。所以太子的位置就落在了次子李瑛的头上。】

【在开元初的时候,李瑛的母亲赵丽妃圣眷正浓,而他又遗传了母亲的好样貌,得到了李隆基的喜爱,他当皇太子这件事,是顺理成章又皆大欢喜的,如果局势保持这样稳定不变,那李瑛当下一个皇帝也不是不可能。】

【但生在皇家,哪里有一帆风顺的呢,朝堂政局瞬息万变,帝王的宠爱的反复无常。没多久,赵丽妃失宠,武惠妃深得李隆基的喜欢。后宫局面发生了变化,李瑛的太子之位稳固吗?这个时候的稳固的。因为这个时候,武惠妃还没有儿子。】

【上天好像在跟武惠妃开玩笑,她生的儿子都夭折了,这让她在生出李瑁的时候,不得不把这个儿子送到宁王那里养。等到李瑁七岁,从宁王那里回到武惠妃身边的时候,李瑛的地位就变得岌岌可危了。】

[可不怎么的,武惠妃当不上皇后想当皇太后了。]

[武家的女人多少都是有点野心的。]

[该说不说我挺喜欢武惠妃的性格。]

[她如过不是在古代,而是在生活在我们这里,应该也是那种翻云覆雨的女强人吧?]

[没办法,古代对女人的局限实在是太大了。]

[没错,她们要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才能站到众人面前。]

武惠妃看着天幕,笑了。

笑千年后居然有人喜欢她这样的人。

也是笑自己生在了武家,生在了后宫。

诚如天幕所说,诸多限制。

若有机会选择自己的出身和性别,她倒是希望自己是个男儿身。

靠自己打拼就能拥有可载史册的成就。

武惠妃半躺在美人榻上,遥遥看着天幕。

这一千三百年只后,究竟是怎样一个超出她认识的世界。

“武惠妃她生活在我们这里,应该也是那种翻云覆雨的女强人。“

一句话,让武惠妃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心之向往。

她看了天幕良久,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只怪她生不逢时。

王皇后有几分紧张。

她推了推赵丽妃:“你儿子不会被陛下……”

赵丽妃摇头。

她并不确定,但废皇后一事的彻底改变,让她对天幕增添了许多的信心。

同时对陛下也改观了不少。

陛下已经知道杀三子是他酿成的冤假错案,这回说什么都不能犯这个错误了吧?

王皇后一看,知道赵丽妃误会了她的意思。

“我说的是,会不会被陛下废掉。”

说到这个,赵丽妃就更无所谓了。

“废掉?我没有武惠妃那样的野心,至于李瑛那孩子……”

赵丽妃撇撇嘴,没有一丝溺爱孩子的模样,中肯道:“我觉得他没有那个资质。”

王皇后语塞。

赵丽妃是越发看得开了。

【在开元十四年的时候,赵丽妃去世,同年,王皇后被废。李瑛处在一个极度危险的位置。】

这回不用王皇后推她,赵丽妃就不淡定了。

谁说她死了?

开元十四年,这都开元十九年了啊,她还活的好好的呢。

“我怎么死的?”

赵丽妃很迷茫。

王皇后也不明白,陈恳道:“我不知道。”

赵丽妃试探猜测:“操的心少了?还是因为我远离男人了?”

天幕那句: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她记得清清楚楚。

王皇后看着面前依旧明艳动人的赵丽妃,心里欢喜。

那年她没有被废,赵丽妃也没有去世,一切都在发生改变。

李瑛在赵丽妃的影响下,心也逐渐大了起来。

“我要死了?”

他直觉是不太可能的。

没有明知是错依旧会犯的道理,他就是死,也该是被陷害了。

李瑛撸起袖子。

让他来看看,他究竟是怎么被陷害的。

【因为李隆基提出了立武惠妃为后的建议,得到了满朝文武的竭力反对,武惠妃渐渐歇了心思。但歇了心思不代表她没有心思,她是歇下了当皇后的心思,但是当皇太后的心思被点燃了。】

【而李林甫在她这个悄悄燃气的火苗上又加了一把火,李林甫派宦官告诉她,可以在朝中支持她的儿子寿王。李林甫这无疑是干了件有瞌睡递枕头的事情。但光有李林甫一个人的支持尚且不足以让武惠妃做什么,武惠妃还有两个人的支持。她的女儿咸宜公主,以及咸宜公主的驸马杨洄。】

【杨洄在看到李瑛和李瑶和李琚来往密切之后,觉得这件事值得大做文章,马上把这件事告诉了武惠妃。于是武惠妃添油加醋,去和李隆基告状了。】

【武惠妃说,太子跟两个王爷交往密切,先是说我的坏话,说是因为我他们的母亲才失了宠,算计着怎么把我杀死。后又说陛下你的坏话,说你心有不公,不配当父亲。】

【这也很好理解,三个人的母亲都是失了宠且斗不过武惠妃的,她们的郁郁寡欢难免影响了儿子。母亲的失宠也就意味着他们无法走进李隆基的视线,所以这三个人聚在一起相互慰藉也是有道理的。】

【李隆基听到这话,脑门子都上热的都能煎蛋了。他们想杀武惠妃暂且不管,他是他们的爸爸,他们居然敢对他心生不满?!李隆基当时就气傻了,第二天直接在朝堂上说:太子结党营私,私下议论皇帝,应该废掉!】

[哈哈哈哈,武惠妃暂且不管。]

[李隆基真的很要面子。]

[主要是结党营私这个帽子一扣,谁都得完蛋。]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得看当皇帝的信不信。]

[别的皇帝我不知道,李隆基反正是信了。]

心大的李瑛摸着自己的下巴。

天幕的意思是,他李瑛,因为母亲失宠而去找两个弟弟抱头痛哭,相互慰藉?

李瑛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先不说他小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父亲会杀了他这件事,就光说他母亲,完全没有一个失宠妃子的样子啊?

他看他母亲过的挺开心的,天天往皇后宫里跑,恨不得吃喝拉撒都跟皇后在一起。

他母亲都不难过,他替她难过什么劲。

小时候他是难过的,长大了就洒脱多了。

要是一定会死,那有一天快活日子就过一天好了,要是不死,那他赚了啊。

李隆基苦哈哈的。

因为失宠,还心生落寞?

说的是谁?是跟他相敬如宾的王皇后吗?还是天天跟皇后贴贴,笑的见牙不见眼的那群妃嫔呢?

他就没有看过后宫里头谁郁郁寡欢过。

郁郁寡欢的是谁啊,是头发日渐稀疏的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问一嘴啊,你们是希望接李隆基班的,是一个他历史上没有过的儿子,还是从他现有儿子里面挑啊?

或者有更好的建议可以提出来,被采用的话有红包。

第77章 (视频) 李瑛:我要被废?还有这好事

【李瑛对上武惠妃, 是没有什么招架之力的。赵丽妃的出身不好且已经失宠,在李隆基闹废太子的时候,赵丽妃已经去世了, 李瑛失去了母亲的庇护。】

[李瑛:弱小,可怜,又无助。]

[年纪轻轻的就没有了娘。]

[真的, 太惨了, 古代皇子拼不了爹, 看来是要拼妈了。]

[给李瑛点蜡烛, 明明没做错什么,就这样在政斗中牺牲了。]

李瑛正在往嘴里塞早食。

这胡饼的滋味很是不错,胡饼摊子在巷子里头极难寻的地方, 他上回溜达的时候闻着味找到的。

李瑛一边咀嚼食物一边摇头赞叹。

带着几分不可言说的得意。

那羊肠小巷子真是难找啊, 要不是他鼻子好使,说不准还找不到呢。

可惜上次去的时候,人家已经收摊了。

想到这李瑛拍着大腿又乐了。

这不幸好他是个皇子吗,他在家里睡大觉, 他的仆人帮他排队买胡饼。

美哉,妙哉。

李瑛把最后一口胡饼塞进肚里, 拍了拍滚圆的肚皮, 往天幕上看了看。

一双遗传赵丽妃的狭长凤眼瞪得跟肚皮一样圆。

弱小可怜又无助, 是在说他吗?

他才不可怜。

李瑛又把自己的肚皮拍的邦邦响。

他惬意着呢。

再说了, 她娘不是好好的在宫里头呢。

宫里头, 李瑛的娘赵丽妃把头摇成拨浪鼓, 一副孩子没救了的表情。

她一手拉了拉皇后, 一手指了指天幕, 把天幕以及弹幕的话念给王皇后听。

“年纪轻轻的就没有了娘。”

“李瑛失去了母亲的庇护。”

赵丽妃道:“有没有一种可能, 我是说,李瑛的娘就是没死,也得不到庇护呢。”

王皇后看着心越发大的赵丽妃,犹豫着劝了劝:“他毕竟还坐在皇太子的位置上,你多少也争一争。”

赵丽妃哈哈打着马虎眼:“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要什么他自己争去,我手无缚鸡之力,我争什么去。”

李瑛是她肚皮里出来的,她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天天想着摸鱼偷懒,巴不得谁赶紧抢走自己的皇太子位置。

赵丽妃也不懂明明小时候很聪慧的一个孩子,看着也是有大志向的,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能是天幕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阴影?

或者是小时候跟在陛下身边的时候,目睹了陛下日渐斑秃的惨状?

难不成是被她带歪了?

不,肯定是陛下的原因。

赵丽妃很坚定。

想到李隆基,赵丽妃又是一阵唏嘘。

昔日那个马背上挥洒汗水的俊朗少年郎,到底是变成了大肚便便且头发稀疏的油腻中年。

那什么杨贵妃会喜欢这样的陛下?

赵丽妃嘴巴要撇到地底下。

她才不信。

【就在李瑛被废的关键时候,他的贵人出现了。他的贵人就是此时还没有被废的宰相张九龄。】

【李隆基怒气冲冲询问众人的意见,这个时候,张九龄像李瑛的救世英雄一样站出来了。】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张九龄会站出来。]

[这个时候张九龄还没有被废吗?]

[回前面的,现在还没有的,等到张九龄不在了,李瑛才彻底被废。]

[我就说这个朝廷没张九龄迟早得散。]

[虽然张九龄实干能力不是很突出,但是他没什么私心。]

[一心为朝廷的人不该被贬啊。]

李隆基非常认可,点头。

不贬,他绝对不贬。

朝廷上的所有人都带着仰望的目光看着张九龄。

那样的情况,陛下言之凿凿就是要废太子,张公居然敢站出来。

这样的行为值得他们学习。

李瑛从吊儿郎当的坐着变成正襟危坐,虔诚闭眼,在心中默默感谢了张九龄一番。

虽然现在的他并不是很想要皇太子的位置,但是保不齐天幕里的他是想要的。

这情他得领。

没有母亲护着的皇子大多过的艰难。

虽然现在他的娘也并没有多护着他……

但是张公深明大义,他铭记在心了。

【张九龄先跟李隆基说了,太子在位这些年都没有犯错,安稳长大成人,且日日得到皇帝的教导,这是天下人都有目共睹的。接着他话锋一转,说的话也变得激烈起来,直击痛点:“陛下奈何一旦以无根之语,喜怒之际,尽废之乎!”这“无根之语”指的就是武惠妃的话。最后张九龄表达自己的观点:“太子天下本,不可轻摇。”】

【李隆基听张九龄的话了吗?他当然不想听,不仅不想听,他还烦死了张九龄。因为紧接着张九龄又开始讲了很多历史上,因为换太子而酝酿众多灾祸的例子。有史有据,怼的李隆基哑口无言。】

[哈哈哈哈,这就文化人的劝谏吗?]

[也永远不要跟一个满腹经纶的人吵架,因为你根本吵不过他。]

[我发现那些科举出身的宰相嘴巴都很厉害,姚崇、宋璟、张说,嘴巴都很厉害,只是因为性格原因,有些宰相说话比较尖锐,有些就很有艺术性。]

[怪不得李林甫不怎么爱说话,可能是怕暴露什么吧。]

[不说话的人才厉害着呢,你根本不知道他肚子里憋的是什么。]

如非必要不会怎么说话的李林甫躺着中枪。

没文化这件事或许要一直被天幕背刺。

“怪不得李林甫不怎么爱说话,可能是怕暴露什么吧。”

难道他就不能是因为不爱说话,所以不说话吗?

宇文融在一边看着天幕点头。

非常认同的样子。

“你根本不知道他肚子里憋的是什么。”

是的没错,天幕是把李林甫给看的明明白白的,但是他,站在李林甫身边的他完全看不懂李林甫。

就像他不知道李林甫什么时候偷偷发展人际关系一样。

明明大家说好了一起内卷,干实事做出政绩给陛下看,但李林甫总要背着他搞小动作!

想想宇文融头发丝都要竖起来。

真是防不胜防!

人心隔肚皮啊,能不能赐他一个照妖镜,让他照照李林甫的肚子?啊?

他好看看那些花花肠子里究竟都藏着些什么。

李林甫看到宇文融点头,表面上云淡风轻的模样,其实心里又记了他一笔。

看来宇文融又开始幸灾乐祸了。

宇文融跟他一样没有文化,有必要因为天幕背刺他这个,而高兴的跟傻子一样吗?

目光短浅,井底之蛙,一双眼睛就放在了别人身上,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

笑笑笑,就知道笑。

【李隆基虽然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但是他废太子的心不会因为张九龄简单的两句话而消除。他自己也知道,废太子不是一件什么小事,尽管他不赞同宰相的意见,但不可否认的是,宰相的意见有着非比寻常的重量。所以李隆基开始犹豫。如果废太子会招来巨大的麻烦,那倒不如保持现状的好。张九龄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强了,李隆基也并不想让朝廷乱起来。】

【但在李隆基逐渐把心理的天平之间偏向不废太子的时候,李林甫又冒出来了。】

【等到退朝,所有的大臣都走的差不多了,尤其是张九龄已经完全离开的时候,李林甫说了一句:“此主上家事,何必问外人!”】

【李林甫这句话也可以说是踩准了李隆基犹豫的根本之处,李隆基怕废太子会引来朝廷动荡,但李林甫这句话把废太子这件事的政治性给完全消除了。这话对吗?这话不对,李瑛是李隆基的儿子,这是家事,李瑛是大唐的太子,这是国事,只要李瑛一天还带着太子的头衔,那废李瑛就永远不能算是家事。】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这话对李隆基实在是有致命的诱惑,这就像李林甫知道李隆基今天想吃炸鸡的愿望非常强烈,所以他就在李隆基的桌子上摆着一盘炸鸡一样。可是李隆基准备减肥啊,炸鸡不能吃。】

[你要是这么比喻,那我多多少少能懂李隆基了。]

[哈哈,尴尬笑起来了,这谁能忍住啊,根本忍不住。]

[别说是张九龄了,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这盘炸鸡也得进我的肚子里头!]

[在吗?把监控拆了。]

[李林甫是真的很会把握人心啊,也不怪他能讨李隆基欢心。]

李隆基正在深刻检讨自己。

“李林甫这句话把废太子这件事的政治性给完全消除了。”

“这话对吗?这话不对。”

是的,他也觉得李林甫这话非常有问题。

天幕分析的很是如此,李瑛是大唐的太子,这是国事不是家事。

但当李隆基把注意力放到弹幕上的时候,他惊诧起来。

“我能懂李隆基了。”

“这谁能忍住啊。”

“根本忍不住。”

天幕怎么了,天幕病了吗?

曾经根本不愿意检讨自己半分的李隆基,此时甚至开始批评天幕了。

后人这样想是不对的,不能因为那什么炸鸡就是非不分吧?

此时的李隆基完全没有注意到,天幕中自己的做法已经被他划归为“非”一类了。

宇文融看着天幕那句“此主上家事,何必问外人”,又看了看李隆基那一脸正直,完全抵御任何诱惑的模样,往李林甫那边站了站。

他闲闲地开口:“李公,这又是一次失败的挑拨离间呢。”

李林甫头也不转:“宇文公还是要想想天幕为什么不讲你吧,多找找自己的原因。”

宇文融被噎了一下。

天幕为什么讲张九龄讲李林甫,因为他们一个是最后一个贤相,一个是在位时间最长的宰相,二人相斗如狼虎之争,史册上一定花了大量的笔墨去描绘这两个人。

所以天幕才能有话可讲。

至于天幕为什么不讲他宇文融。

是因为……对他无话可说吗?

李林甫用舒缓平和的语气,把残忍的事实揭开给宇文融看,甚至把事实怼到他的脸上:看哦,天幕不愿意讲你。

一直翘首以盼天幕讲讲自己的宇文融蔫吧了。

天幕现在讲的是张李相斗,他们斗的水深火热的时候,不会自己已经死了吧?

所以天幕讲了那么多宰相但是独独没有提起他。

他,已经死了?

宇文融更蔫吧了,因为天幕背刺李林甫而翘起的得意尾巴也耷拉下来。

有些人看起来还活着,但是他的心已经死了。

李林甫看着消停了的宇文融,内心快慰,终于满意了。

【李林甫一句“主上家事”,把张九龄排斥在了废太子事情的外面,家事家事,家事的意思就是,这是李家人自己的事,和姓张的没有什么关系。于是李隆基心里的天平又开始动摇了,在废和不废之间摇摇晃晃。】

【这个时候要是在李隆基的心上加一把火,没准这事就成了。】

李瑛抬起来头。

嗯?

他终于要被废了吗?

要知道太子身上的担子是比较重的,这样的位置应该是更成熟稳重的人来坐才最好。

他要求不高,当个闲散王爷,不缺钱花就行。

【这把火是武惠妃加的,但是她加的火是股邪火,差点把自己给燎了。】

[哈哈哈,我完全没想到武惠妃还有不聪明的时候。]

[邪火,这算是李林甫在前朝拼尽全力盖屋顶,武惠妃在后头把地基都给拆了吧?]

[有点好笑的成分在里面,也有点可爱的成分在里面。]

武惠妃也有些没面子。

她就知道,果然掺和到废太子的事情里就是蠢事一桩。

现在好了,被天幕笑被后人笑,现在更是要被天下人笑了。

后宫那几个指不定在怎么笑她呢。

她这封号上的惠字看着像讽刺似的。

武惠妃脸上过不去,听天幕讲的事也觉得浑身不舒坦。

她再次确定了当时拒绝李林甫的橄榄枝就是一件最正确不过的决定。

“有点可爱的成分在里面。”

可爱?

武惠妃头一别,她才不可爱。

后人真是什么词都乱用。

赵丽妃“噗”一声笑了:“加的火是股邪火,差点把自己给燎了。”

王皇后看了赵丽妃一眼,示意她收敛一些。

赵丽妃听话闭紧了嘴巴。

而后犹犹豫豫又把嘴巴张开:“我就是太气她想抢走你的后位了,你脾气那么好是要遭欺负的。”

王皇后看向武惠妃宫殿的方向,沉默了一会,开口:“那也是一个可怜人。”

虽为叹息,但话里话外,都是叹息之意。

【现在李隆基在废和不废之间摇摆不定,李林甫支持废太子,张九龄坚决抵制废太子,武惠妃如果想把事办成了,关键点在张九龄身上。】

【武惠妃是找准了关键点的,但是他错误低估了张九龄的正直。武惠妃打算疏通张九龄这边的关系,能把张九龄变成自己的人最好,如果不是自己人,那让张九龄不再反对废太子这件事也不错。于是武惠妃派了一个宦官去找张九龄,对张九龄说:“有废必有兴,公为之援,宰相可长处。”】

【武惠妃把李隆基的心思抓的太透彻了,李隆基逐渐厌烦张九龄这件事她知道,她以为,张九龄和李林甫一样,想要的是稳定自己的宰相位置。】

【但张九龄偏偏是拼着宰相之位不要,也不愿意被武惠妃收买。他一身傲骨不能折在这里。所以他对着武惠妃派来的宦官就是一顿骂,骂舒坦了之后,拍拍袖子去找李隆基,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和李隆基汇报了。】

【李隆基这才清醒过来。原来武惠妃那可怜的模样是装的?】

[哦,他终于看清了。]

[可喜可贺。]

[希望他能一直清醒,但这只是我的一个奢望,我懂的。]

不是奢望!

李隆基适时举起了手。

在这里,一切都变了,他现在很清醒。

没多久,李隆基又深深叹气。

唉,在废皇后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武惠妃的野心。

天幕说的不错,宠爱可以给,权力不行。

“武惠妃那可怜的模样是装的。”

李隆基内心更是戚戚。

装可怜还算个事?她爱我这件事都是装的。

李隆基想了想早上在铜镜里看到的自己,心里不由难过起来。

他现在的模样,确实不能和年轻的时候相比了。

武惠妃已经看不下去天幕了。

太蠢了,真是太蠢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因为这个天幕,她从当局者变成了旁观者,在思路不由自主跟着天幕走的时候,她才知道那些事在明白人的眼里有多可笑。

武惠妃不站在外面了,她拖着曳地的裙摆,往殿内走。

还是美人榻上舒服啊。

活着嘛,难得糊涂,现在过的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李隆基可以宠爱武惠妃,但是他不能容忍武惠妃和前朝有关系,更不能容忍她插手太子的事情。幼年时期的李隆基是笼罩在武则天的阴影下的,后来长大后又先后和韦皇后、太平公主做政治斗争,他对这种事情非常敏感。】

【这下李隆基的天平不动摇了,这次的废太子风波就这么过去了。】

[我猜还有第二次风波。]

[肯定有第二次啊,不然李瑛怎么被废呢。]

[武惠妃肯定想不到李瑛被废后,她的儿子也没能当上太子吧?]

[偷鸡不成蚀把米大概就是这样了。]

李瑛吃完了饼开始喝茶。

他一张俊脸氤氲在袅袅茶香里,更显好看了。

他就知道,他还有第二次被废的机会!

李瑛诡异地带了几分跃跃欲试。

不知道下一个太子是谁,说不定是下一个皇帝呢,他这就去跟这个兄弟打好关系,希望等到他登基的时候,能给自己派到一个适宜居住的地方。

【废太子风波平息了,但废太子这件事没有结束。表面上李瑛是安全了,但实际上他处于更加危险的境地。他的周围狼豺虎豹,虎视眈眈看着他屁股下的位置。 】

【曾经李隆基当太子的时候,也曾有过太子位岌岌可危的时候,他虽也没什么势力,但众多大臣拼着不要官位的风险也要力保他。那时候李隆基身边的守护神可以说的众多如云。】

【可现在李瑛身边的守护神少的可怜,只有一个张九龄。而开元二十四年,随着张李政斗落下帷幕,张九龄也彻底离开了京城,李瑛像砧板上的鱼肉,毫无反抗之力。】

【在张九龄离开的第二天,李隆基就又把大臣召集起来,准备商量废太子的事情了。】

[我老天,这么迫不及待吗?]

[果然这个朝堂上就是不能没有张九龄吧。]

[张九龄走了,就彻底没人能管住李隆基了。]

[他马上就要开始胡作非为了。]

[那些让我心梗的事情,桩桩件件啊,没有一件冤枉他李隆基。]

李隆基如鲠在喉。

张九龄走的第二天,他就又要废太子了吗?

临时起意,还是酝酿多时了?

李瑛欢欣鼓舞。

他又要被废啦!

【李隆基为什么突然想起了废太子了呢?起因是杨洄上了奏折旧事重提,说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混在一起,意欲图谋不轨。】

【两次废太子是同一个理由引起的,上次李瑛的身边有张九龄,这回李瑛的身边空无一人。张九龄罢相倒台,现在坐在宰相之位的人是曾经支持废太子的李林甫。】

【上次李隆基问张九龄的意见,这回他问李林甫的意见。李林甫依旧是上次的说法,这是陛下的家事。】

【于是李隆基下诏书,将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贬为庶人。这不是他们最后的结局,没多久,他们又接到了一道赐死的诏书,三个人死于长安城东的驿站。】

【他们甚至连长安城都没能出去,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在了这个生活多年,熙攘繁盛的地方。】

[李林甫说话真的很有艺术性,这话明明带着引导性。]

[但是追究起来的话,所有的决定都是李隆基做的,李林甫可没直接说让李隆基废太子。]

[李林甫这顺水推舟用的妙啊。]

[真有心机。]

[李隆基也是傻。]

[唉,这三个皇子死的真无辜。]

[一天之内杀了三个儿子啊,就一天啊,李瑛当了二十几年的太子,总有点情分在吧。]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天幕说的是李瑛的事情,李瑛就是心再大,也难免有些代入进去。

唉。

那权力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想了想冷酷的李隆基,还有他头上不茂密的头发,以及天天跟在自己身后劝学的那群先生,李瑛头越来越疼。

想当闲散王爷的心更强烈了。

【李瑛是死了,太子位置空悬。武惠妃能如愿把自己的儿子送上太子之位吗?】

【是不能的,在这紧要关头,武惠妃她的病了。李瑛三兄弟被赐死之后,她开始害怕了,她整天提心吊胆,总觉得看到了那三兄弟的游魂在自己身边飘来飘去。武惠妃觉得他们这是因惨死变成了厉鬼,想来向她索命。】

【李隆基寻太医为武惠妃治病,甚至请所谓的神仙抓鬼,但武惠妃的病不仅没有好,反而更严重了,巨大的精神问题拖垮了她的身体。】

【开元二十五年,李隆基最宠爱的武惠妃死了。那些整日被厉鬼纠缠的幻影最终消失了,与之一并消失的还有武惠妃做的那场大梦。废皇后,废太子,这两件事和那场大梦息息相关,也是她此生最接近梦的时候。】

【可她最终没有机会触摸一下自己的梦,哪怕一下都没有过。命运像是在她的人生里按下了重复键,皇后被废,她无缘后位,太子被废,她的儿子也依旧无缘太子之位。她无限接近于自己的梦,可她最靠近梦的时候,也就是梦碎的时候。】

【开元二十五年十二月七日,武惠妃玉殒香消。就此,史册不会再为她多着一丝笔墨,她是武惠妃,唐玄宗李隆基宠爱过的妃子之一,也仅仅止步于此。而她的人生,也随着史册最后这充满传奇戏剧性的一笔,彻底落下的帷幕。一场大梦终成残梦。】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讲的都好有道理哦,我把几个想法揉吧揉吧放在了一起,红包发给最先提出那几个想法的宝贝哈。下回有问题我还找你们,嘿嘿嘿嘿嘿嘿嘿(跑走)

第78章 (视频) 摇晃王维的脖子,让他把整首诗吐出来

[武惠妃也是挺惨的。]

[我总觉得她这个死法太戏剧性了。]

[那些神鬼什么的都是假的啊, 真有鬼那就是人在搞鬼。]

[说起来李隆基心是真狠,三个儿子说杀直接杀了,眼都不带眨的。]

“李瑛三兄弟惨死, 变成厉鬼来向武惠妃索命。”

“巨大的精神问题拖垮了她的身体。”

“那是她此生最接近梦的时候,但是她没有机会触碰一下。”

性格一向尖锐的赵丽妃也不由叹气了。

皇后说的对,她确实挺可怜的。

可这天幕里讲述的女子, 哪个人的结局不可怜啊?

无辜被废的王皇后不可怜吗, 失宠后郁郁寡欢早亡的她不可怜吗?还有那个如今不知道在何处的杨贵妃, 她进宫获得的恩宠究竟真的是她想要的吗?她真的爱着陛下吗?

赵丽妃脑补出了一个面容姣好的妙龄女子, 对着李隆基含羞带怯的模样。

视角给了李隆基一个极大的特写。

头发稀疏,皱纹明显,大腹便便。

然后赵丽妃吓得清醒过来, 摇头把脑子里可怕的想法给打消。

唉, 在后宫之中面对陛下的哪个女人不可怜呢?

都是可怜人啊。

武惠妃没想到那道将三个皇子贬为庶人的圣旨之后,还跟着一道刺死的圣旨。

这有些出乎她的预料了。

尽管她知道这三个皇子会死,但是她完全没有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死掉。

为何不直接下刺死的圣旨?

史册记载终究只是寥寥几笔,千年的时间后, 又有谁知道当时的究竟是怎样的情况呢。

经此天幕,武惠妃对李隆基的心狠有了更深的认知。

她最终只是唏嘘了一番, 然后将心里不该有的心思彻底收起来了。

李隆基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其实他听天幕这么分析, 也觉得费解。

怎么就一定闹到要都杀了的地步。

难道那三个孩子干的太过了?

莫非真想要他的皇位?

李隆基想起了自己的第二子李瑛。

随后又打消了自己这个想法。

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 脑子灵活又聪明, 但是让他读读书, 听他念念奏折跟要了他的命一样。

他真的想要这个皇位?

李隆基摇脑袋。

这看起来有些荒谬。

【武惠妃死的突然, 这皇子的位置便空悬了。李隆基本是想让李瑁成为新太子的, 但武惠妃死后, 他逐渐清醒过来, 李瑁不是一个最佳的太子人选。非长非嫡,且政治素质还一般,武惠妃在的时候他还有一争太子位的能力,但现在武惠妃不在了,他母亲给他的优势也完全消失了。且武惠妃的阴谋也随着她的死亡暴露了,现在让李瑁当太子,也会带坏朝堂乃至后宫的风气。】

【该立谁为太子呢?李隆基自己干了杀太子的蠢事,现在又愁的整夜睡不着觉。】

[他睡不着他活该。]

李隆基发怒。

谁活该,他勤勤恳恳怎么活该了,他现在可没杀儿子呢。

不能再诅咒他睡不好觉了,再睡不好,真就会显得更老了。

就是不知道他熬夜选出来的这个太子怎么样。

如果不错的话,那继承人的事情还是要再考虑考虑的。

[他后来选的那个也不是很好。]

[父子俩相斗有意思着呢。]

[根本没斗,那时候李隆基已经没有跟儿子斗的能力了。]

[李隆基自己年轻的时候干些蠢事,年老的时候全反噬了。]

[我现在都记得看历史书时,他晚年的可怜样子。]

“不是很好。”

“已经没有跟儿子斗的能力了。”

“年老是的时候全反噬了。”

“晚年的可怜样子。”

李隆基站起来了。

这回是真的被吓得站起来了。

他这又是哪个儿子要反了天,啊?!

让他看看究竟是谁,这么不尊重他的父亲!

[也不能怪儿子,他自己弃城逃跑,给儿子找到了发展的机会了。]

[弃城而逃,一生的耻辱。]

[就是因为安史之乱,他变成了一个不管是粉还是黑都希望他早死二十年的皇帝。]

[真的有人在粉李隆基吗?]

李隆基:……

他讷讷地又坐下了。

天幕要是拿他弃城而逃这件事来堵他的嘴巴,那他无话可说。

【高力士看到李隆基寝食难安的样子,给李隆基提了建议,那就是最传统也是最能得到大家认可的“推长而立”,没有嫡,那就立最年长的那个吧。李隆基的大儿子被猛兽抓了脸,不适合当太子,二儿子又被他自己给杀掉了,所以最后,李隆基立了他的三儿子李亨为太子,这也是李隆基之后的皇帝,唐肃宗。】

文武百官纷纷点头。

这没错,很有道理。有嫡立嫡有长立长,这很正常啊,没有人会提出异议。

点完头后,众人又齐齐摇头。

想什么呢,他们的太子还活着呢,就想着立新太子的事。

这样不好。

李隆基拳头握紧了。

就是李亨,想要他的皇位?

让他先评估一下这个儿子的政治素质如何。

但李隆基还没有得出一个结论,满屏弹幕就成群结队,手拉手,呈哈哈哈的形状过来了。

李隆基傻眼了。

[哈哈哈哈哈让你立年纪最大的那个,你俩前后脚死的呀!]

[我去百度了,李隆基跟他的儿子李亨的死亡日期就差十三天。]

[儿子老子一块死,谁懂啊,戳到我笑点了。]

[真神奇啊。]

[不是,李隆基他真的好能活啊。]

儿子老子一块死。

李隆基沉默了。

这话说的是事实,但是怎么听着就不是那么悦耳动听呢。

后人在笑话他,因为他活的久就笑话他。

他确信。

此时李亨的心里也是波澜起伏,

什么?

前后脚死的?

李亨心里因为那句“李亨是李隆基之后的皇帝”而雀跃的心情还没完全降下来,就被天幕雷霆之击重重打倒。

他竟死那么早?

究竟是阿耶太能活,还是他实在过分脆弱啊?

后宫中,杨贵嫔开始担心了。

她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儿子当不当得上皇帝,她担心的是:“与陛下前后脚死,我儿死的很早吗?怎么死的,有办法阻止吗?”

赵丽妃也想到这茬:“是啊,天幕也没说是因为什么,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改。”

“要不……不当那个什么唐肃宗了吧?”

杨贵嫔斟酌良久后,真诚建议。

她不是什么有野心的女人,她只是想让自己的儿子能平安。

如果登上皇位就意味着早亡的话,那她宁愿自己的儿子不等这个皇位。

王皇后也开始真心实意为杨贵嫔的孩子担心起来。

满后宫,没有一个把注意力放在了李隆基能活多久,他究竟是怎么死的这上面。

没有人关心他。

哦,能活多久?

天幕不是说了吗,“李隆基他真的好能活啊”。

【张九龄和李林甫在宦海沉浮,一个唱罢,一个登场。但这随着他们二人在宦海沉浮的并不仅仅是这两个人的命运。张九龄做宰相的时候,还提拔了一个他非常赏识的人,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诗佛”,王摩诘,王维。】

[啊,居然能讲到王维。]

[我太爱王维了!]

[是王维把我炸出来了,我粉的诗人必须有牌面。]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我最喜欢他的这句诗。]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读他的诗,读了以后就能平静很多。]

天幕的话引起了大殿上短暂的骚动。

“王维是谁?”

“他在后世这样有名吗?”

“快看啊,突然出现了好多的弹幕。”

“听说这是张公赏识之人,你可听说过张公还赏识谁了?”

“咱们有同僚叫王维的吗?没有印象啊?”

“那是大名鼎鼎的‘诗佛’啊,能得这种称号,想必很厉害吧?”

“就是单看这一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便已经能感受到他的不凡了。”

所有人把目光齐齐放在了张九龄的身上,以眼神示意询问他:张公,王维是谁啊?

张九龄脸上难得是迷茫恍惚。

他在自己的脑子里翻找许久,始终没寻到一个叫王维的后生。

他对着齐刷刷发着光的眼睛,摇了摇头。

众人表示不相信。

天幕说了呀,这是张公你提携的晚辈,有人才不要藏着掖着,拿出来大家一起看看啊。

李林甫深深看了一眼张九龄。

没看出来啊,正直如张公也会干出这种私藏人才的事情。

这是什么意思,留着当后手对付他?

人才不早早拿出来培养,只能被捂坏了。

就是李隆基,也坐直了身体,往张九龄的方向看去,满脸询问。

无他,那句“大名鼎鼎的诗佛”,以及铺天盖地的弹幕实在太过让人震惊。

就是贺知章出现的时候,都没能产生这样轰动的效果。

他实在好奇,这样一个才子究竟是什么样子。

张九龄百口莫辩。

他并未藏着什么人才,就是有这种能引起后世这样轰动的人才,出于惜才之心,他也该早早拿出来才是。

再说了,是这种惊世之才,就是不用他提携,步入官场哪怕片刻,也是该崭露头角的。

不至于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啊。

而此时长安城的崇仁坊因为放榜挤挤攘攘,被裹挟在人群之中的王维脚不沾地,随着人群流走,一身气度难得因为环境消失了大半。

周围是喧嚣的叫嚷,肆意的交谈,甚至还有小贩的吆喝远远传来。

人群里的王维一双眼眨了又眨,两眼震惊。

大名鼎鼎的诗佛,这是在说他吗?

后人这般激动,皆是为他?

【王维,又叫王摩诘,王右丞,我们从小学的时候就开始学他的诗。但或许,大多数的人对王维的了解,也仅仅只是他的诗。王维是个怎样的人呢,首先他家世很好,他出身于唐朝五大门阀士族之一的王氏,他的母亲崔氏也是北方豪族,父母双方可以说是强强联合。】

[羡慕,想拥有。]

[有这身份吃喝不愁啊。]

[怪不得王维能写出那些山水田园诗,原来本身就过的挺惬意?]

[真好啊,怪我投胎没投好。]

王维因为吃惊而微张这嘴。

原来天幕说的,真的是他。

他就是被后人称呼为“诗佛”的那个王维。

李隆基看着天幕,中肯评价道:“放在几十年前,确实是不错的家世。”

【因为他的诗太过出名,很多人单单知道他诗写的好,却不知他画也十分不错。钱钟书先生认为王维是“盛唐画坛的第一把交椅”,在画画方面,他是盛唐第一。也正是因为他精通诗画,所以才有“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这样的评价。】

众人对这个素不相识的王维更是高看了一分。

他们虽不知道钱钟书是谁,但能得后人尊称一句“先生”,想必是大家了。

盛唐第一把交椅,那这个王维在作画方面,无人能出其右啊?

众人有感慨,有赞叹。

这对王维的赞美之声排队一溜烟跑进李林甫的耳朵里。

沉默的李林甫心里有几分不爽。

他作的画也是人人称道的,怎么天幕讲他的时候,没有提及于此,反而紧抓着他认错字这方面穷追猛打,逮着他的脊梁骨就是一阵猛戳。

李林甫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后背。

这小动作被宇文融看到了,被李林甫怼了没多久后,他又开始跃跃欲试想找骂了。

“哦呦,李公这是被天幕背刺的太过了吧?背疼,腰疼?”

李林甫依旧没看宇文融:“宇文公原来这样好奇我的感受?”

接着他点头:“我理解,毕竟宇文公没有体会过,好奇些是尝事。”

最后李林甫终于分给宇文融一丝视线,但这眼神怎么看都带着不怀好意:“或许宇文公永远体会不到了。”

天幕都已经讲到他,这个占据宰相之位十九年的人了,宇文融在那个旮旯?早死了吧。

天幕不会再提他了。

宇文融又碰了一鼻子灰,没气到李林甫,反倒把自己气得够呛。

【诗好,画好,王维在乐理也是不错的。精通乐理是从祖上带的基因,王维把这个基因发扬光大,做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太乐丞。不仅仅是这样,史书上还记载,王维“妙年白洁,风姿郁美”,这是人好看,还有气质。】

[哇,人间理想。]

[长得很帅我喜欢。]

[原来这是年轻王维的样子,我印象里他一直是个糟老头子,哈哈哈。]

[他写的那些诗都有种看破世俗的深沉,应该是年纪比较大的时候写的吧?]

李隆基来劲了。

嗯?有气质?

“气质比之张爱卿如何?”

李隆基看向风度翩翩的张九龄,开始期待这个经张九龄之手提拔上来的“诗佛”究竟是什么样子了。

张九龄喜欢的文人,想必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能有张爱卿一半的风姿,他就已然很满意了。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刚刚进京的时候,王维就是这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那年他十七岁。】

[原来王维有这样意气风发的时候啊。]

[虽然他更出名的是山水诗,但我很喜欢王维的这句诗。]

[他的边塞诗也很牛啊,那首《使至塞上》你给忘啦?]

[我记得!初中背的,我滚瓜烂熟。]

一向不说话的萧嵩激动起来,连带着他的大胡子都抖动起来。

“好啊,好一个相逢意气为君饮!”

常年在边关的他虽不善言辞,但该说的话,全部都在这些年喝过的酒里了。

少年自该有这样的豪气,少年更当有这样的豪情!

交情都是酒里喝出来的,喝!

萧崇突然出声,惊地一向乖巧的韩休都睁大了眼看着他。

韩休眼睛里难得有明显的情绪,他看着萧崇,意思很明显了:你能读懂这个诗?

没文化的萧崇突然兴奋。

有文化的韩休表示疑惑。

萧崇被韩休这么一看,有点害羞了。

好像这突然一声,是把别人吓着了。

在大殿这样做确实不好,幸好韩休提醒他了。

果然,现在的韩休乖巧可爱,和天幕里那横冲直撞直言上谏的韩休全然不同。

韩休一定是感念自己将他一并拉下相位,然后保了他一命的恩情,现在这就在提醒他呢。

莫要激动,他省的。

于是萧崇又带着自己的大胡子,隐于一众同僚之中。

李隆基也觉得这诗非常好。

他左右探头寻找刚刚喝彩的臣子,没有找到。

奇怪。

李隆基摸摸发量稀疏的脑袋,又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这诗好啊,十七岁的少年,哪个不是意气风发,满怀壮志的呢?

年轻人相遇一见如故,将高头大马拴在酒楼的旁的垂柳,便相邀着上楼饮酒。人生难得逢知己,就是万贯钱这样珍贵的酒,为朋友而开有什么值得遗憾的呢?

李隆基跟随着这句诗,短暂感受到了年轻人的激情。

然后他叹了口气,又回到了现实。

可惜年轻的时光一去不复返啊。

这诗只有一句吗?全诗呢?他还想品一品整首诗,再次进入到年轻人的激情当中去啊。

李隆基像个年迈但硬要融进年轻人群体的老人,眼睛微眯看着天幕,希望能看到这诗的全部内容。

李隆基他每条弹幕都没有放过,最终确定了,这诗只有一句。

哦,天幕别这样抠搜搜的,拿出背刺的那股劲,事无巨细说细节啊。这诗也一样,从头到尾背一遍啊?

李隆基现在有点想抓耳挠腮了。

甚至想把王维揪出来,摇晃王维的脖子,让他把这首诗剩下的部分给吐出来。

不是诗佛吗?应当在哪个犄角旮旯都散发着普度众生的佛光吧?

怎么没有人发现呢?

李隆基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张九龄:真的不知道王维是谁?

张九龄认真肯定:真的不知道。

李隆基难受坐在龙椅上,感觉自己又老了一岁。

【意气风发的少年毕竟是少年,长时间背井离乡,王维不免生出思乡之情。王维和自己的家羁绊很深,他的父亲在他九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他身为长子,很小的时候就肩负起了帮助母亲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在王维的兄弟姐妹眼中,他是一个亦兄亦父的形象。】

【我们前面虽然说到,王维出身于世家大族,但其实在这个时候,门阀已经逐渐被皇权削弱了,初唐的时候看起来牛逼轰轰的门阀世家,到了中唐已经逐渐趋于没落,所以王维的家庭算是一个中小地主的中产家庭。】

【这里提一句,现在很多人总用寒门子弟来称呼自己,表示自己出身不好,又穷又没钱。但是古代的寒门指的是什么呢,指的是出身贵族,但是家道中落,变成中产家庭的那些家庭。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些寒门和普通人相比,还是很有钱的。】

[看个视频而已,突然被打击到了?]

[那样有钱的算寒门,那我是什么?无门?哈哈哈哈]

[把我放在古代,我就是种地的农民。]

[前面的你清醒一下,你没有地。]

[就是家族没落,王维的家世也依然很好啊。]

[是我仰望不起的存在。]

李隆基翘了翘尾巴。

我说什么来着,放在初唐那算是显赫出身,放在现在有些不够看的了。

那么多后人不懂,但是他懂。

李隆基翘起的尾巴还晃了晃。

开心.jpg

【来到京城的王维是带着一腔少年意气的,但同时,他也肩负着“小妹日长成,兄弟未有娶”的兄长责任,他需要在这个长安城打拼,为身后的的弟弟们铺就一条更宽广的道路。】

【父亲早亡让王维和弟弟之间有着非比寻常的感情,他不过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只身来到长安,未来前途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一般,看不真切。他时时有思乡之情。在重阳节这天,他看到了周围朋友和自己家中兄弟相携登高的背影,满腔思念无处纾解,写下了那首脍炙人口的名篇,《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曾经每年的重阳节都是家中兄弟们一起过的,大家头插茱萸,打打闹闹,一起登高望远,喝同一坛的酒,看同一处的风景,有人诗兴大发,周围也是兄弟此起彼伏的应和之声。虽吵吵嚷嚷,但非常热闹,那是家乡才有的氛围。】

【闭上眼睛,王维甚至能想到登高时的场面,登哪座山,看的是什么景,兄弟几人穿着什么衣服,说着怎样的话。这是他久在长安为之奋斗的目的,也是他心之所向的地方。】

【可如今,这登高的场景历历在目,像是身临其境一般,可互插茱萸的,嬉笑打闹的人却少了一个。】

【王维像是被丢在了长安一般落寞。熙攘繁盛,万国来朝的长安,在此时此刻,竟比不过家乡那处小山坳。】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子脚下熙熙攘攘,所有人都想谋个好前程,作为家中长子的王维也不例外,他也是这熙熙攘攘人群中的一员。可现在的王维知道自己的一腔意气,知道自己肩负的重担,可他却不知道,就在这氤氲整个盛世的长安,他会经历些什么。】

【命运的齿轮加速运转,王维也在这齿轮之上奔走,他的官路于无声间,已经在他的脚下铺开了。】

第79章 (视频) 大名鼎鼎的诗佛被这样嘲讽

[这个是我小学背的诗。]

[嘿嘿, 我幼儿园就已经会背了。]

[小时候背诗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只想赶快背下来, 现在长大了才明白诗的意思。]

[去年没回家过年,想想之前过年都是一家人一起吃团圆饭,那时候突然就明白“遍插茱萸少一人”的意思了, 虽然不是一个节日。]

一向保守沉默的贺知章听到这首诗, 眼神变得渺远起来。

“独在异乡为异客, 每逢佳节倍思亲。”

透过深深似海的宫门, 他好像看到了那个“少小离家老大回”的自己,看到了村口那棵老槐树,枝叶都在随着春风簌簌摆动。

看到了那群围着他叽叽喳喳的稚儿, 说着自己陌生且熟悉的乡音。

那里是他的家, 而几十年后重新踏入故土的他却成了那里的客人。

“熙攘繁盛,万国来朝的长安,在此时此刻,竟比不过家乡那处小山坳。”

是啊, 哪里能比得过家乡呢?

“王维……”

贺知章默念这个名字。

他虽不知道王维是谁,不知道他是何模样, 但此刻, 王维作这首诗的心境, 他已经能感受到了。

贺知章长叹一口气。

虽未见这少年, 但此刻, 有这首诗, 有这种互通的心意, 便可当做是相识了。

李隆基虽然没有听到上一首诗的全文, 但这首诗, 天幕完完整整念出来了。

“好诗啊,极简单朴实的语言里藏的是思乡情谊,没有华丽的辞藻,却胜在感情浓郁。”

李隆基又兴奋了起来。

这样的人才,是大唐的,大唐的人才,就是他的人才啊。

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这个王维了。

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能将少年的意气,和思乡的细腻结合到一起。

天幕还说他是“诗佛”,想来诗中应当自带禅意。

现在天幕说的这两手中,都还没流露出那种“诗佛”的意思,如果单凭这两首诗就能被后人冠以这样的尊号,那这名头也是有些不值一提了。

李隆基期待着天幕能说出王维比之前两句更胜一筹的诗句来。

王维看着天幕,总觉得天幕后两句话中,话中有话。

“可他却不知道,就在这氤氲整个盛世的长安,他会经历些什么。”

我会经历什么?

王维有几分不安的感觉。

他甚至踩了踩脚下的土地,命运就是从这里,已经铺开了吗?

【说到王维的仕途,就不得不说王维的第一个贵人,歧王李范。】

李隆基挑眉。

哦?四弟?四弟认识这个王维?

自从天幕讲到王维,就始终保持亢奋的歧王李范达到了激动的顶峰。

王维啊!颇有才华,自他来京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少年。

若天幕说的是真的,他是王维的贵人,那想来事情是办成了!

【歧王李范这一生都远离政治中心,过着饮酒赋诗的快乐日子,他死后李隆基非常难过,封他为惠文太子。歧王喜欢结交文人,遇到有才华的,也会生惜才之心,帮上一把,王维就是他帮过的人之一。】

李隆基彻底放心了。

天幕说了,他因为歧王的去世非常难过,封他为太子。

一生远离政治中心啊,说明他无意于皇位。

李瑛攥着自己的衣角嘤嘤嘤。

“过着饮酒赋诗的快乐日子……”

他也想过这样的日子,能不能来个兄弟让他抱抱大腿啊,这个太子真的很不好当,他也想过这种潇洒快活的日子。

【歧王没什么政治能力,但是他会找有政治影响力的人帮忙呀,这个人就是李隆基的妹妹,玉真公主。玉真公主和李隆基是一个妈生的,我们之前说过,李隆基母亲早亡,所以李隆基很宠自己这个妹妹。】

【说到政治影响力,歧王不如玉真公主。这个公主也不是普通的公主,受唐朝风气的影响,玉真公主在年轻的时候就当了道士,有自己的法号和观,甚至想削去自己公主的头衔,不在占封地和公主府,不受天下百姓之租赋。李隆基宠爱这个妹妹,玉真公主求了多次他才同意。】

[玉真公主!原来她不仅提携过李白,还提携过王维啊。]

[说起来,王维和李白的交友圈子有很多重合,但是却没有他们认识的记载。]

[啊?不会是关系不好吧。]

[他俩诗都不是一个风格,不是好朋友应该很正常吧。]

[可能是聊不到一块去。]

此时长安城坊市的角落,一个胡子拉碴的男子手里拿着酒壶,与几个地痞流氓勾肩搭背,看起来醉醺醺的。

这人看起来倒是个奇人,与地痞交友却一身青莲之气,不修边幅的模样却穿着一身白衣。

“原来她不仅提携过李白……”

这人默默重复着天幕的话。

旁边一人拍了拍奇人的肩膀,嘻嘻哈哈开口:“你还没跟我们说,你叫什么呢。”

这人又灌了一口酒:“名字,那不重要。”

几个地痞听着天幕念的诗,摇头:“我觉得这人写的诗不好,还是你写的好。”

奇人明显高兴起来:“哦?我写的好?”

“是,你写的好,听着就有种让人想喝酒的冲动!”

话音未落,只听得奇人朗声大笑:“喝酒好啊,酒来,我再赋诗一首!”

他洒脱笑着,身居闹市也一如青莲般,松松垮垮坐在那里就自成一道风景。

“提携过李白。”

李白,李白……

哈,他李白被提携?大约是重名了吧。

酒入豪肠,他诗兴大发,酣畅淋漓,刚刚天幕的话也被他抛之脑后。

公主府中,珠帘被一道款款走来的倩影拨开。

玉真公主看着门外的天幕。

王维?

是前几日那个气质不凡,面白俊朗的少年?

他一手琵琶,弹的极好。

今日放榜,想来应该是高中了吧。

【歧王带着王维走了玉真公主的路子,一首《郁轮袍》打动公主,他得以被举荐,加之王维自己的才华,他成功夺得状元之位。少年状元郎,骑马踏花,迎着满城的赞颂去参加琼林宴会,当真是风光无限。】

状元?状元!

历代状元可没有一个叫王维的。

李隆基猛然想起今日是放榜的日子。

虽王维不一定是今年科考的状元,但万一呢?

万一是他呢?

他激动伸手招来吏部尚书:“可有名册?”

吏部尚书终于逮到机会了,上朝伊始就该把这拿来给陛下过目的,这是被天幕耽误了,天幕那么多年出现一次,他哪敢耽误陛下看天幕呦。

名册被宦官呈上。

李隆基手执名册,名册最前面赫然是王维之名。

李隆基开怀大笑。

好啊,王维好啊,他的朝廷又多一员大将啊。

李林甫沉默。

哈,状元。

又来了一个有文化的,肯定是和张九龄站在一起的。

【考中状元之后,王维当上了太乐丞。这并不算一个很高的官职,也没有很接近政治中心,但尽管王维没有靠近中央权力,却依旧被贬了。当时舞黄狮子是只有皇帝才能看的表演,王维在伶人排练的时候看了这个舞,被贬为济州司仓参军。】

【看黄狮子这事可大可小,很明显,这是有人拿这件事来做文章。当时有个会算命的驸马,不知道算了什么,拿着自己算命的结果去找歧王讨论,这件事很快就被戳到了李隆基的面前,李隆基震怒。】

【算命和政变总是要扯上关系的,从大大小小政变中磨炼出来的李隆基对这种事情非常敏感。所以很快歧王就被派去外地了,李隆基也下了命令,不许王爷和朝臣往来。王维是歧王的座上宾,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歧王离开了京城,王维也被贬了。】

李隆基扬起的眉毛又瘪回去了。

怎么,歧王有问题?

但天幕说了,歧王远离政治中心游山玩水,死了之后还被封太子了呢。

应该没问题。

李隆基如是安慰自己。

本来激动的歧王浑身紧绷起来。

谁,谁污蔑他?那个驸马想要陷害他?

他现在就把大门关起来,嘱咐看门的侍卫不要放任何一个驸马进来。

他闲云野鹤的生活可不能别一个驸马给捅坏了。

本来,他手上就没有什么权力,谁要是有害他的心,他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自己更警惕一些。

歧王愤愤。

谁都不能毁掉他现在的安稳日子。

反复踩着地板的王维心里失落。

只做到太乐丞就被贬了?

这前后反差实在太大,他刚刚才知道自己高中的消息,现在就要面对自己不久后被贬的结局。

这就是天幕所谓的,铺在他脚下的路吗?

他就知道天幕那两句意有所指,果真如此。

想想家中弟妹的脸庞,还有辛劳的母亲,王维有些怅然。

【王维身上有作为长子的重担,所以尽管被贬,他依旧要寻找重回京城的路子。这时候,王维的第二个贵人出现了,这正是当时红极一时的宰相,张九龄。对,就是那个写出“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张九龄。】

[真神奇啊,看视频之前根本不会觉得这两人是有联系的。]

[那些纸上的诗,还有木头人一样的诗人,现在好像都活了过来一样。]

[诗人们也应该是有个关系网的吧?]

[对啊,有文化的人都做官去啦,那个贺知章就一直干到致仕,还是他发现的“诗仙”。]

诗仙!

张九龄和贺知章对视了一眼。

现在“诗佛”已经出现了,他们已经可以确定此人是谁了。

那么这个“诗仙”现在究竟在何处?

佛尚且是他们去寺庙就能看到的,但是仙着实难寻啊?

这是否说明,这个诗仙比现在的诗佛王维更厉害呢?

自从提到“诗佛”就一直在被以眼神询问的张九龄终于有机会用眼神询问别人了。

他看着贺知章:诗仙在何处?你发现的。

贺知章摇头。

他想了想身边的一些歪瓜裂枣,没有一个像是神仙模样的人。

他很笃定地回看张九龄:还没有出现。

上一秒的李隆基想见诗佛,下一秒的李隆基想见诗仙。

诗仙是否有谪仙人一般的气质?

李隆基心之神往。

【不是张九龄主动看到王维这个人,是王维自己求得机会,把自己塞进了张九龄的视线里。被贬的经历逐渐把少年意气从王维的身上抽离出来,他身在官场,想要在官场上做高官,也不得不学会官场常用的套路。】

【王维知道张九龄不仅是个宰相,更是个诗人,是个才子。同时他十分欣赏张九龄身上那刚正不阿的正直气质,所以他写诗给张九龄,将自己的文学才华展现出来,希望能得到张九龄的提携。张九龄果然喜欢有才之人,不久,王维重新回到长安,做了右拾遗。】

【可此时的长安,已经不是他离开前看到的那个长安了。朝堂局势瞬息万变,倏忽之间,那个最高位上的宰相,已经换人了。】

[啊,换成李林甫了。]

[那王维完了啊,李林甫不喜欢这种不懂实干的文人。]

[王维又要被贬了。]

[怎么听起来命途多舛的样子。]

[哪个大诗人不是命途多舛郁郁不得志的,王维算比较好的了。]

李林甫内心的确不喜欢这种文绉绉的诗人。

但天幕好像把他说成了不识人才,甚至打压人才的那类人。

他不是很高兴,他哪里干过那种事情。

张九龄叹息。

只有提携的情谊,却没有保住他的能力。

王维若是来的早些,那便好了。

贺知章陷入了沉思。

“大诗人都是命途多舛郁郁不得志的……”

日后被他发现的那个诗仙,现在正在某个犄角旮旯,郁郁不得志?

那是可是诗仙啊,诗仙该是什么模样的?

仙人会同他一样,喜欢饮酒吗?

【王维并不是单单向张九龄一人示好,我们说,他身上有着“小妹日长成,兄弟未有娶”的重担,他在官场摸爬滚打名白有人提携的重要。在生活面前,他得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所以他竭力向李林甫示好。】

李林甫脸上终于有表情了,那是出乎预料的诧异。

王维这个文人,和其他文人不一样?

李林甫的视线扫过严挺之。

王维没赶上好时候,没能得到张九龄的提携,但严挺之他赶上了。

严挺之一身傲气不输张九龄,目高于顶,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不仅看不起他,想让他在陛下面前说好话也不拜访他,甚至还聚众嘲讽他的人。

这些事天幕桩桩件件可都说了,他听得明白着呢。

严挺之梗着脖子,但却没敢和李林甫对视。

【王维写过诗赞美李林甫,在打听到李林甫喜欢画画之后,甚至在他的一个宅子墙壁上留了自己的画。】

[王维不是盛唐画坛第一吗?]

[这能打动李林甫吗?]

[感觉王维也是做到了投其所好了。]

[但是这都是李林甫玩剩下的呀,应该不能改变李林甫的想法吧。]

[肯定不能,李林甫那个老油条。]

大殿之上,李林甫心湖平静地连一点褶子都没有。

天幕说的不错,那都是他玩剩下的,他一看就知道王维打的是什么算盘。

他要是坐在了宰相的位置上,他是不会重用王维的。

此人太不坚定,且和张九龄交好。

就是跟张九龄交好这点,有引他忌讳。

且这种文人,最爱长篇大论说些空中楼阁,不切实际的东西,留着当真无用。

李林甫在心里将事情分析地头头是道。

旁边宇文融看到李林甫沉思的模样,出言提醒:“李公还未当上宰相,莫要想入非非了。”

李林甫:……

【李林甫当然不会因为王维的这举动改变自己的想法。王维这个人有太多他不喜欢的地方,就单是被张九龄提拔这一点,王维就被李林甫归为张九龄一党。一朝天子一朝臣,这道理在这里也同样适用。新换了宰相,那理所当然的,李林甫要排斥张九龄的人,提拔他自己的人,裁员首先要拿那些他最不喜欢的文绉绉的文人开刀。】

【就这样,王维被调去凉州做河西节度幕判官,出塞去了。仕途失意,这并不影响王维在诗坛上大放异彩。就是在凉州,他写下了那首著名的《使至塞上》。】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我等了很久,这句诗终于来了。]

[去看过大漠后才真正理解王维这句诗写的有多传神。]

[看多少遍都只能感叹,太厉害了,真的是太厉害了。]

[上学的时候不知道背了多少遍,现在我都倒背如流。]

[有时候感谢义务教育,让我记下来那么多美丽的诗句,靠我自己我是不会翻开诗集的。]

天幕上,边关景色如画卷徐徐铺开。

神音消失,入目是广袤而苍茫的黄沙,绵延数十几千里。风卷黄沙,土地尽头的那轮红日就落在那黄沙间。

大雁在在天空翱翔,倏忽而过。

似乎是这凄凉地的唯一活物。

凄凉之感扑面而来。

荒凉,孤寂,这轮红日似乎亘古不变挂在那里。

这样直观的画面让所有没去过边关的大臣都怔住了。

王维被贬,原来走的是这样的路,看的是此番景吗?

沉默的萧嵩又突然出声:“好!”

边塞啊!

那是边塞啊!

那是他的舞台,那是他的战场,那是他立战功的地方。

他虽然不知道什么样的诗才算好,什么样的诗是不好,但是他知道,听了王维这首诗,他熟悉的景色霎时间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韩休看了萧嵩一眼,没说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此景,这样扑面而来,恍如身临其境的感觉,让他突然明白了萧嵩的激动。

朝堂是他的舞台,而这边塞,是武将的战场。

“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主帅在前线仍然没有回来。

那里是武将的战场,或许,也是他们马革裹尸的埋骨地。

韩休像是第一次认识萧嵩一般,久久看着他。

这目光实在不算隐晦,萧嵩就是神经再大条都能感受到。

这回萧嵩有了上一次被韩休盯的经历,非常熟稔地带着自己的大胡子又藏到了人群之中。

下回他一定忍住,下回他一定不会再大喊了。

张九龄也看呆了。

这景和这诗,怎么能联系地这么紧密?

孤烟直,落日圆。

这一直一圆看起来似乎是用词过俗,但去掉这两个字,他一时间还真没有想到更好的去替换。

王维是个天才诗人啊!

贺知章在为诗句震撼的同时,依旧心心念念那个“诗仙”。

诗佛尚且如此,诗仙究竟是怎么一个让人震撼的模样?他写出的诗句,该是怎样的惊世之作?

王维也被这首诗吓了一跳。

这真的是自己能作出来的诗?

以后的他,那么厉害吗?

【后来王维被调回了京城,但两次被贬的经历将他的意气磨净。他很确定,自己不喜欢做官,不擅长官场上的虚与委蛇,更不喜欢逢迎攀附。可他是家中长子,他有自己肩负的责任,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上的责任,所以带着虚伪的笑容迎合每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且费心想再站得更高一点,他心里知道,只有自己站得更好了,才能给弟弟更顺遂的路。】

【王维有再升职吗?没有。李林甫上台后进行了改革,裁掉大量冗官,为了缓解因大量被裁而引发的矛盾,李林甫又推行了这样的政策,如有空缺的官位,按照资历来补官。王维的资历和官场众多老油条比不值一提,所以尽管他迎合每一个人,努力想升职,但迎接他的依旧只有暗无天日的等待。】

【这种等待像是在荒漠等渡船,漫长且荒唐,日复日,年复年。王维没有在不作为地等待,如果论资排辈排不到他,那他就去结识能给他官路的人,就像曾经结识歧王和张九龄那样,但初到长安的顺遂并没有延续到现在。】

【当时朝廷有个新贵叫苑咸,这个苑咸无论是从出身还是资历,都比不上王维,但因为他和李林甫关系很好,所以升官非常快。所以王维给他写诗,大肆赞扬他,并且表达出了结交的意思。】

【但苑咸的回诗抓着冯唐易老的典故嘲讽王维。大概意思是,怎么大家都升官了,你王维总是原地打转啊,冯唐易老,李广难封,说不准等你老死都等不到一个机会,这是赤裸裸的嘲讽。】

【面对这样的讽刺和挑衅,王维应该是生气的吧,但王维回诗处处透露着小心和自嘲,就是有气愤,也没有透露半分。“仙郎有意怜同舍,丞相无私断扫门。扬子解嘲徒自遣,冯唐已老复何论。”】

【感谢你怜惜我,可惜丞相他将我拒之门外,我没有机会报答恩情,如今只能自嘲当个消遣罢了。】

【昔日少年的满腔的意气,在这几十年的蹉跎里,竟是一口不剩了。】

[……啊?我以为王维过的是闲云野鹤的生活。]

[他怎么过的那么苦啊?]

[这不就是别人要打他的脸,他还要把脸给伸过去吗?]

[我难过的时候经常读王维的诗,读多了就平静很多,但是我没想过王维自己的生活这样难挨。]

[很难想象这是诗佛写出来的诗,有点颠覆我的认知了。]

[他好努力啊,可还是没有在仕途上有什么成就。]

[哭了,这真的不是在照镜子吗?努力没什么结果,这就是我啊。]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最开始的王维明明是这样的啊……]

百官皆沉默了。

没有人想到,那个在后世,千人传万人说,口口皆颂他之诗的“诗佛”,会是这样委曲求全的落魄模样。

大名鼎鼎的诗佛,被这样嘲讽……

想摇晃王维的脖子,让王维吐出剩余诗句的李隆基终于听到了近乎完整的内容。

可他丝毫兴奋不起来。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那个看着来来往往出入长安城游侠的少年,或许曾有一刻也在向往这游侠生活吧?

天幕画面上,一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牵着一匹高头大马,意气风发走过长安城门。

他一身红衣,衬得带笑的面庞更白净。

远远地,隐约能见通往长安城路上酒肆迎风招展的酒旗,路的两侧是两人合抱粗的垂柳。

或许,这少年刚刚就在酒肆,同一个一见如故的少年喝完酒。

二人谈酒,作诗,讲理想,说抱负。

这里是盛唐,这里是长安,这是里所有年轻人神往的地方。

可最终,扬子解嘲徒自遣,冯唐已老复何论。

王维在这里蹉跎了自己的大半生。

【作者有话要说】

王维还会更惨的……

第80章 (视频) 王维和安史之乱

天幕上, 少年面庞明艳动人,他笑的极有感染力,周围的春光更明媚, 道路两侧的柳芽也更绿了些。

所有人都在为这个天之骄子惋惜。

也许这叹的,惋的,更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

谁没有年轻过呢?

在场站着的各位都有年轻的时候。

李隆基越想越难受。

上天明明给他送来了一个这样的人才, 但是他却没有好好珍惜, 竟白白让他蹉跎了那么久。

虽然才情不等于能力, 但那是诗佛啊。

他就是站在那里, 都能带动天下士子潜心读书。

[我的王维啊呜呜呜呜。]

[真想看看他是什么样子。]

[我的人生导师,我的治愈良药。]

[当时看电视剧的时候知道那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真是惊为天人。]

[我也是!当时想的是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编剧啊, 去网上查了查,原来是王维写的诗。]

飘过的弹幕每一句都是对王维的崇拜,每一句都是对王维的惋惜。

李隆基捂着胸口,怄的要死。

人才, 他的人才!

就这样从指缝里溜走了。

越想这个诗佛在后世影响的轰动,李隆基就越懊恼。

千年后的人们把他的诗拿来仔细阅读研究, 甚至把他奉为人生导师, 真是恨不得给他挂起来瞻仰。

但是他都干了什么, 他连王维是什么样子都不记得, 甚至对他弃如敝履, 一个升官的机会都不给他。

不, 说不准他都不知道王维这号人。

这究竟是因为谁, 因为李林甫。

李隆基再次愤愤然看向李林甫, 都赖你, 都赖你!

李林甫缩在一边不敢说话。

平静下来的李隆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自我检讨。

他真傻,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把张九龄赶下去,如果不把张九龄赶下去,王维也不至于落得无人提携的地步。

【巨大的精神压力让王维不得不去找一个出口去排解,他开始叩问神佛,在佛像前,他能感受到自己心灵的片刻安宁。世人看了《桃花源记》都想寻找一个能放得下自己疲惫身躯的桃花源,但桃花常见,桃花源难寻。王维肩负重担,心有牵挂,被朝堂所累,他寻不到这样的桃花源。】

【既然寻不到,那就自己造一个吧。索性这时候的王维没有自由,但手中还有余钱,他买下了京郊辋川的一座别业,他在这里种花种树,把这里布置成了自己喜欢的模样。】

【陶渊明躲避的是当时的乱世,王维躲避的,是那个在他不喜欢的朝堂。都说盛世不避世,但王维的心乱,没有一个可以依托的地方。在辋川别业建成之后,他的心也终于有了一个能盛放的地方。于是每逢休假,王维都躲到了自己的这间别业里,他过上了半官半隐的生活。】

【别业建成,王维的仕途依旧没有什么进步,但就在这里,就在辋川,这个我们熟知的诗佛慢慢诞生了,在辋川,他真正成为了一个成熟的诗人,他有了自己的诗歌风格特征,佛这个字和王维紧密联系在了一起,此后我们说到王维,就不得不想起田园诗,不得不想起独属于他的称号,“诗佛”。】

【空无一人的涧口,他看到落英纷纷扬扬。这样花开花落的美景独属于他一人,这时候的他不孤独,纷扰的世事迷他的眼睛,这样的寂寞才是最好。于是他提笔写下《辛夷坞》。】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走过山路,见山树苍翠欲滴,虽然没下雨,但他恍然觉得衣裳被这翠绿的叶子滴下的水染湿一般,如梦似幻,意境空灵,于是他写下《山中》。】

【“荆谿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就是没有什么特别的美景值得关注,王维依旧能从大自然中寻找到乐趣,沿着溪流,边走边看天上悠然飘着的云彩,想着要是能一直走到这水的尽头,也是好的。于是他写下了那首著名的《终南别业》。】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啊!我喜欢的诗句都被说到了。]

[喜欢,博主声音好好听,就是喜欢博主念诗那那种慢悠悠的感觉。]

[王维诗里的意境是值得细品的。]

[昨天刚读完王维的诗集,今天特意找视频来看,看到这么多的诗很惊喜。]

[我最喜欢的是那句“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我喜欢的是那句“空翠湿人衣”。]

[我都爱!!啊啊啊啊,疯狂表白王维,王维你看到了吗?我好喜欢你啊!!我要在每一个跟你有关的视频下对你表白。]

[哈哈哈哈哈前面的冷静一点,王维他看不到。]

[呜呜呜呜,你不要骂醒我。]

正在看着天幕的王维,整个人都熟了。

肉眼可见的,脖子根都是绯红的。

“王维你看到了吗?”

看,看到了……

他看到了,不要再喊了。

王维不再敢看天幕。

满屏飘着的“我喜欢你”有些让人胆战心惊。

后世的女子,都这样直白表达爱意吗?

她们未曾看到过他,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模样。

天幕也说了,他仕途并不顺畅,坎坷的要命,还不知道后来会发生些什么呢。

后人都难道都不喜欢那些高官厚禄之人吗?

他实在不是那么拿得出手,大家都不是很看好他。

这边长安街上的王维不敢往天上瞟,大殿之上,包括李隆基在内的每一个人眼珠子都快黏在天幕上了。

他们不仅视线一刻没有离开天幕,手里写字的动作也一刻未停。

尤其是那些在文坛上有一定地位的大佬,更是手写到冒汗。

慢一点,慢一点,这把老骨头跟不上啊,跟不上啊。

李隆基没有功夫怄气,把自己气成包子了,他现在在奋笔疾书。

张九龄和贺知章没有功夫因为诗佛还有诗仙互相质问了,他们两只老手要写到抽筋。

韩休没有功夫若有所思看着萧嵩了,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宋璟一双写谏言的手现在铆足了劲,要把天幕说的诗完整给记下来。

所有人纷纷弯腰写字,萧嵩带着他的大胡子冒出来。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要说边塞诗,他能感受到诗中包含的韵味。

但是这个山水诗,讲花花草草的,他读不懂哇?

没办法理解他们为什么那么激动。

所有人都忙起来了,宇文融和李林甫像一对难兄难弟,闲下来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

宇文融不再讽刺李林甫了:你听懂这诗的意思了?

他甚至主动暴露自己的缺陷:我反正没听懂。

李林甫说话也不带刺了:我也没懂。

但大家都在记天幕上的诗,他们两个不记,显得十分不合群。

于是两个人拿起了笔,叹了口气,开始记笔记。

唉,就当是,陶冶情操,增加几分自己的文学素养。

张九龄越写越激动,几首山水诗,看的他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句诗实在是妙啊,闲适世外高人的形象跃然纸上,有此心境,难得啊!”

贺知章更喜欢下一句:“‘偶然值林叟,谈笑归无期’,这句更是难得的自在,能偶遇一个和自己有如此多话可讲的老叟,也是很难得的事情。”

李隆基像掉进米缸里了。

“这句好啊!”

“哎呀,那句也不错,很喜欢。”

“一句更比一句好,一山更比一山高。这最后一首,也非常完美!”

诗虽多,但总有记完的时候。

大家笔速都差不多,待到大殿没有提笔写字声音的时候,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天幕,像是嗷嗷待哺的小鸟。

还有吗?

还想读到更多的好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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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遗憾,天幕不再继续念诗了。

【但王维将自己的心依托在这辋川别业,终究不是长久之举。因为他没有等来一个升官的机会。】

【他等来的,是安史之乱。】

安史之乱?!

这个词又出现了。

大殿上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大唐由盛转衰的转折点,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时间节点。

在这个时候,他们奉为一国之君,效忠了几十年的皇帝……

逃了。

弃城而逃。

带着他认为有用的人逃跑了。

那么他认为无用的人呢?

留在长安,留给破城而进的反贼?

落在反贼的手里会有什么下场,是被折磨,还是被凌辱,还是被杀掉。

他们,现在站在大殿上的诸位,对于最高位的那个人来说,究竟是有用,还是无用?

热闹的气氛在几个呼吸间散的一干二净。

所有人看着天幕,希望这次天幕能透露更多有关安史之乱的细节。

没有一个人希望这战乱再次发生。

天幕上,神音消失,画面被放大。

天幕从几片云拼凑的大小,不断放大到可将整个长安城都笼罩其中。

李隆基站了起来,慢慢走向殿外。

这样大的画面,光是在殿内,已经看不全了。

于是文武百官跟在李隆基的后面,一同出去。

天幕极大,大到所有人觉得伸手便可触碰到面前的画面,大到所有人恍然被整个天幕包裹进去,所有人不是这天幕的旁观者。

而是,参与者。

长安街传来阵阵骚动的声音。

“天幕呢?天幕去哪里了?”

“没头没尾的,那什么王维,不是还没讲完吗?”

“这次的天幕就这么结束啦?”

“嗨呀,结束了,回家回家,吃饭去。”

王维看着周围人诧异的面孔,听着周围那些“天幕消失”的言论,只觉得古怪。

天幕不是还在吗?

它甚至更大了一些,他看的更清晰了。

王维将疑惑放进肚子里,也作看不见天幕的样子。

拥挤的人群没一会便散了,王维回自己在长安落脚的地方,站在院子里看天幕。

这天幕突然限制了观看之人,恐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讲吧。

天幕上。

古朴厚重的宫门缓缓打开,拥挤成一团的宫人齐齐堵在两扇门间那点点的缝隙,随着这缝隙越来越大,堵着门的人也越来越多。

他们迫切想逃出宫去,为此,后面不断有人蜂拥而上,挤着前面的人。

那最接近门缝的宫人,被推搡着,随着宫门的打开扑倒在地上,就这样成为后面人的脚踏之物。

哭喊呼救声淹没在人群,每个从这宫门跑过的人,鞋底都沾了血。

宫人如趋光的蝇虫一般拼命往外跑,但画面却以极快的速度,自宫门起,迅疾掠往大殿。

正上方,那个金灿灿的九五之尊宝座,空无一人。

沉重的声音传来,像是历史的丧钟被敲响:“皇帝,逃了。”

文武百官看着天幕,他们的心随着迅疾前推的视角而高高悬起。

天幕想让他们看什么?

直到看到那空无一人的皇位,所有人的心脏骤缩。

他们回头看向大殿内。

和天幕上的画面一样,皇位是空的。

李隆基也被天幕吓了一跳。

天幕将他们团团笼罩,这压抑沉重感实在太过怖人,大家的情绪都极容易被勾起。

李隆基看到百官转头看龙椅的动作,伸手吆喝:“朕还在,朕还在!”

李隆基提高了他的嗓门,大臣们终于把头转回来。

啊,这是天幕,是假的,不要害怕。

众人纷纷安慰自己,努力平息自己的心跳。

这天幕变大,天幕里的事情也像是真实发生一样。

他们虽如此安慰自己,但心脏依旧忍不住因为那纷乱的皇宫,还有空无一人的龙椅而狂跳。

天幕还在继续。

画面忽闪,一群人手脚都带着镣铐,满身血腥走在官路上。

他们就这样被人围观,指点。

那个意气风发的高马尾少年也在其中。

不,他已经不是少年了,他只是眉宇与那少年略有几分相似。

现在这个人,两鬓星星,后背有几分佝偻,满目无神。

“这这这……这是王维?”

“怎会是如此模样?”

“这是要被押送到哪里?王维没有逃?”

【李隆基带着人跑了,王维没有在逃跑的行列,逆贼打进长安城,将长安的金银珠宝以及所有没来及跑掉的宫人、文人都押送到了洛阳。在洛阳,有逆贼建立的新王朝“大燕”,逆贼需要更多服侍他的人,需要自己的臣子。】

【王维没有跑掉,他落在了逆贼手里,被关到了洛阳的菩提寺,】

[王维怎么被打成这样。]

[他要投降吗?]

[不要吧,后来李隆基和他儿子还要回来呢。]

[如果他投降了,以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逆贼!”

李隆基肺要气炸了。

眼前的画面,逃跑的宫人,空置的龙椅,被押送的文人,那伪朝“大燕”。

每一幕都在戳他的肺管子。

李隆基尤不解气,又骂了一句:“逆贼!”

这逆贼究竟是谁?

天幕为什么不说,把他的名字说出来,他现在就下令杀了他!

天幕上的画面又变了。

这回是阴暗的,如牢房一般的地方。

这门并未关严,可外头上了厚厚的锁。

房中能听到远远传来的丝竹之音,还有中气十足的欢快笑声。

王维知道,这是逆贼在开宴会。

这样的也宴会已经持续多日了。

“前两天一个乐师据不奏乐,被陛下割了舌头,砍断双手,哈哈哈哈。”

“一群看不清局势的狗东西,呸。”

“还真要为自己的皇帝尽忠呢,李隆基那王八都跑啦。”

“缩头乌龟王八蛋,他人老了,眼睛也看不清了。”

“那是愚忠,愚忠,也不看看他们的好皇帝逃跑带不带他们。”

“还是我们的圣人好,喝酒吃肉都有我们的一份。”

说话声音停了,取而代之的大口咀嚼食物的吧唧声,还有喝酒的呼噜声。

王维倒在房间中的破木床上。

他知道,外面这话都是说给他听的。

多日未进米,水还是被捏着下巴强硬灌下去的。

他现在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

要投降吗?

投降就能被放出来,能吃饭,能喝水,能洗干净全身。

他已经有些受不了身上的味道了。

王维翻了个身,身下都是秽溺之物。

他身处其中多日了。

他咳了两声,干呕着,却已经近乎发不出什么声音,也吐不出什么东西。

为不做伪官,他自服了哑药,泻药。

那是他被关押前,藏在衣衫内衬里的。

死了多好啊,死了干干净净,一身轻松。

想着死,王维却流下两行泪。

可是他不能死啊。

他是家中长子,他有自己的弟弟妹妹,他要是到倒了,母亲怎么办呢?弟弟怎么办呢?

还有他的至交好友。

恍惚间,王维像是看到好友死前那吊着一口气,也要将逆贼骂的狗血淋头的模样。

他拒不接受伪职,悲愤而死,他拉着自己的手,把自己的妻儿托付给了他。

他连眼睛都没闭上啊。

他答应了他的。

王维流着泪,带着悲怆默念。

我答应他的,我得照顾好他的妻儿,我得去他的坟前,把伪朝大燕覆灭,李皇室复兴的消息告诉他啊。

身上本就重的担子更重了些,王维近乎无望。

他在极度悲伤之时,也发不出什么声音了。

他哑了,他残疾了,伪朝不会再要他了。

再多等几日,等到药石无医之时,那逆贼就不会再让他做官了。

“里头这两天怎么没有声音了?”

“不会死在里面了吧?上面可交代了,这大小是个官,不能死。”

“让他死了不行?”

“哈哈,死了怎么打李隆基那龟孙儿的脸呢?”

“去看看,不能让他死了。”

外面传来锁和钥匙相碰的声音。

王维被两个人抬了出去,太医到了。

画面停止,神音响起。

【王维被囚禁起来,为了不做官,他服用哑药,泻药,这并不能让逆贼改变让他做官的心意,他就是要用李隆基用过的官,无论大小,他要用这种方式,把李皇室帝王的脸面狠狠踩在脚下。】

【王维最终没有抵抗成功,他有太多的牵挂,自己的母亲,弟弟妹妹,还有至交好友韦斌临死前的托付。】

【当时有个宫廷乐师叫雷海清,他因为拒绝为逆贼奏乐,被砍断了手脚,一刀刀凌迟而死,死相极为惨烈。王维听到这件事,悲从心来,痛苦写下《凝碧池》。】

【“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更朝天。秋槐叶落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

大殿外,百官默然。

他们心中惊骇那乐工极为惨烈的死状,心惊逆贼真的攻破了长安,更是因为亲眼目睹了王维在破床上苟延残喘的模样而说不出话。

喉头像是被堵住了什么一般。

王维,乐工,还有那些被押送着的,那都是李皇室的子民啊……

还有那些人对陛下的谩骂。

实在不堪入耳。

可尽管这样,也没有一个人为李隆基表示愤怒。

这是表忠心最好的机会,但没有人站出来说话。

每个人心里都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一切的种种,都是因为最开始那从宫门迅疾闪到大殿内的那张空荡荡的龙椅。

王维饱受秽溺折磨,乐师心向李皇室拒不奏乐而被凌迟,这都是因为他们一心效忠的陛下,逃了。

天幕展示的只有王维,可焉知在安史之乱饱受折磨的有没有在座的众人?

没有人为李隆基愤怒,李隆基自己愤怒。

他怒火中烧,恨不得指着天幕那两个看守王维的护卫大骂。

他还活着呢!

看不清局势的狗东西?乌龟王八?那个龟孙儿?

到底是谁的舌头不想要了?

他还没死呢!

那群人疯了是不是?

天幕的画面实在过于真实,李隆基将自己给代入进去,只想怒吼。

这不单单是天幕背刺他,说的那几句挠痒痒的话那么简单了。

现在,李隆基跟随天幕,切身感受到了亡国之痛。

他弃城而逃,他的江山被别人霸占,他的皇位被别人坐着,他的大臣成了别人的大臣,甚至于他,堂堂的帝王,要被几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喽喽羞辱。

这是奇耻大辱!

李隆基马上要炸了。

可是,现在的李隆基并不知道,他现在所感受的,也仅仅只是安史之乱千万分之一的痛。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张盖在盛唐上空华丽绸缎会被慢慢掀开,遮羞布不在,盛世里面长满蛆虫虱子模样显露出来,安史之乱,以及那昏庸无能的帝王,会一点点露出全貌。

此时此刻,天幕下的所有人恍然惊觉,他们仅仅是借助了王维的视角去看这场战乱的初端。

不,他们甚至没有完全看到这场战乱的开端是何模样。

他们,仅仅只掀开了安史之乱小小的一个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