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视频)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这一切都怪李隆基, 他如果不逃跑就好了,王维就不会受苦了。]
[受苦的何止是王维一个人。]
[这只是单单从王维的视角出发,去看战乱。我们只能知道王维受的罪, 而不知道其他人的。]
[杜甫比王维可怜多了。]
[不止是诗人,战乱的波及面实在是太广了。]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都怪李隆基。]
盛怒之中的李隆基因为这两句话而平静下来了。
“他如果不逃跑就好了。”
李隆基看着周围沉默的众人。
愤慨的似乎只有他。
他究竟是为什么愤慨呢?
因为那几句谩骂, 因为有人觊觎自己九五至尊的皇位, 因为那逆贼攻打进了长安, 并且建立了伪朝, 因为逆贼想把自己的脸面狠狠踩在脚底之下。
可是他的脸面是逆贼想踩就能踩在脚下的吗?
他不知道真正的安史之乱是什么样子,不知道逆贼究竟是否成功落了他的脸面。
但是他看到的天幕里,那被肢解的乐工, 服用哑药泻药的王维, 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维护他作为一个皇帝的尊严。
维护他李隆基的尊严。
可他堂堂皇帝的脸面,怎么会沦落到,需要一个小小的乐工,和没什么作为的臣子区域维护的地步呢?
[泪目了, 王维一会捧张九龄,一会巴结李林甫的时候, 我还说他是墙头草。]
[我那会觉得他没什么风骨, 没有志气。]
[就是没志气又能怎样呢, 他总得活命吧。]
[王维在张九龄和李林甫中间盘旋, 只是因为他身处自己认可的朝廷里。]
[他这是在尽全力维护朝廷的面子。]
[哈哈哈哈, 面子?李隆基弃城逃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面子的问题。]
[面子从来都是自己赚的。]
大殿内, 那空荡荡的皇位亘古不变地放在那里。
李隆基回头望去, 猛然惊醒。
尽管王维身处秽溺数日, 乐师拼着被千刀万剐也拒不奏乐, 王维的好友因被授予伪职而羞愤致死,他们以如此方式去维护作为皇帝的尊严,也无法改变一个事实。
他的尊严,从弃城而逃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被自己扔在地上了。
李隆基说不出话。
他不再愤怒。
天幕说的对,众人的沉默也是对的。
这一切不能怨旁人,他若不给逆贼机会攻进长安,那几个小喽喽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怎么会胆大包天把他骂成那样。
是他的错。
【洛阳最终被收复了,被李隆基的儿子,后来的唐肃宗李亨给收回了。】
这话一出,大殿前稀薄的空气才松动了几分。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能喘上气了。
国都沦陷这件是之于他们这些长时间处在整个国家政治中心的人来说,太沉重了。
能收回就好啊,国都回来了,李皇室就还存在,他们忠心辅佐的朝廷就还在。
李隆基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他抛弃国都,他不能亲手给收回来,这反而成了他自己儿子为自己做功勋,甚至登基的契机。
天幕曾说他和自己的儿子去世的时间非常接近,仅差几天。
李亨如果此时就已经登基,那么想来他做了数年的太上皇。
能抓住这个时机登基的儿子,不是什么简单之人。
他是绝不会允许一个有威胁的太上皇存在的。
天幕出现的了新的画面。
洛阳城最大的广场空前热闹,百姓的唏嘘声,官兵的催促声,铁索碰撞的撞击声交杂在一起,铺就了一整张凄凉的图景。
这些被押送的囚犯手脚带着沉重的镣铐,即将赶往这往日最繁华的广场,在这里,迎接他们的是一座座行刑台。
身陷敌营不自尽,这是不忠。
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面无表情,双眼无神。
面对死亡无人呐喊求饶,百姓短暂的惊呼后,广场是死一般的沉寂。
平缓的镜头突然放大到一个人的脸上。
观看天幕的文武百官站不住了。
“王维!”
“王维也要被执以死刑?“
“可他情有可原……”
“不能单单因他没有自尽而草率定罪。”
此时,刚刚对李亨观感不错的官员心里都开始不舒坦起来。
不分是非曲直直接杀死,不调查事情经过就草率判断,这就是他们王朝未来的帝王?
【李亨进了洛阳,那么那些曾经没能逃出长安,成为俘虏的那些臣子又重新回到李皇室的怀抱了吗?】
【没有。他们被扣上了不忠不义的罪名,身陷敌营而不自戕,那就是最大的不忠。王朝不会再用他们,无论是李隆基,还是现在的皇帝李亨,都不会再任用他们。】
【有被流放的,有赐死的,有拉到广场上当众施行的。长安被逆贼攻陷的时候,他们是罪人,洛阳重新回到李皇室手中,他们还是要被戴上手铐脚镣,他们依旧是罪人。】
[真好笑啊,李隆基犯的错误,让这些人来背锅。]
[好啊,这些人可以杀,那告诉我弃城而逃的李隆基什么时候杀?]
[多讽刺啊,皇帝偷跑,让臣子为他死节。]
[李隆基不需要接受道义的审判?]
[那个李亨也不是什么好的,百姓都在水深火热了自己光想着夺权。]
[李亨也没什么大能力,还不如初期的李隆基呢。]
天幕字字句句都像一把钢刀,直戳李隆基的心脏。
与之一并被戳的,还有他的儿子李亨。
或许被戳中的不仅仅是这两个人,更是那些享受着百姓纳税、上供的李皇室所有人。
李隆基心情沉重。
是的,他需要为这件事负责任。
自己逃跑而让臣子自尽守节,这本身就是一件为人不齿的事情。
或许他逃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李亨没有被天幕背刺过,他只觉得此时自己浑身难受。
“也不是什么好的。”
“只想着自己夺权。”
“没什么大能力。”
“还不如初期的李隆基。”
他只觉得心脏被什么捏了一下。
这些话被所有人都听到了,现在满朝的文武百官都知道,他李亨不行,无法做一个最贤明的皇帝。
那他还有机会登上那个位置吗?
李瑛没死,太子之位尚是李瑛的,按照立长立贤的规矩,越过李瑛成为太子这本来就是不可能事情。
现在当过皇帝的他因为历史已经发生过,被认定不是一个最有能力的帝王。
李亨只觉得希望渺茫。
【王维也在即将被杀的众人行列。但这时,一首诗让李亨犹豫了起来。这就是王维为被凌迟的乐工所作的《凝碧池》。】
【王维的这首诗被人传了出去,在关键时刻,这首诗进了李亨的耳朵里。】
【于是这由心而发的愤慨之作,成了他证明自己心向李唐皇室的唯一证据。无人关心他被囚禁,无人在意他服用哑药泻药,也没有人去探究他接受伪职是主动还是被迫,所有人只知道,王维他担任了伪职,他就是不忠不义。】
【但幸好,这诗流传开了。他的才情,在诗上的造诣,他在后世被后人口口传颂,被无数人拿来研究的诗歌,在这里成了沦为了保命的工具。】
【这时候没有人欣赏他王维,一代诗佛的才华,所有人都只关心他是不是一个叛徒。】
[呜呜呜呜,我的王维怎么能被这么怀疑呢。]
[我要哭了,他那样的才华,只能成为保命的工具。]
[何止他在诗歌上的才华啊,他在画上也很有造诣,被称为“盛唐第一把交椅”,可是他的话也被他用来当成讨好李林甫的工具。]
[李林甫还看不上他……]
王维心中觉得凄凉,他甚至不愿意相信天幕中说的那个人是自己。
不愿相信那个身不由己,如此凄惨悲怆的人是自己。
他来长安的时候就想好了,若自己能做上一个不错的官,将弟弟扶持上来,等到他长成一个成熟的,能为家中姐妹遮风挡雨的人物时,他便功成身退,罢官回乡。
到那时候,他每逢九月九重阳日,都会登高插茱萸。
他喜欢清风朗月,喜欢落花流水,就是林中无与他攀谈的老叟知音,他一个人也可怡然自得。
可天幕告诉他,他过不上自己想过的生活,他的未来,都被填充上了他不喜欢的颜色。
他被怀疑,被辱骂,而他,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确确实实,担任了伪职。
就是为家中弟弟妹妹,为好友的托付强行活着,又有谁会在意这微不足道的理由呢。
和一国相比,他王维的小家算什么,他王维守着朋友的约定算什么。
所有人都会判定,他王维私情太甚,不足为官。
所以究竟是选小家还是大家呢。
年轻的王维在心里作艰难的斗争。
若是让他再选一次……
王维苦笑。
再选一次,他还是会选自己身边亲近之人。
他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为官者。
可人或在世,总要有点什么坚持的东西。
让他在这长安坚持着的,是他为兄长的责任。
看着天幕,王维目光坚毅了几分。
所以即便知道他很可能身死洛阳的结局,这长安他得来,这官场,他也得进。
此时远在家中读书的王缙早已泪流满面。
与之同哭的是他的母亲,他的弟弟妹妹。
天幕上,那个深陷囫囵的,被戴上手铐脚镣,被众人误解唾骂的是他们至亲之人啊。
“阿兄他平素里最是喜洁,他如何会容忍自己身上满是秽溺。”
“阿兄这是,这是为了我,他这是为了我啊。”
王缙悲恸,几近失声。
周围弟妹上前宽慰仍旧不能解他半分的伤心。
风顺着窗户悄悄溜进来,拂过王缙哭到不能自已的身躯,拂过王维惦念的弟弟妹妹,拂过只愿自己孩子安康的母亲。
还拂过了桌上素浅瓶口的几株茱萸。
那小小的,黄色的花缀在枝间,随风微摆。
这是晒干了的,能长久保存的茱萸。
桌上的书被风掀开,几朵夹在其中,沾染墨香的小黄花偷跑出来。
就是从枝上自然掉落的小花,王缙都仔细收进时常翻阅的书中。
原因无他,这桌上的茱萸,每株都是重阳日采给他哥哥的那份。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这样重要的节日怎么能少得了他们的兄长呢?
同样的重阳节,王缙知道京城也有茱萸,自己的兄长会和他的同窗结伴登高。
可京城的茱萸哪里有家里的好看。
桌上黄花微动。
他们都念着远在长安的至亲呢。
【光是一首简单的《凝碧池》是不能让王维免除刑法的,这时候,王维的弟弟王缙出现了。安史之乱让很大一批人从出入朝堂的能臣变成了阶下之囚,但是安史之乱也是很多人的机遇,王缙抓住了这个机遇。】
【此时的王缙已经不是那个在朝堂上没有任何话语权,甚至需要仰仗哥哥庇护的小官,他因为收复失地有功,一路升迁到兵部侍郎。】
【从小被王维塞在自己羽翼下的王缙,能站出来了,他抖了抖羽毛,从雏鸟变成了雄鹰,他能将此时满身伤痕的王维纳入自己的羽翼,他可以将自己的哥哥从断头台上救下来了。】
【那是如父亲一般的兄长,他就是拼得这一身官位半分不留,都要把自己的哥哥给救下来。于是兵部侍郎王缙用自己的所有,包括那费尽千辛万苦赚来的官职,他担保自己的哥哥忠心于李唐皇室,若能救他哥哥一命,他愿意就此卸任。】
【王缙为朝廷打了多次胜仗,每场关键战役都有王缙的身影,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唐肃宗将王缙提拔到这个位置也是要重用他的意思,如今王缙说不干就不干了,他哪里能同意,现在把王缙给贬了,他用谁去?】
[兄弟情真好。]
[有点苏轼苏辙的感觉了。]
[幸好王维还有个弟弟啊,不然这回真的要折在里面。]
[王维还没死,我放心了,他一身才华不应该就这样埋没了。]
[也是王维的弟弟争气啊。]
王缙听到那句“他抓住了这个机遇”就渐渐不再恸哭,他逐渐振奋起来,全部心神都被天幕牵引着。
他若是能抓住这个机遇,是一顶要救阿兄的。
果不其然,没多久,天幕又说了。
“若能救他哥哥一命,他愿意就此卸任。”
他愿意的!
若阿兄能得救,他可以不要官位!
刚刚亲眼看到兄长被囚禁的无力感慢慢从王缙的身体中消失,他逐渐恢复了力气。
若是能坐至高官才能保住兄长,那他从即刻就该更努力些。
兄长不喜官场,不愿与人虚与委蛇,那他来。
他应当更快成长起来。
大殿文武百官都未这样的兄弟情谊而感动。
“王维有个好弟弟啊。”
“怎么只赞弟弟,不赞哥哥?王维这个哥哥也做的不错啊。”
“这一家都是至情之人呐。”
李隆基也感动了。
唉,多好的兄弟情谊啊,可他生在皇家,注定无法感受到这样真挚的兄弟之情。
皇帝权力的确是大,但皇帝也是最为孤独的人。
想要权力,就不能拥有感情。
权利和感情像是两条背道而驰的线,更一朵花和这朵花的果子。想要同时看到馥郁红花的灿烂,和品尝到饱满多汁的果实,这本就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李隆基小声嘘嘘鼻涕,觉得在大臣面前面露感动有些丢人,往前几步,离他们更远一些。
他又大声嘘嘘几下鼻涕。
然后偷偷用手蹭了两下,然后抹在衣服上。
最后他双手背在后面,又恢复了正经威严的模样。
【王缙最终把王维给救下来了。王维被贬为太子中允。和其他人的流放、被杀相比,王维的惩罚实在是太轻太轻。安史之乱之前,他是五品官,安史之乱之后,他依旧是五品官。】
【安史之乱带来的后续影响冲击着整个朝堂,那些被贬的官员心里有怨恨,于是王维这个看起来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的人成为他们怨愤的疏通口,他们开始对王维进行无休止的谩骂。】
【而骂王维的不仅仅是他们,还有那些在安史之乱得到好处的官员。站在他们的角度,王维不过是靠着弟弟的庇佑躲过了惩罚,如果没有王缙,王维算是什么?没有为夺城出一丝一毫的力气,只是一首轻飘飘的诗,就能掩盖他担任伪职的事实吗?想比之下,王维得到的这五品官实在是不废吹灰之力,这让他们心中极度不平衡。】
【所以,尽管王维免去被杀被贬的灾祸,但是他身处朝堂之中,像是一个误闯地球的外星人,谁都不愿意接纳他。王维就这样半尴不尬混在朝堂上。】
【哪怕是到了宋朝,王维没有自戕的行为依旧被后人不齿。欧阳修批评他的不忠不义,甚至把他得到的惩罚放在了七十多岁仍要被贬去台州的郑虔之后,以此作鲜明的对比,让全天下人都看到这所谓的“惩罚”到底是升是降。】
[欧阳修,真的,他写史书带了好多个人感情,我不是很喜欢他。]
[前面的多少有点含蓄了,我非常不喜欢他。]
[王维这是被全朝堂孤立了啊。]
[作为一个社恐,我真的很难想象王维艰难的处境,他内心得多憋屈啊?]
没有人说话。
大家都知道,王维面临这样的处境是必然的。
无论是比之被贬被杀的人,还是那些安史之乱立功的人,王维的待遇都好的太多太多。
他得到这个太子中允的位置甚至没有废一丝一毫的力气,靠的仅仅是他弟弟以辞官相护的情谊。
所以众人心中怨愤,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们并不能说那些骂王维的人是不对的,因为站在情理的角度,他们内心失衡地理所当然。
没有谁是真的一片公心。
在这个时候,能和王维保持距离,不去踩上一脚,都是难得。
王缙看着天幕,心里更难受了。
他的兄长的确被他救下来了,可他敬重的兄长也过的更越发艰难了。
王缙心中犯难,他该怎样去救自己的兄长才是对的呢?
该怎么做,兄长才不会得到漫天谩骂,才不会在朝中被孤立。
王缙想不出来。
他可以把即将丧命的兄长从断头台上救下来,但是他没办法堵住悠悠众口。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文武百官,成百上千张嘴,他堵不住。
怎么才能改变。
恍惚间,王缙想着,或许只有那安史之乱不再发生吧。
只要战乱不起,一切都会照旧如常。
【王维并没有在谩骂和排挤之中郁郁寡欢,他像是没有听到闲言碎语一样,安史之乱前他如何上朝任职,现在他依旧如此。仿佛在安史之乱落的满身伤痕就此消弭。】
【他知道,这是他弟弟拼尽全力为自己换来的一个重新做官的机会,就此辞官当然能够躲避流言蜚语,他可以躲进自己给自己建造的安乐窝,躲到自己的桃花源,但是他的弟弟是要长久做官的。他的使命没有完成,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朝廷还都,这是值得庆贺的大喜事情,那盛世大唐像是又重新回来了,众人合力把那大大的遮羞布重新给李唐皇室给盖上,假装帝王没有逃跑,假装国都没有沦陷,假装一切重归于常,假装长安依旧是繁华的模样。】
【华丽锦绸重新笼罩在长安上空,这腐朽的王朝好像没有生出过蛆虫。】
【这些诗人们不仅要假装安史之乱这小小的插曲没有发生,他们甚至要歌颂,歌颂荣耀,歌颂长安,歌颂这个繁荣昌盛的大唐。】
【诗人的用途大约也就在这里了,他们像是排排站好的黄鹂,唱着婉转动听的歌谣,只盼望自己口中的某句能入得皇帝的耳朵,就此,可升官发财,一路高升。所有人都在比谁唱的更好听,王维也在其中。】
【他写初升的旭日,写浮动的暗香,写辉煌的宫殿,写皇帝头上那精致的悬旒。】
【绛帻鸡人送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朝罢须裁五色诏,佩声归向凤池头。】
【这首赞颂之音被永远记了下来,永远传了下来。此后提起长安,没有人会不知道这句诗,所有人都拜服于这诗的气象浩大,他们倾心于上朝官员环佩叮当碰撞的悦耳声响,折服于巍峨壮丽的宫殿,看到那坐在皇位威严无比的帝王,所有人只想朝拜。】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这是多么气象浩大的盛世之景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以为这章能写完王维的(挠头)
第82章 (视频) 王维的“五宗罪”
[很难想象王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写了这首诗。]
[原来这首诗是王维写的啊?]
[我一直很喜欢这句诗, 总觉得他把盛唐的气象很好的表现出来了。]
[安史之乱之后的盛唐还是盛唐吗?根本挽救不回来了。]
[真的是病入膏肓,这个时候还想着扯遮羞布遮遮掩掩。]
[能不能要点脸啊,自己偷跑还要别人写诗赞美?]
[已经开始生气了, 博主以后会讲到安史之乱吗,不会气死我吧?]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所有人将这句诗在嘴里反复念着。
诚如天幕所说, 气象浩大之景在这短短一句诗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如果不是天幕将王维作这首诗的境遇说出来, 谁会想到, 这是他在被全朝堂的人排挤, 且经历过安史之乱后所作出的诗呢?
它看起来像是有人真切看到了大唐繁盛的画面,由衷赞美,由心而发。
这诗是好诗, 但王维写这首诗, 是出自本心吗?
他在经历了安史之乱,看遍了人情冷暖之后,还能由衷赞美这个大唐吗?
每个人将自己代入到了王维当时的境遇。
他们纷纷摇头。
是不能的。
他们不仅不会发自内心赞美这个朝廷,他们甚至对这个朝廷生出了怨意。
那已经对这个朝廷失望了的王维究竟是为何还要坐在官位, 拼命往上爬呢?
李隆基看着弹幕。
他在仔仔细细寻找任何安史之乱的踪迹,以及和安史之乱有关的评价。
他现在还没有亲身经历, 甚至不知道这究竟是一场怎样的战乱, 他只能通过天幕只言片语透露出来的内容去揣度, 去猜测。
“安史之乱之后的盛唐还是盛唐吗?”
“根本挽救不回来了。”
“真的是病入膏肓。”
病入膏肓……
他觉得他所能见到的实在有限。
单从这次了解到的内容他实在难以想象安史之乱的全景。
自从天幕讲到王维, 并逐渐将安史之乱的面纱揭开, 后人对他的谩骂始终没有停止过。
因为他弃城而逃?还是因为他让王维这样一个人才蒙上了灰尘?
【王维坐在中书舍人的位置, 然后在不到五年的时间内, 兼迁中书舍人, 最后, 他官至尚书右丞,这是他这一生担任过的最高职位。这也是我们后世称呼王维为王右丞的缘故。】
【很多人觉得,王维的仕途已经比安史之乱之前顺多了呀?人往高处走,他为什么不继续往更高的地方走了呢?】
【王维他志不在做官,他能在安史之乱后呆在太子中允的位置不断往上爬,是为了他的弟弟王缙。】
看着天幕的王缙有些震惊。
阿兄在那样的情况下依旧执意要呆在自己不喜欢的朝堂,是为了他?
文武百官也再次被这兄弟情谊给感动。
【官位高了,他说话的分量就更重了。他用自己这比曾经更具有重量的声音,写下了《责躬荐弟表》,他在其中检讨自己自己的五宗罪过,并将自己和弟弟王缙进行了对比。】
【五年过去了,那场皇帝弃城而逃,满城臣子沦为逆贼阶下之囚的安史之乱已经像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一般,长安城内,人们渐渐淡忘了这件事,在莺歌燕舞的一片赞颂声中,人们渐渐忘记了这场战乱带给所有人的伤痛。】
【太阳照常升起,也如往常一般落下,街上的小贩依旧会沿街叫卖,坊市里的铺面也照常开门做生意。朝臣们依旧是那个点上下朝,皇帝也如曾经一般坐在龙椅上。一切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时间依旧往前转,大家都在被时间推着走。】
【可始终处于痛苦之中的王维不敢忘,他不敢忘那城门大破的屈辱,不能忘记身陷囫囵满身秽溺的狼狈,也没有忘记刀架颈上的危情,更没有忘记这五年连续不断的骂声。他最没有忘记的,是他弟弟放弃一切相护的恩情。】
【这五年他沉默做着自己的事情,哪怕他服了哑药泻药,竭力抗拒出任伪职,这依旧不能消弭他的过错。他没有死在那场战乱,还在之后安然无恙,一路平稳做到尚书右丞的位置,他就是罪人,他自愿承担了所有的骂名,始终没有为自己辩白过一句。】
【直到在这篇《责躬荐弟表》中,他才第一次表明自己的心迹:“昔在贼地,泣血自思,一日得见圣朝,即愿出家修道。”但他也知道,“始愿屡违,私心自咎”,在国家大义面前选择私情,他就是做错了。】
【所以那句看似辩白的话,也并非真的是为自己辩白,他最终的目的,是“责躬”,是“荐弟”。】
【所以他说:】
【“臣即陷在贼中,苟且延命,臣忠不如弟一也。”】
【“臣忝职甚多,曾无裨益,臣政不如弟二也。”】
【“臣顷负累,一无忧怜,臣义不如弟三也。”】
【“臣小言浅学,不足谓文,臣才不如弟四也。”】
【“臣无度量,实自空疏,臣德不如弟五也。”】
【我,不忠,不义,无才,无德,而我的弟弟屡登科甲,众推才名,尽心为国,竭力守城。我的弟弟在朝廷会竭诚尽节,肝禽涂地,而我请求陛下削去我的全部官职。】
【王维这是在用自己的不忠不义,衬托弟弟的忠义之举,他在为自己的弟弟做最后能做的事情,他在用自己的名声,为自己的弟弟在官场上铺就一条康庄大道。】
【这浑浊的官场对于王维来说始终是一个泥淖之地,可离开这里的王维并没有过上安享晚年的幸福生活,辞官后仅仅三个月,王维去世。他的弟弟王缙没有辜负他的苦心,又是三年,王缙官至宰相。王维为他铺就的康庄大路,终究是把他送到了最高的地方。】
[谁懂啊,眼睛想尿尿了。]
[听到王缙官至宰相之后,就安心了,王维应该没有什么遗憾了。]
[我觉得王维还是会遗憾吧?遗憾没能在生前多看看那些美好的景色。]
[我觉得王维没遗憾了,王维好像从来都没有为自己考虑过。]
[王维这后半生心里得有多憋屈啊。]
此时没有言语能形容王缙心中的震撼。
他看着天幕那五宗罪名,只觉得视线都模糊了起来。
他该怎么报答兄长的恩情呢?
如果不是为家庭所累,想必现在的阿兄应当过着自己喜欢的隐居生活吧?
“我觉得王维还是会遗憾吧?”
怎么能没有遗憾呢?
他满身的才情,无论是诗还是画都是能拿出来为后世称道的。
而这诗,这画最终只成为他在官场之上讨好别人的办法,甚至是报名的手段。
这一身才情被这样践踏,怎么能不遗憾呢?
此时,王维始终紧皱的眉头在看到那句“又是三年,王缙官至宰相”的时候,终于松开了。
“我觉得王维没遗憾了。”
是啊,他还应该后何遗憾呢?
他一心想要扶持的家族经过王缙之手更繁盛了,他没完成的任务,他的弟弟完成了。
他的诗,他的画,在千年之后被众人欣赏,甚至得了“诗佛”的称号,和“盛唐第一把交椅”这样高的评价。
他应该有怎样的遗憾呢?
为那注定不可能的隐居遗憾,还是因为没看到的花草遗憾?
王维看着院中那株细小的黄花。
花哪里都可以看,桃花源也并非一定在山林之间。
看过自己一生经历的王维心境开阔了许多,那笼罩在他头顶的天幕并不是让他窒息的压迫物。
他能看到这天幕,宫中的圣人也能看到这天幕。
那天幕说的安史之乱还会发生吗?
王维并不确定,但是他心里也冒出了另一个声音。
或许这就是改变的机会呢?
【王维在晚年的时候写过这么一句诗,“万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
【这个时候的王维似乎在试图将万事万物都排除在自己的心门之外,不关注周围的一切而只关注自己的内心。他将所有的视线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好像官场、同僚,乃至家人、友人,都被他排除在这个关心的行列。】
【但王维真的什么都不关心吗?他没有。他如果不是出于对家人的关心,便不会身陷困住他的官场那么多年,也不会写下那《责躬荐弟表》,用自己的不忠不义来将弟弟的形象衬托地伟岸高大。】
【辞官不过三个月,王维就去世了,但他去世前为了防止朋友们的挂念,给每个朋友都送去了书信。】
【他是这样一个不顾全自己的人,嘴上说着“万事不关心”,其实每件事都考虑的极为周全,他其实在意很多,在意他的家人,在意他的友人。】
【他心中挂念家人,所以他写下《责躬荐弟表》,唯恐圣人因为自己的缘故对弟弟心生隔阂,影响了弟弟的仕途。】
【他心中挂念自己的朋友,所以他写下送别诗,“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他设身处地站在朋友的角度,去考虑他的孤独,感受他的悲伤。】
【他会怀念家人,“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家家倍思亲。”他也会想念朋友,“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这首连很小的孩子都会背的《相思》一直被认为是一首情诗,但这首诗还有另一个名字,叫《江上赠李龟年》,是王维写给朋友的诗作。】
【说到《相思》,也简单说一说王维的爱情。他的妻子在他三十多岁的时候难产去世,而在那个妻妾成群的年代,王维拒绝了续弦,也拒绝了纳妾,就这样孑然一身,直至终老。】
【作为盛唐诗坛拔地而起的一座高峰,王维一生写过四百多首诗,但是他没有留下任何一首有关妻子的悼亡诗和悼亡词。他将一切情绪都埋藏在自己的心中,他无意宣扬这件事,所以这件事也没有人注意。仅仅只有《旧唐书》上的寥寥几句,“妻亡不再娶,三十年孤居一室,屏绝尘累。”】
[王维,他真的,我哭死,他是纯爱战神啊?]
[那个年代很多妻子去世没有几个不再娶的。]
[那些写悼亡词凹人设的,最后人设都崩了,王维比陆游好多了。]
[苏轼: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王维真是什么情绪都自己消化,放在现代是不是也是那种内耗社恐啊?]
[其实最重要的人去世,之后是会一直回避回忆的。]
王维本的白净的脸更白了两分。
妻子因难产去世?
他要变成鳏夫了?
天幕说他无续弦无侍妾,想必是他未来会非常爱自己的妻子。
难产……
此时尚且年轻的王维在心里作激烈的心理斗争。
生孩子会死,那要不,就不生了吧?
王维看天幕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面前的天幕俨然成了逆天改命的神迹。
刚刚觉得未来或许会改变的王维悄悄捏紧拳头。
未来一定会改变的!
他的唯一的妻子不能死。
李隆基双手背在身后,语重心长:“王维也是一个至情之人啊。”
张九龄在一边点头。
无论是对亲人,友人还是妻子,王维都十分珍惜与他们之间的感情。
王维唯一能拿出来指摘的大约就是身陷敌营而不自尽吧。
张九龄仰头看着这不知道放大了多少倍的天幕。
但这唯一的污点在经过天幕的放大后,或许已经不算是污点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身陷囫囵的王维是什么模样,自古忠义难两全,让王维这样一个之情之人舍弃对弟弟的责任和对友人的承诺,着实艰难了一些。
他身处秽溺的模样,所有人都看到了。
他为了忠义两全,已经尽力了。
而和王维想比,更应该拿来受千夫指的或许是那起兵谋反的逆贼。
还有……
张九龄看了看前面明黄的背影。
不知道有天幕在前警醒,陛下是否还会犯错。
张九龄的视线越过李隆基,看向了深深似海的宫门。
就是这宫门,在战乱那日被众人合力推来,所有人如蝇虫般涌了出去。
自此,战起国乱。
张九龄产生了几分对前途和命运一无所知的迷茫。
尽管有天幕会说每一个人的结局,但这死胡同一般的结局被证实了并非一定无解。
如今安好在后宫的王皇后,还活着的赵丽妃,没有因陛下猜忌而被杀掉的太子李瑛,还有免除牢狱之苦,罢相后安享晚年的张说……
所有人都和天幕讲的不一样了。
那陛下呢?
面前的李隆基年过四十,但精神依旧很好。
张九龄心下稍安。
至少现在,陛下并非天幕所说的昏庸之相。
他虽不知道自己是否如天幕所言,在和李林甫的政斗的败落下来,但只要他张九龄在这朝堂上立足一日,他就绝不会允许天幕所说的那些事情发生。
张九龄眼中对未知的迷茫也仅仅只是一瞬,恍惚片刻后,他又恢复如常。
不正常的是宇文融。
宇文融抓耳挠腮,站不住了。
他已经动到身边的李林甫都觉得不对劲的程度。
目视前方的李林甫被宇文融吸引住了视线。
他看过去,诧异:你身上招虱子啦?
宇文融有苦在心口难开。
这王维是说完了吧?
天幕这回扯的真是够远的,不是在讲宰相吗?
现在扯完了王维,总该扯回来了吧。
驴往小路上走得拉回正途啊!
天幕再继续讲宰相啊。
那大胡子萧嵩能被天幕说了又说,还有就才当了七个月宰相的韩休也能在天幕拥有一席之地,他宇文融呢?
天幕也讲讲他啊。
【王维就说到这里,因为视频时长问题,我们这期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下个视频见。】
宇文融石化在了原地。
到这里,就结束了?
下个视频见?
没了?
宇文融彻底急了,他拨开站在他前面的两个人往前走了两步,试图将天幕看的更清楚。
但天幕的的确确是要消失了,光晕都在渐渐变暗。
宇文融难受极了。
他也是宰相呀?为什么天幕提都不提他?
李林甫这下彻底看明白宇文融为什么抓耳挠腮了。
他幸灾乐祸,笑了一声。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被宇文融听到。
但宇文融已经没有心情去管这声音了。
他现在很难受。
宇文融一向阴冷的眼尾也耷拉下来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胸口。
这里,塞塞的。
李林甫见宇文融根本不搭理他,收回嬉笑的心,也往前走了两步,身子前倾头微微向宇文融的方向歪。
啊?真难过了啊?
宇文融又走了两步,把自己放在离李林甫更远的地方了。
这看呆了李林甫。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怎么回事啊,他以前不这样的。
就是说不过他也得有一百八十张嘴等着,还得配上那种愤愤然的表情。
现在怎么变成一只受气包了。
天幕原本逐渐消失的光晕又回来了。
天幕出现了从前没有过的画面,没有神音,也不像滑动的弹幕。
新出现的画面是长篇大论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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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又重新出现了?
李林甫咳嗽了一声,示意宇文融往天幕上看。
宇文融低头看地上的瓷砖,像是要把地给看穿一样。
李林甫又咳嗽了一声,宇文融这才抬头。
【录完视频才发现落下一个人没讲到,这个人我们之间说过,我把稿子贴出来,当做一个小科普。】
宇文融恍恍惚惚。
落下一个人?是他吗?
【这人是宇文融。】
宇文融鼓舞振奋。
天幕终于开始讲他了!
他就知道,刚刚苦等的那些时候不是白等的。
天幕不会遗漏任何一个有能力的人。
宇文融甚至示意李林甫看天幕。
看呐,讲到我啦!
被天幕背刺多次的李林甫从不觉得被天幕提起是什么好事。
他默不作声,等着看宇文融出丑。
【曾经的宰相张说入狱之后,宇文融怕张说重新复出,所以想继续落井下石,把张说彻底摁死。他找到同样跟张说结仇的崔隐甫,两个人多次给李隆基上谏说张说的坏话,一个人说不稀奇,两个人说就有点怪了,两个人反复说这事就更不简单了。】
【张说到底是跟了李隆基那么多年的宰相,也的确干了不少的事情。现在李隆基的气性也过了劲,宇文融和崔隐甫依旧在这里喋喋不休就惹人烦了。所以宇文融算是自掘坟墓,给自己挖坑,他被贬成魏州刺史了。】
宇文融甚至还没得意几秒,就迎来天幕的当头棒喝。
天幕说他能做宰相的呀。
这肯定不是结束。
【在这之后又过了段时间,李隆基无人可用,想起了宇文融他会搞经济,所以又重新启用宇文融。宇文融确实,在当宰相初期展示了自己非凡的能力,和刚开始成为李隆基面前红人那样,得到了李隆基的欢心。但是时间久了,他翘尾巴了。】
宇文融沉默了。
翘尾巴……
天幕里的自己真是沉不住气,才当宰相几天就翘尾巴。
他一共就当了九十九天的宰相啊,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翘尾巴的,他现在就要把那尾巴给压下去!
【宇文融一边奢靡享乐,一边开始找能威胁自己位置的人,他要把这种人扼杀在摇篮里!当时有个人叫李炜,一身军功,他身上的军功比之萧嵩更胜一筹,这引起了宇文融的忌惮。所以宇文融准备如法炮制,和当时对付张说那样,上谏和李隆基说,李炜这个人手握兵权他图谋不轨。】
【但是这事不知怎么被李炜身边的人知道了,所以李炜快马加鞭,赶在宇文融前进宫面圣。作为节度使,他先是给李隆基汇报了自己的工作,李隆基非常满意。李炜看皇帝心情不错,于是赶紧给他打预防针,大概意思是,我在边关立了军功,又得陛下您的宠信,我十分担心有些眼红的人来陛下面前说我的坏话,这样无孔不入的小人防不胜防,我在边关这心也不安啊。】
【李隆基一听,自己的大将心有不安,这不行啊,所以大手一挥让李炜放心:你放心,朕不是这样听别人蛊惑的人,我看得出你的忠心,我很相信你!】
无孔不入的眼红小人宇文融:……
太蠢了,真的太蠢了。
这种消息怎么会被传到别人的耳朵里啊?
谁这么大嘴巴啊?
那人大嘴巴不要紧,害死的是谁啊,是他宇文融啊。
宇文融已经开始觉得社死了。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期待天幕。
他如果不期待天幕,现在不会面对如此尴尬的场景。
看看呐,因为这回天幕的特别,大家都在看着他呢。
没脸看了,完全没脸继续看天幕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能写到后续了,杨贵妃快出来了,在线征集一个杨贵妃的结局。
第83章 (后续) 李隆基和杨贵妃的初遇
【打预防针就是为了防止疾病发生的, 李炜给李隆基打的这一阵可以说是非常有效了。李隆基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他还要靠在李炜给他打仗呢,他怎么能允许别人恶意造谣他呢?】
[李隆基终清醒了一回。]
[也是宇文融的段位实在是太低, 不够看的。
[你看李隆基在李林甫面前他清醒吗?]
[……只能怪李林甫太会说话了。]
[之前我还想着跟姚崇学习和上司对话的艺术呢,找错老师了,李林甫这老师教的更到位。]
宇文融先是也因为自己的行为被提前揭穿而羞耻, 接着就被“宇文融段位实在太低”给狠狠重伤了。
他段位低?
谁段位高啊?
李林甫?
“李林甫太会说话。”
“这老师教的到位。”
这对宇文融来说又是狠狠的一箭。
宇文融捂着胸口, 恶狠狠看着李林甫。
又是你!
李林甫自觉很无辜。
天幕又不是没有背刺过他, 他也受过被背刺的苦。
但是人睡不着不能怨床歪吧?
自己能力比不过他, 这不能怪他吧?
能力这种东西,就是放在这里的,大家都有目共睹的。
比不过他就去提升自己呗, 在这把他瞪出一朵花都是没用的。
【在李炜给李隆基打完预防针的第二天, 有人拿着自己的小本子来上谏了,谏的就是李炜他图谋不轨,心思不纯。这人是宇文融派来的先锋敢死队,李寅。宇文融他想用说坏话的办法把李炜给拉下马, 他不自己去,让别人去。】
【但让别人去也是无济于事的, 李隆基又不傻, 他觉得这件是不是那么简单, 于是派人去调查了一下, 结果发现了李寅背后的人, 宇文融。】
[哈哈哈哈哈, 先锋敢死队, 这不就是去送死的吗?]
[真惨, 这简直就是活靶子。]
[宇文融你这样是不配有朋友的。]
[我要被宇文融笑死, 他还挺聪明。]
等了很久的宇文融终于到了天幕一句貌似夸赞他的话。
“他还挺聪明。”
但是宇文融完全笑不出来。
这真的是夸奖吗?假的吧?
谁家夸赞是这样子的啊,这话里有话,像是讽刺。
让别人去上谏自己缩在后面,真的能让陛下忽略掉他吗?
宇文融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他要是顺利躲过去了,怎么会罢相呢?他应该长久呆在这位置才是。
【与此同时,朝中有很多对宇文融不利的声音,有说他脾气差的,有说他总是无缘无故骂自己的,有说他天天喝酒喝到大半夜的,还有说他晚上搞聚会唱歌扰民的,五花八门的小问题,这加在一起虽然不足以构成让宇文融贬官的理由,但是让李隆基对宇文融的印象差到极致。】
【这些小问题本来李隆基是能忍受的,但是在调查到宇文融恶语中伤他现在需要依仗的猛将之后,这小问题就成了催化剂,宇文融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宰相的位置甚至还没有捂热乎,就拱手让给别人了。他被贬到汝州当刺史去了。】
“嗤。”
被贬了。
这是来自李林甫无情的嘲笑。
他本不欲嘲笑的如此明显,但宇文融实在咋咋呼呼,总是见缝插针地说话刺他,这让他比较不爽。
【在宰相位置上的宇文融并不是什么成就都没有,他也拿到了一个“xx之最”的成就,就像李林甫他是李隆基手下,在位时间最长的宰相一样,这个宇文融也是摘得了差不过的称号,李隆基手下在位时间最短的宰相。】
[哈哈哈哈,他俩一个最长一个最短,真配啊。]
[不管怎么样,宇文融也不算是一事无成,是吧。]
[但是李林甫可能不觉得配吧,宇文融这种会搞经济的是他当上宰相之后要猛烈打压的那种人才。]
这回不仅仅是李林甫一个人嘲笑宇文融了,这回整个大殿都发出了诡异的“嗤嗤”声。
这是一种竭力压抑着,但是最后也没能忍住的笑声。
百官有的低头,有的看天,有的揪自己的胡子,有的扯自己的衣裳,还有笑点低的用后槽牙紧紧咬住了自己的腮帮子。
毕竟这“在位时间最短宰相”的称号,是天幕里的宇文公获得的,而并非是现实里的宇文公。
他们不应当在宇文公面前笑的如此放肆。
哦,最短时间的宰相……
宇文公甚至还没有当上宰相呢。
好笑程度又增添了几分。
宇文融彻底生气,他的脸一半是羞愧的红,一半是生气的紫,姹紫嫣红,非常精彩。
停停,可以停停了。
天幕可以不用再说和他有关的事情了,他并不是很想知道,也不再好奇了。
现在的宇文融不想干别的,只想把刚刚期待天幕的自己给拍死。
拍死!
【我们之前说,宇文融的最后结局是被流放,现在怎么是被贬呢?结局对不上啊?】
【别急,宇文融仕途的下坡路当然没有就此结束。】
【李隆基把宇文融贬了之后,在遇到棘手的经济问题,但是朝廷又没有什么能用的人才的时候,他又开始怀念起宇文融来。他对当时的宰相裴光庭说:“大家都在说宇文融不好,不应该坐在宰相的位置,我现在给他贬了,新的问题源源不断冒出来,国库也不再充裕了。”】
【这话传出去了,一些宇文融的仇家看出了李隆基有重新启用他的意思,又着急忙慌弹劾他去了:宇文融他贪污,视法律于无物。李隆基这一去调查,还真是这么回事。能怎么办,把本来就站的低的宇文融再往下头贬贬呗。于是他从刺史,被贬成了县尉。】
[我去,真惨啊,一个宰相现在成了县尉。]
[宇文融这个人是真经不得调查啊。]
[其实到那种情况下,宇文融没权力了,就是身上没黑点也会被抹出黑点来。]
[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就当真的了,毕竟之前那黑户的事也经不得调查。]
[宇文融,实力诠释没有更惨,只有最惨。]
现在的宇文融已经说不出话了。
直接告诉他,他被流放,和把这个过程抽丝剥茧一样,一点点告诉他,是不一样的感受。
前者像斩首,眼睛一闭就过去了,后者像凌迟,就是把眼皮抽过去,都过不去。
现在宇文融就处在过不去的状态。
痛苦啊,它环绕着他。
【但这也不是宇文融的终点,没多久,又有人弹劾他了,这回是切切实实的罪名,他在当刺史的时候贪污了一万多钱,有证据有例子,这是彻底把宇文融给摁死了。可怜宇文融在被流放的路上死了。】
[他仇家好多。]
[确实,人缘不怎么样啊,谁都想来踩一脚。]
[得意的时候身边所有人都是好人,没权没势了身边都是落井下石的人,这很正常。]
宇文融内心戚戚。
他死了这正常?这不正常。
原来有那么多人讨厌他,等着踩他一脚。
宇文融把视线转移到了李林甫的身上,就这样目光幽幽看着他。
李林甫又摸不着头脑。
我没笑啊,我这回嘴角都没动过,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再说了,笑话你的那么多,盯着我看干什么。
宇文融看着李林甫这幅老实人的嘴脸,感觉自己悟到了什么。
天幕说过,李林甫的人缘好。
他是不是,应该跟李林甫学学?
宇文融上下打量李林甫,直把他看的心里膈应。
【宇文融说完了,我们下个视频见,溜了!】
天幕的光晕是彻底消失了。
这回天幕消失的突然,伴随着那一声“溜了”,唰的一下就没了。
李隆基看时间不早了,便宣布了退朝。
大家站久了都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他也要回去复盘一下今日的视频,找找自己的错误了。
在李隆基的身影消失之后,百官三三两两地散了。
宇文融留在原地久久地考虑一个问题。
要不要学学那李林甫的交际本领呢?天幕里的他实在是太惨了。
要不还是学学吧……
经过此天幕,一些人的关系更好了一些,比如宋璟和韩休。
宋璟俨然是把韩休当成了自己的接班人,韩休那种不畏强权只坚持正义和公理的模样深深打动了他。
尽管这话已经说了多次,他还是要再强调一遍。
韩休这小伙子,人不错的!
一些人的关系更差了一些,比如韩休和李林甫。
韩休回想天幕,只觉得该去洗洗眼睛。
怎么能因为李林甫通风报信,就把李林甫视为自己的福星呢?
大唐朝堂的言路不能闭塞,陛下也更需耳聪目明才是。
还有一些人的关系更微妙了起来,比如萧嵩和韩休。
萧嵩觉得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救了韩休一命呐。
要不是他自己罢相的时候顺手把韩休拉下去,指不定韩休会落得什么下场。
虽然现在的他和韩休都没有当上宰相,但这恩情韩休是不是得记住?
他也不需要韩休怎么报答,他只需要韩休不再一张嘴巴放在他身上,他就心满意足。
萧崇捋着自己的大胡子,展望以后周围彻底清净的美好场面,把自己的胡子捋地更欢快了。
韩休向来是不喜欢萧嵩这种圆滑保守之人的,但那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却让他更全面看看清了萧嵩这个人。
韩休逐渐明白,这朝廷上不仅仅需要敢于直谏的文官,还需要他们这种冲锋陷阵的武官。
在这方面,萧嵩还是一个值得敬仰的人。
韩休回想天幕展示的那无边的大漠和天边的落日,笑了笑,嘴边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那是另一个他没有接触过的世界。
武他不擅长,至于文……
韩休笑意更深,两个酒窝彻底露出来。
他恢复了一贯胸有成竹的模样,两只手揣在一起。
自古武死战,文死谏。
文官啊,不就是得谏言。
重新认识萧崇这个人和直言上谏,是两回事嘛。
还有一些人的关系更微妙了。
比如李林甫和裴光庭。
裴光庭看天幕的时候就想把李林甫给揍一顿。
但是当时因为天幕未结束,陛下也还在,他又被周围的同僚给拉住,这才没有在酿成血溅大殿的惨案。
天幕结束后,那怒火已经不如之前那么大了。
他也知道,天幕里和天幕外是两回事。
天幕说李林甫当上宰相了,他真的当上了吗?
不见得。
经过旁敲侧击和多方打探,裴光庭终于确定自己脑袋上并没有绿油油的光。
他的妻子和李林甫现在并不相熟。
所以裴光庭心中不畅,也最终没做什么。
但八卦和事实又是两回事了。
现在没发生什么,不代表所有人都把这件事当没听过一样。
于是每每和李林甫出现在同一场合的时候,裴光庭总要迎接众人频频发射过来的微妙目光。
裴光庭心中不爽。
他只盼着李林甫真的在哪天做错了事,到那日,就是他锤爆李林甫脑袋的时候。
李林甫就是最开始有攀附的心思,经过天幕那一番连环棍棒,他哪里还敢有这种心思。
他不仅没有这样的心思,他还在慎重考虑,陛下喜欢的究竟是那种人。
很显然,每此天幕提到他,都和“口蜜腹剑”分不开关系。
而陛下听了完全没有满意的样子,他甚至用警告的眼神看着自己。
想升官,总得有一个让陛下看着顺眼的样子在啊。
李林甫默默想着。
他觉得天幕指出的那条路是行不通的,那不是明路,那是彻彻底底的歪路。
应该有所改变了。
打算改变的不仅仅是李林甫一个人,还有很多人。
天幕消失后,日子如流水一般,一天挨着一天过,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如往常一般。
但总有些东西是在变化着的。
李隆基最近总觉得自己的大臣们都像是变了个模样。
比如那个张九龄,从前不那么擅长干实事,现在交给他的任务完成的可圈可点,从前最喜欢提拔的就是才识渊博的文人,现在已经多次提携没什么文化但有能力的新人了。
还有宇文融,表现欲很强啊,每一次上朝的时候都力争言之有物,尤其是在财政方面,大有要干出一番作为的样子。
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李隆基想了想上次的天幕,感觉宇文融这是化悲愤为动力,砥砺前行了。
这是好事,宇文融在搞经济这方面有大才,他愿意主动找活儿干来证明自己,无论是对他,对百姓,还是对整个大唐的发展,都是大有裨益的。
最让李隆基惊讶的李林甫。
李林甫居然上谏了。
最开始收到这围绕谏言主题的奏折时,李隆基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只觉得这话写的没什么文采,但是胜在中肯,虽不如寻常谏言一样激烈,但这温和的调调恰好戳到了他的心坎里头。
习惯了被天幕背刺的李隆基感觉非常不错,翻了翻奏折准备看看这是哪个朝堂新人。
直至看到名字,李隆基彻底恍惚了。
谁?李林甫?这是口蜜腹剑,只会在下朝后嘀嘀咕咕的李林甫?
他还记得李林甫的经典台词:这陛下的家事,不需要跟宰相商量。
怎么回事,李林甫他转性了?
从不承认自己已经老了的李隆基第一次觉得,或许自己真的是老眼昏花了。
但这样的事情时不时发生,李隆基也逐渐不再怀疑它的真实性,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也是好事。
但李隆基心里的警惕心始终没有放下了。
毕竟安史之乱始终像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刀,现在这个时间节点还没有到,他不能掉以轻心。
朝廷的变化不仅仅是这批老臣带来的,还有新人。
而最为突出的两个新人当属王氏二兄弟了。
这回王维没有被派了太乐丞这个官职,他先是从文职做起,慢慢爬上了集贤院学士的位置。
李隆基给他这个位置的意图相当明显了,教书,培养更多有才能的文人,且引领诗坛新风,做好领袖和表率。
这是贺知章曾坐过的位置,现在李隆基也给了王维同样的位置,贺知章最终到了致仕的年纪,衣锦还乡,不出意外,王维也是如此。
兵部出来个新秀,王维的弟弟王缙。
他进士及第后从小吏做起,一步一个脚印,缓慢,但是坚定地往前走。
李隆基没有给王缙任何优待,他只是给了王缙一个机会。
他把王缙放在了容易立功的地方,只要王缙有这个能力,那他也不会吝于提拔。
总有新人进入朝堂,也总有在朝廷呆了许久的老人退离了这个舞台。
开元二十五年,宋璟去世。
这个一生都将公正二字刻在内心的老臣溘然长逝,李隆基带头祭拜,举国同悲。
韩休感念宋璟多番提携的恩情,和谆谆教导,长跪不起,悲恸大哭,直至昏厥。
有些资历的大臣都明白宋璟在李隆基心里的地位,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自发前去祭拜。
这是开元之初,紧跟着姚公之后的宰相啊。
他在朝多年,辅佐陛下多年,无数次在陛下心有歪念的时候凭一张嘴力挽狂澜。
他就是只站在那里,就有安定众人心神的力量。
更有百姓自发到宋府门前祭拜,队伍从大门开始,沿着整条街,排成长长一条。
此时有个年轻的小小校书郎经过,他被这沉重的情绪所感染。
这人才二十几岁,刚进入官场没几年,他不是很明白这宰相在圣人心中的重要性,也不是很明白百姓究竟为何自发前来祭拜他。
但这并不妨碍他被这条街肃穆的气氛所打动。
他在众人的口中听到了宋璟是如何心怀大义,直言上谏,听到了他是怎样把百姓放在心里,带头为百姓建造房屋。
年轻的校书郎大为感动。
一心为国,忠心于朝廷之心,理应得如此敬重!
于是他上前两步,跟着众人一起跪地叩首,虔诚拜了三拜。
此时这虔诚祭拜的年轻的校书郎并不知道,以后的他一手创造了“颜体”,他的字对后世影响深远,成千上万,一批又一批学子模仿他的笔记,乃至在几千年后,无数学习毛笔字的后人以他为祖师,用他的字帖启蒙。
他会被列为“楷书四大家”之一,他会与柳公权并称“颜柳”,他是后世大名鼎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书法家,颜真卿。
三十三年后,他会亲手为宋璟,篆下碑文。
颜真卿对此一无所知,拜完了宋璟,他继续走上了他自己的路。
宋璟的葬礼并没有持续很久,悲伤会有,但悲伤并不会时时刻刻,永远延续。
没过几个月,百姓们逐渐忘记了这件事,重新投入到自己的生活里。
与宋璟生活从未接轨过的那些人,他们的忘性就更快了。
而身处“最是无情帝王家”的李隆基却总觉得不适应。
宋璟去世了,没有人总是会在下朝的时候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了。
没人给他念紧箍咒了。
李隆基内心甚至有几分怅然。
宋璟在的时候,他日日盼着宋璟不要在他耳边像个蚊子一样嗡嗡嗡,宋璟不在了,他反而怀念被念叨至双眼无神的样子。
李隆基这几天批奏折的时候总觉得不舒坦,不对,他不应该坐的这么舒坦。
这时候,应该有人念那些每天都重复的话,他甚至都能把那些话给背下来。
他现在的眼神也不对劲,他应该是瘫在龙椅上两眼发直看向前方的。
头发也不对劲,头发也多了!
李隆基晃晃自己的脑袋,一根头发也没掉。
根本不是这样的,每回宋璟来了又走,他都得愁掉两根头发。
恍惚间,李隆基开始害怕了。
他身边还会有这种一心只向着公理正义的大臣吗?
宋璟走了,还有人这样全心铺在江山社稷上吗?
他要是不小心干了坏事怎么办?谁来提醒他呢?
李隆基想到自己干坏事的后果,惊起一身冷汗。
高力士来通报了,韩休求见。
李隆基从不适应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整个人都坐的端正了几分。
韩休也是个喜欢上谏的,不能让他看到自己坐姿不正的模样,不然要挨教训。
韩休一如既往揣着自己的双手,给李隆基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
李隆基端庄得体:“免礼。”
韩休腼腆笑了笑,然后跟李隆基扯了一堆和国家民生有关的政事。
一问一答,没有很愉快,也没有不愉快。
李隆基难免又想起了宋璟。
不对味啊,不对味,怎么听都不是那个味道。
唉,这世间再无宋璟。
朕的宋爱卿,朕的好爱卿。
在李隆基四十五度仰望天花板的时候,韩休说完了自己的话,然后他将揣着的手松开,往自己袖口摸了摸,像是在掏什么东西。
李隆基注意到了他这个动作,脑袋上冒出了几个问号。
你这是干嘛?
韩休抿唇笑着,示意李隆基先不要着急,马上就要掏出来了。
李隆基来兴致了,好整以暇坐直了,想看看他要掏出什么。
然后李隆基亲眼看到了韩休,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他极为眼熟的东西。
那薄薄的,被揣到起了毛边,折痕处已经破碎的,看起来随时都要散架的那张纸。
这张纸让李隆基瞬间梦回第一次看天幕的时候。
那种被天幕背刺的羞愤欲绝,到处找地缝的感觉又冒出来了!
这纸,是宋爱卿每回上谏都要带的东西。
宋璟劝他占儿媳有违纲常伦理的话犹在耳畔,现在,这话又多了韩休朗朗声音的叠加。
李隆基惊诧宋璟居然把这张纸留给了韩休,又惊诧韩休居然把宋璟的气质和说话的语气学了十成十。
最后,李隆基双眼呆滞又瘫在了他的龙椅了。
对了,就是这个味道,安心的味道。
此时后宫,王皇后在拧眉想着事情。
赵丽妃看出了王皇后有心事,开口询问。
皇后道:“我为十八郎相看的几家姑娘,他都不是很满意……”
赵丽妃嗤笑:“你是他的母亲,还轮得到他不满意了?不满意憋着,身在皇家哪里有人能做主自己的婚事。”
皇后犹豫:“可我并非他的生母。”
“你养了他那么多年,不是他生母怎么啦?他亲娘可没养他。”赵丽妃白眼要翻上天。
武惠妃想要害皇后的事情她还记得呢。
皇后又仔细考量了半天,然后身子往赵丽妃那里靠了靠,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赵丽妃一双满是不屑的狐狸眼瞪圆了。
她再三向王皇后询问:“真的?”
王皇后郑重点头。
“他反对要是那么激烈,还是把他亲娘叫来吧……毕竟这事儿,他亲娘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嘛,别只有你在这做决定,十八郎只记你的仇。”
赵丽妃态度瞬息万变,伸手就招来小宫女,让她去把武惠妃给喊来。
李隆基浑浑噩噩听完了韩休的紧箍咒2.0加强版,深一脚浅一脚来找武惠妃了。
他在前朝有些支撑不住了,他得一头扎进温柔乡里缓缓。
缓缓他才能有力气继续干活。
李隆基拒绝了一众太监的跟随,只带了高力士一人。
远离了案牍,还有韩休的魔音,李隆基舒心极了。
太阳更大了,天空更蓝了,云彩更白了,花儿也更红了。
就是这从花园子旁边经过的宫女,也更俊俏了。
嗯?宫女?
李隆基那混沌的脑袋清醒了。
宫女可不穿这衣裳。
李隆基再定睛一瞧,看到了那女子的侧颜。
他上下打量,精神逐渐振奋。
后宫里还有这等美人?
姿态婀娜,身量丰腴,最难得的是温雅绝俗的气质,有股空灵之气。一双眼睛如秋水含情,虽未有笑可桃腮带笑。
李隆基只觉得春风拂面。
不,风没动,是他心动了。
高力士哪里能不知道李隆基在想什么。
他叫住了一边的宫女,开口询问。
“那是哪宫的娘娘?”
小宫女惶恐:“这不是娘娘,这是杨家女娘,皇后娘娘为十八皇子选妃,正送去给娘娘相看呢。”
李隆基把小宫女的话在心里反复绕了几圈。
十八皇子……
杨家姑娘……
嗯……
想着想着,李隆基从悠哉惬意变成了惊恐和害怕。
十八皇子,养在皇后膝下,生母却是武惠妃的十八皇子李瑁?
杨家姑娘,杨贵妃?!
李隆基吓疯了,他失态地倒退几步。
刚刚韩休仿佛跟宋璟合体念的那紧箍咒犹在耳畔,他的头已经开始疼了。
他再抬头一看,前面那婀娜的哪里是姑娘,那是能吃人的妖精!
李隆基话都没多说一句,扭脸就往回走。
他磕磕绊绊,深一脚浅一脚,好像是后头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他边走边催促高力士:“快走快走!”
天幕说了,这杨贵妃是高力士给他介绍的,他不看,高力士也不要看。
再慢一步,天幕即刻就要出现了。
届时他又要被千万人唾骂了!
后宫才不是温柔乡,这里根本不安全,他要回他的书房,那里才安全。
累死总比被骂死好。
不,他根本不累,他还能接着干,他还要再看一万本奏折!
第84章 小人安禄山!
杨玉环像是有所察觉, 往后看了两眼。
只见一个越走越远,步伐都不是很稳健,且略带肥胖的身影正在以光速远离。
那黄黄的背影, 这是皇帝?
杨玉环觉得世界观有些崩塌。
大家嘴里那个勤政爱民,风度翩翩的皇帝怎么是这个……一言难尽的模样。
皇帝,整个皇宫都是他的, 他为何跑的如此仓皇?
杨玉环不是很理解。
这, 要去请安吗?
叔父叮嘱来宫内要谨言慎行, 还是不要去了的好。
再过些时候, 就该随叔父一同回洛阳了。
正值十几岁妙龄的杨玉环将身上本就整齐的衣服又小心理了理,抿了抿口脂,接着跟上带路的宫女, 往皇后宫里去了。
她虽不知皇后请她来的目的, 但那是一国之后,她应当时时注意自己的形象。
宫人将杨玉环带到了皇后处,便退下了。
杨玉环坐在偏殿等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就被皇后宣召了进去。
她每一步走的婀娜风情但又不失礼节, 力求迈步叩首都做到最好。
“抬起头来看看。”
杨玉环这才有机会抬头目睹凤颜。
坐在前面的皇后出乎她的预料。
与设想的满头珠环不同,面前皇后穿的素淡, 首饰也仅是挑了有分量的点缀发间。
听说这是圣人携手一路走来的原配夫人, 应当不再年轻, 但她保养的极好, 仅眼角淡淡细纹透露了她不再年轻。
若说牡丹真国色, 那皇后的气质确实不遑多让, 但皇后却比牡丹更素淡一些,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她身上融合的恰到好处。
“你就是杨玉环?”
有人说话, 但并不是皇后。
杨玉环将视线转了转, 心中暗暗赞叹。
皇后身上缺的那分牡丹浓稠色调,在这位娘娘身上。
杨玉环回忆叔父给她看的册子,心中有八分笃定,这人就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武惠妃。
杨玉环叩首回答了武惠妃的问题。
武惠妃就这样淡淡看着她,没开口说一句话。
杨玉环只抬头看过一眼,不敢多看。
皇后看出杨玉环心中不安,伸手把她招来自己的身边,拉着说话。
皇后主动说话,就是武惠妃也得卖皇后的面子,场子也渐渐热络起来。
这看起来像是一场极为普通的召见,皇后没说什么重要的,没多久就派人将杨玉环送回去了。
直至出了宫门,杨玉环才将心里吊着的一口气呼出来。
这时候她方觉得不对劲起来。
那仅次皇后坐着,像是武惠妃的那位娘娘,眉眼与她半月前偶遇的少年郎有些相像。
他说他出身普通的官宦家族,家中事业有父兄操心,他更喜欢作诗弹琴,游山玩水。
他还说,自己是家中十八子,喊他十八郎便可。
十八郎……
杨玉环玉手捂住了微启的唇。
养在皇后膝下的那位皇子,也排行十八。
杨玉环走后,过了有一会,武惠妃开口:“他非要娶?”
王皇后点点头。
武惠妃又继续问:“一哭二闹三上吊?”
王皇后叹了口气,继续点头。
武惠妃冷哼一声:“没出息,让他吊死吧。”
她这般心向权力无心情爱的人,怎么会生出这么个恋爱脑的儿子。
武惠妃看了眼皇后。
都是皇后给他教仁慈了。
心中怒气消的差不多了,武惠妃逐渐冷静下来。
这孩子养在皇后膝下,但毕竟不是皇后的孩子,也更没有被冠以嫡子的身份。
立长立嫡的道理在这孩子身上的行不通的。
且还有他二哥在太子位上坐的好好的呢,再怎么也轮不上李瑁。
不争不抢的性格挺好的,以后不会遭罪。
但是。
武惠妃的眉头又拧起来了。
不争不抢不代表他可以是一个恋爱脑啊!
皇后给他找的那几家姑娘她都看过了,皇后倒是没有因为和她的恩怨就苛待了这个孩子。
结果辛苦给他选来的,他不喜欢,自己跑去找了一个。
“打听过了,幼年父亲去世,被寄养在了叔父家中,本是呆在洛阳的,叔父来京的时候带上了她,也是有意让她与京中的女娘们结交,没多久就回洛阳去了。”
王皇后将调查来的消息都告诉了武惠妃。
武惠妃想了想:“既要回洛阳去了,那便不管了。时间久了,那孩子的心思就消了。”
她又补充:“我会派人盯着,不让他们见面的。”
说完后,武惠妃想了想,没什么要说的了,起身离开了。
赵丽妃从后面走出来,一张脸上都是赞叹。
“美啊,真是太美了。”
这是在说杨玉环。
赵丽妃顿时明白了几分李瑁的心意:“也难怪十八郎他死乞白赖惦记着人家,要我是郎君,我也惦记这样好看的女娘。”
她笑着摇头:“你别说,和武惠妃还真是有几分相似的。”
王皇后赞同道:“武杨两家几代前就有姻亲关系,带几分相似也不稀奇。”
李隆基回到自己的书房,心才安定下来。
他一头扎进奏折的海洋,后宫是一步都不去了。
后宫不是温柔乡,那是埋骨地。
美人也不美,褪去皮相之后都是一架骷髅。
李隆基觉得自己经此一吓,是彻底参透了。
接连做了几天的噩梦之后,他恢复了一些元气。
但这元气满满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李隆基他收到了一个消息。
今年长安的粮食收成不怎么好,他得去洛阳了。
张九龄在朝堂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李隆基是一百个拥护。
没错!宰相说的多!百姓的粮食不够吃,我们去洛阳!
得去,他是一个明君,怎么能不去呢?
等到回书房后,周围除了高力士再也没有别人了,他的内心开始汪汪大哭。
那是洛阳啊,天幕说了,那是闹鬼的地方。
谁知道是不是此番前去,洛阳皇宫里就会闹鬼?
前段时间“美人骨”的脑补把李隆基吓得够呛,现在“洛阳鬼”的脑补也是一样让他胆战心惊。
牛仙客呢?牛仙客呢!
和籴法究竟想出来了没有?他快坚持不住了TvT
但不管李隆基有多不情愿,他都要踏上去洛阳的路。
去洛阳之前,他派人去视察牛仙客的工作。
有个人盯着,让他不要懈怠,赶快想出和籴法。
然后他还不忘把程伯献给带上。
天幕说了,这人仗着自己和高力士是结拜兄弟,搜刮民膏民脂,无恶不作,为非作歹。
他这回去洛阳就让程伯献护送,他到底得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个事儿。
他要是敢胡作非为,就给他杀掉。
想到程伯献这个出气筒,李隆基快乐多了,气都顺了不少。
李隆基是快乐了,程伯献快吓坏了。
他之前干的那些坏事虽然没有被揭露出来,但是他害怕被揭露啊。
他试着去联系很久不联系的高力士,但送过去的拜帖石沉大海。
程伯献肠子都毁青了。
在他日渐放肆,而高力士逐渐跟他疏远的时候,他心里就应该警醒起来了。
如今悔之晚矣!
他现在就像是在摸着石头过河,不知道水里是鱼是虾,还是蛰伏着蟒蛇鳄鱼。
原本为他保驾护航的高力士不在跟他交好。
他只能收敛起放肆的行为。
程伯献在心中默默发誓,势必不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
很多人都在为这次的洛阳行而担忧。
李隆基怕鬼,他担心洛阳皇城里闹鬼。
程伯献怕李隆基,他怕李隆基一个不高兴就把他的脑袋给砍下来。
王皇后和武惠妃也在害怕,这两个在后宫中除非必要,否则不会见面的女人最近频频碰头。
她们共同担心的也是李隆基,两个人都害怕李隆基和那杨家的女娘遇上。
“她回洛阳了?”武惠妃问。
“是的。”王皇后忧心忡忡地回答。
接着她又补充:“十八郎还在闹着娶杨家姑娘。”
言外之意,你想办法管管你儿子吧。
武惠妃觉得自己一张老脸都要被这个儿子给丢尽了。
她肚子里出来的孩子不想着权力和江山,为了一个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武惠妃现在更害怕了,她不仅怕李隆基看到杨家女娘,还怕十八郎看到杨家女娘。
她这是造的什么孽,一把年纪还要操心这些。
王皇后叹了口气。
最近她有叹不完的气。
十八郎倒是没什么,天幕出现这么多回了,也没看着这十八郎能对江山社稷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就是那杨家女娘……
站在皇后的立场上,引陛下怠政是一桩事,站在女人的立场上,毁了人家小姑娘一辈子也是一桩事啊。
要不是陛下的缘故,把她配给十八郎也没有什么不妥。
郎才女貌,年岁相合。
那杨玉环,花一般的年纪,可莫要再进宫被糟践了。
两个女人对视了一眼,都看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无形之间,一场儿媳保卫战就此拉开了。
去往洛阳的大部队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走着。
至于到了洛阳会发生些什么,谁都不知道-
席冉坐在沙发上翻了半天的西安旅行攻略,始终觉得这些攻略都带着几分刻意。
去哪里吃,去哪里玩,好像是在硬性灌输到她的脑子里一般。
所有的文字和视频都在向她招收,像是在说:我们这里很好玩哦,快来玩啊。
但席冉翻了翻评论,“不是很好玩”,“踩雷了,不会再来了”这样的评论时有出现。
她玩心消了一半,本想着关上手机,去看看视频的浏览数据,但往下翻滑的手刷出了一个新的视频。
这视频仅仅带了一个“长恨歌”的标签,没有其他多余宣传的标签,它更像是一个游客随手发的动态。
旷古绵长的配乐极抓她的耳朵,席冉翻了翻下头的配文:谁都没有放手,只是缘分断了。
画面里,仙女和凡人各执水蓝绸缎的一端,随着仙女越飞越高,这绸缎也被拉扯的极紧,最后绸缎从中间断开。
席冉并没有被这文案给打动,倒是被评论区的评论给逗笑了。
“你看啊,他不会飞还想把你拉下来。”
“家人们,不会飞的男人不能要啊。”
这话把席冉给逗笑了。
她工作那么久,难得有笑的如此轻松的时候。
她继续在评论区翻找着,有很多人在安利这个舞台剧。
“西安市的《长恨歌》舞台剧演出,绝对值回票价。”
“刚看完,家人们谁懂啊,我还想在去看一遍。”
“看之前觉得票挺贵,看完完全不觉得。”
“现场绝对震撼,比视频里看的更好看。”
席冉逐渐来了兴致。
白居易的《长恨歌》,这是她很久前就读过的一首诗。
席冉只依稀记得小时候她为白居易笔下的爱情真心实意的感动过,后来长大了才知道,李隆基是抢了自己的儿媳。
自此她就不能正视这被“歌颂”的爱情了。
至于白居易写这首诗,是单纯叙事还是夹杂讽喻,后世有很多讨论和研究。
席冉觉得这也是诗歌的魅力之一,一千个人的眼睛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能读这首诗并有所感悟就是最好的了。
看到这里,席冉是真的想去看看这《长恨歌》歌舞剧了。
看看这值回票价,绝对震撼的现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于是席冉点开购票链接,买了票,然后去搜了搜白居易的《长恨歌》,回忆了一下这首很多年前读的诗。
回忆完《长恨歌》,席冉又打开a站的作者后台。
有很多读者留评新视频剪的很好,还有的在问她最近还有没有直播。
直播……
之前说过会用直播的形式带粉丝一起旅游,但这话说完了她就给忘到脑后去了。
正好马上要去玩,开个直播好了。
于是席冉找到直播通道,点击开启-
开元二十五年,李隆基因粮食问题带着朝廷政治班子赶往洛阳。
这一路上李隆基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那句“洛阳皇城闹鬼”。
尽管天幕曾经说过,这世界上是没有鬼的,但这并不能消除李隆基对鬼的天然性恐惧。
他怕鬼,但是他又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怕鬼这件事。
并不是什么帝王不能被别人拿捏住自己弱点这种听起来很有逼格的原因,李隆基只是很单纯地觉得,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他会很没有面子。
他,性格上说一不二,体格上威武雄壮,他还是龙的后代,他是天子,区区一个鬼能耐他何?
他怕鬼?真是笑话。
没有人知道,在外面雄赳赳气昂昂的李隆基,越接近洛阳城,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越不敢露出自己的脚。
他把自己好好地完整地包在被子里。
人类和鬼一定是签订了某种条约,只要他人在被子里,鬼就不能对他施行什么法术攻击。
就是可怜了程伯献。
程伯献觉得越接近洛阳城,这日子就越发难挨了。
他时时怀疑陛下查出了自己曾经做的那些坏事,但是他那些事办的干干净净,怎么可能会查出来呢?
时不时过来敲打他脑瓜的陛下给他整不自信了。
程伯献宽厚的大手挠了挠脑门,觉得匪夷所思的同时更坚定了,一定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要把这个宗旨贯彻到底。
李隆基到了洛阳,还没有缓匀了气,就看到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士兵被捆绑了手脚,看着像是被押送来的。
这是谁?
李隆基站稳了身子,想去看个究竟。
看守那白胖士兵的将士跑过来,将手里的奏疏双手递上,行礼开始禀告事情的完整经过了。
这士兵是张守珪手底下的平卢讨击使,他得了讨伐契丹的任务,但是因为冒进损失惨重,这是被押送过来,听候陛下发落的。
看守将士把话说完了,李隆基开始翻看手里的奏折。
按道理来说,这样的小官怎么说都不应该轮到他一个皇帝来发落。
平卢讨击使虽是节度使手底下最高的武官职位,但也不至于被押送至京。
这行为,怎么看都有些高看了这小官。
李隆基抱着怀疑的态度开始看奏折。
看着看着,李隆基的表情从疑惑转为恍然。
最后他合上奏章,看着面前这肥头大耳的讨击使笑了。
“真是看不出来啊,这偷羊贼还挺厉害。”
李隆基这话声音不大不小,传到了近臣的耳朵里,也传到了浑身狼狈的讨击使耳朵里。
捆着讨击使的绳子非常结实,他带着油的肚子从两节绳子中流出来,脸上的尘土掩不住原本极白的肤色,肩膀宽厚,虽是蜷缩的,但大大一团,看起来身量也很高。
张九龄皱着眉头:“这原是……偷羊贼?”
李隆基爽朗一笑:“是啊。”
他为众人解惑。
“这是个杂胡,本来是干偷羊的勾当,被张守珪抓住了的时候喊了一句‘大夫不欲灭奚、契丹邪!奈何杀壮士!’,张守珪觉得这人居然有此心智,就留下他了。”
李隆基这话是笑着说的,带着几分赞美的意思。
李林甫看了一眼,附和道:“偷羊贼有此心智,实属难得了。”
他这话也不是随便说的,他揣度陛下是没有惩罚此人的意思。
且这人,大约是有些能力的。
按照一般情况,平卢讨击使犯了错,节度使是有处决的权力的。
但能让节度使把人送到陛下面前还未处决的,只有一个可能。
张守珪不想他死。
按照军法处置,此人必死无疑,但把这人送到皇帝面前就不一样了。
某种程度来说,是生是死不过是皇帝的一句话罢了。
张守珪把他送过来,不是在严惩他,而是因为赏识人才给他送了一线生机。
李林甫用余光看着李隆基脸上的笑意,也勾了勾唇。
这不,生机就来了。
如果他没猜错,那奏折上不仅仅有这偷羊贼此次犯错的经过,还有这偷羊贼的战绩。
张守珪应当是把这偷羊贼的履历全写进去了。
张九龄眉头却皱起来了。
大丈夫你不去杀敌族,为什么要来杀我。这话怎么看都有贪生怕死的意思,何至于被如此高看。
此人生性或许狡诈。
李隆基继续道:“这人熟悉敌族地形,屡屡立功,曾只带五个骑兵带回了五十个俘虏。这样的人才实在难得。”
这话已经是明晃晃要饶这偷羊贼一命的意思了。
张九龄两条眉毛差点打架。
陛下这话他听着就更不舒坦了。
国有国法,军有军规,犯了错如何能不按照军规处置呢?
更何况这人看着就奸猾,哪堪大用。
“不如戴罪立功吧。”
李隆基心里有了决断,转头问张九龄。
张九龄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有了宣泄口:“此人失律丧师,万千唐兵皆是因此人而丧命,于情于理都不得不罚。且臣以为……”
李隆基收了几分得人才的欢欣:“你以为如何?”
李隆基的声音明显冷淡了两分,但张九龄执意要将心里的话说出来:“臣观此人之面,有反相,陛下当三思后行。”
反相?
他有反相?
这话有点像是无稽之谈了,听着有些可笑。
李隆基甚至能想起天幕里那逆贼嚣张的模样,和面前瑟瑟发否的老实人简直判若两人。
李隆基朝着偷羊贼走进了几步,左看右看。
圆头圆脑圆肚皮,看着是个憨厚老实的啊。
偷羊贼也知道自己是生是死大概也就在此了。
于是他抬起自己的头,露出无辜的眼神。
李隆基再定睛一看。
好家伙,两只眼睛也是黑豆眼,这回不仅脑袋和肚皮是圆的,眼睛也是圆的。
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圆。
老实人,一看就是老实人。
李隆基想了想这人的出身,大概明白了张九龄是为何不喜欢他。
偷羊贼的出身,太低了,还没文化,又是个半胡,张九龄不喜欢也是正常的。
臣子嘛,有自己的小喜好很正常,张九龄喜欢文化人,这他不介意。
喜好会影响判断,这也很正常。
至于这有反相,这话实在就太严重了。
他的大唐江山,他屁股底下的皇位,会被这小小的偷羊贼给抢去?
这也太好笑了。
这是太看得起偷羊贼,还是太看不起他李隆基了?
他的皇位要是能被这偷羊贼给抢去,他李隆基三个字,就倒着写!
要真的能被偷羊贼抢走,他百年到地下,都得把脑袋送给列祖列宗当球踢!
但张九龄这话毕竟出于为江山社稷着想,他不能打击好爱卿的积极性。
于是李隆基拍拍张九龄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爱卿还是多虑了,你要是不放心他,朕就让他当个最普通的士兵好了。”
接着李隆基又转头,和蔼可亲看着这“人才”,好脾气地开口:“你叫什么?”
偷羊贼一听,得救了!
满身肉都激动地颤抖起来。
他匍匐跪地,恭敬虔诚:“小人安禄山!”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会给古人直播《长恨歌》歌舞剧,提前说一下,这歌舞剧是禁止现场拍摄的,看剧期间最好也保持安静,但是因为剧情原因女主会直播和讲话,没有想到其他更好的办法给古人展示这个歌舞剧,大家就当成现场可拍摄和讲话哈。
关于年份,开元二十三年寿王娶妻,开元二十四年张九龄要杀安禄山被李隆基拦下来,这里为了剧情紧凑都设定在开元二十六年。
第85章 (视频) 杨贵妃x唐玄宗,灰姑娘x白马王子?
李隆基朗声大笑:“安禄山, 好名字!”
他对着押送安禄山的将士说道:“回去告诉张守珪,安禄山降职为普通士兵,继续跟着他, 戴罪立功。日后若是立功了,让他亲自来跟我汇报。”
将士领命,去将捆绑安禄山的绳索给解开了。
安禄山当然看不出张守珪的意图, 他只当是这回来洛阳肯定死定了, 哪里想到还能有这峰回路转的机会。
他急急将身上松了口的绳子给解开扔掉, 那被磨红的勒痕也全然不顾, 对着李隆基就是以头抢地,满口都是感谢陛下不杀之恩。
一通乱夸让李隆基更带了几分飘飘然。
他是想模仿高祖饶恕俘虏李靖的行为,然后李靖终成为大将, 制造出一段君臣佳话。
李隆基看面前安禄山不俗的模样, 说不定是下一个武将能臣。
如今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希望自己的眼光不要出错。
安禄山重新捡回了一条小命,哪里敢在洛阳多呆。
身上绳子被松开了,那就代表自己已经不是戴罪之身, 不是个囚犯。
他催促身边的将士:“快快离开吧?”
圆头圆脑圆肚皮,一双圆眼睛里全是迫切。
他实在担心留在洛阳久了, 夜长梦多。
那将士也将李隆基对安禄山的态度完完全全看在了眼里。
面前这位, 说不定日后再得了一个立功的机会, 直接便青云直上了, 这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存在。
他抬头看看一张肥脸上, 堆满迫切的安禄山, 心里怀疑, 陛下眼光真的没有问题吗?
这真的是以后能有一番大作为的人?
但陛下爽朗的笑声尚且还在耳中徘徊, 这不得不让他把一点点顾虑给压下去。
“好, 我们这便启程了。”
这回自然是安禄山说什么,便是什么。
伴随着安禄山的离开,李隆基的得意也消失了不少。
对鬼的害怕让他重新焦躁不安起来。
“我们这便入皇城了?”
李隆基带着几分惴惴不安。
张九龄一板一眼回答李隆基:“是。”
他完全没有听懂李隆基是带着想磨磨唧唧的心在的。
李隆基开启了新一轮的抓耳挠腮。
队伍以李隆基为首,众人纷纷进入皇宫。
有个身影蹑手蹑脚从队伍中脱离出来。
他唇红齿白,俊朗的面容带着属于毛头小子的急切。
他脱离了队伍就往打听好的地方去了。
他得去瞧瞧玉娘去。
李瑁的动作很轻,众人心思又都放在了进宫,他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除了一个人。
这人是坐在车里无所事事的李瑛。
他翘着二郎腿,身上没有正形的模样,嘴里还唱着不知名的小曲,脚尖随着自己的调子在打拍。
他太过无聊,所以掀开帘子看看风景,刚好看到李瑁那鬼鬼祟祟,带着迫切的身影。
自己母亲最近总是对一个叫什么,杨玉环的女娘交口称赞,什么貌比天仙啦,倾国倾城啊。
他是觉得自己母亲有些言过其实了。
母亲说这杨家女娘的时候还总是嘀咕着十八郎。
十八郎,他的十八弟。
他八卦之心熊熊燃起,这不得不让他想入非非了。
李瑛找人打听了一下,果然如他想的一般。
他是个聪明的人,但是他的聪明都不用在正途上。
小的时候跟先生背书,想着怎么才能躲过先生的检查上树摸鸟蛋,长大了当然不能干这种上树下河的事情了。
李瑛便开始想办法,在不惹李隆基生气的前提下,见缝插针地吃喝玩乐。
两腿一翘,只等着李隆基什么时候把他这个太子给换下去。
但是看过天幕后的李隆基不仅没有换太子的想法,反而为了证明自己是一个明君,是一个慈父,有让他永远坐在太子位置上的念头。
李隆基不仅不冷落他,还总是拉着他一起看奏折,大有时刻指点他的意思。
李瑛想着自己父亲头发日渐稀疏的模样,晃了晃脑袋,打了个冷战。
他才不想变成那样。
永远坐在太子位置,想到这件事李瑛头都大了。
儿时就得知自己被废的结局,当时只觉得无需承担作为一个太子的责任,不展露自己的能力明哲保身或是最好的选择,长大了,性子已经定型了,想正经起来实在是太艰难了。
李隆基始终试图指点他什么,让他了解朝廷局面,带着他处理政务。
这些李瑛不是听不懂,但他拿起奏折就浑身刺挠啊。
小时候的阴影实在是太为深重,以至于他干些正经的事情,总觉得自己也离嗝屁不远了。
除此之前,李瑛始终觉得自己的父亲是在以教导他为由,名正言顺将工作分摊给他。
前两年他还在因为这件事头疼,但渐渐地,他头疼的毛病也好了不少。
他这个人虽然不正经,但是他能生出一个正经的儿子啊!
想到这里,李瑛心中甚是宽慰。
他因为自己非凡的生儿子能力骄傲起来,伸手撩撩袍子,左右腿交叠翘起二郎腿,连腰杆都挺得直直的。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小小的身子,他完完全全随了父亲的长相,稚嫩的眉眼已经能看得出俊朗的模样了,此时他正在伏案奋笔疾书。
小糯米团子拿着大大毛笔的模样甚是可爱。
书案上是一摞奏章,糯米团子不在奏章上写字,他拿出一张空白的纸,分点分行,根据不同的奏折,写不同的内容。
他写一会停一会,一板一眼。
有时候是思考,有时候是手累,停下来歇歇。
而他的父亲,本该批阅这些奏折的父亲正等着儿子做完所有的工作,他好抄现成的。
小孩子心智还不成熟,他写的内容当然不能全抄下来。
李瑛肯定是要加工润色的。
让儿子批奏折,这本来是李瑛一时起了玩心,想逗孩子,但没想到自己儿子写出的内容有模有样,有时候甚至会站在孩子的角度,提出一些新颖的观点。
这让李瑛大为惊喜。
此后,李瑛毫无心理压力地雇佣起了童工,且用的相当顺手。
李瑛当甩手掌柜这事李隆基最开始是不知道的,他甚至因为李瑛最近认真的态度,和独到的观点而欣喜不已。
后来找人查了查后,才明白事情始末。
但他没有把这件事戳破,他甚至带着几分跃跃欲试,想看看自己孙子的能力究竟如何。
李瑛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就是给用铁棍给他当拐杖,他都是软趴趴的模样。
这号大约是练废了,李隆基最终尝试把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孙子。
因此他不再把那些复杂的奏章给李瑛看,而是换了一批更适合五岁孩子体质的奏章。
奏折的难度整体下降,李瑛又不是傻子,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心觉自己父亲是看透了他,但父亲默不作声,他也不会傻不愣登跑去问。
现在就很好,父亲默许了他使用童工的行为,他也不用再看那些让人头疼的奏章。
甚好!
想到此处,李瑛只觉得神清气爽。
他将帘子拉的更大了些,看着自己十八弟急吼吼跑去见姑娘的背影,带着揶揄笑了。
“到底是年轻啊,小愣头青。”
李瑛和李瑁相差近二十岁,李瑛始终把李瑁当成个孩子看待。
把帘子关上后,李瑛摇头失笑。
十七岁的年纪,正是张扬恣意的年纪啊。
但他并没有笑多久,因为他察觉到有极为严肃的眼神始终放在自己的身上。
李瑛抬头,看向了严肃眼神的释放者,他五岁的儿子。
“小倩郎怎么了?”
李倩严肃道:“十八皇叔是阿耶的弟弟,兄友弟恭才是正确的。阿耶不该偷偷骂他,这并非君子所为。”
李瑛很担心这小祖宗一不高兴就不帮他批奏折了,于是满口答应:“是的,是阿耶说错了。”
严肃的小糯米团子这才把注意力都转到奏折上。
在李隆基在洛阳的皇宫里忐忑睡了几夜发现一切正常,安禄山也成功返回去戴罪立功,李瑁跟自己的小美人顺利会面,李瑛把李隆基布置的折子全部上交后,天幕出现了。
看着天空有好几年没见到,但分外熟悉的变化,李隆基激动的眼泪差点流出来。
这洛阳究竟有没有鬼,天幕能不能给他一个准话啊。
虽然上次天幕说的很清楚了,但他还是想要一个天幕肯定的回答。
这样他才能安心啊。
他最近都快被那密密实实的被子给捂出痱子了。
还有,这回的天幕应该能夸他两句了吧?
他这些年勤勤恳恳没干出什么错事,前几日那看起来颇有才能的安禄山他也给放了。
这应该能当一句夸奖吧?
李隆基要的不多,他只是想要天幕的一句夸夸罢了。
李隆基令宫人将重要的大臣都集聚起来。
这其中大部分都是有多次观看天幕经验的人,他们已经看出看经验,自觉带上了纸笔。
这还是张公在世之时带起来的潮流呢。
而此时,正与李瑁见面的杨玉环感觉到了天色的不对劲。
她迟疑着开口:“这是,我叔父所说的天幕吗?”
天幕出现的地方大多都是在长安,有时就是在长安城也不一定能看到,需得有极高的身份,能在皇帝身侧才能看到。
这些都是她从叔父口中得知的。
杨玉环将自己能看到天幕归结为天子来了洛阳,因而整个洛阳城的人都能看到。
李瑁也看到了这天幕。
他点头:“是的,这是天幕。”
天幕还在酝酿,并未完全出现,杨玉环把刚刚被天幕打断的话问出了口:“你为何会来洛阳?”
李瑁一噎,然后又恢复温润的笑容:“我家中兄弟来次经常,父亲让我来当个帮手。”
杨玉环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而都能看到天幕逐渐出现的两个人,一个因为第一次看天幕而惊奇,另一个在想着如何把自己的谎话给圆的完美,又因为两个人并非身处闹市,周围没有什么人,所以两人都没有发现,周围寥寥几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并没有发现天空的异常。
而此时,远在边关的安禄山挠了挠自己的大头。
怎么回事,天都变暗了,大家怎么不慌不忙的呢?
他给了旁边人一胳膊肘:“喂,你看这天。”
小士兵吓了一跳,他大腿还没有安禄山胳膊粗,和安禄山站在一起,活像一只胖头鱼和一个小虾米。
“啊?天,天怎么了?”
安禄山半眯自己的小眼睛,他在观察这天的异象:“你不觉得这天,有异象吗?”
小兵也学着安禄山的模样,把自己的眼睛半眯起来。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
这天,很正常啊。
但安禄山毕竟是张守珪的义子,小兵试图辨别出今日的天空和往日天空有何不同。
他踌躇开口:“天,更蓝了?”
安禄山看着越发漆黑,阴云都顶满脑袋的天,知道这小兵看不出什么。
安禄山又用自己的胖胳膊给了另一个小兵一杵子:“你看出什么了?”
“云,更白了……”小兵哆嗦。
这下安禄山确定,这天上的东西确确实实,只有自己能看到。
可怜安禄山尽管从偷羊贼变成张守珪的义子,但张守珪也并没有把天幕这间事告诉他。
一是因为这里是边关,能看到天幕的机会实在少之又少。
二是因为天幕出现的次数少,间隔时间长,且都是朝中大臣能看到的东西,跟他们这些边关的小喽喽没什么关系。
所以安禄山认为,这是只有他才能看到的神迹。
他心中顿时涌出一阵暗爽的情绪。
这个神迹,只有他安禄山才能看到!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不是凡人啊!
安禄山彻底兴奋起来,他牵了一头马去寻找没有人的小山坳坳。
既是为他一人出现的神迹,自然要找个没有人的地方,由他独自来看。
后宫更热闹了一些,皇后宫中看天幕的妃嫔多了一位,武惠妃。
因为十八郎的婚事,两个女人最近时时碰头。
这回天幕刚开始酝酿,武惠妃就找到了皇后,皇后准备位置的时候也提前多预备了一个。
这是独属于保卫儿媳小分队的第六感。
她们一致认为,这次出现的天幕要讲陛下“占儿媳”的事情。
废皇后,杀三子都讲完了,接下来的也一件事是什么,正是废儿媳啊。
算算时间,十八郎也到了改娶妻的年岁,天幕若是再不出现,就真的来不及了。
这让赵丽妃很不爽。
武惠妃怎么突然掺和起来了,皇后跟她才是天下第一好的!
朝中大臣齐聚宫殿,以李隆基为首,众人都站在殿前。
这回天幕不像最普遍的扁平形状,它逐渐放大笼罩在众人头顶,像是身临其境一般。
众人心里做好的准备,应该是要看什么真实的画面了!
结果光晕逐渐铺开后,所有大臣开始晕眩。
怎么回事,怎么这天幕里的景,正在晃动呢?
上晃下晃,非常有节奏感,伴随而来的还有小小的喘息声。
神音传来。
【快赶不上《长恨歌》的演出时间了,我先跑两步。】
[哈哈哈,第一次被人抓着一起跑。]
[我跟博主在一起跑。]
[来得早,画面好模糊,我看的晕乎乎的。]
大臣们在晃动的画面上艰难辨认天幕上从下而上的字。
晕乎乎的……
对对对,没错,就是这样的感觉!
这回应当不是后世称呼为“视频”的东西。
这应当是开元初的时候,讲上官昭容时出现的“直播”吧?
这直播确实比视频更能让人身临其境,他们所有人在天幕的包裹下,都在跟着一起晃动。
所有人都晕乎乎的。
于是众人不看天幕,开始小声交流起来。
“这《长恨歌》是什么?”
“是一首诗吗?还是能观看的戏曲?”
李隆基也隐隐期待起来。
期待神音口中的这个《长恨歌》究竟是什么。
【白居易大家都知道,很伟大的一个现实主义诗人,《长恨歌》就是他的代表作之一,我今天带大家去看的舞台剧就是由此而来,是这首诗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很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
李隆基更期待了。
上次天幕讲的诗佛果然是名不虚传,文采斐然,顶尖中的顶尖,画和乐也极好。天幕帮他挖到一个宝啊!
本着对天幕的相信,和不放过一个人才的心理,李隆基吩咐:“记下白居易的名字,天幕结束的时候去找找,长安城和洛阳城的是否有这样一个人。”
天幕的打脸来的很快。
【不过这首和唐玄宗有关的《长恨歌》肯定不是在李隆基在世的时候写的,白居易要是那个时候敢把这首诗写出来,那就要被抓起来蹲局子。事实上白居易和李隆基的人生没什么交叉线,李隆基死了之后,白居易才出生,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李隆基这辈子是看不到白居易的哈。】
李隆基有些傻眼。
他看不到这个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了?
淡淡的遗憾由心而发。
上次天幕给他找来的王维,真的很有文采,琵琶弹的也非常不错,最重要的是一表人才,他真的很喜欢。
这个白居易他也很想拥有。
我老君未生啊。
李隆基怅然。
人才流失掉了。
“这《长恨歌》居然还和陛下有关?”
“这叫白居易的在陛下死后写了这篇《长恨歌》,是为何?”
“死后而作,这是缅怀吧。”
“你说的对,陛下一手缔造了开元盛世,是该缅怀。”
朝臣们的小声议论顺着风飘到了李隆基的耳朵里。
“一手缔造开元盛世。”
“是该缅怀。”
哦,是缅怀!
天幕终于要夸他了吗?
李隆基理了理领子,整了整袖口,得意的小尾巴冒出来,像是要化成实体左右摇晃。
他正准备迎接夸奖。
【赶上了赶上了,我先找找我的位置。】
这是神音。
除了神音,虚空还有低沉的男音。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这是《长恨歌》!]
[补一下之前和之后的两句,“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我太喜欢这首诗了,白居易手法老辣。]
[从艺术角度讲,真的很厉害。]
这时,摇晃的天幕逐渐平稳下来,众人终于看清了天上的画面。
画面里,一女子在众人的拥簇下,戴上凤冠,穿上明黄的凤袍,一步一步,走上最高的台阶。
在那里,同样一身明黄的年轻男子正在等她。
二人执手,站在了最高处。
李隆基得意摇晃的小尾巴迟疑着。
他觉得事情不大对劲了。
让他冷静分析一波。
“杨家有女初长成”,杨家……
说的不会是杨贵妃吧?
可天幕又说了汉皇。
汉皇跟他李隆基有何关系?
天幕能不能行啊,一会说这诗是写他的,一会说这诗是写汉皇的。
能不能给给个准话了。
且杨贵妃不是他的儿媳吗?
养在深闺无人识,意思难道不是说,这妃子是从深闺进了后宫的吗?
李隆基拧眉。
占儿媳的那个说法,天幕是不是冤枉他了。
皱眉的不仅仅是李隆基一个人,还有张九龄。
“重色思倾国……”
皇帝重色,举全国之力搜刮美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昏君所为,国之倾颓之势啊。
后宫中,王皇后和武惠妃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都了凝重。
杨贵妃只是妃位,却穿着皇后能穿的明黄凤袍,这身荣宠可见一斑啊。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赵丽妃重复念着这句诗,跟随本心道:“这诗若说的是那个姑娘,倒真的不是虚言。”
那模样像是惑人心神而不知的狐狸,冰清玉洁,复杂的气质在她身上融合的恰到好处。
【现在对这个《长恨歌》有不同的解读,有人认为这首诗是叙事诗,有人认为这是讽喻诗。如果按照讽喻诗来理解的话,那整首诗的基调在开头就已经奠基好了。】
【“汉皇重色思倾国”,这诗说的是汉皇,但实际上是谁呢?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汉皇是李隆基,唐朝喜欢用汉代的皇帝来指代本朝皇帝。这也是我之前说的,如果白居易生在了李隆基还活着的时候,这首《长恨歌》他是万万不会写的,他写了马上就得被抓起来。】
[我一直都觉得这首诗是讽喻诗。]
[重色的根本不是汉皇,是李隆基。]
[别的皇帝是到处搜刮人才,李隆基是到处搜刮美色。]
[真的很想看看杨贵妃什么样子啊,感觉这歌剧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感受到杨贵妃那惊人的气质。]
“没有感受到杨贵妃那惊人的气质。”
赵丽妃继续咂嘴,看看天幕的场景,又看了看弹幕,深以为然。
是的,这画面里的那个杨贵妃,没有杨家女娘十之一二的气质啊。
李隆基心凉了半截。
完了完了,他就说刚刚后背有些发毛,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预感成真了。
天幕怎么不再讲他的臣子们了啊?
他有那么多的臣子都没有被背刺过,他才过了多久的安生日子,怎么都到了他?
这是单独拿出一个天幕,来讲他?
不,来讲他占儿媳的事!
李隆基这下看明白了,他两只眼睛全看到了。
这回的天幕就是奔着背刺他而来!
李隆基羞愤,有些想掩面逃跑。
【奠定基调的不仅仅是一句“汉皇”的指代啊,其实更令人耐人寻味的,是这一句,“养在深闺人未识”,这是什么意思,杨家有个黄花大闺女,养在深闺里面没有人知道。谁都没看到,偏偏就是被李隆基给看到了,然后拐到自己的宫里。】
【这句诗有点古代版霸道总裁的故事,普通人家的姑娘一下就被英俊潇洒的皇帝看中了,那可是皇帝,整个国家最尊贵的男人。就冲这个身份,李隆基霸总的级别也得往上提升几个档次。】
霸道总裁……
什么是总裁。
李隆基不知道。
但是他能看懂那句“英俊潇洒的皇帝”,还有那句“整个国家最尊贵的男人”。
整个国家他最尊贵,这是必然的。
李隆基对此有着绝对的自信。
但是英俊潇洒……
李隆基沉默了。
他拍了拍发福的肚腩,然后摸了摸稀疏的头发。
不说话。
他心里不是很高兴,他觉得天幕像是在骂他。
现在的李隆基像是一只总被欺负的猫被踩了尾巴,敢怒不敢言,委屈蹲在一边的模样。
【熟悉一些历史的人会知道,杨贵妃十岁的时候死了父亲,她是被寄养在自己叔父家的。听起来是不是更有灰姑娘的味道了?】
【那么杨贵妃是这个灰姑娘吗?李隆基是这个英俊潇洒的,来拯救他的白马王子吗?】
第86章 (视频) 相差三十岁的爱情
【我们先来说李隆基是那个白马王子吗?公元745年, 李隆基正是册封杨家女为贵妃,这一年,李隆基已经六十岁了, 而这年的杨贵妃多大呢,杨贵妃仅仅二十六岁,两个人相差整整三十四岁。大家有听过六十岁的王子骑白马去救他的公主于水火之中的吗?】
[6的飞起, 他们原来差这么多岁。]
[三十四岁啊, 杨贵妃再小一点, 李隆基能当她爷爷了吧?]
[亏我觉得《长恨歌》写的浪漫, 现在就回去检讨,重读。]
[现在要是哪个偶像剧来个六十岁的男主,我怕是要直接厥过去。]
“快快快, 把这个年份记下来, 陛下六十岁的时候要格外注意。”
赵丽妃在一边说道。
王皇后和武惠妃一同将这个年份记在心中。
赵丽妃叹气:“真的造孽呦,好好的一个女娘,来后宫遭罪作甚。”
“李隆基能当他爷爷了吧……”
皇帝纳妃自然是选年轻貌美的,但是天幕直接了当把这话给戳破, 着实让人有些尴尬。
朝臣们低头,不是很想听关于陛下的八卦。
不知道陛下尴尬不尴尬, 但是他们已经开始浑身不舒服了。
李隆基本人闭了闭眼睛。
难熬。
站在这里的每分每秒, 都相当难熬。
正在看天幕的李瑁觉得不对劲了。
寄样在自己叔父家……
李瑁不自觉将视线转移到了旁边杨玉环的身上。
“玉娘, 你是不是……”
杨玉环一双美眸睁大了, 里面是带着几分无措和恐慌的。
她入宫为妃的时候, 皇帝已经六十岁了。
前段时间被皇后召见, 去皇后宫殿的路上她还看到了皇帝的背影。
略带肥硕, 步履凌乱……
她一颗心七上八下, 素手攥紧了腿边的裙摆。
现在的杨玉环也才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 这样大的姑娘是对爱情有着憧憬和向往的。
很显然,李隆基的年纪和形象都与杨玉环心中设想的未来夫君相去甚远。
两个年轻人在心中暗暗祈祷。
寿王李瑁祈祷这姑娘一定不要是玉娘。
杨玉环祈祷进宫的一定不要是自己。
边关小山坳的安禄山盘腿坐在地上,他手拖着腮,脸上的肉快流出来。
什么意思?
这个只有他安禄山一个人能看到的神迹,在给他讲皇帝的爱情故事?
这有什么意思,他跟可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安禄山有些不耐烦。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皇帝老不老,也不想知道皇帝都那么老了怎么还要找个年轻貌美的妃子。
他都是皇帝了,他想干什么不行,无拘无束没人管着,想纳个妃子都是挥挥手的事情。
不像他,多吃点饭还要被骂。
安禄山把自己的肚皮拍的邦邦响。
义父最近说他甚是肥胖,搞得他都不敢吃饭了。
他凶起来,实在是太可怕了。
安禄山很委屈。
在家中的李瑛兴致高昂。
天幕图文并茂的讲述八卦,还是自己亲爹的八卦,这怎么能不让人心动呢!
他手里的扇子都摇得更快了些,准备去院子,这样能看得更清晰。
路过书案,李瑛看到正在心无旁骛奋笔疾书的小萝卜头,终于有几分良心发现。
儿子该累了吧。
他伸出宽厚的大手拍拍李倩小小的脑袋,和蔼道:“走,出去听听八卦,放松一下。”
糯米团脸上还带着婴儿肥,他一张小嘴张张合合,很认真:“还有一些没有看完。”
李瑛带了几分不着调的担心。
怎么会有孩子生来就对这些枯燥的事情感兴趣呢?
他不理解。
父亲派来的先生都被他指使过来教这个小萝卜头。
先生教的开心,学生学的快乐。
府里和谐的不少。
他依稀记得先生都是暴躁的,会打手板的。
但是这脾气差的先生到了萝卜头这里,有一个算一个,都变得如沐春风,平易近人。
萝卜头要做很多的功课,还要帮他批阅奏折……
李瑛忧心,可别把他的儿子给学傻喽。
他戳了戳自己儿子脑袋上的髻,两个小啾啾,手感很好,再捏一下。
李瑛坚持道:“放那吧,不着急,先来看热闹。”
【再来说杨贵妃究竟是不是那个灰姑娘。其实在很多的小说或者影视剧里,这种被寄样的孩子一般是过的不太好的。幼年丧父,借住叔父家,这种“外来者”很容易被叔父的孩子们刁难。】
【但是事实上,杨贵妃到她叔父家的时候,她的叔父还没有孩子,所以她的叔父是把宠爱都给了杨贵妃的。她的父亲杨玄琰是蜀州司户,她的叔父杨玄珪是河南府土曹,从四川到洛阳,杨贵妃是往更大更繁华的城市去的,她的视野因此开阔。叔父的官职虽不高,但是给她请更好的教导老师是没问题的。】
【杨贵妃被她的叔父培养的极好,通音律,擅歌舞,李隆基作《霓裳羽衣曲》,杨贵妃能随着舞蹈翩翩起舞,她精通胡旋舞,舞姿摇曳动人。《全唐诗》中也收录了杨贵妃的诗作。李隆基是半个文人,喜欢风雅,根据李隆基一贯的喜好和眼光推测,他不喜欢胸无墨水的女人,历史上得宠的赵丽妃和武惠妃,才情都是相当不错的,从这个角度来推测,杨贵妃的才情也是相当出众的。】
【把杨贵妃这经历放在现代,那就是从一个小地方去了繁华的大都市,生活条件更好了,也得到了更好的教育,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应该是没有那种委屈憋闷的感觉的。所以,其实杨贵妃其实也并不是那种身处苦海,急需王子来拯救的灰姑娘。】
[救个屁啊,那是救吗,那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啊。]
[有一说一,进宫当妃确实把让生活质量升到了最顶尖。]
[整天对着一个糟老头子,就是手里有再多的钱也不舒坦吧。]
[钱这种东西,够花就行吧。]
“父亲杨玄琰是蜀州司户,叔父杨玄珪是河南府土曹。”
正在看天幕的杨玉环只觉得头重脚轻,整个身子摇摇欲坠。
这不就是她吗?
她,要进宫?
去当皇帝的妃子?
成为最尊贵的女人,是很多人的梦寐以求的事情,但这并不包括她杨玉环。
那后宫里头是光鲜亮丽的,褪去华丽的外表也不过是个囚笼。
她不想进去。
更何况……
杨玉环本能往身边的李瑁看去。
她有心仪之人,她不想入宫。
李瑁急的不行。
本就不甚聪明的他现在更是一脑门的汗。
他看着身边的女娘,只恨自己无能。
他要是再强一点就好了,要是再厉害一些,像他的兄长一样聪慧就好了。
这天幕说的明显就是玉娘。
父亲会将玉娘纳入后宫为妃?父亲妃嫔众多,怎么就差一个玉娘了?
该怎么才能救玉娘呢?
帝王宠爱哪里能有长久的,得宠的时候日子看着是光鲜亮丽,不得宠过的实在太艰难。
李瑁心焦。
得想办法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先前天幕说的许多事情都没有发生,或许这回事情同样有转机。
李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得阻止心爱的女人入宫。
【杨玉环成年后就被当时圣眷正浓的武惠妃给看上了,武惠妃和她的儿子李瑁一同看上了杨玉环,想把杨玉环拐回家去。当时的武惠妃可以说的独霸李隆基的宠爱,她是个不甘平庸的女人,一心想把自己的儿子给弄到太子位上。如果武惠妃真的把这事办成了,那她儿子李瑁是太子,杨玉环就是太子妃。】
【在咸宜公主的婚礼上,李瑁和杨玉环定情,武惠妃对这个儿媳非常满意,很快就请求李隆基赐婚,李隆基答应了。有一个不刁难自己的婆婆,还有一个相貌俊朗,跟自己年岁相当的丈夫,杨贵妃的日子过的应该非常好。】
[人家小两口蜜里调油呢,李隆基来横插一脚了。]
[杨贵妃也确实不是那种非常喜欢权力的女人。]
[好好的家庭被李隆基拆散了。]
[李瑁可比他老子年轻多了。]
焦急的李瑁像是抓住了什么一样。
这种焦急里还带着欣喜。
天幕说,武惠妃请求赐婚?
玉娘原本是他的皇妃?!
复杂的感情席卷李瑁的内心,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沸腾起来,这种沸腾直冲他的脑门,他几乎没什么思考的能力了。
局外人李瑛拿着扇子给自己悠然扇风。
原来天幕之前说的占儿媳,是这件事情。
前几日看十八弟那兴冲冲的背影,看来有的闹啊。
就是不知道父亲看听到天幕这话,会作何感想。
想了想李隆基可能出现的表情,李瑛没忍住,笑出了声。
李倩伸出小手,拽了拽李瑛的袖口:“不可背后议论皇爷爷。”
李瑛的像是被抓包了一样,笑声戛然而止:“我没有。”
糯米团严肃看着他,满眼不相信。
那意思是,我没有听到,但是我知道你心里想这么做。
李瑛岔开话题,手不自觉又捏上了李倩的小啾啾:“天幕说的不是什么好事,你不要学,红颜枯骨啊,一句皮囊罢了。你还是多看看书,那个有用。”
不着调的李瑛难得想起不能教坏小孩子,出言叮咛道。
李倩认真点点头。
他也觉得,还是读书更有意思。
教育完孩子,看乐子的李瑛又想笑了。
糯米团继续抓他的手:“阿耶莫要再笑了。”
李瑛收住了声音。
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就应该自己偷偷来看。
这哪里是带了儿子呦,怕不是给自己带了个小先生放在身边。
【所以再来看这一句,“养在深闺人未识”,这话顿时就微妙了起来。哪里是养在深闺无人识啊,人家杨玉环都嫁人了,这是白居易为了过审,用未出阁来掩盖真正无可言说的事实呢。】
【“养在深闺人未识”是假的,但是“御宇多年求不得”倒是真的。武惠妃死后,李隆基始终想在自己的后宫找一个能排解自己内心空虚的替代品。但其实武惠妃的聪慧和才情已经是难寻,想找一个能替代她的,实在是难上加难,于是李隆基就在办法上花了心思。】
【他把所有的妃嫔都聚在一起,然后给每个女人的头上都戴了一朵花,然后放出了一只蝴蝶。这只蝴蝶会停在哪朵花上,他晚上就去谁的宫殿。后宫里因为李隆基这个行为,也流行了一种新的游戏,就是赌钱。在李隆基选侍寝妃嫔之前,每个人都拿出一点钱集中起来,谁是这个侍寝的幸运儿,谁最终拿到这笔奖金。】
[好家伙,玩那么花。]
[哈哈哈,这在古代就叫附庸风雅吧?]
[李隆基他还记得自己是个皇帝吗?]
[有时间想这种办法玩,不如把心思放在治理国家上,我是知道为什么大唐要完蛋了。]
李瑛又找到了重点。
他拍拍小团子的脑袋:“快看,有时间想这种办法玩,不如把心思放在治理国家上”,记住了啊,天幕这话很对。”
小团子又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李瑛,一个厌恶工作耽于享乐之人,致力于把自己的儿子培养成一个工作狂。
看到自己儿子逐渐变成了自己没有的模样,李瑛十分欣慰,奖励式又拍了拍他软软的脑袋。
李隆基现在的心情就是社死,十分社死。
天幕把这种事情说的这么详细,他很没有面子。
满朝文武都在等着抓他的短处,现在好了,他能明显感觉到身后的视线都更热切了。
有想听八卦的,有等着他犯错跃跃欲试冲出来上谏的。
难道没有一个人来瞧瞧他究竟多久没去后宫了吗?
这群大臣能不能联系实际,不要那么冲动。
这些年,在宋璟的反复念叨下,李隆基对杨贵妃没有丝毫好印象,加之韩休的添油加火,他更是害怕听到杨贵妃三个字。
多年的谆谆提醒,让李隆基本能将杨贵妃,和自己即将被唾骂这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他的奏折都快看不完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搞蝴蝶。
且武惠妃还没死呢!
用蝴蝶选妃,带着整个后宫一起玩,这事要是放在现在,他怕是要被谏死。
天幕里的自己究竟在搞些什么啊?他不需要工作的吗?
江山社稷呢?不需要花心思去管管吗?
李隆基怅然。
完全不敢想象这是自己会做的事情。
此时看着天幕的后宫妃嫔集体表示:到底是谁在想跟陛下一起玩啊?
皇后将后宫治理的井井有条,后宫妃嫔吃穿用度都变得更好了,她们有更多的机会做自己的事情,就是做了极好吃的饭菜送给皇后吃,写出了什么好看的话本去给皇后看,她们都能得到些赏赐。
就是武惠妃现在对她们都不颐气指使了。
她现在更像慵懒的大猫,窝在皇后身侧,偶尔来了兴致还会跟她们一起玩叶子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