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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视频) 大器晚成贺知章

大殿上的贺知章看着天幕上的后人兴奋。

完全不理解这兴奋从何来。

但是这诗……

“少小离家老大回, 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好熟悉。

哦,脑袋有点痒, 一个属于未来的他的脑子,好像要长出来了。

贺知章本能往张九龄那里那里看了一眼。

想必在天幕说起子寿之诗的时候,子寿心里也有这样的熟悉之感吧?

而此时的陆坚整张脸都堆满了苦涩。

贺公是不鸣则已, 一鸣惊人, 在进丽正书院之前, 谁都没有想过没多久贺公就升官而了呀。

【如果你现在走在人生的道路上, 觉得十分迷茫找不到任何方向,亦或是觉得自己活到现在没有一点成就,不知道存在的意义, 那你不妨来看看贺知章。】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概括贺知章, 那“大器晚成”最为贴切了。】

[呜呜呜博主怎么知道我在焦虑什么?]

[我现在毕业找工作,投出去的简历都收不到回复,简直焦虑的要死。]

[找完工作也不会结束焦虑,只会更焦虑。]

[天天拿着那点破窝囊废, 我一点钱都存不下。]

一向潇洒的贺知章在听到天幕这句话的时候,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大器晚成……

他快四十岁的时候才考上状元, 和同僚们想比, 这年岁到底是有些大了。

怪丢人的。

怪不好意思的。

天幕真的是在夸他的吗?

不确定, 再看看。

如果说贺知章现在看天幕还是出于一个比较保守的心态, 那张说就是一个与贺知章完全相反的激进心态。

这是夸奖吧?

这绝对是夸奖。

张说拍拍桌子一锤定音。

要不怎么说就他张说能当上宰相, 他就是行啊!

看好的王翰因为那首《凉州词》被夸了, 还有张九龄, 不仅仅文采出众, 他还当上了宰相啊!

现在贺知章也被天幕提名夸奖。

现在好了, 他们这个文学小团体凑齐了。

这是天幕在用另一种方式对自己予以肯定!

看天幕的意思,贺公是后人的精神力量?

这都是贺公的人格魅力啊。

李隆基倒是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天幕的这句话上,他更注意的是天幕的上一段话。

天幕说,贺知章是唐代著名诗人,是盛唐诗坛上那颗最璀璨明珠的发现者。

所以,盛唐诗坛上那颗最璀璨的明珠,究竟是谁?

是谁作的诗,能当得后人一句“最璀璨”?

他注意看了,神音说出这句话后,后人无一人反驳。

那也就是说,这个“盛唐之最”的名号是公认的!

这是何等的才情,才能让万千世人没有一人有异议?

李隆基满心震惊。

震惊之后,便是狂喜。

盛唐需要这样的人才啊!眼下正是发展文治的时候,他需要这样的人才来为朝廷效力!

这人既是贺爱卿发现的,那自己应当是注意到了此人的才情。

用不了多久,他的朝廷上就会多一员猛将!

没有明知才情却还不给人家官儿做的道理吧?

要真是明知贤才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还给人家扫地出门,那才是真正的贻笑大方了。

李隆基动动屁股,屁股舒坦了,心里更舒坦了。

天幕真好,天幕知道他喜欢才子,知道他手里缺人才,这就给他暗示了。

李隆基拿笔在纸上做笔记,越写心里越高兴。

好的,他接收到了这个暗示!

等到这颗最璀璨的明珠出现,他就给这颗明珠封一个大大的官儿做!

现在且听天幕怎么讲贺爱卿。

从前他只知道贺知章文采不错,但是却不知道他的文采这样不错!

【大器晚成是什么意思呢,是贺知章将近四十岁才得中状元。四十岁才中状元是什么意思呢?我们拿两个人来对比一下,就能看到这其中的差距了。】

【张说考得魁首引起轰动那年,他才堪堪二十出头。而姚崇的四十几岁的时候,已经第一次走上宰相的位置,在官场上叱咤风云了。】

[他真的,我哭死。]

[四十岁啊,和张说还有姚崇比起来,真的一下就能看到差距了。]

[这么对比听起来就让人焦虑。]

此时,大殿上的众人在注意到贺知章高中状元的年纪。

贺公的官途正走在上坡路上,比他官小的需要巴结他,比他官大的也需要高看他一眼。

谁会注意到他考中状元是什么时候呢?

这不值得提起的年纪,在沉浮宦海之中实在是在微不足道了。

在官场之上,能站地高,站地久,这才是最为重要的东西。

此时出现的天幕虽没有把贺公的一生完全讲完,但他们已经知道贺公会被流传千百年的成就了。

仅凭天幕最初说的那四句诗,盛唐诗坛之上,永远都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能为官做宰的除了纯武将,哪个不会吟诗作对,哪个人身上没有点文学素养。也正是因为人人身上都有这种文学素养,他们人人都知道,贺公那四句诗在极朴之中蕴含着能击中人心的情感。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繁杂往往不是最难的,最难的却是简单。

【尽管贺知章四十岁才考中状元,但在古代,只要中了状元,那就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因为考中状元意味着能在政治中心做官,从此进入皇帝的眼中,它更意味着,一条平坦的官路就在状元的脚下徐徐铺开。】

【但身为状元的贺知章做了什么官儿呢?他去做了国子门博士,后迁为太常博士。大家不要认为这个迁任就是升官,就是好的意思。贺知章这两个官职如果对标我们现代的话,第一个官就是大学老师,第二个官就是到研究员。都是远离政治中心,拿着固定工资,不引人注意且升职遥遥无期的工作。】

【考上状元固然是一件令人庆贺的事情,但没有前途的状元就不是那样值得令人庆贺了。而皇城脚下,状元何其之多,每一届科考都要出那么一个状元。贺知章身上的状元之光也就越发暗淡了,暗淡到整个朝堂之上,已经没有人再注意到这个寂寂无名的人了。】

[啊?我以为他要开始他的逆袭之路了,原来不是吗?]

[只有我觉得大学老师已经很不错了吗?]

[对于想过安稳日子的人,大学老师肯定不错啊。]

[但是古代人都想成就一番大业的吧?像那个姚崇不就想创造君明臣贤的□□面吗?]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说一种可能,贺知章不想创造大业?]

众人在天幕的提醒之下,又开始翻找记忆,希望能从记忆之中找到贺公刚中状元之后的一些为官的蛛丝马迹。

最后所有人迷茫,把头摇成拨浪鼓。

想不起来,真的想起不起来。

那时候的贺公像是一个透明人,完全没有记忆。

更有些年轻人,在李隆基在位期间才步入长安,走进政治最中间的位置。

他们更是迷茫中又增添了一些恍惚。

从没听说贺知章做出什么政绩。

要不是最近贺公升职了,这会的他们甚至还是不能注意到贺公这个人。

话又说回来,贺公新科状元啊,怎么跑到那样的位置上去了?

还不争不抢的。

他是傻子吗?他没有欲望吗?

李隆基此时看着天幕,不甚满意。

哎~后人怎么能乱猜呢?

谁不想成就一番大业?能走进朝堂的何人不想为建设盛唐事业添砖加瓦?

文官之首的位置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统领百官啊?

这样的权力,真的不让人心动吗?

李隆基摇摇头。

他不信。

【贺知章在最应该展露自己光芒是时间段,把自己所有的锋芒都藏起来,放弃状元所该得到的去当一个大学讲师,他真的是傻子吗?不,他不是,这正是他睿智的地方。】

【我给你们大概讲一下当时的□□面。贺知章中状元的时候,是公元695年,当时的皇帝是武则天。彼时武则天已经七十一岁了,她已经不再年轻,这个时候的政局相当微妙,有一部分人认为跟紧武氏众戚才能得到一个没有坎坷的官路,还有一些认为武皇的后宫是权力中心,跟紧张氏两个兄弟的后头,还有一部分人认为女皇已经老了,应当再延续李唐王朝。】

【在临近改朝换代的年代,人心浮动,所有人都在为了一个从龙之功跃跃欲试,筛选自己认为最有前途的道路买股,并期望着有朝一日能够飞黄腾达。】

【所有人都在做这样一个美梦,但是做梦的人之中,不包括贺知章,他的选择是远离政治中心,远离这个一旦站错队,就会惹来杀生之祸的地方。】

[贺知章好稳啊,在这样的诱惑下能不为所动。]

[可能如果贺知章不是四十岁中状元,是二十岁,年轻气盛的,会不会站队还不好说。]

[他要是真站队了,有没有《回乡偶书》得另说。]

[他那些很有名的诗都是年老返乡的时候写的。]

[我收回贺知章傻的话,他才不傻,他最聪明了,他是大聪明。]

百官齐齐沉默。

李隆基也沉默。

贺知章大聪明,那他们是什么,是大傻子吗?

众人再次把头摇成拨浪鼓。

我不认可。

我不是傻子。

是安稳还是波折都只是两种选择罢了,为博一个前程而战队没什么傻的,只是赌赢赌输的问题。

贺知章他不站队,自然也不会得到什么好处,他依旧是拿着固定的俸禄过日子,这辈子没什么出头之日了。

不……

众人想了想又否定了自己。

他们究竟哪里来的脸说贺公没有出头之地的,前不久贺公才刚刚升官。

现在贺公不仅仅升官了,他们还通过天幕知道,贺公的诗在一千三百年之后已到了口口相传的地步。

没看到天幕吗?

贺公的诗句一说,“我知道”、“我背过”这些字眼都快把整个天幕塞满了。

他们严重怀疑,能塞的这些字是天幕的极限,而不是后人的极限。

在后世,背过贺公之诗的人已经不计可数。

这么说起来,贺公有些遭人嫉恨。

不争不抢,但什么都得到了。

他们心里不大爽,但想想贺公写出的诗,那些不爽也烟消云散了。

凭他们之能,他们是写不出这些诗的。

李隆基依旧不认同。

不是对贺知章选择的不认同,而是与贺知章志向的不认同。

富贵险中求,他要是求一世安稳,也坐不到现在的位置。

但人各有志。

若贺公所求是一生顺遂,那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骆宾王想兴复李唐皇室,最后落得兵败结局,有人说他投江而亡,有人说他不知所踪。宋之问站在二张的队列之中,在李隆基登基后,他得了个被刺死的结局。而贺知章他不站队,不冒头,安安稳稳被历史潮流的大部队裹挟着,走到了开元盛世。】

【按照他不争不抢的性格,或许这一生都会这样安安稳稳,甚至普普通通走下去,一直到七十岁致仕也不会激起什么水花。但在他六十岁的时候,他迎来了自己命运最大的一次转折,这次转折让他一眼看到头的仕途转了个弯,直接走向康庄大路。】

[原来不争不抢也能等到自己的机遇。]

[有句老话是什么来着,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抢也不是你的。]

[他将近四十中状元,六十岁才真正迎来一个属于状元的光芒。]

[如果成功真的会发生在我身上,慢一点也没有关系,我可以等等。]

[但是等待的过程真的很难熬啊。]

[贺知章他可是整整熬了二十年才熬出一锅鸡汤。]

[好香好香,鸡汤炫我嘴里,吨吨吨。]

天幕的语调平缓,背景音乐不是那么激昂。

用娓娓道来的语气,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讲述贺知章的一生。

但这娓娓道来的语气在百官耳中,怎么听都是振奋人心的味道。

这是彻彻底底的逆袭啊!

尤其是那些在官场上被边缘化的透明人,听到天幕的讲述简直老泪纵横。

后人管这种年老升迁叫什么?叫喝鸡汤是吧?

鸡汤好啊,听起来就很熨帖,暖胃还有滋味。

他们也想喝,他们也抱起大碗吨吨吨。

若真能如贺公一般,仕途的小路转个弯便变成康庄大路,他们就是再多等十年又何妨呢?

一些在官场上不能被叫出姓名的,在大殿上坐在最后排的一些陌生面孔把炽热的目光给到了贺知章。

此时的贺知章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众人眼中已经变成了一碗香喷喷的鸡汤。

他已经六十多岁了,升迁这件事也已经过去一些时日了,兴奋之情也并不那样激烈了。

更令他在意的是他的诗在千年后仍旧被人传诵这件事。

贺知章难掩内心开怀。

不开心应当喝酒,开心更应当喝酒。

贺知章酒量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喝!

【贺知章六十岁的时候,也是张说牵头建设丽正书院的时候。我们之前不是说,贺知章在考中状元之后,就去和书籍打交道了吗?而这丽正书院主要工作是什么呢,就是编撰书籍。这下贺知章迎来了自己专业对口的工作了。书院更像是他的一个跳板,他在这里没有干太久,就升到了太常少卿,正四品的官位。】

【但太常少卿并不是他仕途的终点,他的官路远远不止于此。】

[哇,还得往上升吧?]

[我好像在看爽文。]

[那会是不是也有看不起贺知章的人啊,他们要是知道后来的贺知章官途这么顺利不得把腮帮咬烂啊?]

[正四品再往上就是三品了吧?]

此时大殿之中的正主贺知章不是那么兴奋。

但大殿后排的那群透明人一个个的脸都激动成了猪肝色。

“不是他仕途的重点。”

“他的官路远远不止于此。”

他们像是在听天幕讲故事,并把自己代入了这个故事的主人公。

状元郎去坐冷板凳怎么会没有人嘲讽呢?本以为亨通的官路一下就断掉了,那些人有多眼红贺公考了一个状元,在看到他不过才是个国子门博士后,说的话就会有多讽刺。

什么新科状元啊,不过如此吧?

那么老才考中状元,我就知道是没什么大用的。

就在混了个芝麻官,这辈子算完了。

胸无大志,一手牌打的稀烂。

这种话一定少不了。

而被这些话包围的贺公能坚持本心,岿然不动,这等定力实在让他们佩服。

而贺公等到了他的机遇!

天幕所说的贺公升迁到正四品官位他们作为和贺公同在一朝的同僚,已经亲眼目睹了这场逆袭。

但是现在天幕说什么?

天幕告诉所有人,贺公的辉煌远远不止于此!

谁能懂他们这种自我代入的兴奋啊?

救命。

他们激动地快晕倒了。

谁能来帮他们掐一掐人中。

透明人们握着虎口,一副因为供氧不足而快要晕厥的模样。

【没有多久,贺知章又升到了礼部侍郎的位置,同时兼任集贤院学士,集贤院就是我们刚刚说的丽正书院。这两个官位可以怎么理解呢,礼部侍郎也就只在礼部尚书之下,是手握实权的官儿,集贤院学士是文官,算是用来涨面子的文化头衔。而贺知章身居两职,坐了二十年冷板凳而没有得到的东西,现在一次性补全给他了。】

【贺知章的官途到这里就结束了吗?没有,到这里,离他人生的高光时刻差的还是很远。】

[贺知章是真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谁能想到他能走到这个地步呢?]

[他是为数不多能得到好结局的文人。]

[可以说他这一生除了冷板凳坐的有点多,其他时候都挺顺遂。]

[感觉跟他的大智慧是分不开的。]

众人捂着胸口,感觉自己快不行了。

天幕说什么?

官途还没有结束,离他的高光时刻差很远。

开玩笑的吧,真的一辈子都没有坎坷啊?

还要往上升啊?

还有这个天幕说的很远究竟是多远?

天幕一句简简单单的很远,却是他们拍马都赶不上的距离啊。

【在这之后,贺知章官升正三品,给太子当老师,加授银章青绶,称银青光禄大夫。后来加授秘书监,对标我们现代,就是国家图书馆的馆长。在这个时候,他满身的荣誉,再也不是那个刚考中状元就坐冷板凳的他了。他有的仅仅是一身的荣誉吗?不,他有的还有皇帝的恩宠。】

【我们之前说过,李隆基在725年,也就是开元十三年冯禅泰山。而贺知章也在同行的行列。在关于冯禅泰山的商议中,贺知章的一番话深得李隆基的心。】

这下轮到李隆基激动地涨红了脸了。

冯禅泰山,那是盛世顶峰之时该做的事情啊。

现在天幕直白将冯禅泰山的时间告诉他了,就在两年之后。

看来两年之后天下即将迎来大治,他李隆基冯禅泰山这举动也会被记到历史上,后人一定能看到,天幕会说吗?天幕一定会说吧!

李隆基已经开始激动地搓搓手了。

他好期待这次的天幕能延伸讲一些关于冯禅泰山的事情。

但他更希望能有一个单独的天幕,来讲他的丰功伟绩。

【在唐高宗时期也有过泰山祭天,当时的唐高宗带着武皇后,韦氏一同在泰山脚下祭天。但我们知道,李隆基一向讨厌女性干政,这点在他和太平公主斗法的时候就能看出来。】

【张说也是一心忠于李唐皇室,他虽然为奉太平公主的命令给上官婉儿编撰诗集,但从政治角度出发,他是和李隆基站在一边的。他也不喜欢女性干政,所以他说:“高宗带妇人参加泰山祭天,陛下祭天可千万不能学,不能按照高宗的祭祀流程来。”】

【这话李隆基认同吗,他认同,但是不按照旧时流程按部就班祭祀,总要有个公之于众的理由吧?张说的说法太直白了,没格局,显得他没有肚量,太小家子气了,所以他虽然那不想按照高宗时期的祭祀流程,却也不想用这个借口。】

[我说李隆基你不要太离谱了,你把婉儿墓给毁了的时候可没想过面子不面子的。]

[好不要脸啊?他还知道得要面子呢?]

[李隆基才最没格局和肚量了。]

[难道他觉得弃城而逃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最离谱的难道不是他们君臣都以为武则天能走到皇帝的位置上,是因为沾了老李家的光去祭天了吗?]

[承认女性也不输男性那么困难吗?承认武则天她确实有能力那么困难吗?]

[祭天要真有用,大家都泰山底下拜拜好了,轮班儿当皇帝。]

李隆基手也不搓了。

什么天幕讲讲泰山封禅,什么单独出个天幕讲丰功伟绩。

去他的单独一个天幕!

快住嘴吧!

他的脸彻底成了猪肝色。

这回是气的。

轮班儿当皇帝,快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愚民!这群愚民!

对泰山没有敬畏之心,对皇帝也没有一点敬畏之心!

第52章 (视频) 李隆基:我又要挨骂了

【李隆基想在泰山封禅, 但是又不愿意按照高宗时期的礼制来。既然张说给出的理由不能让他满意,总会出现一个人给出一个让他满意的借口。这个人就是贺知章。】

【根据《旧唐书》的记载,贺知章说:“陛下享君位于山, 群臣祭祀位于山下,诚足以垂范来叶,为变礼之大者也。”他认为君臣祭祀的对象不同, 所以君王应该站在山上, 群臣应该站在山下。这个理由就比张说给的那个要合理多了, 传出去也不会落一个没度量的名声。】

[他在那个时候有没有这个名声我不知道, 反正现在我是知道他没啥肚量了。]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哈哈哈哈哈哈]

[讲道理,藏着掖着的事肯定会被发现。]

[我要是李隆基, 我肯定不……不不不, 我不当李隆基,会被骂的,我心理素质不行,不知道李隆基心理素质好不好。]

李隆基的心情实在是算不上美妙。

后人对泰山难道没有敬畏之心?此前那么多功绩满身的帝王在那里封禅祭祀, 后人难道没有皇帝吗?

他们的皇帝会允许他们发表这样的言论吗?

贺知章正打算拿笔把天幕所说的全都记下来。

若天幕所说皆为属实,那两年之后陛下就会有到泰山封禅的念头, 那个时候他需要说出这番话来。

哦, 不对。

贺知章又停下了笔杆子。

或许被天幕这样背刺, 陛下再找这样的借口应当欲盖弥彰了吧?毕竟现在整个长安, 甚至是各地方都知道了这件事。

知道了未来的陛下或许是想藏着掖着的这件事。

想象一下若是自己站在陛下的位置上, 死死隐瞒的小心思被那么多人知道, 贺知章觉得老脸丢尽。

贺知章抬眸看了看高位上的李隆基。

沉稳、踏实、面无表情。

真稳重啊……

贺知章最后摇摇头。

天幕还说他是有大心思大智慧的人, 真正有大智慧的当属陛下啊。

瞧瞧这临危不乱, 脸不红气不喘的模样, 他被天幕背刺后是做不到的。

看来他还需修炼。

贺知章不知道的是,在他往李隆基那个方向看去的前一分钟,李隆基尚且还不是这番表情。

在被天幕背刺多次之后,李隆基制作了一个稳重的面具。

在下意识的恼怒之后,他有意识把这个面具给搬了出来。

假装不在意的模样,大家就会以为他真的不在意。

在被天幕背刺多次之后,李隆基的心理调节能力也有着突飞猛进的进步。

【现在贺知章什么都有了,权力、名声还有皇帝的宠幸。或许有人认为,跟随皇帝到泰山封禅,为皇子之师就是文人荣耀加身的顶点了。不,不止。贺知章用亲身经历告诉众人,这里还不是他仕途的高光时刻。】

【纵观历史我们可以发现,每个为官的文人武将,他们都有独属于自己的仕途顶峰。在登上这个仕途顶峰之后,他们在官场上的道路就在往下走了。就像张嘉贞,他的顶点就是登上宰相之位,此后深陷他弟弟贪污的泥淖之中,再没有登上宰相的位置,也再也没有获得皇帝的恩宠。】

张嘉贞恍恍惚惚抬头。

天幕已经有一些时候没有提到他了,现在一说起他就是要给他剧透整个人生吗?

这尚且还是陛下因他重回长安而给他举办的宴会啊?

在他的宴会上,天幕告诉他,他再也不能做一个重新登上宰相之位的美梦,也再也没有办法获得皇帝的恩宠。

天幕用平淡的语气把血淋淋的现实剖开给他看,这真的合理吗?

没有人来为他发声吗?

这是他张嘉贞的宴会啊?

张嘉贞大大的眼睛里大大的困惑。

【不仅仅是张嘉贞,几乎所有的为官者都是这样,他们有了权力便很难坚守本心,金钱和享受在诱惑着他们。又比如那个宇文融,经他手的钱财那么多,这双手又拥有这么大的权力,理所应当的,他一旦走上贪污的道路,贪污的就是巨额财产。】

而这话宇文融是听不到了,在天幕第一次提到清理黑户问题有隐忧的时候,他就已经被陛下派走去处理问题了。

但这话让张嘉贞心里舒服多了。

是嘛,背刺就不要逮着他一个人背刺。

他失去的仅仅是宰相的位置和皇帝的宠爱,而宇文融失去了什么,他失去的可是自己的仕途啊,他被流放了呀。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在对比与伤害宇文融的过程中,张嘉贞难得觉得自己这结局已经不错了。

但天幕接下来所讲的贺知章的结局,让他产生了巨大的心理落差。

是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张嘉贞深受了重伤。

【李隆基给与贺知章的荣宠,一直到贺知章辞官返乡的那一日都未曾终结。如果你能来到天宝三年的正月初五,或许你会亲眼看到万人空巷的盛况,体会贺知章在当时的极高的声望。】

【九五至尊的皇帝李隆基在长安东门设宴,亲自为贺知章饯别送行。同行的不仅有当时的太子,还有当朝宰相,以及三十几位身处朝廷中心之位的官员。这是贺知章政治上的影响力。同时,贺知章返乡也惊动了整个长安的文化圈,所有文人放下手里的事情,一同为贺知章送行。】

【唐朝是诗的国度,贺老辞官返乡,怎们能没有诗相送呢?贺知章是实打实陪着李隆基从开元初期一路走过来的。尽管此前贺知章并不是那样突出,但他公心一片,又才情出众,现在就要离开长安,恐怕这一走就是天人永别,李隆基怎么能不怀念呢。】

【于是李隆基借着酒劲,诗兴大发,为贺知章赋送别诗一首,题为《送贺知章归四明》。】

【遗荣期入道,辞老竟抽簪。岂不惜贤达,其如高尚心。寰中得秘要,方外散幽襟。独有青门饯,群僚怅别深。】

【爱卿啊爱卿,你无功名利禄之心,心向道教,朕都明白,朕也支持,可你在朝中陪了朕数十年之久,朕舍不得啊。】

【舍不得的不单单是李隆基一人,有群臣,有长安的所有文人。于是这首诗仅仅是只是一个开始,群臣和文人接二连三吟送别诗,给贺老践行。】

【唐玄宗令人将所有的诗编撰成册,亲自为这册送别诗写了序文,将这册饱含所有人依依不舍惜别情的史册,郑重其事交到了贺知章的手里。】

【此时,贺知章面前是阔别已久的故乡,背后是亲眼目睹的大唐盛世。八十六岁的贺知章站在人生最后的路口处,满身的荣耀。而此刻,他将带着这满身的荣耀回他阔别五十年之久的家乡。在长安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他踏上了回乡的路。贺知章真正做到荣归故里。】

【而他充满传奇的一生到这里还没有结束,他要在文坛上留下属于他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想哭了怎么回事?]

[荣归故里……谁不想这样荣归故里啊。]

[到今天我才知道贺知章有多牛逼。]

[居然到这里他的人生都还是在走上坡路……]

[坐了二十年冷板凳的滋味不好受吧?]

[要是没有那二十年磨他的性子,他怎么能在后面的三十年明哲保身呢?]

[我哭了,突然想到之前看到一句话,每个人的花季都是不一样的。]

[不要因为别人都交了答卷而着急。]

天幕说到现在,无论是那些嫉恨贺知章荣耀满身的,还是那些将自己代入贺知章,期望有朝一日能像他一般的人都沉默了。

张嘉贞也沉默了。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过大,有的就不会是愤愤不平,而只有沉默。

上天在贺公入仕二十年才给了他一个机会,而就抓住了这一个机会,一直走到了最后。他好像为了这个机会等了二十年,也好像是为了抓住这个机会而蓄了二十年的力气。

反观他呢?

没当上宰相之后满心想着提携身边亲近的人,结果他最亲近的人因贪污反而害了他。

陛下给他机会了吗?

给了。

他坐到宰相的位置了,可他在那个位置上想的也只是兄弟扶持能走地更远,完全没有做出什么突出的政绩。

或许张说将他拉下宰相之位,仅仅只是加速了他罢相的进程。

如果这世上没有张说,他或许不会在两年前罢相,也或许不会在两年前离开京城。

可如果没有张说,他就能留住宰相的位置吗?

不能的。

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个干不出政绩的宰相是不能长久坐在百官之首的位置上的。

在此刻,张嘉贞一向骄傲的肩膀低垂了下来。

时至如今他才真正明白,兄弟提携是无法在官途上走的长远的。

贺公他有兄弟间的扶持吗?他没有,可他每一步走的都很慢,都很稳,都很扎实。

真正有的应当是一颗为公的心,还有那可记录在史是政绩。

张嘉贞看了一眼张说。

就像张公,的确,张公很令人讨厌,溜须拍马又善于钻营,还搞背地里使绊子的一套,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张公的政绩是可以列成数条被写在史册上的。

就像天幕说的那样,无论在军事上、政治上,亦或是文化上,张公都做好了那个领头人。

或许陛下想要的宰相就是这样的吧。

陛下在多年前也给了他一个机会,可他没有抓住。

大殿是难得的安静。

此时神音不再讲话,天幕之上放的是群臣折柳送别的画面。众人酒酣耳热,举杯击箸,更有站立起身,高声作诗之人。

被众人拥簇的老人头发胡子花白,眼含热泪。

虽画面之人与贺公不是一个模样,但众人知道,那就是后人眼中的贺知章。

天幕响起的乐音悠扬抒情,大殿众人全都被代入了画面中的情境。

这日,是贺公在长安的最后一日了。

这时候的贺公已经八十有六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别山高水长。

没有青山不改,也没有绿水长流,这次离别,就是永别。

李隆基也沉默了。

离贺知章辞官还有二十一年。

二十一年,似乎是很遥远的时间。

可李隆基仔细看了看贺知章那已然泛白的鬓角和胡子,总觉得眼前的贺知章,和天幕上那八旬老人的影子重合了。

他开始怅然,怅然贺知章的离开。

“独有青门饯,群僚怅别深。”原来贺知章离开京城那日,他会如此作诗。

于是李隆基倒了杯酒,对着贺知章遥遥举杯。

贺知章连忙起身,拿着酒杯与李隆基的隔空相碰,接着一饮而尽。

怅然的不单是李隆基一人,在李隆基拿起酒杯之后,接二连三有人难以抑制心中喷薄的情绪,也把酒杯举了起来。

贺知章又倒了一杯酒,回敬众人。

开元十一年和天宝三年的时空好像别一个小小的天幕给打通了。

天宝三年,百官在长安城门,在李隆基的带领下为贺知章一一赋诗。

开元十一年,百官在大殿内,也是在李隆基带领下为贺知章一一敬酒。

开元十一年,百官都还年轻,宰相也还没换,贺知章没有年至八旬,李隆基也没有走向昏庸。

一切都是未知数。

李隆基将酒杯放下,心中的怅然又转换成另一种情绪。

这二十年的巨大时间跨度又开始让他恐慌,他开始恐慌那个时常被天幕提起的安史之乱。

这像一把刀一向悬挂在他的脑袋上,他整日提心吊胆,不知道这刀什么时候就要落下来了。

他将手里的笔记拢了又拢,决定晚上把之前的笔记再拿出来看一遍。

所有人又看向天幕,期待天幕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

“他充满传奇的一生到这里还没有结束,他要在文坛上留下属于他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若这般满身勋章地荣归故里都不算是浓墨重彩,那他们想看看,怎样的成就才算是浓墨重彩。

【贺知章两首最著名的诗歌都是他在反乡的过程中写的。天宝三年,他辞官返乡,百官相送后,他踏上回乡之路。他需要先坐船经过南京、杭州,然后顺着官河到萧山县城,再坐船去南门外潘水河,他的旧宅就在那里。】

【在一月离开京城,光在路上就花了一个月。二月早春是万物复苏的季节。贺知章离开官场,不需要再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地维持他原有的位置,他的心情是开阔明朗的。】

【河岸两侧重者垂柳,万物复苏的季节,柳条也抽出嫩芽,伸展开枝叶。带着生机的气息被微风挟着,直直地往缓缓行驶的大船扑来。于是浓浓的春意就这样,和辞官返乡的贺知章撞了个满怀。】

【贺知章因辞官返乡而欢欣,也为这早春而惊喜,于是他远望两侧嫩绿的垂柳,出口念下了流传至今的佳句:“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果然所有人离开了工作都会快乐,贺知章也不例外。]

[我觉得有点好笑,在朝堂没写出传世的名句,回家的路上一下就蹦出两首,可见朝堂真的是压抑的地方。]

[救命,只有我才知道,这首诗也是贺知章写的?]

[前面的姐妹你不是一个人。]

[这样显得我好没文化,我都会被,但是都不知道诗人是谁。]

[前面的应该是小时候背诗就不爱背诗名和作者吧?]

[这首诗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咏柳》]

[对对对,好朴素的名字,好朴素的诗。]

[不朴素也不能在我幼儿园的时候就让我开始背啊……]

[贺知章的诗就是有一种大道至简的感觉,小时候背起来痛苦,现在只觉得简单又舒服。]

[也许贺知章回乡的时候,心情也是这么朴素和简单吧。]

大殿百官挠挠头,作了首诗就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这诗的确是好,这不假,但是说的浓墨重彩是否有些夸张了?

毕竟贺公没有什么突出政绩,史册并不会因为贺公的一首诗,就对他大书特书吧?

【《回乡偶书》是贺知章另一首传诵度极高的诗。在经过漫长的回乡之路,他终于踏上了阔别五十年的故土。门口的树已不是儿时记忆里的模样,总坐在大树下的老叟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房屋有新有旧,新的只让他感觉陌生,单单看那些旧的,尚且还能找回几分儿时的记忆。】

【树下老叟换成了几个玩耍的稚童。贺知章身着一身长衫,年过八旬却也还是气度不凡的模样。稚儿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有的害怕躲到树后,但更多的大着胆子走上前,用当地的口音,七嘴八舌问这个老爷爷是从哪里来的,来乡里是要做什么呢?】

【此时的贺知章才感觉到时间如流水,倏忽之间这水就已从他身边流过了,那些熟悉的一切都已变得物是人非。这些孩子的乡音唤醒了贺知章尘封已久的记忆,他拄着拐杖,和蔼看着围绕在他身旁的孩子,用着与他们同样的口音告诉他们,我就是这里的人,我今天回家了。】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这无妨,大人们会告诉这些孩子,这个老伯“少小离家老大回”,他四十高中状元,如今荣归故里了。贺知章“鬓毛衰”也不要紧,他“乡音无改”,这群孩子虽未与他见面,却也知道,面前这个老伯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人。】

【他们有着同一个故乡。】

【时间如流水般走过,可流过的礁石会从锋利变至圆滑,流水流过,还有痕迹。】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是贺知章的回忆和怅然,而“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更带了几分豁达,这几十年的沧桑,在“孩子都不认识我了”的调侃中泯然散矣。几十年归来之后,他依旧是那个豁达不羁的贺知章。】

[想家了,我也很久没回家了。]

[果然人在感情充沛的时候,才能写出好的作品。]

[有感而发,文字里带着感情,才能打动人心吧。]

[小时候从来没有感觉到这短短的四句诗中能有这么深刻的感情。]

[小时候能懂什么,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

[小时候还抱怨过语文的意义在那里,现在想想觉得挺好笑的。]

[意义可能就在我回家的那天,坐在那种破旧的大巴车里,摇摇晃晃往窗外看的时候,想起了这首诗吧。那一瞬间,理解贺知章写这首诗的心情了。]

[是啊,现在哪个人不会背这首诗呢,所有人都会背。]

百官看着天幕,随着天幕的画面,从江河垂柳来到老叟稚童的身边。

他们像是也沉浸到了这样的回乡氛围。

在外考取功名效力朝廷,能有几个人能有这个机会回家去看看呢?

就是在罢官之后回家,也鲜少能有人有贺公的心境吧?

毕竟几乎没有人能如贺公一样,引全长安的人相送。

若是更惨一些,因为被贬回乡,那才真的是贻笑大方。

羞愧都来不及,如何有这样开阔的心境作诗。

此时此刻,百官终于明白了贺知章的心境是怎样难得。

他像莲花一般身处淤泥而不染半分尘埃。

那颗心,那份最初进官场的心境,始终被他保存地很好,时至多年之后散发着如珍珠一般璀璨的光芒,这是最难能可贵的。

可贵的不仅仅是贺公的境界,更是后人能口口相传贺公的诗啊。

逢人生知己可谓人生幸事之一,在千年之后,以短短的四言小诗为媒介,贺公的心意被千千万万的人都知道了。

千年后,他们都读懂了贺公的诗。

众人唏嘘感怀。

张说也在与众人一同唏嘘感怀。

但这唏嘘感怀之中,怎么都夹杂着一丝不能抹去的心酸。

唉,后人只记得贺知章,为什么没有人记得他张说呢?

他尚且记得最开始天幕出现,说要讲讲张说的时候,后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冒出困惑的脑袋。

张说是谁?

怎么能不知道张说是谁呢!

张说喝着闷酒,想着想着眼泪就要掉下来。

他为了宰相这个位置耗费心力,为了朝廷耗费心力,为了整个盛世大唐耗费心力,他怎么能不被后人记住呢?

他自问不是贺知章那等洒脱不羁之人,他身陷官场,为利更为名。

他想让张说的名字被记录在史册之上,想让张说的名字也能和姚崇一样,被排在四大贤相的行列,还想让他张说写的文章同样也能被后人口口相传。

张说闷闷不乐,又是一口酒灌下去。

苦酒!报喝。

【无论是在军事上,还是在政治上,亦或是文化上,张说都做好了一个领头羊应该做的。贺知章的诗只是开始,而不是终结。后面有机会的话,再给大家讲讲唐朝的其他文人。这里回到张说身上,我们说张说设立书院、举荐文人,完全尽到了一个文坛宗师的职责。】

张说停下喝苦酒的动作。

嗯?

夸我?

天幕说我做的很好,完全尽到自己的职责。

张说坐直了,挺直胸脯。

天幕说的对。

他不能颓废喝苦酒,要有一个文坛宗师该有的样子。

说到口口传诵,他张说的文章也确实有些晦涩难懂,让稚儿去背着实有些困难。

但他相信,后人一定有人在看他张说的文章!一定!

【张说全力发展文治的时候,文化全力往前跑,但这时有一个人伸出小脚,踹了文化一脚。这一脚不要紧,把属于我们国家的文化踹到日本去了。】

【这个人是谁呢,是李隆基。】

李隆基感觉到天幕传来一股幽幽的不祥之气。

形式不大对劲,他可能又要挨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张说篇幅可能有点多,一是因为我是按照时间线来写的,张说做宰相时间比较久。二是张说处于的时间段比较重要,封禅就是开元盛世的顶点了,这之后一直是滑坡状态,在这个时间段就需要把文化引出来了。还有一点是,张说关系网大,从张说延伸出来的人有些多。本来想从贺知章引出李白,但是想想还是放在后面,不能太草率。

明天日万。

第53章 (视频+后续) 李隆基:我秃了

【《兰陵王入阵曲》, 在唐朝被唐玄宗所禁,到了宋朝已经彻底失传了。而《兰陵王入阵曲》被传到日本后,却被视为正统雅乐而长久传承着, 一直到今天日本仍旧保留着这支乐舞,且在这首乐舞的传承中有一套非常严整完备的“袭名”、“秘传”制度。】

【在日本的重大节日,像相扑大会、赛马节会等都会表演《兰陵王入阵曲》, 在一年一度的春日社上, 这首舞曲更是被排在所有古典乐舞的第一位。】

【这首乐舞传到日本, 肯定是要迎合他们本国人民大众的文化口味的, 所以这首乐舞被改编了。现在我们所能看到的《兰陵王入阵曲》,在舞上,它的仪式感大于戏剧性, 在乐上, 缓慢凄凉代替了慷慨激昂。】

【除了那些唐乐之中会出现的羯鼓、笙、钲等乐器,还有独舞人冠顶的伏龙,以及赤色两裆的装束,我们很难从这首乐曲中找到本国的影子, 在欣赏这首曲子的时候,无论是视觉还是听觉, 我们都很难有一种文化认同感。】

【因为这首曲子到了宋代已经彻底失传, 所以很遗憾, 尽管《兰陵王入阵曲》是从我们国家传入日本, 但复原这首曲子的研究工作, 我们还是只能依托于日本的文献资料。时至如今, 我们再也听不到最初属于我们中国版本的《兰陵王入阵曲》了。】

【而造成这续的一切的起因, 都是李隆基的那句“非正声”。】

【《旧唐书》记载:“歌舞戏, 有大面、拨头、踏摇娘、窟�垒子等戏。玄宗以其非正声, 置教坊于禁中以处之。”】

【这其中的“大面”就是《兰陵王入阵曲》的演出形式,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解释,就是带着木制面具演戏。】

[!!我们国家的文化还要靠日本传承?]

[好的李隆基,我对你的讨厌又多加了一层。]

[这都是传统文化啊,说禁就禁,合着文化发展就必须是读书人的事情呗?]

[歌舞也是文化啊,痛心疾首。还不让我这种没文化的人找点乐子吗?]

[古代人好惨,识字的人不多,李隆基还要把他们这点乐趣给剥夺了。]

[不过唐朝的戏曲小说都还没繁荣起来。]

[就李隆基这态度,能繁荣起来也是真的有鬼。]

[非正声?那什么才是正声,李隆基你告诉我,什么才是正声?]

李隆基满脑袋都是:完了完了又被天幕骂了。

接着满脑子换成:赶紧做点什么补救一下吧。

最后满脑子空白:《兰陵王入阵曲》被禁了?我没有干过这个事情吧?

李隆基恍恍惚惚,让他操心的国家大事实在是太多了,禁一个小小的歌舞实在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事情。

他是真的没有找到和这个入阵曲有关的记忆啊。

既然他想不起来,想必他应当还是没有禁的吧?

是这样吧?

那只要后续他不犯这个错误就好了!

想明白的李隆基开心了。

但在他身后的高力士贴心提醒他:“陛下下过命令,散乐巡村,特宜禁断。如有犯者,并容止主人及村正。决三十。所由官附考奏,其散乐人仍递送本贯入重役。”

高力士不愧是李隆基的贴身秘书,李隆基不记不得的事情,他帮李隆基记着呢。

李隆基得意的笑就这么凝固在了脸上。

他还下过这个命令呢?

完全没有这个记忆了。

百官一时也说不清禁这舞曲究竟是好是坏,毕竟对他们来说,这样的舞曲禁或不禁,对他们都没有太大的影响。

们没有和普通百姓并不处在同一个阶级,无法共情底层百姓。

就是保留了这个舞蹈,对大唐的发展好像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增益。

[我只是觉得很痛心,我们自己的文化,不能由我们自己弘扬和发展。]

[《兰陵王破阵曲》的研究真的很困难,史料十分难找。]

[我只想我自己国家的东西不要流落在外。]

[我懂文化交流,也懂各国友谊,但是我就是很生气啊。]

百官沉默。

原来陛下的一个举动,对后代的影响如此深远吗?

因禁此曲,所以此曲流落在别的国家。

像一个离开故土的孩子再也没有办法回到家乡那样是吗?

百官咂咂嘴,心里不大是个滋味了。

自己的东西到了别的国家这是什么道理。

天下都没有这样的道理。

有感觉了,有点感觉了,已经开始感觉陛下此举不大妥当了。

[尤其还是日本啊,每一个国人都不会忘记的历史吧?]

[前几天刚去纪念馆,几乎所有人都穿着黑色衣服,还有人手里拿着白花悼念,所有人都没忘记。]

[这都不是交流不交流的问题了,仇恨buff叠满了。]

[南京大屠杀,万人坑,日本杀了我们国家那么多的人,手段之残忍触目惊心。]

[所以再问一次,为什么要把我们自己的文化给禁掉啊,就是因为并非正乐?这理由我跟本没办法接受。]

[呜呜呜呜,再也看不到原版的《兰陵王破阵曲》了,没有了,全没了,也不知道因为古代禁这个禁那个,到底失传了多少东西。]

百官震惊。

原来是是有血海深仇?!

那这样来说本国文化就更不能由外人传承了啊!

百官:更有感觉了,已经开始生气了。

他们虽然并不是很需要这个乐舞,但他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乐舞流落到其他国家去。

听后人的意思,他们好像很喜欢这首乐舞?

虽然他们没有明白后人为什么喜欢,但是,他们子孙后代喜欢的东西,一定要留下来给他们!

孩子喜欢,那就拿给孩子哄孩子开心嘛!

孩子想看兰陵王戴面具舞长剑,那就给他们看嘛!

所以现在再看看陛下把《兰陵王破阵曲》给禁了的举动是有一点不妥吗?

那是非常不妥啊!

这天幕既是来自一千三百年之后,他们的史册由这些人保管,他们的历史由这些人铭记,这就说明这些人是他们的后代!

现在,他们的后代被欺负了。

还挨打了,被摁在地上锤,被揍地那么惨。

一些血气方刚、脾气暴躁的武官已经开始想锤桌子了。

这是欺我大唐无人?

那些都是我们的孩子,岂是其他国家想杀就杀的!

此时一群武官焦急看着天幕,恨不得把把天幕扒开一条缝,自己带刀钻进去。

武官:我究竟得去看看是哪些不知死活的欺辱我的子孙!

[日本是什么啊,日本在唐朝是倭国啊。]

[日本在唐朝的时候从我们国家学了好多好多东西。]

倭国!

那个在白村口之战被打成瘫子的倭国?

后人是在跟他们开玩笑吗?

被倭国欺负了?

倭国者,古倭奴国也!这甚至都不配拿来跟他们大唐相提并论。

这这这,被那群小矮子欺负了?

现在不止武官,文官也坐不住了。

他们一个个气地脸红脖子粗。

李隆基把桌子拍地邦邦响:“欺我大唐无人啊!”

一时间,大殿沸腾起来。

“如何能输给倭国呢?”

“上啊,你们拿着刀枪上啊!”

“不要害怕!怕什么呢?”

“我的后代们如此脆弱了吗?”

“这一千三百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能不能来一个后代给我讲讲!”

“我虽老矣,却仍有一战之力,孩子们不行,我提枪上马也要再给后代打下一片盛世!”

“怎么办,怎么才能帮助我的后代们?”

“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们被欺负啊!”

有武官问文官:“我把兵法和作战心得都写下来留给后人如何?”

“我觉得这是一个办法!”

“可是我文采不行,我怕后人笑话。”

“我执笔,你来说,我润色!”

更有些异想天开盼望神迹降临。

“既然天幕都能出现,那能不能把我们武将和士兵都带过去。”

“我们帮孩子们打完架就回来。”

[呜呜呜呜,看不了《兰陵王破阵曲》]

[呜呜呜呜,一个破阵曲还得靠日本研究。]

[呜呜呜呜,那是我们的文化,兰陵王是我们的历史。]

[呜呜呜呜,李隆基为什么要把它禁掉,我讨厌李隆基。]

[呜呜呜呜,第一次知道,哭了,好难受。]

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大老爷们,又硬生生安静下来。

“呜呜呜呜是什么意思,是哭声吗?”

“孩子们……哭了?”

“后人们会听到我们在说什么吗?”

“会不会听到我在骂他们?”

“哎呀,我这不是骂孩子们,我只是痛心,只是痛心啊。”

一群叱咤官场,一百八十个弯弯肠子的文官,还有一群骑马拿枪,不服就干的武将们齐齐麻爪了。

完了,不会真听到他们骂人了吧?

他们把后代骂哭了?

孩子哭了怎么办。

孩子哭了都是塞给奶娘,他们没带过孩子啊。

天幕上这些哭了的后代塞给谁啊?

第一次,李隆基在被背刺后没有产生什么恼怒羞愧的情绪。

“哭了,好难受。”

“呜呜呜呜,李隆基为什么要把它禁掉,我讨厌李隆基。”

他看着后人的眼泪快要溢出天幕,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唉,怪他,不就是《兰陵王破阵曲》吗,他虽然确实没有感觉到有哪里好看的,但是孩子们喜欢,留给他们就留给他们吧。

讨厌他就讨厌吧,应该留给自己孩子的东西,被其他孩子拿走了,是他不好,是他做的不对。

《兰陵王破阵曲》不禁了。

先前只是禁止公开演出,但是仔细找找,这舞曲肯定还是保留下来了的。

【在文学理论上,文学被分为三类,通俗文学、严肃文学和纯文学。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阳春白雪的文化,更需要下里巴人的文化,普通大众的文学趣味也是需要满足的,无论是哪种文化,高雅的也好,通俗的也罢,只要是好的,是带有我们民族特色的,都应当去传承。这种传承的断层,或许是我们遗憾至今的原因。】

李隆基静下心来,仔细思考天幕说的话。

普通大众的文学趣味也是需要满足的。

无论哪种文化,高雅的也好,通俗的也罢,都应当去传承。

此时李隆基依旧不太明白那些通俗文化传承下去的意义。

但是那些文化要是不传下去,后人们又该哭了。

满天幕的呜呜呜,吵地他头疼。

那便传下去吧。

【从这方面来说,盛唐的文治并不是彻底意义的文化全面发展,唐朝的文化发展着眼在上层的知识分子。但无论是怎样的发展,那个诗香四溢的盛唐在这里已经有了雏形,台子已经搭好了,下面只需要等待那些诗坛的重量级人物,在历史潮流的推动下一个个走上这个舞台了。】

【最后我们评价一下张说在这军事、政治以及文化三个方面的成就。】

张说放下闷闷的苦酒,并停止因为孩子挨打而和武官义愤填膺的交流。

天幕说到重点了。

他嗅到了夸他的气息!

张说像幼儿园周五放学等老师发小红花的小朋友,坐地端端正正。

【张说在这个时期做的事情,实际上是可以跟开元初姚崇的“十要事说”对比的,姚崇在开元初给出了一个明朗的发展方向,而到了张说这里,这个方向就更加精细化了。张说从三条路出发,改正了这十年来大唐发展出现的一些弊端,从而把大唐引到了一条更加繁盛的路上。】

【在唐朝走向繁盛的道路上,张说这个宰相不可替代。】

张说心里无限感怀。

天幕又说起了姚崇。

可在这次和姚崇的对比中,他张说第一次没有落于下风。

他和姚崇斗了一辈子啊,没回都是以他摔跤作结。

他以为自己这一生或许没有机会能超过姚崇的成就了。

现在……也没超过。

但是持平也是很好的!

他是一个懂得感恩和知足的人。

若是他后期能保持住现在的状态,更努力一点,或许有机会超过姚崇也不一定啊。

张说美滋滋地想。

【若是他后期能保持住现在的状态,更努力一点,后世评价也不至于急转直下。】

天幕一句话,打醒了美滋滋的张说。

这一巴掌把张说给打蒙了。

天幕这是什么意思?

是他以后不努力的意思吗?

什么叫后世评价急转直下,天幕你说清楚啊。

【至于张说为宰相后期都干了什么,这个问题就留到下个视频再为大家解答。我们下期见。】

天幕说完这句话就缓缓消失了。

留下张说一个人呆愣坐在那里。

清醒过来后,张说着急地不行。

天幕你回来啊,你说清楚什么叫后世评价急转直下,你快告诉我,后面我都做了什么事啊?

你跟我说,我改还不行吗?

我会改啊,你快回来!

你回来!

随着张说在心里歇斯底里的呐喊声,天幕最后一丝光晕也消失了。

百官齐齐看向张说,没有别的意思,全是同情。

李隆基站起来活动活动自己发麻的双腿,然后走到张说那里,郑重其事拍了拍他的肩膀,饱含深意看了他一眼,然后离开了。

张说一向没有姚崇会猜李隆基的心思。

他险些哭了。

天幕不给个准话也就罢了,陛下您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也不说话?

突然拍我的肩是何意,是告诉我办错事就吃不了兜着走的意思吗?

百官收拾收拾自己的笔记,从张说身边走过的时候,都给张说的肩膀来了同情一拍。

张说表示自己不需要。

他心里苦。

又苦又害怕。

为什么天幕和陛下都不给他一个准话-

张说因为天幕说话说一半,已经接连几日愁眉苦脸了。

但此时宇文融的状态比之张说也好不到哪里去。

此时的宇文融眼底的黑眼圈已经要拉到下巴了。

他头发乱糟糟,没有认真打理的模样,浑身上下散发着的气息不仅让生人不敢接近,和宇文融熟悉的人看了也要绕道走。

但总有人避不开这个连路过的狗都想踹一脚的宇文融。

比如他手底下那十个劝农判官。

宇文融闭了闭眼睛,陛下的话犹在耳畔。

三十日之内处理好清查黑户留下的隐忧。

三十日之内,哈哈。

真当他能连轴转。

他不好过,手下那群给他惹事的劝农判官,也不能好过。

此时宇文融已经忽略了自己默认同意他们数据造假的行为,他满心堵着一口气,每天都想找出气筒子。

今天掌管幽州的劝农判官是他的第一个出气筒子。

“幽州已经处理好了?”

劝农判官哆哆嗦嗦:“之前被拉进黑户名单的白户已经放出一半了,不算他们的新税税收,剩下的一半约莫两日就可完成。”

宇文融把眼睛睁开,像是看透了他一般幽幽开口:“出了什么问题?”

劝农判官腿一软,跪下来:“但是因为百姓看到了天幕,已经知道了多收新税的事情,尽管我们把白户放出来,依旧有百姓抱怨。我怕……”

“怕什么?”

“我怕引起民愤。”

宇文融头顶的怨气更重了。

民愤民愤,天天就想着民愤。

“这该是那些刺史关心的事情,你只需要做好交给你的任务。”

劝农判官低头不敢说话。

他本来也没想把这件事说出来,但刺史总在他耳边念叨。

且,现在各地方的刺史都心生不满了……

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没有说出来。

但无论有谁不满,担心的闹出的民愤也没有闹出来,宇文融并不把各地方刺史的好恶放在眼里,仅仅三十日就要把之间那弥天大坑给补上这件事已经让他心力交瘁。

但完成这件事后他尚且还不能休息,他快马加鞭往京城赶去。

宇文融只在心里默默祈祷着陛下不要听天幕之言而在此时就降罪于他。

想到天幕,宇文融的牙就开始痒。

妖言惑众的东西,他就不信他宇文融已经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还会走到被流放那一步。

天幕出现就是说明盛唐不该灭,他宇文融一世英名也不该落得如此的结局。

他身在官宦之家,却因为祖父之罪被牵连至深,年轻的光阴全蹉跎了。

那种被瞧不起的眼神,他再也不想看到了。

想着,宇文融更快地赶路了。

一些错被上了黑户的百姓抱怨归抱怨,但到底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损失,民愤最终没有酿成。

但没有损失不代表他们没话说,他们还是要说。

此时全国各地的抱怨不仅仅来自于那些被误上了黑户的白户们,还有另一批抱怨之声也甚嚣尘上。

在各地设置的募兵处,愤然之声此起彼伏。

“什么?我不能进,我一顿吃五碗饭,我单手举一口缸,我为什么不能参军!”

孙六原本是游手好闲的小混混,靠着当打手、霸凌弱小抢钱过日。

但这钱毕竟拿不稳当。

于是他把目光转向了募兵处。

听说这募兵处给天子雇兵,是为皇帝干活儿的。

只需要能打架就行,不需要自己买兵器,也不需要自己带干粮,只要能过他们的检测,每月还有月俸拿。

孙六搓搓手,想想每月的月俸,哈喇子都快淌出来了。

打架,可以,打架他在行!

套麻袋,大棍棒,这流程他很熟悉。

这不简直就是为他孙六量身定做的好事儿吗?真是天上掉馅饼,只为砸他孙六啊。

要是能抓住这个机会往上爬,能混个什么官儿当当也未可知啊。

孙六拍了拍魁梧的胸,雄赳赳气昂昂往募兵处去了。

坐在那里登记的是一个看着手不能拎肩不能扛的文官儿。

孙六上前,用手敲敲他的桌子,颐气指使:“报名。”

文官看了他一眼,嗤笑了一声。

但奔着自身的职业道德,还是问了他:“姓名,户籍,祖上三代姓名,都报一下。”

孙六脸上不耐烦。

是他来当兵,又不是他爹来当兵,闹呢?

但他虽然限入日后飞黄腾达的臆想,却也还知道,自己面前的人或许是个官儿,而自己还不是。

于是他老老实实把交代了。

接着,他脸上的不耐就变成了目瞪口呆。

只见这瘦弱的文官儿报了厚厚一沓的书上来,不知道根据什么精准翻到某一页。

书上那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地他头疼。

但这文官显然是不头疼的,他还津津有味。

“孙六,孙二蛋,孙大虎……嗯,没撒谎,是的。”

孙六嗤笑,他当然没有撒谎。

但这文官的下一句话让他怒火顿生。

“你条件不符,不能进去,走吧。”

孙六想砸桌子:“为什么!”

文官看他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模样,把档案上的内容字字句句读给他听。

“孙二蛋,也就是你父亲,天授元年触犯大唐律例第六十八条,被关了两年。此后仍不知悔改,依旧犯法,太极元年又进去了,这回就出不来了。”

“你,孙六,六年前偷窃进了大牢,第一次偷的是个平头百姓,关了不久就被放出来了。三年前又偷,这回踢到铁板,被关了整整三年,刚被放出来,是也不是?”

孙六怒了:“不是说了只要会打仗就行吗?你管我进不进大牢!”

文官笑了,指指一旁拓印下来的告示:“你再看看,现在添新要求了,祖上三代不可有犯法记录。”

孙六不识字,现在更恼火了,他抡起拳头就想往这弱鸡般的文人身上砸,结果那拳头被牢牢握住。

孙六抬头一看,一个比他魁梧一圈的武将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了,似笑非笑看着他。

孙六的身形在他的对比之下显得格外渺小。

“你打朝廷命官?我看你刚出大牢,皮子又痒了吧?”

武官晃着拳头磨着牙。

孙六当那还敢说话,也不敢把文官当弱鸡了,瘟鸡一般夹着尾巴就跑了。

武官看着他的背影哼哼两声:“摆威风摆到你爷爷头上了,不知死活。”

我都不敢对他脸红脖子粗,你还敢给他脸色瞧。

文官瞟了一眼卷宗:“他爷爷孙大虎,因为杀人也蹲大牢了,死里头了。”

武官当即傻眼:“呸呸呸,俺乱说的。”

“陛下加了募兵要求,来的人是不多的,但我瞧着各个都是好的。”

武官看了一眼名册:“人不多,但也够用了。”

接着能有两个文官那么大的武官脸上难得露出羞涩的模样:“那个兵书,俺昨天又想了很多打仗的计策,你帮俺写上去。”

说着,羞答答从胸口掏出一本小巧的册子。

文官拿过,就这旁边砚台里的墨,根据武官的描述开始润色。

武官边说边碎碎念:“俺们的后代可真不行,小小的倭国都给他们打趴下了,那怎么能行,得给他们留点东西,不知道能不能留下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有用,反正先写。”

一个在战场把大刀耍地虎虎生风的武官现在像个啰嗦的老妈子:“那些小娃娃都哭了,那哪成,那不成,一点没有俺们的风范,也不知道他们那会发生了啥……”

“唉,俺这人啊就看不得别人哭,那些小孩儿在天幕哇哇乱叫。”

“不知道陛下能不能把那什么破阵曲给放出来,还是别禁了,不然那群小娃娃又哭。”

此时坐在长安大殿中的李隆基早已拟好诏书。

《兰陵王入阵曲》不禁了,那些和《兰陵王入阵曲》一块禁了的曲目也一起放出来。

自己家的东西,好的不好的都得留给自己孩子。

让别人家孩子拿走,真不是个事儿。

李隆基看着拟好的诏书,心里有种莫名的快乐。

或许有朝一日,这些本没有流传后世的舞曲能重现千年之后。

一千三百年后,所有人都能看到《兰陵王入阵曲》最初的模样。

“陛下,宋宰相求见。”

宦官的声音打碎了李隆基的好心情。

宋璟怎么又来了!

“就说朕不在!”李隆基本能回避。

宦官应了一声,准备出去通知宋璟。

但又被李隆基叫住。

“回来回来,让他进来吧。”

李隆基气鼓鼓坐直了,但还是整理了一下衣着。

穿着仪态这些小地方可不要再被宋璟抓小辫子了。

他也不想让宋璟进来,但既然宦官能进来通传,那就说明他在这里头。

宋璟又不是傻子他肯定能猜到。

让宋璟知道了,等到他下次再来见他,又要唠唠叨叨。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还是让宋璟赶紧唠叨完吧。

宋璟一脸正直进来了,先是惯例汇报工作。

公事公办,这期间李隆基不赌气,拿出皇帝应有的智慧,有问有答,一切都是那样相得益彰和完满。

但汇报完工作之后,宋璟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已经摩到起毛的纸。

他一丝不苟将其展开,开始了他的念经:“天幕所言,陛下约莫十年后或有违纲常伦理之举,天幕称其为“占儿媳”,此举恐酿大祸。臣既为陛下臣子,自当时刻劝谏……”

这样的劝谏李隆基已经听了多回了。

他知道,宋璟展开的就是他在天幕出现之时做的笔记。

李隆基双眼无神,直直看向前方,有一种不知生是何意义的迷茫。

这个杨贵妃到底是谁啊?

他真的不会占儿媳,怎么他说什么都没人信呢,天幕不相信,要邦邦给他来两棍子,他的好爱卿也不信,也要时时刻刻给他拧紧脑袋上的弦。

他感觉头上的弦已经很紧了,已经要把他的眉眼给吊起来了。

也许他的发际线也已经后移了。

他是不是已经不如曾经那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了?

这也许是后宫众位嫔妃都不爱搭理他的原因吗?

在李隆基感觉度过了漫长一个世纪那样久的时间后,宋璟终于结束了自己的念经。

他往李隆基的头顶看看,似乎能看到那根无形的弦又紧上不少。

他很满意,行礼告退后潇洒离去。

李隆基喝了口茶,像是经历的一场大战。

唉,潇洒都是留给他的臣子们的,狼狈都是留给他这个做皇帝的。

他要去后宫,去温柔乡里醒醒神,再来处理政务。

李隆基心里想的很美好。

这回出现的天幕到底还是夸他居多,在讲文治的时候,提到了他许多的事情。

比如他作《霓裳羽衣曲》,又比如他多才多艺,会羯鼓会琵琶会笛子,再比如他马球打的也很好,还有他文采也是相当不错。

后人将他类比同时代的人,说他会很受欢迎,很得大家的喜欢。

李隆基摸出自己的笔记,翻到与之有关的那一页,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得意又满足。

啊,这才是令人愉悦的味道,这才是让人快乐的气息。

李隆基得承认,后人的这些话大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重点是这些夸他的话可不仅仅是他李隆基一个人看到啊,他后宫的妃嫔们也都能看到。

或许这能大幅提升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和形象,毕竟后人们无法看到他,无法听到他作的曲,无法听他吟诵诗,更不能听到他吹笛子打羯鼓弹琵琶,更更不能目睹他在马上打马球的英姿。

但是这些殊荣,他后宫的妃嫔们都会有!

李隆基是信心满满去后宫的。

可后宫这个“温柔乡”并没有给他想要的温柔。

赵丽妃久病未起:什么,陛下来找我?不见不见,病入膏肓,马上归西。

王皇后客气疏离:小心点儿吧,再不小心提前丢了后位。

刘华妃气若游丝:实在不是很想看陛下会弃城而逃的“英姿”。

李隆基心里郁闷,最终决定还是去武惠妃那里。

武惠妃聪慧机敏,很得他的喜欢。

但李隆基刚到武惠妃的宫殿,就被质问了:“占儿媳?我的儿媳?”

李隆基惊恐摆手:“不是这样的,你不要听天幕乱讲,她瞎说的,我怎会干如此有违纲常伦理之事,我不会的,爱妃你要相信我。”

武惠妃把李隆基的解释一手丢掉:“天幕至今还未出现过什么差错,那是神迹,那是预言。”

李隆基依稀记得天幕最初出现的时候,彼时他尚且不知道天幕是怎样会背刺人的东西,听着天幕讲他泱泱大国,看着天幕之上那一幕又一幕壮阔宏伟的画面,曾张臂喟然叹曰:这是神迹,这是预言。

李隆基为了哄武惠妃开心,什么好话都愿意说:“呸呸呸,什么神迹预言,爱妃可不要相信,等下次天幕,下次天幕一定会出现些言不其实的事情,以证朕的清白!”

李隆基举手赌咒发誓,心里却叫苦。

就是为了这话,他也不能按照天幕说的那个“昏君”的路子走。

他得走出一条明君的道路,走出一条和天幕所言不同的路。

武惠妃心里到底还有一丝余情,也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帝王,就是使性子也不能太过了。

最后到底还是作出一副被他哄好了的模样。

李隆基虽然哄好了武惠妃,但心里依旧是苦的。

他的后宫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一丝丝的改变。

天幕说的那么多夸他的话,真的没有一句入到那些嫔妃的耳朵里吗?

她们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李隆基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开始狐疑。

难不成,真的是发际线的问题?

朕老了?也秃了?

李隆基在后宫里也没有找回应有的快乐,他又把目光转移到了前朝。

封禅……天幕说封禅呢,天下太平,实现真正大治才会封禅。

站在泰山顶峰的滋味应当是相当美妙的吧?

但这时有其他人打断了李隆基对封禅的设想。

这人是黑眼圈没有最黑之后更黑的宇文融。

风尘仆仆的宇文融回到长安,在洗漱沐浴过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面见李隆基,和李隆基汇报工作。

这回李隆基学聪明了,他深知兼听则明,偏听则暗的道理。

更何况他派了去监督宇文融工作的人呢。

光听宇文融一个人的汇报算什么,他要听两个人的。

于是,在宇文融慷慨激昂念完了准备许久的台词之后,有人进来了。

“此次白户黑户混杂问题基本解决,岁因时间仓促,每地都存在少许遗漏,但在臣的督查之下,已全数清算完毕。”

宇文融咬牙。

少许遗漏……真是鸡蛋里挑骨头。

他跟陛下汇报的是完全解决,完美解决,懂什么叫完美吗?

是没有一丝纰漏!

这是砸我的场子。

督查官继续:“但在幽州、青州、黄州……等地,百姓怨声不断,对此,幽州、黄州两地刺史不作为,对此宇文御史一视同仁。”

宇文融狐疑看向督查官。

张说选出的人能说好话?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是有哪只母猪能上树了?

督查官微笑补充:“对这种或引起民愤之风,宇文御史一视同仁地,坐视不理。”

宇文融握了握拳头,牙更痒了。

他就知道,张说怎么可能不给他下绊子!

而他跟陛下说了什么,他跟陛下说的是,百姓十分满意,欣然接受。

这是把他往火坑里推!

李隆基故作恍然看着宇文融:“原来是这样。”

宇文融马上跪下:“臣戴罪之身,抵罪心切,请陛下治罪。”

他看出了李隆基眼底的晦涩,心里凉了半截。

本想着这次办完事能重得陛下欢心,现在看来,不降职已然是万幸。

本以为陛下说的监督之人只是一时气急,因为他并未看到陛下派给他的随行人员。

谁知道这些督查官是在他离开之后翻的卷宗档案!

自从天幕出现之后,陛下越发不好糊弄了。

宇文融想着,汗掉下里了。

李隆基估算着让宇文融跪下的时间差不多了,亲自走上前将他扶起,不轻不重说了一句:“没有下次。”

李隆基亲自扶他,这更让宇文融惶恐了。

他一边惶恐,一边在心里狠狠记了张说一笔。

要说宇文融到底是冤枉张说了,张说现在被天幕吓得现在无论做什么都再三思量。

他是想踩宇文融一脚这不假,但他仔细斟酌,总觉得他把事情做的太过分,天幕又要说他了。

这可不行。

于是张说只是安排了监督的人选,并没有暗中嘱咐什么。

这督查官说的也是实话,只是那视同仁和坐视不理之间的停顿是临场发挥。

无他,他在后头听到宇文融的工作汇报了,吹的可太过了。

那得意的嘴脸,让人看着心生不爽。

此时的张说站在自己办公的地方,看着牌匾上的诗。

“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

他很喜欢这首诗。

残夜未消,但太阳已经从江边升起了。仍是旧年,可春天的气息却已扑面而来。

气象浩大,孕育新生。

最重要的是,这诗摆脱初唐之气,已初具盛唐应该有的开阔之气。

这才是盛唐该有的诗句。

而诗句中,那轮江上旭日冉冉升起,就像是即将到来的盛唐。

牌匾上的两句诗在张说视线中模糊起来,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九天闾阖,万国来朝的盛大场面。

山峦巍峨秀丽,长安繁华熙攘,这是大唐的江山,这是大唐的盛世。

【作者有话要说】

也是成功万更的一天,瘫倒。明天也日万。

第54章 (视频) 李隆基:拒绝和废物宋真宗捆绑炒作

“英威迈于百王, 至德加于四海!”

夜深,李隆基举杯和姜皎相碰,胸中豪放之气满地要溢出来。

两人喝到酒酣耳热, 李隆基拉着姜皎絮絮叨叨讲了自己自登基以来的雄心壮志,以及在天幕压迫之下的胆战心惊。

姜皎是不理解这样的胆战心惊的,毕竟除了最初天幕把他和陛下相识是自己可以安排的这件事捅出来之后, 天幕就再也没有背刺过他了。

也许在天幕眼里, 他不过是个小喽喽。

哪里能有陛下来的重要呢?

但姜皎心中没有半分不被后人重视的愤慨, 相反, 他非常愉悦。

陛下的苦他看在眼里,他自问自己是吃不了这种时不时就要面临背刺的痛苦的。

姜皎看了看上头的高位,摇头叹气。

这皇帝啊到底还是得有能力的人来当。

他这种无甚能力的人, 靠着和陛下年轻时的情谊, 能鸡犬升天已然是万幸了。

也幸好陛下到底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自己不过是被贬了两级,没法接触到权力中心,但爵位还是被保留着的。

可能正是因为他触及不到权力的中心, 他才能有这个机会和陛下彻夜喝酒吧。

姜皎酒量和李隆基差不多,都是一样的不好, 但现在两个酒蒙子背靠背, 两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坛酒。

李隆基又重复念了刚刚已经念过的句子。

“英威迈于百王, 至德加于四海!”

“这是朕的好宰相对朕的夸赞!”

接着, 李隆基带着几分炫耀对姜皎讲:“我马上就要去封禅啦!”

姜皎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全国各地的儒生都已附议了, 他就是再废, 都知道皇帝要封禅。

更何况之前出来的天幕不是说了吗, 陛下要在开元十三年封禅, 这是肯定会发生的事情, 还有谁什么好质疑的呢。

大家因为有天幕作铺垫,早在两年前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但李隆基显然还没有做好准备。

他激动地不能自已。

“封禅,那可是封禅啊!”

姜皎又点头应和:“是的,是封禅,陛下很棒。”

李隆基被夸,更开心了。

他带着一种感慨和期许:“时间已经定了。”

姜皎尽职做好一个酒友:“既已定了,那陛下便放心去吧。”

想着自己的盛世江山,李隆基高声叫嚷:“喝!”

姜皎听话捧着比脸大的坛子,吨吨吨起来。

李隆基喝着喝着,酒精上脑,开始难过起来。

“姜七啊,我这心里苦啊!”

姜皎不明所以:“你这下要吐啊?”

可不能吐我身上啊。

姜皎挪挪屁股,本能和李隆基拉开了不少的距离。

李隆基和他背靠背,因为姜皎的动作差点摔地上,酒撒了一半,房内的酒香更浓郁了些。

他并不在意身上的酒,他还是把湿哒哒的自己靠在姜皎身上,继续自己的诉苦。

“我得听天幕的话,那些事儿不能干!”

李隆基坛子一挥,彻底醉了后还不忘天幕时时刻刻的鞭策。

姜皎到底年纪大了,耳朵也背了。

“什么?天幕说什么了,那事儿要无脑干?”

姜皎心想着,陛下天幕看的多了,连说话的方式都有些像后人了。

你说说,现在他都猜陛下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无脑干?

不带脑子地去办事?

姜皎用混沌的脑子想明白李隆基话里的意思,只觉得他这想法很危险。

这不管干什么,可不能不带脑子啊。

他闲在家中不带脑子便罢了,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他可是皇帝,那他能不带脑子吗?陛下可不能啊。

得问问陛下要不带脑子去干什么事情。

姜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问:“天幕说的哪些事儿?”

李隆基转头,拼命把自己的脖子扭到后面,想来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竭力试图让姜皎看到自己的眼神。

李隆基给了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试着让他自己领会。

但显然,本来就不甚聪明的姜皎已经喝蒙了,无法领会李隆基的意思。

李隆基想了想天幕给他列的多条罪状,废皇后,杀三子,占儿媳。

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说出来相当羞耻。

但姜皎执着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李隆基。

李隆基眼睛一闭,选了个听起来最不严重的:“还能有什么事儿?比如天幕说的那废皇后呗。”

是啊,天幕说的废皇后,杀三子,占儿媳都是不能干的事情。

姜皎这回耳朵不背了。

废皇后?

废皇后!

闹离婚啊。

这还了得??

“我得听天幕的话,那些事儿无脑干!”

“什么事儿?”

“废皇后呗。”

姜皎吓得酒醒了一半。

李隆基说完后又给自己灌了口酒,痛苦闭着眼睛。

感觉自己的头发已经不再茂密了,发际线也明显后移,这大约是天幕总拽他小辫子的缘故。

真的不能再让天幕拽到他一根头发了,再拽真是要秃。

李隆基昏昏地想着,连睡梦中都身处被天幕笼罩的阴影。

姜皎努力支棱起来,推推李隆基:“陛下?陛下?”

他的陛下为封禅的准备工作连轴转了好几日,已熬了许多的夜,现在彻底睡死过去了。

于是充满酒气的大殿里,只剩下姜皎一个人迷茫眨着眼睛。

废皇后真的不是一件小事啊,那是国母,牵一发动全身,皇后没了一定许多人想爬上那个位置,届时政局动荡,恐生变故啊……

姜皎恍惚着踉踉跄跄地离开。

回到家中睡了一觉之后,他总觉得这间事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陛下要废后,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儿啊。

姜皎睡意渐消,想起了曾经。

曾经陛下尚且还是临淄王的时候,与他称兄道弟,那时候他每次去找陛下玩儿,王皇后都会做饭给他们吃。

那毕竟是正儿八经,和陛下同甘共苦过的正室啊。

就是没有子嗣,也不能说废就废了吧?

姜皎心里顿生同情。

再说了,这事儿要是被天幕知道了,等下次天幕出现了,少不得要把陛下刺成一只刺猬。

而他,作为第一个听到陛下此等想法的倒霉人,一定会被单独拎出来讲一讲。

陛下一个人被背刺就够了,他可不想被后人骂。

出于同情和明哲保身的心态,姜皎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样烂在肚子里,得让别人知道,提早做准备。

这时,下人通传,有人来找姜皎出去玩儿。

姜皎抱紧了被子一脸不耐烦:“谁啊?也不看看现在是能玩儿的时候吗?烦都烦死了。”

下人声音吓得发颤,也不知道是哪里惹了姜皎:“是李峤,奴这便退下了。”

姜皎挥挥手,赶紧退下吧。

但仅一瞬,他又想到了什么。

来的人不是别人,是李峤啊!

李峤不是别人,他是王皇后的妹夫啊!

你说说这事儿整的,真是打瞌睡就有人来递枕头了。

姜皎扯着脖子又把下人喊回来:“快快快,留住他,我有要事要同他讲啊!”

李峤在姜皎在这里没有呆多久,愤愤然离去了。

他离开姜皎府邸,直奔王守一那里去了。

王守一,王皇后的哥哥。

李峤在王守一的府邸也没有呆太久,但离开的时候已经没有那种愤愤然的模样。

这种愤愤然的情绪转移到了王守一的身上。

他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像一个焦急的小仓鼠。

怎么办呢?

听说陛下要把妹妹的后位给废了。

这可如何是好。

王守一强迫自己坐下来。

冷静,要冷静,先不能把这个消息告诉妹妹,先想一个办法出来。

妹妹不能坐稳皇后之位的原因说到底也只有一个,就是没有子嗣。

若是此时妹妹能怀上陛下的孩子,是不是就能把局势给逆转过来,这后是不是就不会被废了?

这个念头一生,就再也遏制不住。

王守一越想越觉得这事可行。

最近有个明悟和尚,听说是有些道行的。

现在就去找他!

王守一当即要去马厩牵马,往寺庙里头去。

走了两步,他又想到什么折返回去,回书房写了封信,令人遣送给妹妹。

这事儿还是要先和妹妹通个气,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而李峤离开王守一的府中后,总觉得这事儿,还不大妥当。

姜皎说的对,皇后之位往大了说影响社稷稳定,更何况现在正得圣宠的是个姓武的。

王皇后被废了,陛下想把谁抬上来那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作为陛下的堂兄弟,作为李唐皇室,他也要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时间,一种责任感和使命感油然而生,李峤感觉肩膀上的担子更沉重了几分。

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于是李峤整了整衣冠,往宫里去找李隆基了。

从没有一刻,他能感觉到自己如此重要过。

在李峤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李隆基尚且不知道他要说怎样的惊天之言。

他只是觉得昨天喝的实在是太多了,今日从早上醒来后脑瓜子就嗡嗡的,日后可定不能如此了。

他坐在椅子上,不甚舒服,用微小的动作扭了扭身子。

但李峤下一句话差点把他吓得从椅子上滑下来。

“陛下,我听说你要废后啊?”

这句话在李隆基耳边炸开,废皇后三个字现在在他听来毛骨悚然一般可怕。

李隆基站起来快步走上前,小声叮咛:“可莫要乱说!”

这话在李峤眼里就是坐实了他废后的想法,于是李峤念经一般,开始维系李隆基的家庭稳定:“要我说啊,你和皇后没有什么矛盾,到底也有夫妻一路相互扶持的感情在,哪里要闹到废后的地步呢?”

李隆基看他还说,有些生气了,提高声音道:“你莫乱说!”

李峤心道,小样儿还要面子呢,你要废人家后位怎么不想想皇后有没有面子呢。

他继续苦口婆心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呐!你们什么仇什么怨,无仇无怨,为何要动后位啊,这一动社稷将乱啊。”

“朕没有废后的想法!”

李峤说上头了:“什么仇什么怨,你要如此对待王皇后……”

李隆基扯着嗓门,“朕说了,朕没有废后的打算,王皇后还在她的位置上好好地坐着呐。”

这一喊叫醒了李峤。

哦,没打算废后啊。

李峤深感是自己的劝谏起了作用,甚是欣慰看着李隆基:“好啊,还在后位就好,你们小夫妻要好好的啊。”

李隆基本就嗡嗡的脑瓜子更疼了。

李峤离开后,他满脑子:你们什么仇什么怨。

李隆基晃晃脑袋,哦,更疼了。

他捂着脑瓜子,深深叹气。

朝廷里有个宋璟已经够他头疼了,现在宗室里居然还多了个李峤。

只希望这是李峤唯一一次念经。

李峤人是走了,但李隆基咬牙陷入了沉思。

究竟是谁污蔑朕有废后的想法呢?

究竟是谁在陷害朕!

此人心思阴沉,歹毒至极,比天幕背刺之行为更要恶劣!

可千万不要给他逮到,要是被他逮到,那人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后宫中。

武惠妃坐在美人榻上,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修剪圆润的指尖划过面前的纸,一字一句看着这上面的内容。

哦?厌胜之术……

皇后要用厌胜之术求子?

武惠妃嗤笑一声。

要知道陛下最讨厌的便是厌胜之术。

皇后这么做无异于自寻死路。

武惠妃收敛了笑意,沉思着。

皇后那么着急丢了后位,那她就推她一把好了。

“去打听打听,王守一找的是哪个和尚。”

“再把这信封好,按原路送到皇后那里去。”

送信的宦官磕头应是。

王皇后拿到信,飞速扫了两眼,看明白这信的中心主旨之后嗤笑一声,把信扔到一边。

他这个操作把送信的小宦官看迷糊了。

皇后这是什么表情,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得知压胜之术能生儿子,不应该是如何至宝将信好好收起吗?

但小宦官终究看不到皇后其他情绪了,因为王皇后已经让他离开了。

他没法死乞白赖赖在这。

王皇后完全不把这事放在心上,随口派自己的宫女以回府拿家中物什的理由,去告诉自己的哥哥不用忙了。

先不说废后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

就单说这个厌胜之术听起来就不靠谱。

还是不要乱搞幺蛾子了,有一日快活日子就过一日好了。

再者生儿子,生了儿子作甚?

让他陪着自己一起被废掉吗?

还是让他学陛下弃城而逃的德行?

不生。

王皇后现在想起李隆基,心里如枯井一般没有波澜。

想李隆基不如想赵丽妃讲故事。

赵丽妃最近爱上了讲话本子,她们嫔妃几个聚在屋里头听故事呢。

啧,小故事还挺勾人,让人魂不守舍的。

王皇后摇摇头回内殿去了,抓了把瓜子挤进嫔妃之间,没有一点皇后的架子:“快讲快讲,后面呢?”-

日子如流水一般过,除了武惠妃,这场废后的乌龙没有引起任何一个人的注意,包括李隆基。

李隆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这不仅是关于李隆基的重要的事情,这更是关乎整个大唐的重要事情。

李隆基,他要封禅了。

开元十三年的十一月示意日,李隆基在社首山祭祀地神。

这是封禅大典的最后一个环节。

李隆基满身疲倦,但他并不觉得累。

他压抑住自己内心的喜悦,按照玉简上的字,逐字逐句朗声诵读。

“惟开元十三年,岁次乙丑十一月辛巳朔十一日辛卯,嗣天子臣隆基,敢昭告天下于皇地祗:臣嗣守鸿名……”

张说就站在李隆基的不远处。

他脚踏的是泰山的土地,目览的是盛世太平。

陛下所做的这桩桩件件的功德,都有他张说跟着一同劳碌的身影。

张说不由想起了陛下最初登基之时,那百废待兴的局面。

不知道那时候的陛下是否会想过有这样的一天,能站在泰山之上,将自己为国为民所作的种种昭告天下,为天下苍生祈福呢?

他是设想过这个场面的。

但彼时他所设想的如此场面之中,没有自己的影子。

那时候的他尚且比不过姚崇。

而如今,最初设想的场面已经变成了现实,可当时力压他一头的姚崇已经不在了。

张说叹了口气,心生怅然。

开元初年对姚崇的恨意终究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殆尽。

姚崇临去前的话还声声在耳。

“我已去,这盛世还要仰仗张公。”

原来在那个时候,他就预估到了自己为首席宰相的未来?

张说心惊。

姚崇的谋算时隔四年,依旧能让他感慨万分。

耳边是赞颂之音,眼前是大好的河山。

张说还想起了来泰山这一路所见到的国泰民安之景。

他最终释然笑了。

这一笑间,和姚崇多年的恩怨终究的湮灭了。

姚公,我替你看过这盛世大唐,不知可如你所愿?

陛下勤勉指正,百官一心为公。你所写的“十要事说”至今还被陛下张贴于办公的案几上,反复拿来诵读。

后人知你名,亦知你姚崇之能。

你泉下有知,也当安心了。

此时,天生异象。

阴云堆积,遮掩了半边天的光亮。

祭祀被打断,众人抬头往天上看去,光晕逐渐在阴云之上显现出来。

神音再次传来。

“这是天幕!”

一些只听天幕之名而未见过天幕的人开始惊奇。

“原来天幕是这个样子。”

“我一直在边关,还未曾见过,原来如此壮观。”

“这便是众人口中的神迹吧?”

李隆基听着周围士兵惊奇的声音,深切感受到了什么叫人与人之间的悲喜不能相通。

就比如现在的他们天真的以为这天幕是神迹,而此刻的他内心凄然,已经做好了被背刺的准备了。

他只希望这次的背刺不要太过于猛烈了。

这并不是旁的什么时间,这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封禅大典啊!

老天,为什么要让天幕在封禅进行的过程之中出现?

李隆基看着手里精致到能发光的玉简,愁容顿生。

他还没祭祀完地神。

只希望地神勿怪。

等天幕结束了,他便完成这祭祀的最后一环。

是的,李隆基现在正在进行的环节,是冗长封禅大典的最后一个环节,祭祀地神,将功绩说与神灵,然后将这记满功德的玉简埋在地下。

地神会看到的。

李隆基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玉简放好,转身往天幕看去。

如果说在封禅大典上出现的天幕让李隆基心生凄然,那对张说而言,这突然出现的天幕就是能把他吓地哆嗦的不定时炸弹。

他这两年时常想着,天幕究竟何时才能再次出现呢?

他将笔记翻烂了都没能想明白天幕再次降临的时间节点。

他只能凭借上次天幕刚出现的时候所说的,“张说分两次讲”这句话,来判断这次出现的天幕也是和他牢牢相关。

同时,这句话加上上次天幕消失时候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后人对张说的评价急转直下”。

着两句话放在一起,像是拥有了一加一等于三的能力,让张说产生了不止两份的惶恐。

他是真的害怕。

这种感觉就像钝刀子磨肉,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幕这把匕首就要把他捅个对穿。

光是想想,张说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痛,真的是太痛了。

刚刚和已经去世的姚崇一笑泯恩仇的张说痛彻心扉。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天幕这就要来背刺他了吧?

【大家好,又见面啦,这期视频我们继续来讲张说。我们上期说到后世对张说的评价急转直下。我们知道抛物线从上升到降落,总有一个最高点存在。那么张说仕途的最高点在哪里呢?在开元十三年的泰山封禅。】

张说的想法得到了印证。

天幕果然来背刺他了。

“从上升到降落总有一个最高点的存在。”

天幕的意思是说,他在这里泰山封禅结束之后,仕途就开始走下坡路了是吗?

那最终会落到什么样的结局呢?

结局会比宇文融还凄惨吗?

张说心凉了半截。

这拔凉的心脏又透露着几分倔强的不信。

他张说这两年勤勤恳恳,甚至不在明面上给宇文融下绊子。

不过多少就是爱财了一点……

但那和宇文融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那怎么能算贪污呢?

那不算的。

于是这倔强的不信上,又加了一些心虚。

【封禅,即登封报天,将禅除地。封禅需要满足的要求有两个,第一个是天下大治,第二个是天降祥瑞。历代皇帝封禅都是满足了第一个条件。历史上我们所知道的封禅的皇帝一共有六位。】

【第一位是秦始皇嬴政。我们都知道他是历史上的第一个皇帝,建立了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封建王朝。建立皇帝制度,以郡县制代分封制,北击匈奴,南征百越,修筑长城,车同轨书同文……他的功绩数不胜数,被后来的李贽赞为“千古一帝”。】

【秦始皇封禅应当是无有异议的。】

[没有异议!我是他的粉,我喜欢他!]

[哦,我那迷人的老祖宗!(尖叫)]

[听说他长得高而且帅。]

[长生不老药嘛,他不就是想要区区一个长生不老药嘛,给他啊,给他!]

绝大部分人是认同天幕之言的。

众人纷纷点头。

李隆基并不是很关心皇帝的盘点,他在偷偷扒拉着自己的手指,算着自己前面封禅的皇帝有几个。

张说迷茫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这回天幕单独讲他吗?

怎么突然混进了帝王盘点。

他可不敢把自己的名字和那些皇帝放在一起啊。

这要夭寿。

遭罪哦。

【第二位皇帝的汉武帝刘彻。他虽然像秦始皇那样是开国皇帝,但他的声名在当时乃至现在比之开国皇帝也是不遑多让。“功莫大于秦皇汉武”,他是一个和秦始皇齐名的皇帝。对内他颁布推恩令,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对外他东并朝鲜,南吞百越,西征大宛,北破匈奴,打通丝绸之路,大汉威名远播。他自然也在封禅的皇帝之列。】

[哦,我那迷人的老祖宗+2]

[丝绸之路真的很绝。]

[有汉武帝在,我大汉民族的脊梁就没断过!]

[他把“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这句话做到了极致。]

每个男儿胸中都有一腔热血。

天幕上这位皇帝的出场让士兵小小沸腾了一下。

【第三位皇帝是光武帝刘秀。他结束十二年的战乱,开创“光武中兴”的时期,偃武修文,励精图治。后人认为他是唯一一个同时拥有“中兴之君”与“定鼎帝王”两项头衔的皇帝。虽不及秦皇汉武,但封禅算可以了。】

[啊,确实,毕竟没什么大污点啦。]

[不太了解捏。]

[肯定没有前面两个皇帝有名啊。]

众人都能看到,天幕上的弹幕明显没有讲上两个皇帝那么多。

李隆基站在刘秀的角度,开始为刘秀尴尬。

要是他亲眼看到自己被拿来和秦皇汉武作比,后人只知秦始皇和汉武帝,而甚少谈论他的事迹,不知他会有怎样的感想?

但这想法也是转瞬即逝。

李隆基在心里盘算着,就还有一个皇帝就轮到他了。

他像是课堂上开火车即将要被点名提问的学生,焦灼且忐忑。

【第四位皇帝是唐高宗李治。】

天幕下所有人的脑袋都探出来了。

他们大唐的皇帝呀,不知道后人会如何评价呢?

有些期待。

【他的永徽之治有贞观的遗风,但是怎么说呢,封禅还是不太够格的。毕竟有他爹,大名鼎鼎的唐太宗李世民站在那里,他怎么都超越不了这座高峰。他的前面不仅站了太宗这个皇帝,他在封禅的时候,身边站着的还是武则天。所以怎么看,这两位都比他更有资格一些。】

[难受,历史欠二凤一个封禅。]

[呜呜呜我的二凤啊。]

[不不不,不要封禅,泰山马上就要脏了。]

[抱走二凤,听我说,不要掺和进封禅里头。]

[不封禅这就对喽,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后面所有的皇帝都觉得去泰山丢面子,谁去啊?狗都不爱去了。]

所有人都石化了。

包括李隆基在内。

说李治之能不如太宗,那是事实,确实需要承认。

说他不如武则天,勉勉强强,把牙咬碎了也能认同。

但是为什么要侮辱泰山?

为什么要说泰山脏了?!

众人低头看着自己现在正在踩着的土地。

哦,是谁正在泰山虔诚祭祀祈福呢?

是他们自己。

天幕说的这泰山“脏了”究竟是何意?

一时间,众人想把脚拿开,但是又没有其他落脚的地方。

所有人都半尴不尬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第五位封禅的皇帝是李隆基。这个皇帝我们之前讲过,他用人才,善财政,整顿吏治,一手开创了开元盛世,大唐是在他的带领之下走到了最高峰。就这功绩来说,封禅绰绰有余了。】

这回李隆基依旧把心吊在嗓子眼。

来了来了,这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夸的越猛,骂的越狠。

在长久的被背刺的过程之中,李隆基逐渐掌握了天幕说话的风格。

曾经年少不经事的他尚且还会为区区的两句夸夸而兴奋高兴,甚至飘到忘乎所以。

现在他不了。

现在他看透了“闪光的不一定是金子,动听的不一定是好话。”

天幕夸他,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好话,那是要骂他来了。

【但杀三子,废皇后,摆烂放权,耽于享乐,荒淫无度甚至到了弃城而逃地步的也是他。所以前期的他当然是有资格封禅,但是后期的他肯定就不配了。】

[李隆基又是你。]

[李隆基早噶二十年,这句话已经说累了。]

[这二十年给二凤。]

[后边还有一个宋真宗等着我骂,先放他一马。]

到现在,李隆基心里那口气才喘下去。

呼。

骂他的话还是和之前一样。

背刺的内容和之前也差不多。

嗨呀,后人也不行啊。

这战斗力有点降低了。

他已经具备了良好的心理素质,他现在是能够直面背刺的真正的勇士,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不就是被天幕刺成一只刺猬嘛。

无所谓,他会出手,把刺拔掉。

涂涂药他又是一条好汉。

【第六个皇帝是宋真宗赵恒。这位相当离谱。先是澶渊之盟主动送钱,后是说鬼神怪异事煽动朝野。为了封禅的事情他劳民伤财,社会矛盾更加严重了。他的名声不仅没有因为封禅好起来了,还彻底臭了。】

【这就像什么呢,这就像学校里有一块荣誉墙,老师说了,觉得自己成绩很好,可以给其他同学做表率的人可以上来,把自己的成绩写下来。于是陆陆续续有人上去了,第一个人先上去,写了个九十八分,接着第二个人来了,也写了一个九十八分。后面的人开始胆怯了,那么高的成绩,压不过他们呀。】

【这时候有人上来了,把自己九十分的成绩写了上来。要说九十分,当然比不过前面的分数,但是好歹超过九十了对吧?再后来上来写名字的人,成绩不不怎么高了。最离谱的是,有人把自己考了二三十的成绩也写上去了,和那群九十几的并列排在一起。】

【偏偏考出这垃圾二三十分成绩的人不觉得自己垃圾,自鸣得意洋洋之。于是后面所有的学霸都开始觉得在这面表彰墙上写下自己名字是一件相当耻辱的事情。】

【所以在宋真宗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一个皇帝愿意去泰山封禅以彰显自己的功绩了。】

[哈哈哈哈哈,去干什么呢?去为了跟别人说,自己也考了二三十分?]

[笑死我了,后面那群牛逼的大佬都会觉得来泰山没面子吧?]

[在之前泰山是镀金的,在之后泰山就是往身上糊泥巴的。]

[泰山:你不要过来啊。]

[泰山也觉得自己脏了,泰山也不想的。]

[如果可以的话,泰山可能想把李隆基还有宋真宗打包丢出去吧?]

[不知道那些在宋真宗之前那些心心念念想封禅的皇帝,在知道后面所有皇帝去都不爱去泰山后是什么想法。]

[他们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吧。]

别人什么表情李隆基是不知道。

但李隆基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知道,现在的自己一定是面部扭曲的。

心好累,感觉不会在爱了。

他以为背刺的最大伤害程度仅仅只是后人的谩骂了。

没想到那些明晃晃的事实也能给他带来莫大的伤害。

比如这个事实。

所有的皇帝都觉得去泰山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李隆基:心已死。

为什么要在他马上就结束封禅仪式的时候告诉他这件事。

哪怕提前一年。

哦,不,哪怕提前一个月,他都不会往泰山这来。

不不不,提前一天也是好的。

那会刚到泰山脚下,没有封顶,没有封禅,一切都还来的及。

李隆基自认为自己不是一张薄脸皮。

但此刻,他觉得再多的脸皮,也都要丢干净了。

想想后面所有的皇帝都用那种看笑话的眼神来看他今天封禅泰山的这个行为,他就想找个地洞钻一钻。

除了钻地缝,他还要收回之前的那句话。

收回之前的那句:后人战斗力不行啊。

是他错了,他真单纯,他以为后人已经词穷到无话可骂。

但中华文化毕竟源远流长,博大精深。

一句简简单单的“泰山可能想把李隆基还有宋真宗打包丢出去吧”又再次伤害到了他。

为什么要把他和那个给敌国送钱,还沉迷巫蛊之术,在封禅后立即得到全天下人耻笑的皇帝进行捆绑啊?

他至少创造出了开元盛世,那什么没用的宋真宗缔造出盛世了吗?

他没有!

他只是一个败家子。

怎么能把他李隆基和宋真宗的名字放在一起啊!!

泰山要是打包的话,也应该只把宋真宗一个人打包扔出去吧?

此时的李隆基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生的一个陌生人充满了恨意。

解绑的心思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强烈。

和这样的人捆绑,这是对他李隆基的侮辱。

事实上,如果李隆基认为这便是侮辱的话,那天幕要把事实甩在李隆基的脸上,对他进行一个全方位的“侮辱”。

【这里讲个有意思的事情。】

【封禅封禅,封就是在泰山顶上祭祀天上的神灵,禅就是在泰山脚下,祭祀地神。在祭祀地神的时候,是需要有一个撰满功德和祈福的玉简,这玉简上的所有字都是皇帝想让神灵知道的。古人认为,通过把玉简深埋地下的方式,能够让神灵看到玉简上的字迹,从而降福于王朝,降福于百姓。】

【在一九三一年,中原.大战结束后,蒋.介石命令自己的部下马鸿逵带人驻扎山东泰安。马鸿逵升到西北军的高级将领,想为曾经跟随自己一同出生入死的部下们建一个碑,来表达自己的怀念之情。】

【马鸿逵选嵩里山为纪念碑的建造地,在战乱前,这里有座香火十分旺盛的寺庙,马鸿逵想讨个好兆头。但是在挖掘地基的过程之中,有人发现挖出的土是五彩的,于是他们赶紧把这件事报告给了马鸿逵。】

【马鸿逵想这有异土,说不准里面会有什么宝贝呢。所以就着这个彩色的土继续深挖,最后还真给他发现了宝贝。他挖到了两个金灿灿的盒子。】

【打开盒子,他发现里面的东西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他是个武将,根本不懂这写的是什么啊,所以他连忙找懂行的专家帮他瞧瞧,这两个盒子里头究竟装的是什么。】

【专家看了很久,最后确定这两样玉册是真古董之后,如获至宝。】

李隆基看了看自己手上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玉质的册子。

这个玉册,是他手里拿的这个吗?

李隆基看看天幕,又看看自己手里这个“真古董”。

不确定,再看看。

李隆基把眼睛眯成一条缝,仔细将手里的东西和天幕展示出的那张图片作对比。

他来回反复观看,这动作自然也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场面一时好笑起来。

李隆基手里的玉册成了香饽饽,谁都想看一眼。

经过李隆基的反复鉴定,他最终确定,自己手里的东西和天幕说的是一个东西。

就是这小小的玉册,让后人如获至宝!

李隆基莫名兴奋起来。

他手里不起眼的东西被后人如此重视。

他对周围关注着玉册的人都郑重点了点头,那意思:是天幕说的“宝物”。

于是众人也盲目跟着李隆基开心起来。

【专家确定,这玉册是古代皇帝封禅之时用的玉册。那么历史上一共六位皇帝封禅,这两个金盒子里装着的玉册,分别是谁的呢?】

【专家通过玉册里的内容断定,这两个玉册,分别是唐玄宗李隆基,和宋真宗赵恒的。】

【至于这玉册被大地的神灵看到了没有我们暂且不知,但如果李隆基和赵恒在地下能够见面,想必能拍拍彼此的肩膀,称赞一声“缘分”吧。】

[哈哈哈哈什么缘分,是猿粪。]

[我笑疯了,是泰山想踹走的那两个是吗?]

[泰山的土地神真的把他俩的玉册给踢走了。]

[泰山好嫌弃啊。]

[这就是所谓的捆绑炒作是吗?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万更结束,再次瘫倒

第55章 (视频) 李隆基完全不知道未来的可怕局面

李隆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小耳朵。

“这两个玉册, 分别是唐玄宗李隆基和宋真宗赵恒的。”

“如果李隆基和赵恒在地下能够见面,想必能拍拍彼此的肩膀,称赞一声“缘分”吧。”

为什么他的玉册要跟那个宋真宗的一起被后人发现?

因为宋真宗, 后世再没有一个皇帝愿意去泰山封禅。

他们不想和宋真宗的名字捆绑在一起,难道他李隆基就愿意把自己的名字和宋真宗的放在一起了?

后世皇帝觉得和宋真宗捆绑是件没有面子的事情,他李隆基的玉册和宋真宗的玉册一块被挖出来, 他脸上就有光吗?

他面子上也挂不住啊!

“泰山的土地神真的把他俩的玉册给踢走了。”

后人这说的是什么话!

李隆基脸红脖子粗, 像是一口气哽在喉咙里, 上也上不去, 下也下不来。

泰山之神怎么可能不接受他李隆基的祈福!

他毕竟是大唐盛世的缔造者,是他一手创造了这等国泰民安的局面。

气过之后,李隆基得承认, 这气愤之中是夹杂着一些心虚在的。

天幕后人说“泰山好嫌弃啊”。

李隆基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质疑, 泰山真的很嫌弃他的玉册吗?

未来之事还没发生,他亲手缔造盛世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难道泰山看不到他创造的盛世吗?

还是说自己后来犯的错误让泰山连他在位前期的功绩都不愿接受了?

“泰山好嫌弃啊。”

“我也好嫌弃啊。”

李隆基好想哭。他好嫌弃宋真宗,都赖他把泰山的名声给搞臭了。

他要是不知道这件事,还能保持之前甚是美妙的心情。

而现在, 他已经知道这泰山是后世所有帝王都不爱去的地方了,他再继续完成封禅仪式, 他面子往哪里放?

天幕一出, 这全天下的人可都看着呢!

李隆基现在像是被赶上架的鸭子, 进退两难, 举步维艰。

这封禅的最后一个环节, 究竟是完成的好还是干脆不要完成了?

【要知道李隆基是非常期待这个封禅大典的。不仅仅是李隆基期待, 他的宰相张说也十分期待, 陪皇帝完成封禅这件事, 是所有辅佐帝王的肱股之臣都心之向往的事情。】

【但这事儿不是光有能力就行的, 还得有这个机遇。房玄龄和杜如晦没有这个能力和资格吗?他们当然有,但是那时候的大唐经济能力还优待加强,不宜干这样劳民伤财的事情。开元之初的姚崇有这个资格吗?也有,但是开元初期百废待兴的局面也同样不支持在这个时候搞大动作,而且姚崇没能活到封禅的时候。】

【但这样的机会被张说给赶上了。经过了十几年的铺垫和努力,经济发展,国力增强,帝王正值壮年,百姓安居乐业,没有比现在更适合封禅的时候了。而跟随皇帝封禅这件事可以让自己的政绩彪炳史册,千秋万代都被后人记住,这种莫大的荣耀张说自然想拥有,所以张说竭力想促成封禅这件事。】

【张说先是安排文人儒生上书请愿,提出封禅这个请求。其实张说的这个想法和李隆基是不谋而合的,李隆基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得实在是太好了,怎么能不值得拥有一个泰山封禅呢?但是在臣子第一次提出这个请求就满口答应,这多少显得有些居功自傲,不太矜持了。所以这次李隆基一口回绝了。】

【就像拜年的时候被亲戚塞红包,亲戚说拿着拿着,但是这个时候我们总要客套一下,不要不要不要,但是心里想的是快塞我兜里。现在的李隆基处于的就是这样的状态。】

[笑死了,表面上:不封禅不封禅,实际上:封!马上封!明天就封!]

[傲娇着矜持。]

[李隆基是很想去的,但是泰山好像不是很欢迎他。]

[没错,毕竟把他的玉册都丢出来了。]

李隆基听着天幕你一言我一语地嘲笑他,心里只想拼命摇晃自己的脖子。

泰山有什么好去的,泰山马上都要脏了,你还去,现在好了,留给后人更多的笑料了。

为封禅做的准备工作还历历在目。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李隆基已经开始觉得此前那些行为很可笑了。

去他的“英威迈于百王,至德加于四海”,他还因为张说的这句话和封禅这件事而兴奋地成宿成宿睡不着觉,和姜皎一起喝酒宿醉。

现在想来那喝过的酒都流进了脑子里去。

他但凡清醒一点,也不会被那些好听的话给裹住了小脑,没法思考。

他但凡拿出创造盛世的一点点英明神武,现在他就不会站在泰山脚下丢人!

真是老脸都丢尽了。

张说看了眼脸红到脖子根的李隆基,在心里提前为自己鞠了一把眼泪。

很快了,按照心里这个不祥的预感,很快天幕就要背刺他了。

尽管他不知道天幕要背刺什么内容,但是他确信,天幕要背刺他了。

于是张说和李隆基一并,捂住了老脸。

【要说李隆基的心事,张说知道啊。张说自然看出了李隆基“不要不要”的背后是“就要就要”。所以他连续几天上书请愿,这回不要文人儒生了,他亲自请求李隆基顺应天意。李隆基再次推辞,他摆摆手:“嗳,朕没有什么功劳,怎么能封禅呢?”这是想空口套夸夸了。】

【要说张说不愧是文臣之首,执掌文坛三十年,他就是会夸人啊。他一通话把李隆基夸地天花乱坠:创九庙,礼三郊,大舜之孝敬也;敦九族,友弟兄,文王之慈惠也;卑宫室,菲饮食,夏禹之恭俭也;道稽古,德日新,帝尧之文思也;怜黔首,惠苍生,成汤之深仁也;化元漠,风太和,轩皇之至理也。】

【这是把尧舜禹都搬出来了。】

[好家伙,这糖体炮弹,把李隆基都砸晕了。]

[我直呼六六六,要说拍马屁还是古人在行。]

[哈哈哈哈跟张说一比我那群拍马屁的同事都不算什么了。]

[李隆基:飘了飘了,要起飞了。]

天幕下,那个被泰山“扔出去”的玉册就在不远处,那是一个李隆基和张说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这玉册,就是被后人连带着宋真宗的那份一起挖出来的东西。

想想后期泰山这个“光荣榜”变成了“耻辱架”,一君一臣两个人又再次捂住了自己的脸。

之前夸/被夸的那些话都是现在丢出去的人啊。

【张说的话,加上全国各地文人儒生的联名上书,让李隆基觉得火候终于差不多了。所以他大手一挥,作顺应民意的样子:封禅!】

【封禅可是一个影响全国的大事,一时间,中央各部门都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了,不管是跟随皇帝一起去的人选,还是护送队伍,小到后勤保障的每一个人员都需要仔细筛选确认。】

【开元十三年的十月十一日,李隆基带着一群人踏上了在去泰山的路,这个队伍排场巨大,相当拉风,光是后勤的小队都绵延了几百里,晚上安营扎寨的帐篷都有几十里。】

哈哈。

经天幕的提醒,李隆基再一次对自己带来的人数有个一个清晰的概念。

当时只想着排场要大,面子要足。

完全没有想过天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顺便给他来个背刺掀翻他这回事。

所有人,包括那不起眼的后勤小兵都能看到天幕。

这回真是丢人丢大发了,这相当拉风的巨大排场都变成了笑柄。

【我们都说泰山封禅是盛唐的顶点,在此之后不仅暗生危机,李隆基的性格也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他开始变得爱好奢侈享乐,开元初期选人才的锐利眼光也消失了,最后本性暴露,愈演愈烈,以至于酿成大祸,最终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李隆基低下头,肩膀也垂了下来。

来吧,骂吧,他准备好了。

站得靠后一些的宋璟也准备好了。

他在一众人差异的眼光中拿出带墨的笔和已经发毛的纸,然后认真展开那张纸,目光灼灼看向天幕。

来吧,骂吧!

让他听听天幕要说陛下日后会犯什么错,他通通记下来,确保见缝插针进行劝谏。

光是之前那几处错误,不知道陛下有没有记在心里,反正他已经说到不假思索就能脱口而出的地步。

他得把天幕说的话都记下来,再进一批货。

总要在陛下耳边念些新内容,给陛下换换脑子。

天幕给张说来了一个出其不意。

本以为要挨骂的张说现在睁开一只眼睛。

哦呦?还没有到背刺我的时候。

嘿嘿。

张说偷偷看了一眼李隆基颓废的背影,感受到了他心如死灰的情绪。

窃喜。

还没排到他,窃喜。

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啊。

天幕要骂人有陛下顶着,真是好啊。

结果天幕又给张说来了个出其不意。

【所以在封禅时期的李隆基变成了后期不可挽回的模样了吗?没有,现在的李隆基他还有救,我们举几个封禅期间的例子。】

窃喜的张说转而呆滞。

啊?不背刺陛下了吗?

他自认为自己是摸清了天幕的套路,现在看来他离摸清天幕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啊。

李隆基低垂的脑袋慢慢抬了起来。

“现在的李隆基还有救。”

还有救?

不骂他?

已经做好挨骂准备的李隆基带了一些不可置信。

他已经不把天幕的背刺放在心上,天幕说什么,他按照天幕说的改就是。

最多骂地难听些,他虽然难受,但是还是会做好笔记。

等天幕消失,他不难受了,再拿出来看看,扣出一些有用的细节出来。

他本以为自己在天幕和后人的眼中是一个罪无可恕的皇帝。

毕竟所有人都骂他,没有人愿意夸他。

他也知道,弃城而逃这些行为看起来也非常离谱。

他的玉册还还和那个废物宋真宗的玉册被捆绑在一起,被泰山直接扔了出去。

想想,李隆基哽咽了。

后人不认可他,他们嘲笑他,泰山也不认可他,要把他的玉册丢出去。

可现在天幕却说“他还有救”。

这是不是说明,有一些后人还是对现在的他抱有期待的?

他们希望自己能变好是吗?

一直被骂的李隆基难得在天幕的话中,从字里行间的缝隙里抠出了一点点带着温情的希望。

像是一个成绩很差的学生。

所有人都对他失望了,但是有一个声音相信他会变好。

李隆基偷偷抹泪。

我有在努力。

【第一件事可以证明这个时候的李隆基心里是有百姓的。他在写祭祀语的玉碟上为天下苍生祈福。祭祀用的玉碟写的是皇帝的愿望,再加上这个玉碟从拿出来,到祭祀,再到最后放进密封的石室,都是皇帝一人完成,也就是说这个玉碟一般写的都是皇帝的个人愿望,比如长生不老,再比如死后位列仙班等等。】

【李隆基的玉碟写了什么呢?他写的是:恭承大宝,十有三年。敬若天意,四海晏然。封祀岱岳,谢成于天。子孙百禄,苍生受福。】

[子孙百禄,苍生受福,这时候的李隆基心里还是有百姓的吧。]

[原来前期的李隆基真的在好好做人啊?后期的他真的太让人生气了。]

[唉,后面他要是不作,我们也不会骂他。]

[实在是太痛心了,好好的盛唐就这样败在他手里了。]

[如果他能一直把盛唐的样子保持好,那唐朝真的是我最喜欢的朝代了。]

[别说了,我现在也是最喜欢唐朝。]

李隆基摸着自己的心。

他在问自己,他心里是有百姓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