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遇险逼着她求他。
倾丝将珠绮的这一番劝语听进了耳畔,霎那间脸色一白,心里是千万个不愿意,也不认为自己在魏泱跟前有这么大的脸面,还能让他动了给秀姨娘请太医的心思。
要知晓太医院的太医们等闲不会往臣子家中来出诊,若是宫中御前有个什么急事,太医们可要落得个延治不利的罪名,一不小心便会落得个抄家灭族的结局。
哪怕乾国公府担了个国公府的名头,才为了给王睿之看诊而劳烦了张太医,又怎么能为了个人微言轻的秀姨娘而在进书递进宫里,再将张太医请来乾国公府?
人心皆偏,王若箫的心里也自有一把杆秤,若是王老太太或钱氏病了,他自然愿意大动干戈一场。
可秀姨娘实在是不配。
王雎之认清了这一点后才如此痛苦不堪,秀姨娘于王若箫等人而言是卑贱、低微、不值一提的奴婢,可在他心里,秀姨娘却是比明珠还要珍贵的慈母。
秀姨娘为了他在乾国公府的内院里蹉跎了半辈子的光阴,卑躬屈膝地讨好着王若箫与钱氏,甚至连钱氏身边的奴婢们都可以在她面前作威作福。
她事事隐忍,不过是想护住王雎之的安危,替他挡下那些流言风语、危机四伏的风浪。
明明姨娘是这般柔弱、清瘦的弱女子,可回回遇上王雎之的事,她就能张开羽翼挡在他身前。
王雎之苦熬了三夜,因府医说他实在没有本事将秀姨娘治好,这样的疑难杂症发起来又快又凶,也只有太医院的院首方能下个决断。
于是,王雎之就去求了王若箫,结果只得了一场羞。辱,他还赶去了北竹苑,想求一求魏泱。
他母亲英瑰公主是圣上的胞姐,父亲傅国公又位高权重,更何况他自己在明溪帝跟前也是极有脸面的。
只要魏泱张一张嘴,太医院的院首自然愿意来乾国公府走这一趟。
陷入困境的王雎之跪在了魏泱跟前,将尊严与体面抛之脑后,磕着头恳请魏泱救救秀姨娘。
魏泱才刚下值,先回了一趟傅国公府,而后优哉游哉地赶来了乾国公府。他在北竹苑里坐了一个时辰,甚至还让绛玉和绛雪搬了软榻在庭院里。
他便躺在软榻上瞧着刑部的公务典籍,日色洋洋,魏泱便在北竹苑等候着王雎之的到来。
“我为何要帮你?”魏泱丢开了手里的典籍,好整以暇地问王雎之。
王雎之垂着头,盯着刺眼的日光跪在魏泱躺着的软榻前,伏弯了脊背,道:“姨娘身边的丫鬟说,她在发病前来过一次北竹苑,不知世子爷为何要见我姨娘?”
他仿佛是伤心到了极点,低微到尘埃里的姿态里反酿出了几分玉石俱焚的狠意来。
只可惜王雎之的这一句质问于魏泱而来犹如蚍蜉撼树般做无用功,所以魏泱也只是勾了勾嘴角,冷笑道:“你在质问我?我可没有对你的姨娘做什么,是她主动来向我讨了一包西域的奇药。”
王雎之陡然抬头,眸中竟是错愕与震颤。
魏泱将他面容里的神色尽收眼底,嘴角的笑意愈发深邃了几分,“那包奇药能让男子终身不举,哪怕太医院的院首或是隐居世外的神医来替他诊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雎之的面色随着魏泱出口的话语而越来越难看。
“秀姨娘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实在令我感动。”他直勾勾地盯着王雎之,只说:“王睿之没了男人的本事,这乾国公府的世子之位便只能落在你身上。”
至于秀姨娘为何会突然病入膏肓,自是魏泱在背后使得手脚。他只是告诉秀姨娘,别把王若箫和钱氏当成傻子玩弄,王睿之突发隐疾,他们下功夫去查幕后黑手,一定会查到秀姨娘身上。
这位隐忍了大半辈子的妾室已是下定了主意要为王雎之铺路,便义无反顾地给王睿之下了西域奇药,并在事后喝下了剧毒之药。
她想,只要她死了,给王睿之下药之事就死无对证。王若箫再冷漠无情,在费了个嫡子的情况下也不会对雎之赶尽杀绝。
往后,雎之就不用再过瞧人眼色的日子。
这一局于秀姨娘而言是有死无生,对王雎之却是百利而无一害,他只要想的通透,狠下心不去管秀姨娘的死活,乾国公府世子爷一位一定会平平安安地落在他头上。
可偏偏王雎之还存有几分人性,他无法眼睁睁地瞧着秀姨娘为他往后的富贵之路奉献出一切。
泪沾长衫,王雎之红着眼问魏泱:“姨娘的毒,可有解药?”
魏泱挑着眉笑答:“有,就在我这儿。”
“世子爷想要我为您做什么?”王雎之眸光越来越坚定,态度也越来越恭顺。
魏泱笑了笑说:“我就是喜欢和你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
他给王雎之开出的条件是,王雎之要想法子让倾丝来求他。
魏泱说话时的语态高高在上,又藏着几分残忍的冷漠:“在她心里,你是事事都好、帮她良多的大表哥,你开口求她,
她一定会来北竹苑求我。”
王雎之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一刻钟前,他便在倾丝跟前落了泪,示弱着哽咽道:“若姨娘没了,我也不独活。”
所以倾丝在走回月华阁的路上才会这般心事重重,东升又提前给珠映通了气,她便向倾丝进言。
去求魏泱,魏泱一定有法子替秀姨娘请来太医。
“我在魏世子跟前根本没有脸面,去求了也是不管用。”倾丝踟蹰犹豫着如此说道。
冬儿不声不响,珠绮却一反常态地多话道:“姑娘不试一试怎么知晓呢?况且您这两日夜夜都睡不好,担心秀姨娘和大公子,若是您不去北竹苑走这一趟,奴婢只怕往后您心里过不去。”
这话说的就重了几分,偏偏倾丝又将珠绮的话听进了心里,当下只立在廊道上犹豫不定,时不时地还要搅动着自己手里的软帕,总是拿不定主意。
约莫一刻钟后,倾丝草草用了午膳,往内寝里午歇时偶然瞧见了博古架上王雎之赠予她的一对木雕鸟雀。
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一队栩栩如生的木雕鸟雀,忆起她初来乾国公府时那些寸步难行的难熬日子,若没有大表哥几次三番地施以援手,她哪里能挨到今日?
思及此,倾丝便从床榻里起了身,让冬儿和珠绮为她好好地打扮了一番,这便走去了北竹苑。
*
北竹苑院门大开,一片片晚霞倾洒而落,将守着门的罗婆婆衬得犹如个慈祥的仙人一般。
倾丝心里打着鼓,好不容易走到了北竹苑门前,却思忖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走进去,罗婆婆正张目四望,便瞧见了廊角处娉婷立着的倾丝,她只笑道:“表姑娘来了。”
北竹苑的庭院大开大敞着,仿佛是特意在此迎接着倾丝一般。
转瞬间,罗婆婆已走到了倾丝身前,和蔼又亲昵地攀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进了北竹苑。
罗婆婆走得极慢,倾丝的步子却是比她还要再慢上一些。两人磨磨蹭蹭地走到了廊道的青石台阶下,罗婆婆朝着耳房的方向唤了一句:“绛玉姑娘。”
话音甫落,绛玉便小跑着走出了耳房,瞧见罗婆婆身旁立着的倾丝后,立时欢喜道:“表姑娘总算是来了。”
她仿佛是在此盼了倾丝许久一般,眉开眼笑地说话时整个人喜意斐然。
倾丝有些摸不着头脑,愣了一会儿后才问:“绛玉姐姐,世子爷可在此?”
绛玉忙领着倾丝往耳房里走去,又吩咐小丫鬟们端上了茶水和糕点,这才答话道:“姑娘别恼,您啊就在这耳房里等上一等,至多还有两个多时辰,咱们世子爷就要下值了。”
她这话一出,倾丝却是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瞧着也没有方才那本紧绷,坐在软榻上的身姿也自然了几分。
一旁的绛玉正在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所以并未错过她素白脸蛋里的这点细微的变化。
她知晓旁人都觉得世子爷高高在上的难以解决,她家世子爷也不会学那些油嘴滑舌的男儿说好听的话哄女子高兴。
可不得让她这个贴身丫鬟在背后说说好话吗?
“表姑娘是不是有些怕我们世子爷?”绛玉堆着笑问倾丝道。
倾丝猛然被戳中了心事,娇俏的脸蛋上便划过几分慌乱与无措,她瞥了一眼绛玉,便怯怯地点了点头。
她是很怕魏泱,那日鼓足了勇气去书房送了扇套给他,却只是得了一场奚落。在倾丝的眼里,魏泱本就是九天宫阙之上的贵人,于她而言便如同是虚无缥缈的存在。
王珠映与梅若芙争抢着的人,她是半点也不愿牵扯进去。可一方面魏泱这身份能带来的好处又明明白白地摆在了她眼前。
魏泱难以接近,又有些喜怒无常。可他只要动一动嘴,就能挽救秀姨娘的性命,也能将倾丝从泥泞里捞出来。
可她要如何才能入魏泱的眼呢?
思绪蹁跹间,倾丝般赧然一笑道:“魏世子瞧着脾气不大好呢。”
一旁的冬儿和珠绮闻言都是一愣,随后忙递给了倾丝几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在绛玉跟前说魏泱的不是。
若魏世子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该为了这一句话而生姑娘的气了,若再使出点绊子来,姑娘可是得不偿失。
丫鬟们频频给她眼神示意,倾丝也后知后觉地住了嘴,红着脸、无所适从地望向了绛玉。
绛玉却只是莞尔一笑,道:“姑娘在奴婢跟前大可自在些,奴婢不会出去乱说话的。”
耳房内除了倾丝带来的冬儿和珠绮外,确实只有绛玉一人身处其中。她说话的语态又这般温柔似水,柳眉和美眸里俱是亲昵又和善的笑意,让身旁的倾丝慢慢地放下了心中的芥蒂。
“闲来也是无事,姑娘不妨与奴婢说说,世子爷怎么吓人了?”绛玉眨着杏眸问。
倾丝瞧她一眼,踟蹰了半晌后反问道:“难道你不怕吗?”
绛玉没想到倾丝会这么问她,愣了一会儿后才笑道:“我们爷外头瞧着是有些冷清冷心的模样,可他其实待身边的人极好。姑娘猜一猜,刁嬷嬷、绛雪和奴婢一月的月例有多少?”
提到钱财,倾丝潋滟着霞彩的明眸愈发澄澈了几分。
绛玉没有卖关子,只给她比了个“十”的手势。而倾丝瞧见绛玉的手势后,险些忍不住面容里的惊讶之色。
她早知晓傅国公府富贵昌盛,却不想魏泱出手会这般大方。
十两银子可抵一户人家一两年的嚼用了。
这炙烫人心的富贵再度让倾丝动了些心思。绛玉边说笑着边打量倾丝的脸蛋,见她有些怅然无措,便又添了两句:“这还不算什么,逢年过节的赏赐更是丰厚。”
财帛动人心,冬儿和珠绮也听得艳羡不已,更遑论倾丝。
“还有,咱们爷如今房里没有通房丫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奴婢与姑娘十分投缘,比起王姑娘和梅姑娘,奴婢更喜欢您呢。”绛玉扬起一抹笑来,而后直勾勾地盯着倾丝道。
她已是把心里的意图表现的十分明显,倾丝并非蠢人,哪里会听不明白她话里的言外之意。
绛玉对她的确是十分亲昵,里里外外地帮了她不少忙。可无论她在魏泱跟前有多么得脸,都代表不了魏泱的想法。
魏泱瞧不上她,绛玉再喜欢她又如何?
所以倾丝也没有接话,只是勉强笑笑,又夸赞起了桌案上的茶水。
“前些时日我喝了你们这儿的茶水,总是觉得与府里的不大一样。”倾丝随意的一句话,正意图转移着眼前这难以言喻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