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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鲜和牛被服务生剪成大小均匀的块状,在炭火盘烤出的滋滋声里,陆时聿随口问道:“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江棠梨喝了口他刚刚倒的普洱。

“晚上熬夜、白天睡觉。”

陆时聿:“”

因为酒吧,所以如此的黑白颠倒?

不是说她父亲管她很严吗?

想起之前被她拿作挡箭牌,陆时聿眉心不自觉卷了一下,那这段时间,又是谁做了她的挡箭牌,沉思间,听见她话题一转。

“哦,对了,”江棠梨放下手里的水杯,“装修图我画好了,晚上发给你。”

“你自己画的?”

“对呀。”

陆时聿微微一怔,“所以你刚刚说晚上熬夜是熬夜画图?”

“不然呢,”说到这,江棠梨叹气:“我倒是想白天画,可惜静不下心来。”

视线停在她脸上,再飘转到她眼睛下方,之前没看出来,如今被她这么一说,倒是隐约瞧见了点黑眼圈。

烤盘上的肉都已烤好,陆时聿挥手让服务生出去。

“下次可以试着把书房光线调暗,不然总这么熬夜,很伤身体。”

这话像是有感而发,江棠梨看了他一眼,“你工作这么忙,应该也经常熬夜吧?”

熬夜当然不可避免,但陆时聿不会让自己超过凌晨休息,工作固然重要,但身体却是一切重要的根本,只是不等他开口——

“所以你身体”

若她没有拖出尾调,陆时聿还不会多想。

“我每年都有体检,身体很好。”

语速快过平时,江棠梨嘴角一抿,没笑出声,但是肩膀抖出了笑意。

这种话题很容易擦边,但是见他强忍情绪不露分毫,让人忍不住想逗。

“检查是检查,实操是实操,这两者可不一样。”

陆时聿没想到她一个女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还当着他一个男人的面。

甚至在她说完,不仅没有丝毫的羞色,眼里还满是张狂的狡黠。

她该不会以为她一个女孩子能在这种问题上占到便宜吧?

但是除此之外,陆时聿还品出了其他。

那就是,他不是第一个被她开这种玩笑的男人。

那被他开这样玩笑的男人都会怎么回她?

迂回婉转还是直白裸露?

不过想来,她应该是没吃什么亏,不然早长记性了。

索性,这次就让她铭记于心。

“所以你要试试吗?”

江棠梨咬在双齿间的鱿鱼丝一停,“试、试什么?”

陆时聿知道她能听懂,但为了让她记忆鲜明一点,直接把话说到露骨:“实操。”

第26章

中国语言博大精深。

明明他说的是「操」是第一声,可听在耳里却是第四声。

而且还不能细品,一品就满脑的画面。

江棠梨脸红到了耳朵根,“你、你”话卡在嗓子眼,好半天才骂出声来:“你不要脸!”

陆时聿面色不仅无波无澜,还夹起一块和牛到她碗里:“这个话题不是你先挑起来的吗?”

话是她先挑起的不错,可谁知道他竟然回出这么臊人的话。

到底都是哪些眼拙的人,竟然说他是君子说他是绅士。

狗屁!

江棠梨恶狠狠剜过去一眼。

陆时聿被她那炸毛又强忍的表情逗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在男人面前逞这样的威风。”

江棠梨哪在男人面前吃过这样的亏,重点是,她也不是和谁都会开这样的玩笑,还不是看他古板又无趣,谁知竟也一肚子的坏水!

不讨些脸面回来,她哪里甘心。

“后天才订婚呢,你就等着瞧吧!”

陆时聿顿时哑口。

瞧见他吃瘪,江棠梨下巴一抬:“这就怕了?”

倒谈不上怕。

陆时聿笑了笑:“那你这么多天攒出来的黑眼圈岂不是白熬了?”

刚一说完就见她倒吸一口气,陆时聿以为她是被自己暗含的意味要挟住,结果下一秒却见她把指尖压在自己眼睛下,还说——

“怎么可能,我今天贴了两次眼膜贴呢!”

陆时聿:“”

视线随着她手指的动作定在她眼睛里。

黑色瞳仁,带着几分惊恐,雾蒙蒙地看过来,像是问他要一句否认才能心安。

怔愣间,又见她扭过身子从包里掏出一个短柄的方形小镜子出来。

江棠梨对着镜子细看了半天:“我怎么看不出来?”

镜边往下一落,和她带着质问的眼神对上,陆时聿也不知为何,忙错开她视线:“可能是我看错了。”

说完又唇角一抿,笑出一声鼻音。

不知是笑自己的前后不一,还是笑她刚刚的反应太过出人意料。

只是这一笑,肩膀的抖动就没能立即停下来。

陆时聿鲜少会笑出声,而且还是持续性的,可对面的人的表情实在太过生动,生动到,除了「可爱」再也找不到其他更贴近她的形容词。

江棠梨也是第一次见他笑到扶额。

笑到让她再次对着镜子照了半天。

“好了,别看了,”陆时聿清了清嗓子:“或许是光线的问题。”

为了快速将这事翻篇,陆时聿岔开话题:“今晚要去酒吧吗?”

这段时间,江棠梨只是隔三差五才会去,不知道怎么回事,她那个老父亲像是突然变了个人,看见她出门也不问她去哪了,回来晚了还会端一杯鲜奶亲自送到她房间。

简直和以前是两个极端,弄得她心神不宁,总觉得事出有妖。以至于她这段时间别说晚归,就连门都很少出了。

不过听她说了这段时间的‘匪夷所思’,陆时聿几乎瞬间懂了江祈年的心思。

也佩服他如此能拿捏到女儿的方法。

既然奏效,陆时聿自然不会挑破,他故作沉思了一阵,“那你这段时间就乖一点。”

江棠梨心里暗叫一声天呐,她还要怎么乖?

手里的金属筷尖被她戳在盘边,细脆的声音里,她委屈抱怨:“再这么下去,我会得抑郁症的!”

见对面的人不说话,江棠梨两只肩膀左右晃着,语气也都了几分撒着娇的软调:“我现在就等着你把我从这牢里救走呢!”

怎么救?

把她带去海市,岂不是给了她夜夜晚归的机会。

想到这,陆时聿突然觉得领证之后把她留在京市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

可她如此殷切地看过来,陆时聿也只能点头:“我回头想想。”

吃完饭,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包厢。

只是没走两步,后面突然传来一道惊喜的男声——

“大梨!”

陆时聿回头,见一个约莫二十出头,湿发、颈戴金属项链的年轻男人正直直看过来。

江棠梨也是微微一愣,但是短暂的惊讶后,就只剩激动和兴奋。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或许是友人相见,情绪激动都能理解,可也不至于在这一句之后就跑到人家面前,抱住人家的肩膀不说,没来及穿鞋的一双小脚还止不住地在地上蹦跶。

“上午刚到,还想着明天找你呢,”说着,男人上下打量她:“一年不见,怎么还这么漂亮。”

江棠梨嘁他一声:“哪比得上俄罗斯那些肤白个高的美女啊!”

“没你白!”

陆时聿只觉这话刺耳难挡。

喉咙一滑,不经思考地喊出声:“梨梨。”

男人看过来,眼角慢了两拍,微微眯起:“你朋友?”

江棠梨却只浅浅回了个头就扭了回去,“你这次回来该不会是为了我吧?”

陆时聿:“”

不做介绍,还直接岔开话题。

陆时聿携两分清隽笑意走过去,礼貌伸手,但开口却不见礼貌的你好:“陆时聿。”

语气很淡,可听着,却有种冰块落入玻璃杯中碰撞出的肃冷。

对方目光带着几分探究,打量了他一个上下后,伸手回握:“周少宇。”

这一声礼貌回应后,男人眉宇忽地一抬,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原来你就是陆时聿。”

听着,像是有几分挑衅的味道。

但也不难听出,对方知晓他的存在。

只是不知这所谓的知晓,是知晓他和江棠梨的关系,还是他陆时聿的身份。

不过他既要明天约他的人

陆时聿嘴角笑意不减:“这两天梨梨会有些忙,周先生如果不急,可以等周一之后。”

以为对方会细问,结果却传来很爽快的一声“行”。

周少宇手往江棠梨后脑勺一揉:“那就周一,到时候带你去玩。”

陆时聿刚一把视线落到江棠梨脸上,就见她眉眼一弯:“那你可要说话算数。”

“什么时候骗过你?”

听得出来两人相识已久,但是回去的路上,陆时聿一个字都没有细问。

灯影错落的车厢,见旁边的人一路都埋头玩手机。

直到车驶入欧菲庄园。

“之前你说领证时间由我来定。”

江棠梨“嗯”了声,头却没抬,“你想好了跟我说一声就行。”

“那就订婚第二天。”

江棠梨愣了一下,这才扭头看他:“你说周一啊?”

“那天你还有其他重要的事吗?”他尾音微抬,语波却淡得很。

“”

总不能说和少宇出去玩比领证还重要吧?

江棠梨笑得尴尴尬尬:“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被她拿在手里的手机屏幕,刚一暗下去又再度亮起。

陆时聿不露声色地瞥了一眼后,是一条微信消息。

所以她这一路都是在跟那个姓周的男人在聊天?

陆时聿视线收回,“那周一下午,我们一起回海市。”

以为她会找个理由把时间往后拖,谁知扶着方向盘的胳膊却被她一把攥住。

“真的吗?”

若不是今晚那个男人的出现,她的这道声音,只会让人觉得喜。

但是现在,怕是只有惊。

刚好车在院门口停下。

陆时聿看了眼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细细的手指,力道却不轻。

搂那个男人肩膀的时候,是不是也用了相同的力道,又或者

比此时更加有力。

路灯越过车顶,从窗外漏进来半扇,柔和的琥珀色光线里,他肩膀以上半明半昧。

“不想去?”

江棠梨看着他那张晦暗不清的脸。

她什么时候说不想去了,她恨不得现在就去好吗?

只是他说话怪怪的,平日里的儒雅不见,反倒多了几分邪气。

是错觉吗?

江棠梨眼睛眨了眨,只是不等她开口——

“吃饭的时候还让我尽快把你带走,这才多一会儿就改变主意了?”

他从始至终不提横在他心里的那个男人。

他不说,江棠梨自然也没往别处想。

但是第六感告诉她:“你在跟我发火吗?”

陆时聿喉咙滑滚两下,“好好的,我跟你发什么火。”

江棠梨歪着脑袋往他面前凑:“那你刚刚的语气怎么好像要把我吃了似的?”

有吗?

陆时聿丝毫不觉得自己有情绪露出来。

“是你自己想多了。”

他声音刚一落下,江棠梨就“哼”出一记冷音,“还没订婚就开始给我脸色看,这要是结了婚,你是不是还准备在枕头下备条皮鞭?”

真不知她这小脑袋瓜子都装了些什么。

陆时聿还她一记不冷不热的气音:“你要是能接受,也未尝不可。”

江棠梨眼睫眨了两下后,才后知后觉他话里的不正经。

一晚上连着两次被他拿这种话奚落,江棠梨已经没了羞,就只有恼,满脑子都是要怎么将他一军。

搭在中控边的手一抬,江棠梨两指捏住他下巴,把他的脸完全侧掰过来面前自己。

“我还喜欢手铐呢,你要不要也买一副备着?”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陆时聿感觉到自己心跳的不规律。

可捏在他下巴的力道却又不给他失神的机会。

对望中,她下弯的眉眼,上扬的嘴角,笑得妩媚又惑人。

可陆时聿知道,她在撒气。

为他刚刚的出言不逊。

可她用这种方式回击,就没想过吃亏的会是她自己吗?

看来还是没能让她长记性。

陆时聿抬手一握,修长的手指圈住她细白的手腕,然而他就只握着没有将其拿开。

胸腔里紊乱的跳动,快过被他指腹压着的腕心脉搏。

陆时聿不露声色地一笑,欺身过去。

江棠梨下意识就想往后躲,只是手腕刚一往回收,就被他用双倍的力道反方向一拽。

“周少宇,”他终于念出了忍了一路的三个字,余音落地,被他深埋于心烦躁也显露在眼底,“需要我宽限出两天时间给你们吗?”

他近在咫尺的鼻息,让江棠梨大脑空白了两秒。

但是腕心传来的压迫,让她迅速回了神。

江棠梨终于知道他的不对劲出自哪里了。

刚一佩服自己的第六感,耳边就拉响了另一道警报音。

他该不会在吃醋?

心底刚萌生出这一想法,就被她脱口问了出来。

陆时聿丝毫不避她的直白,“我不能吃醋吗?”

他的不答反问,让江棠梨眼睫直眨,心跳也加快。

吃醋,都开始吃醋了,那接下来,他该不会是要跟她表白吧?

心底刚喊出“天呐”——

“就算我们之间只是一场毫无感情的商业联姻,但你当着我的面,和别的男人又搂又抱的,不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不告白,却反过来怪她。

怎么,这是生怕被她发现他的小心思?

江棠梨下巴微微一抬,眸光流转在他看似平静的脸上。

“没想到陆总吃起醋来也和别的男人不一样。”

她微扬的语调不乏揶揄,可陆时聿却品出了另一种意思:在他之前,是有很多男人为她吃过醋?

江棠梨腾出一只手,指尖往他依旧攥着她手的腕心处一戳。

像是被一根针扎进了脊髓,陆时聿手指一松。

就着中控台的光线,江棠梨歪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都红了。

真是不会怜香惜玉。

送他一记自己体会的眼神后,江棠梨打开车门,一条腿都迈下车了,她又转过身来。

“周少宇,”她笑出了眯眯眼,“回去的路上,多念几遍,念出声的那种。”

陆时聿听笑了。

目送她进门,嘴角那强挤的笑痕一秒平了下去。

周少宇。

三个字,被他念得危险而薄凉。

可即便这样,晚上十点,陆时聿也依旧发了一条晚安短信过去。

不是敷衍,就是想看看她是否会心存愧疚回他一句软话,哪怕是一句晚安。

可惜没有,十点发的短信,到了十一点都不见她回复。

一直到十一点四十二分,借两杯红酒想尽快入眠却依旧辗转反侧的时候,漆黑的房间里亮出一片冷白的光。

以为是她的回复,点开,也的确是她发来的。

但却不是任何文字或语音,而是一个文件压缩包。

看着被编辑的文件名:酒吧装修图纸。

陆时聿彻底被气笑了。

「江棠梨」

他第一次喊她的全名,虽然是文字。

「准备好你的户口本,明天早上八点我去接你。」

看见这条短信,江棠梨按在眼膜贴上的手指一僵。

明天?

不是说周一的吗?

她一个电话拨过去:“哪有订婚前领证的呀?”

陆时聿当然不是临时变卦,但若不这么说,她会回复?

房间没有开灯,背靠床头的人和漆黑如墨的夜色混为一体。

“不是你说的,领证时间由我来定?”

大半夜的不睡觉,原来搁这等着她呢!

江棠梨心里冷哼一声的同时,手指打圈地点压在眼睛一周:“都快十二点了,陆总想什么想到现在还没睡呀?”

她故意“呀”出一声惊讶:“该不会是念周少宇念到失眠了吧”

唇形那么漂亮的一张嘴,却如此地伶牙俐齿。

陆时聿气出一声无奈:“非得在这个时候提一个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吗?

不相干还能让他吃这么大的醋!

不过他不承认,那她也不好按着他的脖子说什么。

江棠梨把话题拉了回来,“反正明天我不去领证,你爱找谁去找谁去。”

陆时聿:“”

“不是说外头想嫁给你陆总的人一抓一大把吗,那你就去随便抓——”

“酒吧不开了?”

一句话,让江棠梨顿时止住声。

“还是说那位姓周的能给你想要的一切?”

被他亲自垒高的墙又被他亲自推翻。

江棠梨嘴角抬出一记得逞:“你也知道人家姓周呀?”

姓周怎么了?

陆时聿完全没察觉出这个姓氏有何特别之处。

当然,江棠梨没给他深想的机会,“很晚了,陆总早点休息,真想领证呢,那就周一,到时候我也不让陆总来接,咱们就民政局门口见。”

认识她到现在,说话不从不顾他感受的,她是第一人。

置他短信不回半月有余的,她也是第一人。

一件事,被她推翻捡起几个来回,而他却只有顺她心意的份的,她还是第一人。

包括现在,一声再见都没有就挂断他电话,也是除了她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

陆时聿深吸一口气,试图调整这个时间点最不该在心底生出的波澜。

但是作用甚微。

他看向漆黑如墨的窗外。

周少宇。

不假思索、不经大脑地在心里念出这三个字后,陆时聿闭了闭眼。

就在他再次深吸一口气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

是扰他今晚失眠的人发来的消息。

「长夜漫漫,陆总可千万别因为一个男人失了眠。」

因为一个男人?

谁是罪魁祸首难道她这个当事人不知道?

第27章

周六,也就是订婚宴的前一天晚上,江家宴请了满满三桌的亲友,就连一年到头都难见一面的三姨三姨夫都从澳大利亚飞了回来。

结束后,江棠梨软着身子骨回到家。

周温乔从厨房端出一盅燕窝来:“今晚不要熬夜,早睡早起,明天早上七点,化妆师和造型师会过来。”

提亲要打扮,订婚要打扮,婚礼更是想都不用想。

江棠梨往沙发里一歪:“好烦!”

她不止心里烦,身体也乏。

从今早七点就被大姨家的四个小不点吵醒之后,她眼皮都没阖上过。

周温乔把她扶起来:“晚上看你也没怎么吃,喝几口垫垫肚子。”

刚喝一口,江棠梨突然想到一件事:“之前万家老二订婚的时候就改口喊男方那边爸妈了,那我呢?”

周温乔想了想:“你要是一时改不过来也可以先不改,陆家那边没有强求。”

没有强求就好,不然她还真怕自己叫不出口。

但是

江棠梨又仰起脸:“那我要是改口了,陆时聿是不是也得改?”

“那是当然。”

当着她们江家那么多亲戚的面,喊她的爸妈为爸妈,这要是被拍下来或录下来

“那明天有媒体吗?”

周温乔皱眉了:“昨天给你看的订婚流程,你别告诉我,你还没看。”

看了,但是没看几行就睡着了。

江棠梨哪还有心思喝东西,推开周温乔胳膊就往楼梯方向跑。

“要给你送房间吗?”

江棠梨背身直摆手:“不用,喝多了明天要水肿了!”

回到楼上,江棠梨准备将订婚流程细细看上两遍的,结果看到红包礼之后的「介绍亲友」,她目光陡然顿住。

这要是按辈分喊人,那岂不是得喊周少宇

正红色的卡封被她遮住了半张脸,露出的一双眼,弯成了月牙,浓浓笑意里,全是狡黠的幸灾乐祸。

*

虽说提亲那天两家商议一切从简,但这“简”也是只简在其外。

除了不通知媒体,集团不发订婚通告之外,该有的,陆家一样也不少。

就好比聘礼,二十六个红木礼盒装里除了有四京果、海味三牲,椰子、酒水喜饼茶叶外,还有龙凤烛、龙凤袍,以及用黄金打造的梳子、尺子、镜子、算盘等珠宝首饰,而最大的红木礼盒里是用红绸扎着的一百零一万现金,寓意万里挑一。

和提亲那天一样,老爷子守在门口,看着佣人来来回回将红木礼盒一件一件地搬到车内。

和提亲那天不一样的是,今天多了两组安保人员护送车队。

至于陆时聿,自然哪儿也没去,一身黑色正装地站在老爷子身侧。

要怎么形容眼前的场景呢,过年都没有这么大的阵仗,他甚至有点不敢想婚礼那天得隆重到什么程度。

其实要说隆重,这些聘礼倒也还好,主要就是人。

昨天听爷爷说,江家那边去了近三十位亲戚时,陆时聿着实被震惊到了。

当时老爷子还叹了口气:“人丁兴旺就是好啊。”

说完,他眼含期待看着唯一的孙子,继而语重心长:“以后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

陆时聿除了一笑,实在不知如何应对。

为了不引起骚动,前往欧菲庄园的车辆依然只有九辆,六辆主车,外加三辆改装过的装甲货车,但是加上前后左右的六辆安保车辆外,声势依旧浩荡。

九点十二分,十五辆车浩浩荡荡地驶出雍锦一号公馆,一路朝东开往欧菲庄园。

今天的确是个好日子,不仅宜嫁娶,湛蓝的天更是万里无云。

而此时的欧菲庄园内,大人齐聚客厅,小孩都跑到了院子里。

加起来三十多口人,已经不能用热闹来形容。

“梨梨这是睡着了吗?”

周温乔忙越过二姐的肩膀看过去,“梨梨?”

见她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周温乔忙起身走过来:“怎么了,不舒服吗?”

见她还是没有反应,周温乔忙晃了晃她肩膀:“梨梨?”

江棠梨猛一睁眼,第一反应就是坐正往窗外看:“来了吗?”

周温乔轻笑一声:“还没呢。”

一听她这么说,江棠梨顿时又往后一靠:“那我睡会儿。”

客厅这么吵,她都能睡着,周温乔也心疼:“早上起太早没睡醒吧?”

何止是起得早。

昨晚敷完面膜她就早早上了床,以为能睡个美容觉,结果翻来覆去到了十点半。数羊数到了三百多只,终于困出生理眼泪的时候,某人的晚安短信发来了。

平时都是十点准时发,昨晚倒是出奇,竟然推迟了一个小时。

一句晚安还不行吗?

紧接着又发了一个月亮过来。

这还没完,过了两分钟又发了一条「今晚别熬夜了。」

行,就算他是好心,担心她再熬出黑眼圈,结果几分钟后,又发来一条「睡了?」

气得江棠梨直接吼过去一句语音:「睡着也被你吵醒了!」

以为他会说声抱歉,结果那人直接不回了。

气得她都不知自己几点睡着的,总之今早起床,不仅眼皮硬硬的,人也懵懵的,不然她也不至于在这么闹哄的吵闹声里还能打起盹来。

等着吧!

等人来了,她才不要理他!

心里这么想,可当不知是谁风似的跑进来报信“来了来了,车到门口了”的时候,江棠梨还是一个激灵地坐了起来。

刚刚还拥挤的客厅,顿时都蜂拥似的往外面跑。

等江棠梨扭头,竟发现整个客厅就只剩她自己——

哦,还有坐在不远处正看着她发笑的二哥江璟沐。

“还愣着干嘛?”江璟沐站起身走过来,把手往她身前一递:“走,带你去凑凑热闹。”

大门外的确有够热闹,江家一众长辈围着,其间还勾出一颗颗乌黑的小脑袋,张望着门口停稳的十多辆黑色车队。

最先下车的是陆时聿,挺拔英气的戗驳领西装,即便是利落短发,也不减他浓重的绅士格调。

紧接着是老爷子,灰色中山装,手里是玉石压顶的拐杖,头发花白却精神抖擞。

再然后就是安岚,一身紫色旗袍,隆重喜庆却也不会压今日主角的风头,还有一身藏蓝色西装的陆之远也随之从后面一辆车下来。

“妈妈,哪个是新郎呀?”

童音一响,笑声一片。

有人答:“今天还不能叫新郎。”

也有人起哄:“快了快了。”

更有人指着:“看,那个最高最帅的,一会儿知道怎么喊人吗?”

答声一片——

“帅哥!”

“不对,妈妈说要喊姑爷。”

“不对,我妈妈说要喊小爷。”

“咦,为什么我妈妈说要喊哥哥?”

没有媒体,却有摄影师,架于肩上的摄影设备,有两台记录着围堵在门口的热闹景象,也有两台对准着走过来的陆家成员。

江祈年最先迎上前:“陆老、陆董、安董。”

安岚虽嫁入陆家,但她娘家身份同为尊贵,再加上她还有安泰集团董事长的身份,所以旁人喊她安董居多。

老爷子笑声爽朗:“今儿个开始,咱们江陆两家可算得上真正的一家人了,都别见外,你们年纪相仿,咱们就去了姓,直接喊名字。”

江祈年笑着点头:“好,都听您的。”

说话间,一箱箱红木装的聘礼已经流水般的从车内抬进院子。

不想过于张扬,便没有念礼核对,但有人派发红包。

一封封厚度喜人的烫金红包从陆时聿手里派出去,也收到了一句句的祝福语、吉祥话。

还没到介绍亲友环节,面对一张张陌生却含笑打量的面孔,陆时聿能做的就是以笑代之。

直到手里的红包被一个男人接住,陆时聿嘴角笑痕突然一收。

竟是那天晚上在日料店遇到的男人。

警觉上涌心头,对方的名字也在他大脑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周少宇、周少宇

陆时聿这才恍然想起江棠梨的母亲也姓周,难道是他未来丈母娘的母家亲戚?

与此同时,隔着一个院子,出于礼数不能出门的江棠梨扒着门边往外看。

“怎么还不来呀?”

江璟沐笑道:“这就急了?”

当然急,她还等着亲眼目睹某人见到‘情敌’的刺激场面呢!

不过急也没用,等到江棠梨脖子都勾酸了,才听见远处传来动静声。

流程上交代,她这个主角,得一直在房内等着,什么时候长辈喊她了,她才能出来。

江棠梨丢下二哥扭头就往三楼跑。

说不上来是想快点结束这繁冗的礼数环节,还是想凑楼下客厅的热闹,江棠梨在楼上房间打着圈地转悠。

半小时之后,终于等来敲门声:“梨梨。”

是大姨,也就是周温乔的姐姐周温雨。

江棠梨两个箭步开了门,“大姨,好了吗?”

“好了好了,”周温雨瞧着她满眼的期待,笑道:“接下来就是你的主场了。”

介绍亲友、敬茶、交换订婚戒指

江棠梨一边在心里默背流程,一边被周温雨牵着下楼。

平时偌大到觉得空荡的客厅客厅挤满了人,在一双双看过来的视线里,江棠梨一眼就看到了站于人群中的那个男人。

一身冷黑色西装,有着深人雅致的清贵。

即便周围的人都一身隆重,也丝毫盖不住他与生俱来的贵胄。

视线从那夺目的身影移开后,江棠梨故作镇定地走到人潮前。

她今天穿了一套缎面刺绣的新中式礼服,平时顺长的黑发也被盘成了髻,半袖而露出的一小截手腕上戴着陆家传了五代的顶级玻璃种翡翠手镯。

至于脸上的妆容也和提亲那天的甜美淡妆不太一样,是明艳妩媚的新娘妆。

从她出现在楼梯上的时候,陆时聿的目光就没能从她脸上移开。

见过她不少风格,有俏皮有可爱有酷帅也有另类,而今天这身,却融合了古典与明媚,既似水般温柔,又似霞般夺目。

陆时聿朝她伸手,江棠梨这才正正经经地抬头望向他。

他今天的眼神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浓墨般的一双眼,却染了初春的暖意,看得她心窝一紧。

江棠梨忙垂下眼,默了两秒才把手放到他指掌上。

滚烫,被他轻轻握住的时候,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潮意。

他也会紧张?

心里的偷笑让江棠梨唇角上抿出痕迹。

虽说男方的长辈,江棠梨都见过,但陆时聿还是一一又向她介绍了一遍。

接着便是江棠梨向他介绍女方长辈。

“这是大爷,这是大妈,这是大堂哥,二堂哥。”

“这是姑妈,这是姑父,这是表弟。”

陆时聿跟着她的介绍,一一喊人。

也发现,江家这边的晚辈里,都是儿子,这么算下来,就只有她一个女孩家。

难怪被捧成了掌上明珠。

介绍完爸爸那边的,就到了妈妈这边。

江祈年的兄弟姐妹不多,多的是周温乔的娘家人。

“这是大姨、大姨夫,这是大表姐、表姐夫,这是二表哥、表嫂。”

“这是二姨、二姨夫,两个表姐,她们是双胞胎。”

“这是小姨,小姨夫,表妹在英国上学没能回来。”

“这是舅舅、舅妈——”

介绍到这里,江棠梨停了一停,在周少宇那双盛着坏笑的眼神里,江棠梨抿了抿差点没压住的弧度。

“这是我表哥,”江棠梨故意把名字念出来给他听:“周少宇。”

果然被他猜中了。

从江棠梨母亲两次喊他少宇的时候,陆时聿就猜到了他的身份,特别是那双眉眼,和江璟沐口中的舅舅还真是有五六分的神似。

所以在这样的心里建设下,陆时聿表情已经难再起波澜。

开口一声“表哥”后,他伸手:“上次冒昧,还请表哥不要见怪。”

话音一落,周围顿时有人好奇:“少宇,你们认识呀?”

周少宇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陆时聿:“也是巧,刚回来那天碰见过一次。”

周少宇虽然只比江棠梨大一岁,但辈分在这摆着。

他回握住陆时聿的手,略含笑意的话里露出深意:“那我明天还能带大梨出去玩吗?”

以为对方会点头,结果却听——

“明天不行,不过表哥日后有时间去海市,我和梨梨做东。”

江棠梨余光已经瞥了他多时,没见到丝毫她以为的诧异、无措,又或者慌张,甚至还一副上位者的气势,有意无意地拿话‘压’人。

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佩服,江棠梨嘴角小幅度地往下撇了撇。

之后便是敬茶环节。

敬了茶,收了厚厚两沓红包,拘于礼数,自然要改口。

江棠梨抿了好几次的唇,才难为情地喊出口:“爸爸、妈妈。”

接下来便是陆时聿。

带着看戏的姿态,江棠梨嘴角的笑怎么都压不下去,却见他优雅屈膝,接连两声“爸、妈”喊得从容且淡定。

起身后,见旁边的人盯着他看,陆时聿唇角含着清淡一味笑,问她:“怎么了?”

昨晚害自己失眠的帐还没跟他算,江棠梨把脸一偏,一副不愿搭理他的姿态。

不过再不搭理也没用,因为接下来要交换订婚戒指。

一高一矮两把椅子,江棠梨坐高踏低。

陆时聿则站在她的右手边。

昨晚数羊的时候,江棠梨就想到了订婚戒指,从未在陆时聿口中听过戒指一事,所以那戒指长什么样,她一概不知。

也正因为如此,在看见安岚将一只正红色的方形绒盒拿过来的时候,江棠梨眼里的好奇被她袒露得一清二楚。

是素圈还是钻戒?

她才不喜欢素圈,即便是环戒一周镶了钻,她也不喜欢,可若是钻戒,那钻石是圆还是方?是大还是小?

被连以红线的一对戒指从盒内取出来的时候,陆时聿看见她眉梢忽地一抬。

和她吃到味道满意的食物时是一样的微表情。

陆时聿心底的那点忐忑消减了不少。

戒指是他亲自去挑选的,男戒他只选得简单大方,女戒颇废了心思。

是一款梨形钻戒,因为她手指纤细,陆时聿没有选择群镶,只用了一颗三克拉的粉钻,这样,即便日常戴着也不显突兀。

见她目光定格在他的手上,却迟迟不伸出自己的右手,陆时聿唇角弧度渐深。

“喜欢吗?”

对他的那点气性在满心的欢喜面前已经被江棠梨忘到了脑海,“喜欢”二字甚至都快于她接连点头的动作。

直到看见他把手伸到自己面前,江棠梨才突然想起自己还在生他的气,双唇下意识一扁,可手却不听自己使唤地乖乖伸了过去。

两台摄像机,一个拉远景,一个切近景。

将戒指缓缓推进她中指后,陆时聿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第一次给男人戴戒指,江棠梨心里难掩忐忑,只是没想到他一个男人的手竟如此的瘦削而修长,指甲也圆润干净。

江棠梨抬头看他:“也戴中指吗?”

“不然呢?”陆时聿笑出一声很淡的鼻音。

江棠梨抿了抿唇。

所以戒指一戴,她就是他的人了?

不对不对,他是她的人才对,不止人,还有沁江路,以后都会有她的一半。

咦,不对,那是婚前财产,她能参与分割的只有盈利的一半。

脑袋里乱七八糟乱想一通时,不知是谁高喊一声——

“红线相连,夫妇同心。”

恍然回神,这才发现那枚男戒不知什么时候被她推进了他的中指深处。

银色的戒,粉色的钻,被一根像是剪不断的红线牵着、缠着、绕着

不是订婚宴吗?

可她怎么有一种婚礼进行的错觉?

之后便是祭礼、女方回礼。

江棠梨不仅是江祈年唯一的掌上明珠,更是整个江家晚辈里唯一的女孩,所以嫁妆也是豪气冲天。

不过这都是长辈们的事了。

一道道并不高昂的报礼声里,江棠梨还坐在高椅上没下来,陆时聿从她身前走到了身侧。

“和上次的粉钻比,更喜欢哪个?”

江棠梨并起手指,高举到他面前,不答反问:“那你觉得我戴哪个好看?”

一段时间的相处,陆时聿多多少少摸到了她的性子。

“都好看。”

以为这么说会遂她的意,结果却见她把脸一歪,“必须选一个。”

像是送命题。

陆时聿短暂思忖后,说:“戒指寓意更好。”

好一个不得罪她的回答。

江棠梨把手放下来,仰着头看了他一眼,话锋一转:“看你下次还乱不乱吃醋。”

她当时若是直接说那人是她的表哥,又何来今日的尴尬,可见当时她是有心又故意。

陆时聿没说话,但见她把踩在矮椅上的脚放下来,陆时聿把胳膊伸过去。

江棠梨也搭得顺手,起身站到平地上后,手却没有放下来。

不知她是忘了,还是念及长辈都在想和他走走过场。

陆时聿垂下胳膊,就在江棠梨手滑下去时,他顺势握住。

心脏微微一紧,江棠梨低头看了眼,再抬头,却见他眉眼含一缕清淡的笑正看着大表姐家两个四岁大的孩子在互扮鬼脸。

要怎么形容那笑呢?

宠溺里又含着几分羡慕和期待似的。

江棠梨只觉心脏“咚”的一声。

这人该不会还想着和她生个小孩出来吧?

细思极恐,江棠梨下意识就想把手往回缩,结果却被陆时聿牵着往前走。

“喂——”

“爸喊我们。”

抬头,江祈年果然在朝两人招手。

走过去,又听他喊了一声“爸”。

江棠梨:“”

这人怎么能喊得如此顺口,重点是,因为他这一声,爸爸笑得眼尾皱纹都深了好了好几道。

“时聿,一会儿去酒店,你帮着招呼一下大家。”

陆时聿点头:“我会的。”

江棠梨没忍住:“爸,你也太不把他当客人了吧?”

“看你这话说的,”江祈年不乐意了:“时聿是客,但更是主。”

江棠梨:“”

到底是谁说岳父看女婿越看越来气的?

江棠梨眉眼一弯,冲他嘻嘻假笑:“我以后就成这家里的客了,对吗?”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扭头见是二哥,江棠梨当即来了小脾气:“你再说一次?”

握着她手的那只手紧了一紧。

江棠梨看了陆时聿一眼,眉眼温和,但那目光里却不乏劝阻,让她注意场合的意味。

还没完全逃脱老爸的爪牙,又多了个‘爸’管着。

江棠梨挣开他手:“我去楼上换衣服。”

午宴订在寰茂酒店。

宾客不多,但图吉利,江祈年提前预订了六桌主宴。

再怎么低调从简,江祈年也不愿自己的闺女在仪式上有一丝一毫的委屈。

大红色系的新中式婚宴风格,喜字花瓶、喜字相框。

特意从聘礼里挑来了一些金器首饰,每一个被打开的盒子里都放了大红喜纸。

还有铺着红布的甜品台,喜烟喜酒喜糖盒,每块糕点颜色虽不同,但中间都被点了红,就连订婚蛋糕都是红色。

还有江祈年亲手题的婚书。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

赤绳早系、白首永偕

江棠梨终于知道今天这第二套衣服的颜色为什么要穿得素雅了,但凡喜庆一点,就要和这满世界的红融为一体。

十多个孩子围在甜品台前挑喜糖,江棠梨和陆时聿则被簇拥在大红喜字前当背景板拍照。

一通下来,江棠梨嘴角都快僵了。

昨晚没怎么吃,早上也没胃口,这会儿,她肚子饿得咕咕叫。

也不知旁边的人怎么那么有眼力见,递来一块喜饼。

“尝尝。”

江棠梨没伸手,勾着脑袋咬了一口。

甜得齁人。

江棠梨的大表姐见状,把陆时聿的胳膊肘往上一抬,被江棠梨咬了一口的喜饼不偏不倚被抬到了他唇边。

就这么抓拍到了两人合吃一块喜饼继而相望的两张照片。

这些小插曲多得让人措手不及,但这样的场合下,两人也默契配合。

到了切订婚蛋糕环节,不知是谁起了个哄:“亲一个呗!”

江棠梨视线一扫,落到一脸坏笑的二表哥脸上。

结果又遭大表姐一句:“对呀,这么好的日子,亲一个留个纪念嘛!”

江棠梨扭头往身边的人看了眼。

从始至终都游刃有余的人,这会儿倒是生出了几分窘意。

让人想逗。

江棠梨嘴角撇出笑痕,也不问他,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别说陆时聿没反应过来,围观一圈的人更是直呼没看到。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江棠梨知道自己越说,大家越起劲,便想用眼神示意旁边的人开口。

只是没想到,一抬头,陆时聿的吻落了下来。

凉凉的、轻轻的,如羽毛,带着克制,在她唇上停留。

垂在身侧的手不由攥住了衣摆。

始料不及里,江棠梨没有闭眼,盯着放大在她漆黑瞳孔里的一排眼睫,一颗心怦怦开始跳。

周围起哄声四起——

陆时聿刚想从她唇上退开,结果后背不知被谁推了一下。

双脚不由得往前趔趄一步,肩膀更是顺势往前一倾。

感觉到她的腰往后折,陆时聿忙伸手环住。

说不清是被他欺压而下的双肩吓到,还是被他手臂的力量惊到,江棠梨肩膀微微一提,轻抿的唇瓣也无意识张开。

贴在她唇上的唇瞬间抵进了她唇缝。

两人睫毛皆是一抖。

睁开眼,四目相对,两人都在彼此的眼里看见了自己。

虽然不是第一次和他接吻,可之前都是做做样子,更何况两次都只是蜻蜓点水,根本算不上接吻,可现在,唇瓣被他含住。

甚至还能感觉到他坚硬的牙齿,那种唇齿相抵的湿濡感

江棠梨清楚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热度蔓延到了耳朵尖、脖颈,甚至连心脏都开始发烫。

眼睫乱七八糟地抖着,大脑一片空白里,不知该推开他还是自己主动退开。

也正是因为她没有拒绝的动作,让陆时聿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进一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深吻她吗?

退一步

会不会让她觉得他一个男人有点大惊小怪。

搂着她腰的手臂因迟疑而略微收紧。

喉结轻滚的动作,让他的唇也随之动了一下。

江棠梨心脏又是一紧。

推开他,会不会让他丢面子?

可是不推开

余光瞥见有人举起手机拍照,江棠梨忙抬手。

还没碰到他胸膛,倒是碰到了他领带。

对,领带!

江棠梨攥住往下轻轻一拽。

她是想让陆时聿松开,可这种往下拽的动作在陆时聿看来却是继续。

虽意外,可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到底还是顺应了她的动作。

圈在她腰上的手臂逐渐收紧,陆时聿将她拉进怀里的同时,也加深了这个吻。

江棠梨整个人都懵了。

大脑一片空白里,只知道自己的唇被他含着、吮着,而她也因他循序渐进的动作,缓缓张唇,任他索取。

第28章

不知是谁接连吹了两声口哨。

陆时聿这才松开她。

眼睛睁开的那一瞬才发现她没有闭眼,一双睁大的瞳孔亮亮的、湿湿的。

唇上沾了他的水光不说,还被他吻得通红。

但红不过她的脸颊,她的耳朵。

刚刚憋了好长一股气,这会儿,江棠梨呼吸有点不畅,重点是,脸也烫,脖子也烫。

她感觉自己像一条扔下锅的鱼,而围观一圈的人都在等着看她被煸炒入味。

好不好吃她不知道,但口红肯定是被吃花了。

江棠梨红着脸瞪一眼‘吃’他的人。

还看!

她抿了抿滚烫又发肿的唇,恼着声:“还不去把我口红拿来!”

等陆时聿身子一转,江棠梨那红透的一张脸露在了所有人的目光里。

“哎呀,看把咱们梨梨亲的!”

本来脸上就滚烫,被这么一调侃,江棠梨慌忙埋下脸,在原地等着不知还要被围观打趣成什么样,江棠梨忙揪住陆时聿身后的衣摆,拿他做挡面板。

就这么躲到了包厢内间里。

四下无人,江棠梨终于不用管他男人的面子了。

“刚刚不是都拽你领带了吗?”

陆时聿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醇厚低沉的音色,带着一点点的哑。

见她不说话,还恼着一双眼瞪他,陆时聿突然蹙了下眉:“不是让我继续的意思?”

真不知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来占她便宜。

江棠梨把抽出的纸巾往他面前一递:“赶紧擦擦吧!”

陆时聿下意识碰了下自己的唇才伸手去接。

一擦,纯白的纸巾多了一抹红。

陆时聿不由看向面前的人。

刚刚还面对着他站,这会儿背着身,手里举着一个小镜子。

陆时聿偏了下脸,从镜子里看见了她的唇。

很饱满的一双唇,被红色的唇膏轻轻一抵。

让人不由想到了刚刚含吮时柔软的触感。

当时耳边都是嘈杂声,他没有多余的心思想其他,如今四周安静,再回想,倒是把他的心跳回味出紊乱的频率。

眼看举在她面前的小镜子放下,陆时聿收回视线,微微侧身后才又看了她一眼。

“好了吗?”

江棠梨旋上口红后瞥了他一眼,好巧不巧的,又看了他的唇。

不是说这人没谈过女朋友吗?

那刚刚吻她时怎么感觉不到丝毫的生涩,那股不疾不徐的劲,说熟练老道都不为过。

可她刚刚却反应迟钝,没有回应不说,还一副砧板上的鱼,由他宰割。

刚想怨道他一声,却见他唇角轻轻扬起。

这人该不会是在笑她吻技差劲?

江棠梨眉心顿时一卷,“不许笑!”

刚刚还只是无声掀唇,如今被她开口勒令,陆时聿反倒笑出一声气音。

他指了指自己的牙齿:“沾到了。”

江棠梨顿时转过身去,举起小镜子。

就说哑光容易沾牙吧,偏偏她却只带了这一只。

江棠梨直接用舌-蹭,这一蹭不要紧,又想到那个吻。

当时心悸得要命,不知有没有咬到他。

不会不会!

她没有回应,怎么可能咬到,再说了,他好像没伸舌头

可是好奇怪,也不过几分钟之前发生的事,如今再一回想,突然就有点不确定了——

“梨梨。”

走神间被他突然一喊,江棠梨肩膀一提,回头,又看到了他的唇上。

一个大男人,唇形长得这么好看干嘛?

但凡丑一点,她不就把他推开了吗!

江棠梨把口红和小镜子往他怀里一塞,越过他肩就往外走。

走到门后,她还压着心口,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心想那些看热闹可别又堵在门口,结果门一开,一个人都没有。

再往外走,刚刚还围成里三圈外三圈的人都坐到了属于自己的餐桌前。

老爷子招了招手:“时聿,带梨梨来这儿坐。”

陆时聿站在她身后,见她站着不动,便轻搂着她:“过去坐吧。”

都坐到椅子上了,后腰那块还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滚烫。

一桌都是两家至亲,不然,江棠梨都想拍一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防止自己色心作乱,江棠梨便想将椅子移他远一点,结果双手刚一握住椅座两边,就听旁边传来一句——

“起来敬两杯酒。”

江棠梨整个一提线木偶,还没反应过来就跟着他站起身。

主桌喝了一小盅白酒之后,陆时聿给她换成了红酒。

敬完酒回来,刚一坐下,就见身边的人低下一侧肩膀凑近她。

“想吃哪个?”

今天菜色都是中式,陆时聿不太清楚她口味,便没有擅作主张,只温声询问。

江棠梨却把视线往下低,黑色的裤边都快要挨着她的裙子了。

可是他腿怎么那么长,她都能看见自己的膝盖却看不见他的

“怎么了?”

江棠梨忽地一抬头:“没什么。”

瞧见她脸上又有一点红,陆时聿以为她是酒精染的,将旁边一杯果汁递给她。

“都让你用果汁代酒了,你还逞能。”

江棠梨瞥他一眼:“瞧不起谁呢!”

说完,她朝最远处的八宝鸭轻轻抬眉:“我要吃那个。”

顺着她视线,陆时聿按动转盘。

见他拿起公勺,江棠梨压低了声音:“要里面的。”

原来是喜欢里面的乾坤。

陆时聿无声笑了笑,照她的喜好,一连两块送到她面前的小碗里。

糯米火腿干贝,再夹杂着海参虾仁配料,入口软糯且浓郁。

这是海市特有的菜色,以前也不是没吃过,不知是不是肚子太饿,吃起来竟极其鲜美。

只是她低着头,没发觉旁边的人一直在看她。

吃完抬头,陆时聿看着她从唇瓣间抿出的一点点透红的舌尖,喉咙滑滚间后,他又问:“其他的呢?”

比刚刚那句多了一点针对性,“虾仁喜欢吃吗?”

江棠梨摇了摇头:“鹅肝吧。”

这两口下去,怕是她会被腻出两分饱来。

不过这家酒店的鹅肝,陆时聿有所了解,给她夹了一块后,小声道:“先尝一小口。”

他若不说,江棠梨都想咬半块到嘴里。

不过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几分,“不好吃呀?”

陆时聿并不点明:“你先尝尝。”

江棠梨咬了丁点一小口到嘴里,短短两秒,她眉心就拧出了嫌弃。

像是不出所料,陆时聿轻笑一声:“回头到海市,让刘厨给你做这道菜,到时候你比较一下。”

刘厨的手艺,即便江棠梨这副小刁嘴都挑不出一个不字来。

但是她好奇的是——

“这家酒店你来过?”

她好奇的点,是因为陆家旗下也有自己的酒店,且档次位居京市所有酒店之首。

只不过今天是女方宴请,去男方的地盘不合适,这才退其求次。

陆时聿点头:“别的都很好,只是这鹅肝,”他细说缘由:“炒制之后自然放凉和冰箱冷藏后的口感是不一样的。”

竟然知道烹饪细节。

江棠梨被意外到了:“你还会做菜呀?”

陆时聿可从不下厨,当然,他也不会。

“我只会纸上谈兵。”

是实话,但在江棠梨听来却更像是玩笑话。

以前总觉得他身上有股让她提不起劲的一股劲,说好听点叫沉稳,说难听就是无趣,如今都会开玩笑了,还拿他自己开玩笑。

江棠梨脚上穿的是尖头高跟,抬起往左一碰。

不轻不重的力量,但因她鞋尖足够尖,又刚好撞到陆时聿的脚踝骨。

那种感觉很难描述,不似自己不小心撞出来的痛感,像是被蜜蜂蜇了一下。

可是和她那双清波流盼,眼尾一弯,平添几丝媚意的眼神一对上,又像是被羽毛挠了一下。

耳边有孩童的嬉闹声,有兄弟姊妹间的调侃打趣声,也有余光偷瞄过来的窃窃私语声。

可他却好像听不见,只能感觉心弦一下又一下地拨动。

当然不是那一下脚踝而带出来的,而是轻呵在他耳廓边的热息。

“我们下午就去领证吧!”

江棠梨抬手掩唇,将他那只和她一样有着一颗浅咖色小痣的耳朵一起拢在她的掌心里。

说完,歪头等他的回答,却见他眉心蹙着。

这人该不会因为周少宇是她表哥就改变主意,想把领证日期往后拖?

江棠梨哼出一声:“不去拉倒,正好我明天让表哥带我出去——”

然而不等她说完,就被一道强硬的声音打断。

“不准去!”

他声音不大,却极为厚沉,引得一桌人都看过来。

江棠梨也被他强硬且命令的语气听得怔住。

干净剔透的一双眸,带着几分茫然和无措,委屈和无辜,就这么看着他。

不等老爷子皱眉质问,陆时聿就先败下阵来。

“不是说好跟我去海市的吗?”

一改刚刚的冷硬,带着温声细语的哄调。

江棠梨上一秒还怔愣着,这一秒心里就在偷笑了。

之前说他吃醋,他不承认。

如今都知道对方是她表哥了,还醋意不减。

这么会装,那她就舍命陪君子好了。

江棠梨眼睛一眨,眼眶里即刻漫上一层水雾。

陆时聿整个人愣住,他刚刚不是软下语气了吗?

他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慌张,手都抬到她眼睛下想给她擦眼泪了,可水润被她噙在眼里就是不落。

无奈之下,陆时聿轻搂她肩,将她拢进了怀里。

坐在江棠梨右手边的是江璟沐。

陆时聿侧身抱着她,就这么对上了他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神。

陆时聿心里有歉但无怯,错开他眼神后,手掌在江棠梨后背来回抚着、顺着。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道歉有没有用,或许有,但可能用处不大,又或者对不起三个字一说,更惹她眼泪,所以他只能掐着她的软肋。

“沁江路那边就快要动工了——”

还没说完,怀里的人就迅速挣开他,甚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捂在了他唇上。

细腻的掌心,温热里带着淡淡的香。

眼看她小幅度地摇头,陆时聿唇角隐隐上掀,轻握住她手腕后,他轻声问:“那我们下午去领证?”

声音不大,可围桌的人都几乎屏息看过来。

其中就数江祈年最不可思议:“下、下午就去领证了?”

这种本就是男人主动的事,江棠梨当然要把自己摘得干净。

在她侧身坐着不动的姿势里,陆时聿隔桌看向对面。

见爷爷眉心略有松展,陆时聿视线落到江祈年那不可置信的脸上。

“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如就好上加好。”

说完这句,他喊了声爸,“你觉得呢?”

上一秒还低肩和安岚说着话的陆之远随即看过来,但见他目光不是朝着自己,陆之远无声失出一声笑来。

都被陆时聿捕捉到,他看向自己的亲生父亲:“爸,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陆之远自然是赞成儿子的一切决定。

“之前不就说过吗,领证时间,你们自己拿主意就好。”

这话一出,弄得江祈年连犹豫都不能有了。

嘴角笑得勉勉强强,尴尴尬尬:“对、对,你们自己决定好就行。”

但是说完,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领了证之后”

“如果您同意,我想明天上午就带梨梨回海市。”

江祈年:“”

果然!

当初说到领证,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本来还想趁女儿出嫁前多把她留在家里一段时间,如今婚礼还没办就要把人掳走,莫名就有一种‘养大的女儿被人一勾手就抢走’的感觉。

再看对面那人,突然就没那么多的好感了。

江祈年深深一个呼吸后,把心底那点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梨梨,你看时聿这么忙”

话不能说太多,点到为止。

结果接他话的不是女儿,是女婿。

“爸你放心,我会合理安排好时间,不会疏忽到她的。”

江祈年嗓子眼哽了两秒,又做最后挣扎:“但是你们婚礼还没办,梨梨就这么跟你过去”

陆时聿语含郑重:“集团公告已经拟好,明天上午九点零九点分会准时发出。”

看出江祈年的不舍,陆时聿端起酒杯起身:“爸,你放心,有我在,不会也不敢有人会对此事出言不逊。”

江棠梨坐在椅子上,仰头看他。

好奇怪,以前最讨厌他身上的那股子的沉稳老练古板无趣的劲儿,怎么放在今天,还有点让人心动和着迷呢?

再看向对面,老爸的脸上已经不能用精彩来形容。

尽管眉眼含两分笑,可那嘴角又提又压的。

距离上次他做这副表情,还是自己酒吧开业那天晚上。

“江棠梨,你给我——”

“江祈年。”

老妈只用了他的全名就把老爸后面的话轻松压制住。

当时只觉得老爸是对酒吧开成“事已至此”的无奈,现在想想,才不是,那是在老婆面前敢怒不敢言,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无奈。

而她刚刚透过眼底热雾看到的陆时聿,不仅有无奈和无措,还有慌张和自责。

所以撒娇对他没用,眼泪才是‘治’他的武器?

一直到午宴结束,江棠梨都没敢再笑一下。

她不笑,陆时聿也就没有多说话。

以至于一直在心里思忖要怎么哄。

按理,江棠梨是要跟父母回家的,但她手一直被陆时聿牵着,江祈年几次话到嘴边又被周温乔眼神给压了回去。

眼看宾客都被送上车,江祈年终于还是没忍住。

“梨梨,要不要跟爸爸坐一车?”

江棠梨没说话,抬头看了陆时聿一眼。

这欲言又止的表情,在江祈年看来,完全就是被这个准女婿压制住了。

以前总想着找个人约束她管住她,现在真的被人家拿捏住了,江祈年心里又五味杂陈。

倒是陆时聿,在接到江棠梨的眼神后,开口了:“爸,正好梨梨还要回去拿户口本,我送她就行了。”

真拿了户口本,那他和女儿朝夕相处的时间就进入倒计时了。

可是在他身后还站着陆老爷子和他父母。

江祈年除了在心里叹气之余,也只能作罢:“行,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目送黑色轿车驶远,陆时聿刚扭头看向身边的人——

“今天怎么回事?”

陆老爷子面色微沉,语带质问。

他没想到一向情绪管理极佳的人,会在饭桌上,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情绪如此失控。重点是,还当着江家人的面弄江家的女儿难堪。

陆时聿无法解释当时失态的原因。

“抱歉爷爷,今天这种事不会再有下次了。”

江棠梨也是第一次见到老爷子发火,虽然音调不高,但斥责的语气却很明显。

再看陆时聿的父亲,也是眉心蹙着,一双眼直直定在儿子的脸上,尽管一字不说,但眼神里的失望却很明显。

如果她当时拿出真实的反应对应,又或者在他敬完爸爸那杯酒之后没再继续扮出委屈状,他是不是就不会落长辈这一通训责?

所以究其原因,她才是罪魁祸首。

可是解释的话又无从下口,江棠梨索性一人做事一人当。

“爷爷,您要怪就怪我吧。”

她脸上难掩自责,然而落到老爷子眼里,却是在为陆时聿说情。

“梨梨,今天让你受委屈了。”

江棠梨忙摆手:“没有委屈,您——”

然后老爷子却打断她:“爷爷跟你保证,这种情况不会再有下次。”

江棠梨:“”

要怎么形容她此时的心情呢,就好像做了一件坏事却被颁了奖状。

回欧菲庄园的路上,车厢里安静得让人不安。

江棠梨再次偷瞄过去,却见他依旧脸朝窗外。

这是在怪她,还是在反省今天的失态?

其实也算不上失态吧,就是语气重了一点点

几度抿唇后,江棠梨刚一抬嘴角——

“对不起。”

江棠梨意外地“啊?”出一声,眼睫两下轻眨后,又听他说——

“如果明天你想和周少宇出去玩就去吧。”

江棠梨:“”

敢情他在为那句「不准去」而道歉?难道他听不出她当时是激将?

江棠梨都不知该笑还是该气了,“那你呢?”

陆时聿看着她,有短暂的几秒迟疑:“我先回海市,等你玩尽兴了再去也不迟。”

还等她玩尽兴?

江棠梨被他那直到不会拐歪的脑回路气出一声笑来:“等我玩尽兴,怕是你头发都要等白了!”

陆时聿:“”

面对他那张自责未消的脸,江棠梨只觉自己的心又突然软下来。

真是色令智昏。

江棠梨声音软了几分:“不是说集团明天发公告吗?”

见他点头,江棠梨哼出一声不冷不热的气音:“那你就不怕明天有人拍到我和别的男在一起的画面?”

“他是你表哥。”

这会儿又记得人家是他表哥了,饭桌上怎么想不起来?

江棠梨深吸一口气将小脾气压下,眉眼一弯,笑得假兮兮:“既然这样,那陆总就等我和表哥玩尽兴了再去领证呗?”

眼看他眉心四拢,江棠梨哼出一声,把脸一偏。

手腕就这么被陆时聿握住了。

他只是想顺着她的意,却不知刚刚哪句话又说得不对她心思。

“不是说好下午去领证的吗?”

江棠梨扭头剜他一眼:“那在饭桌上问你的时候,你干嘛皱眉?”

难道要说是因为她呼出的热气让他

这种答案,陆时聿解释不出口,他换了种方式:“明天不要跟周少宇去玩了,行吗?”

江棠梨都想赏他一记白眼。

玩玩玩,玩能比她的酒吧重要?

但是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男人的反应还可以再迟钝一点吗?

懒得理他,江棠梨又把脸扭向窗外。

却不知,身旁的人眉眼舒展,嘴角也噙出一缕笑意。

只是户口本到手的过程不是那么顺畅。

被江祈年捂热了的户口本,在经过多次确认,且两人态度坚决再无转圜的余地后,这才递了过去。

结果陆时聿伸手接住的时候,江祈年却指尖攥着不松。

“能不能让梨梨每周末都回来一次?”

陆时聿点头说好。

江祈年还有点不放心:“你要是忙,让她自己回来也行。”

陆时聿笑了笑:“我不会让她自己回来的。”

江祈年:“”

得,找了个比他这个当父亲管人还要紧的女婿。

周温乔轻轻碰了下他的臂肘:“好啦,时间也不早了,快让他俩去吧。”

江祈年这才松了手,但是还不忘叮嘱:“晚上能回来吃饭吗?”

陆时聿点头:“能。”

江祈年半天笑不出来的脸上这才有几分松动:“那快去吧。”

据江棠梨所知,现在民政局登记结婚都要提前预约,路上,她便问了一嘴,结果却听他说不用。

这是走关系了?

江棠梨没再问。

到了民政局门口,冷清得一个人影都不见。

黄历不是说今天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吗?

进了大厅,刚一上二楼。

“陆总。”

是陈敬。

他朝走廊里探手:“范主任已经在等您了。”

还真是走了关系。

江棠梨看了看静悄悄的走廊,难不成民政局还能包场?

从填表到审核再到接到那两个小红本,全程都没超过半小时。

江棠梨盯着上面的合照,囊了囊鼻子。

“怎么了?”

江棠梨小嘴噘了噘:“不好看,早知道就在外面拍了。”

照片里,陆时聿笑得温和,而她的笑却有几分勉强。

不过在陆时聿看来,这无伤大雅,毕竟——

“也不是身份证时刻带着,别人看不到。”

江棠梨抬头看他一眼:“你可真会安慰人!”

陆时聿:“”

离晚上还早,这几天,陆时聿的时间都被完全腾了出来,所以也积攒了不少的公事,但也不好刚一领了证,就让她一个人回去,毕竟晚上还要过去吃饭。

“明天就要去海市了,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在这边买了带过去的?”

江棠梨站在台阶上,眼前的冷清让她心里也空落落的。

“想家了。”

好奇怪,明明那么想离开这儿,可是都还没有走就开始想家了。

陆时聿站低她一个台阶,平视间,看尽了她眼里的不舍与纠结。

“以后每周末都会陪你回来一趟,答应你父亲的,我会做到。”

江棠梨扁了扁嘴。

就是不知道,真的飞出去还会不会想回来。

见她不说话,眼里甚至又添了两缕纠结之色。

这算是女孩子才会有的多愁善感吗?

虽然没想到她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可她此时的神情,还有她刚刚说想家时又低又委屈的声音

很想让人将她搂进怀里。

只是刚一伸手,身前的人就靠了过来。

下巴抵着他肩,咕哝了句:“好困。”

陆时聿失笑一声:“那不然送你回去?”

她摇头,从嗓子里溢出两道连绵起伏的调儿,是“嗯”的第三声。

不是撒娇,却胜似撒娇,比她刻意掐着嗓子夹出的声音要绵,也更软。

感觉到她身体的重量一点点往他怀里沉,陆时聿伸手搂住她腰。

“那想在哪睡?”

阳光晒得她眼睛都快睁不开,她整个人又倦又懒,眼睛闭了闭,嘴角却扬了扬:“没人打扰的地方。”

第29章

既没人打扰又能睡觉,除了酒店,陆时聿想不到还有第二个地方。

只是没想到,上车没一会儿的功夫,旁边的人就打起了瞌睡。

想必是昨晚睡得迟,今天又起得早的缘故。

陆时聿坐近她几分后,将她后仰着的脑袋轻靠在自己肩膀。

距离最近的一家翡盛酒店,路程不过二十分钟。

车停稳后,陈敬回头:“陆总——”

后面的话,被陆时聿一道“嘘”声制止。

见他朝另一方向指了下手,陈敬很快会意,将车停到了对面的露天停车场。

只是方向停得不太好,太阳刚好从后窗斜落在她脸上。

偏偏陈敬今天开的这辆车,车窗贴膜是浅色,挡紫外线,却不挡光。

见陈敬已经走远,这若是再让他回来,车门开合又要两道声音。

短暂迟疑后,陆时聿托住她一侧肩膀,将她的上半身放倒,继而让她枕在了他腿上。

姿势的变化让江棠梨扭了扭身子,两只胳膊先是蜷在身前,过了几秒像是觉得不舒服又搭在腰骨,就在陆时聿无声失笑之际,寻寻觅觅的一只手探进了他的腿弯里,而另只手也搭在了他的膝盖。

像是把他的腿当成的枕头抱着似的。

不知是她的动作让他全身僵住,还是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吵到她,陆时聿一动不动地坐着。

只是他后靠的坐姿,也让困意钻了空子。

只是神经像是被一根线吊着,睡意不深。

右腿被压枕着,中途麻了一次。

眉心轻褶的功夫,陆时聿再次睁开眼,低头看一眼枕在他腿上的人,还是之前的睡姿,再看一眼时间,四点五十,距离上一次他醒才过去二十分钟。

但是随着室外温度的降低,车厢内被阳光烘出的暖也一点一点消失。

车里没有毯子,陆时聿倾起腰身,将西装外套脱下盖到了江棠梨的身上。

动作算得上很轻很轻,但见她耳鬓一缕卷发滑到鼻尖,陆时聿便伸手想将其捻开,大约是碰得她痒了,江棠梨囊了囊鼻子,继而从侧躺翻成了平躺。

原本搭在他膝盖上的手也随之抬了起来,顺着她翻身的姿势,圈在头顶。

也好巧不巧地压在了不适宜的地方。

黑色的裤子,藕色的手腕,不仅颜色对比鲜明,压下来的重量更是让人窘态难掩。

陆时聿眉心皱得紧,刚一握住她手腕就被她挣开了。

然而却没有放回身前,而是落进了他两腿之间。

若非不是在飞机上见过她这样的睡姿,就依她那爱捉弄人的性子,陆时聿真要以为她是故意。

神经绷着,两腿也绷着。

陆时聿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

视线再收回来,他像是下了决心似的,将那只不安分的手抬起放到了她身前。

心松了一口气,视线却久久留在了她脸上。

睡着的模样,虽然没了平日里的傲娇,却不减娇媚。

让人不自觉想起午宴时与她接的那个吻。

被动且生涩,不知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好意思回应还是没有经验不会回应。

所以楼昭的那句「那姑娘好像没谈过恋爱」是真的?

她有无恋爱过往,陆时聿其实并不在意。

只是心头的那份惊喜和珍贵,不知不觉悄然而至。

悄然而至的还有窗外的余晖。

像是被泼了碎金,车厢一片橙红光影。

柔和的光线穿过玻璃落到她脸上,照出了她鼻尖细细的绒毛,轻阖的杏眼,还有红潋潋的,不厚却嘟的双唇。

不知是被他定睛看了太久有所察觉,那双安静铺躺着的眼睫抖了两下。

眼睛还未睁开,江棠梨就先打了个哈欠。

一直蜷在他腿弯下的那只手拿了出来,压在身前的那只胳膊也抬了起来,眼睫掀开,十指交叉刚一举过头顶想伸个懒,就对上居高临下笼罩下来的一双目光。

“睡醒了?”

动作停了,呼吸也屏了两秒。

江棠梨茫然无辜地眨了眨眼,一勾脑袋,发现自己还在车里。

举过头顶的两只手腕被陆时聿握住,江棠梨微微一愣。

不等她反应过来,陆时聿就掐着她腋下将她抱坐了起来。

但是坐的却不是座椅,而是他黑色西装裤的腿上。

江棠梨看着自己被动的坐姿,再扭头看他,脸上全是不可置信:“你干嘛?”

陆时聿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因为刚刚的动作并没有经过他大脑思考,就连他的回答也是脱口——

“让你醒醒困。”

江棠梨:“”

要知道,此时的她穿的是一条裙子,里面就只有一件薄薄底裤,就这么坐在他腿上,明明没动,却能感觉到那种摩擦

困是彻底不困了,脸也偷偷地红了,可她又不甘心只有自己难为情。

眼尾一挑,拿话逗他:“你没趁我睡着的时候占我便宜吧?”

陆时聿先是一愣,继而气笑一声:“这话应该问你自己。”

问她?

江棠梨也跟着好笑一声:“我睡着了好吗,睡着还能占你什么便宜?”

刚一说完,她就眼皮一跳。

难道刚刚不是梦?

视线一瞥,见他眸光微闪,继而偏开脸。

江棠梨心脏“咚”的一声,忙抬手捂在嘴巴上。

人睡着的时候不是没有意识的吗,怎么还会抱着人亲呢?

重点是,她还不止亲!

瞧见她动作,又见她双眸转个不停,陆时聿蹙了下眉,“怎么了?”

吓得江棠梨肩膀一提,刚消了红的脸顿时又热了起来。

哪还好意思继续坐他腿上,江棠梨迅速起身,隔着一人的距离,坐到了窗边。

色令智昏啊色令智昏。

就接了个吻,就能让她在睡着的时候对人家上下其手。

这以后住一块了还得了?

所幸当初和他约定好,婚后分房睡!

想到这,刚舒展开的眉心突然又拧了起来。

约定也只是口头约定,并没有写到协议里去。

所以

口头协议有效吗?

江棠梨扭头看向旁边,结果一秒撞进他那双乌黑的瞳孔里。

从她刚刚像只小兔子似的从自己腿上跳下去后,陆时聿视线就追了过来,本来想着她可能是害羞难为情,结果却见她像躲瘟疫似的坐得那么远。

要不是有车门挡着,陆时聿都怀疑她是不是要坐到车外去。

不过他倒是没有将情绪表露出来。

眉眼平静如深潭地与江棠梨对视几秒后,他嘴角弧度往上一扬,“要不要坐过来一点?”

虽然没能从他表情里捕捉到准确的情绪,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江棠梨多多少少还是在他脸上总结出了一点经验。

就比如眼神。

正常情况下,他看人都是眉眼温和,若是发自内心的笑,多半都会垂一下眸。但他刚刚看自己的眼神,温和里却藏几分冷然,虽然后来笑了,但却是定睛几秒后突然带出的笑意。

所以可以肯定,自己惹他不快了。

至于原因,八成是与她占了他便宜有关!

这个档口,江棠梨可不想得罪他,万一把人惹不高兴了,不带她去海市怎么办?

保险起见,自己还是不要太靠近他。

可是又不能拒绝得太直接,江棠梨往窗外指了指:“天也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陆时聿:“”

是催他坐到前面开车的意思?

倒是婉转。

陆时聿就这么看了她几秒,也没说话,直接开了车门下车坐去了前面。

等到安全带系上,陆时聿扭头:“不来前面坐?”

去前面还怎么和他保持距离?

江棠梨笑得纯善又无辜:“我还想再眯一会儿呢。”

说完,她顺势往下一趟。

陆时聿气笑一声:“行,那你睡。”

不算远的一段路,陆时聿不知看了多少次后视镜。

想不通,怎么就突然之间避他如蛇蝎。

难道是因为枕他腿上害羞了?

可中午吻她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大反应。

整整一路,陆时聿眉心都没能舒展。

到了地方,车停稳,陆时聿看了眼后视镜,还是背身躺着的睡姿。

他可不信她真能睡着。

“江棠梨。”

认识她也有段时间了,但却是陆时聿第一次喊她全名。

把江棠梨喊得全身神经都绷紧了。

但是又只能装刚醒,就这么“唔”了声,慢腾腾地坐起身,看一眼窗外,故作惺忪的眼睛突然一亮。

“这么快就到啦!”

知道她会演,却没想到她这么会演。

炉火纯青到让人想笑。

本来还因为她突然的疏远而略感酸涩,不过想到明天就能将她带去海市

耳边传来门开合的声音,陆时聿垂眸笑了笑。

既然这么想演,那他倒要看看,没有他的配合,今晚这出独角戏她一个人要怎么唱。

院子里依旧一片热闹的景象。

七八个孩子光是用你追我赶就乐得叽叽喳喳,见江棠梨和陆时聿一前一后进来,忙蜂拥似的围了过来。

有喊姑姑的也有喊姐姐,有喊姑爷的也有喊哥哥。

本来两人还一前一后,结果被一群孩子推推拉拉的,站成了并排。

“妈妈说你们去领结婚证了,是不是呀?”

“对呀对呀,快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江棠梨迟疑了一下。

小孩的手没轻没重,这要给了势必要你争我抢,万一再不小心扯坏了,那多不好。

她“哎呀”一声,“就是一个小本子,有什么好看的,”她揉揉其中两个孩子的脑袋:“快去玩吧!”

小孩子就是好打发,三言两语,一哄而散。

但是客厅里的七大姑八大姨就不一样了。

刚一进客厅,话题就一股脑地落到她身上。

“哎哟,回来了回来了。”

“领完证了吧?”

“梨梨,时聿,赶紧过来坐。”

走过去,结果还没坐下,就有好几只手伸到她面前。

“结婚证赶紧拿出来给我们瞧瞧。”

“对对对,拿出来瞧瞧。”

千篇一律,也就名字不一样的东西,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

江棠梨从包里将结婚证拿出来,就只亮了一下封面。

“看见了吧。”刚一说完,她就又揣了回去。

顿时惹来几句“哎哟”声——

“看,咱们梨梨还脸红了。”

江棠梨:“”

天呐,她哪有脸红。

“这是当宝贝蛋子了,哈哈哈~”

江棠梨:“”

一张结婚证,又不是什么金银珠宝,她至于当宝贝蛋子吗?

“算了算了,咱们不看了,你就揣着吧。”

江棠梨:“”

揣着只是不想给她们看见自己嘴角那僵硬牵强的笑,这些人都想什么呢!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站她旁边的人一句话都不帮她说。

扭头,见他嘴角挂着平日里待人接物的笑,礼貌又敷衍。

气得江棠梨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

结果可好,不仅不见他看过来一眼,还把胳膊往身后背了。

江棠梨愣了一下。

躲她是什么意思?

四周话题很快岔开。

“你爸说,明天你就跟时聿回海市了?”

都带上「时聿」了,那看着他说啊,怎么还把视线齐股脑地落她脸上。

江棠梨弯弯眉眼,笑着点头。

“去了之后呢?”

江棠梨头顶冒一串问号。

不等她领会意思,就听小姨说——

“看你这话问的,都领了证了,那不就开始过夫妻生活了吗?”

江棠梨:“”

“我意思是,这不是还没办婚礼吗?”

“证都领了,婚礼早一天晚一天的。”

“就是,姐夫不是说了吗,主要是婚纱需要时间。”

一群人突然就自顾自地聊上了,江棠梨刚一想着脱身,结果左脚刚一转——

“诶,梨梨,”舅妈又把她叫住了:“那你这一走,你那两间酒吧怎么办?”

江棠梨:“”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江棠梨往十一点钟方向瞥了眼,刚好和抱着胳膊,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只默默看着她的爸爸对上眼神。

江棠梨快速收回视线:“转给别人了。”

“这么好转?亏钱吗?”

“怎么会亏钱呢,”江棠梨笑着:“还赚了点呢。”

“转了好,你这嫁了人可就要一心打理家庭了,时聿工作忙,你可得做好内勤。”

即便江棠梨很不认同这个观点,可这个时候反驳只会让这个话题无休无止。

江棠梨乖巧点头:“舅妈说得对。”

小姨又接上话:“一结婚啊,你就知道你妈妈平时有多辛苦了,你看咱们这一大家字,就数你妈妈最能干。”

这点,江棠梨倒是认同。

既能管住老公的人,又能抓住老公的心,还能攥住老公的钱。

没点本事,哪里做得来。

回头有时间,还真得跟妈妈讨点经验。

心里刚冒出这想法,又被她一秒否了。

她讨这经验干嘛?

她有手有脚自己赚钱自己花,至于人,有那么厚一沓的婚前协议约束他,至于心——

江棠梨瞥一眼身旁的人。

还不看她,这人今天的眼珠子是不听话了还是怎么着?

行,不看就不看,有本事一直别看!

“舅妈,小姨,有什么想知道的,”她把手往旁边一指,“你们问他就行,我先上楼换个衣服。”

说完,她朝陆时聿撂一记「看你怎么应付」的眼神,转身就走。

虽然中午订婚宴上,不少人都借着拍照调侃过两人,但那种玩笑都非常有局限性,错过了那个时间,离开了那个场合,哪怕陆家这位看上去再怎么温和清隽,见到长辈再怎么礼貌恭谦,也没人真的拿他和梨梨这个晚辈一样对待。

所以江棠梨一走,舅妈就赶紧招呼着:“时聿,快坐。”

陆时聿笑着点一点头,视线却一转,往楼梯方向看了眼。

之后他就坐到了江璟烨的身旁。

和弟弟江璟沐不同,江璟烨很欣赏他的为人处世。

当然不是从外人口中听来的,而是在这桩婚事之前,两人在一次拍卖会上打过一次交道,当时正值周温乔生日前夕,江璟烨看中一件古董摆件想送她作礼物,刚好也颇得陆时聿喜欢,两人便抢了一阵。

陆时聿这人,温和如玉的外表下看似不争不抢,可若是那样东西真得他的喜欢,真没有第二个人能从他手里觊觎到。

竞拍价从两百万一路抬高到千万,远远高于了它的市场价,所以在陆时聿再一次举牌后,江璟沐便没有再跟。

没想到的是,竞拍结束后的一个星期,一个男人登门,将那件摆件送到了他办公室,甚至在装着摆件的红木盒中,陆时聿还亲笔留了一张字条:不知江总要将此物送母亲,抱歉。

江璟烨当然不会白要,以自己在拍卖会上最后一次举牌价从陆时聿手里买下了。

那次之后,两人便没有过交集。

当然,对陆时聿来说,他对江棠梨的这位大哥印象也不错,内敛话不多,生意场上也光明磊落,当然,也不缺城府。

只是没想到,时隔半年,两人竟成了连襟。

“那丫头脾气不小,以后你多担待。”

江璟烨最先打开话匣子。

上次江璟沐也说过这话,不过没这么客气。

陆时聿是属于‘有来有往’的人。

他“嗯”了声:“已经有体会了。”

江璟烨扭头看他一眼,“倒也不难哄。”

听出他是要传授经验,陆时聿洗耳恭听。

只是还没说,江璟烨嘴角就浮出一记笑:“有理的时候,欺硬怕软,没理就只会耍无赖。”

陆时聿低低笑了声:“还有呢”

“穿衣喜好上偏向于黑色。”

陆时聿皱了下眉:“不是粉色或白色?”

江璟烨眉头皱得比他还深:“她跟你说的?”

陆时聿回忆了一下:“那倒不是。”

但经他这么一提醒,江璟烨就想到了车:“她没几件粉白色的衣服,不过倒是喜欢给车贴那种粉粉嫩嫩的车膜。”

陆时聿:“”

这是什么喜好?

不过既然说到了车,陆时聿就想到上次差点买车赔罪这事,虽然那事已经翻篇,但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所以她喜欢哪种类型的车,有针对性的品牌吗?”

江璟烨说一个压一个手指头,“能总结出来吗?”

本来还有点困惑车膜的颜色,如今听他列的几款车型,陆时聿肩膀笑得微抖。

他点头:“懂了。”

简单来说就是:既有香娇玉嫩的皮,又有硬朗刚劲的骨。

倒是有点像她自己。

一身骨气的江棠梨,这会儿正盘腿坐在床尾,正在看那沓双方已经落笔签字的婚前协议。

当时只细看了前面,却没发现后面还别有洞天。

「协议一旦签订,即双方认可此段婚姻为实质性婚姻关系,协议双方皆有权行使夫妻义务以及抚育后代的责任」

一句话总结就是:既要做,也要生。

所以前面的二十多页都只是糖衣炮弹,让你看得心花怒放防御值降为负数,然后在倒数第三页最不起眼的下面给你挖个大坑!

第30章

而此时的楼下,两个男人还在聊着。

“那花呢,”陆时聿问:“除了洛神,她还喜欢什么?”

“洛神?”江璟烨对花也不太懂:“你说你上次送来的玫瑰?”

见他点头,江璟烨失笑:“事后她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事后倒是什么都没说,但是陆时聿从他话里猜到了:“不是她喜欢的品种?”

不是。

但也不好这么直接,江璟烨换了个婉转的说法:“下次你可以送她紫丽丸或者龙王球。”

陆时聿愣了一下:“仙人掌?”

难怪那天晚上不回他短信呢,原来没送到她心坎里。

见他眉心褶着,许久不发一言

虽然江璟烨没送过女人礼物,但若是换位思考,也不难想象他此时的心情。

“你别多想,只是相比较而言,那丫头更喜欢生命力顽强,不需要人打理的花花草草。”

这话听着不乏安慰。

陆时聿笑了笑:“看来我对她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这话倒是说对了。

毕竟那丫头喜欢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不深处不琢磨,绝对要被她的表象给蒙骗过去。

“没事,”江璟烨拍了拍他肩:“你们未来还长,慢慢相处都会了解的。”

不了解陆时聿的人,都会以为他是一个慢吞的性子,其实不然,他做任何的决断会深思熟虑,可一旦下定决心就会快准狠。

所以相比在「慢慢」里一次次试错,陆时聿觉得直中要害更为利落。

所以他追问道:“那她还有其他不喜欢和喜欢的吗?”

那可太多了。

但这不代表他会在另一个男人面前揭自己妹妹的短,更何况这人还是她的老公。

做兄妹,有今生没来世,所以即便这个妹妹有多难伺候或者有多挑剔,江璟烨也一边忍受一边珍惜着。

所以江璟烨就捡了几个无关紧要无伤大雅的,最后轻松一句总结:“女孩子,脾气坏一点,胆子大一点也正常,不然以后结婚了,被人随随便便欺负一下都要找你诉苦让你解决,你也头大是不是?”

然而在他说出那句「欺负」一词时,陆时聿面色就沉出了认真。

“有我在,没人敢欺负她。”

合围式沙发,坐不下江家那么多的亲戚,所以有好几个晚辈靠着、倚着,又或者趴着沙发椅背。

看似在热火朝天地聊,其实都竖起一只耳朵在听不远处两个男人的对话。

以至于陆时聿尾音落地,一二十双眼睛齐齐落到他脸上。

静默不过两秒——

“老江,就说你眼光好吧,给梨梨找了个这么靠谱的老公。”

“咱们梨梨也是跟她妈妈一样,有福气啊!”

“”

江棠梨站在只剩两级台阶的楼梯上,看着和自己脑补出的完全是两个极端的画面。

什么情况?

怎么还夸上了?

没有她这个挡箭牌在,这些最喜欢八卦的七大姑八大姨难道不该把他围成一圈,对他狂轰乱炸吗?

还有那个最喜欢吹毛求疵的大表哥,按理说也该刁难刁难他吧?

偏偏某人得维持住自己的外在形象,所以即便心里再不快,也要弯一弯唇礼貌应对。

所以江棠梨不知脑补出了多少个让她偷着乐的画面。

结果她看到了什么?

陆时聿坐着的方向,刚好斜对楼梯口,看见她杵在原地不动,陆时聿起身走过去。

而跟着他不紧不慢的步子的还有不知是谁嚷出来的一句——

“梨梨,知道你老公刚刚说了什么吗?”

满腹的好奇大过一声老公带来的羞。

下来前还因为婚前协议上的‘隐藏项’而咬牙的气性,就这么被她忘到了脑后。

“你说什么了?”

不等人走到她跟前,她就主动迎了两步过去。

结果却见他但笑不语,还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江棠梨像只提线木偶似的,被他带到了沙发前。

江璟烨主动把自己的位置腾出来给了今天这对新人。

坐下后,江棠梨就成了一二十双眼睛盯着的重点对象。

偏偏那么些人光看不说话,把江棠梨看得后脊发凉。

被握着的手往回缩了一下,结果却被握得更紧。

低头,刚好看见他手上的那圈戒指。

这才反应慢半拍地想起刚刚不知谁喊的那句“老公”。

老公老公。

走个程序领个证而已,还没办婚礼,算哪门子老公。

重点是连束花都没有,不仅没花,还不理人。

江棠梨扭头往他脸上剜了一眼。

若是以前,接到她这样的眼神,陆时聿可能还会琢磨一番,但今天不用想就知道,她是为进门后他的故意冷落而生气。

谁让她在回来的路上和他刻意保持距离的。

而他也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过也正因为她的反应,让陆时聿心底的那点失落瞬间消失殆尽。

“明天回去送你点小礼物。”

江棠梨微微一愣。

所以是虽迟但到的意思?

在依旧那么多双眼睛的关注里,江棠梨撇了撇嘴:“该不会又是上次的洛神吧?”

陆时聿却卖起了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晚宴在后花园里摆了三桌,都是亲戚,也就没那么多讲究,四名天南地北的厨师,做出了风格不一的味道。

透亮的园灯下还摆了几个烧烤架,不知是哪个顽皮鬼,勾起蛋糕蹭在了江棠梨的脸上,惹得她满园子追。

嘻嘻哈哈声里,风把烧烤架上的青烟吹来,扑鼻的孜然香。

长这么大,陆时聿第一次感受到大家庭的热闹。

和过年时,满客厅给老爷子拜年的那种热闹不一样。

和公司举办年会时,几千人汇聚一堂的热闹也不一样。

会让人心生温暖,而这些都是因她而来,因她而有。

“时聿,你尝尝这个,”江祈年用公筷给他夹了一块撒着芝麻的焦脆排骨,“梨梨最喜欢的一样菜。”

不等陆时聿尝上一口,对面又有人问:“时聿,明个你们什么时候走?”

陆时聿放下筷子:“上午十点左右。”

“这不早不晚的。”

“她爱睡懒觉,”陆时聿解释:“太早我怕她起不来。”

又是一阵夸。

把江棠梨给招来了。

“我又得什么福气了?”

她一手穿着羊肉的铁签,一手压着陆时聿的肩膀。

抬头,见她脸上被蹭的奶油还没擦干净。

陆时聿刚轻笑一声——

“你吃羊肉串吗?”江棠梨压在他肩上的那只手轻轻晃他一下:“吃的话我去给你拿两串。”

刚刚就见她一副经验老道的模样站在烧烤架前。

陆时聿看了眼她手里的,“都是你自己烤的?”

“有的是有的不是,”不过他答非所问,江棠梨又晃了下他肩:“吃不吃?”

陆时聿也没说话,抬手握住她手腕,在江棠梨的一个短暂怔愣里,咬下了签上的一块肥肉瘦相间的羊肉。

视线从铁签移到他脸上,江棠梨随着他喉咙吞咽而吞咽了一下:“你、你怎么”

“味道不错。”

说完,他又抬手,把她脸上的那点奶油用指腹擦了去。

动作随手的让一桌人都没察觉到有什么异常,但江棠梨却明显感觉到心跳在一点一点加速,从看见他轻嚼的腮颊开始

捏着铁签的手都不自觉用了力,江棠梨忽然一个转身——

低颈、碎步。

看得陆时聿脸上笑痕渐深。

江棠梨站在烧烤架前的矮桌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视线落到手里的铁签。

上面原本有五块羊肉的,被她咬了一块,第二块被她双齿含住的时候,听见有人点到了她名字,含住的动作就停下了,如今留了她口水的那块被某人吃进了嘴里

想吃给他拿新的呀,干嘛吃她的!

江棠梨扭头往后看了眼,刚好见父亲手掌轻拍在他后背,而他,正垂眸点头应着

人家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偏偏她这胸腔里的小心脏蹦蹦跳跳。

“姐姐,你看什么呀?”

江棠梨忙扭回脸:“没看什么。”

浓稠夜色笼罩着后花园里的一草一木,那悄悄冒出的嫩芽藏不住,隔着距离却总能感觉到有双看过来的眼睛也藏不住,可是一回头,却又怎么都抓不住。

酒阑宾散已近十点,一杯茶后,江祈年看向陆时聿,“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晚上就在这住吧?”

闺女还未名正言顺出嫁,江祈年当然也只是嘴上寒暄一下,结果江棠梨却当了真。

“咱们家哪还有空余的房间。”

看似驳人脸面,却也给自己挖了个坑。

江璟沐故意:“你那三楼不是好几个房间吗?”

江棠梨哪来得及深想,脱口反驳道:“但是就一张床!”

说完,顿时感觉喉咙被卡住。

她这么说,会不会让他觉得很没面子?

然而陆时聿却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似的,从沙发里起身。

“晚上回去还有些公事要处理,今晚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他看向江棠梨,眸光清淡的一双眼深出几分夜的浓稠:“明早我来接你。”

一家人将他送到门口,江祈年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这段时间我把梨梨卧室重新装修一下,回头也好让你落脚。”

陆时聿却说不用:“下次回来,我就带梨梨回雍锦那边了。”

江祈年嘴角顿时一僵。

扭头看向女儿,却见她眼神躲闪。

紧接着,又见陆时聿伸手过来。

上一秒不接自己眼神的人,却一秒把手伸了过去。

陆时聿把她拉远了几步。

“有微博吗?”

江棠梨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有,怎么了?”

“明早九点零九分,集团会在官方发布我们的结婚公告。”

吓了江棠梨一跳,她还以为他要加她微博呢!

但是紧接着,江棠梨又一个激灵:“是要带上我吗?”

陆时聿也是想先征询一下她的意见:“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跟运营部说一声,把我们俩都带上。”

江棠梨不玩朋友圈但玩微博,除了有各种各样的日常,还有吐槽和点赞以及一些转载,但是她没在微博里露过脸,也屏蔽掉了所有通讯录好友能找到她的途径。所以仗着谁都不认识她,里面有各种不可描述的点赞和转载。

带上她的话,那她的微博号岂不是要昭告天下了?

江棠梨想都没想就两手直摆:“不用不用,我微博都卸载好久了,账号密码都不记得了。”

她心虚却又不想被人看出她心虚的时候,会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且硬撑着眼睫不眨。

陆时聿凝眸看了她几秒后,笑着点了点头:“那算了。”

江棠梨刚刚摆在身前的两只手还没落下去,就这么微微抬着抵在下巴尖,配上她此时的无辜眼神,活脱一只小奶猫。

陆时聿弯着手指在她下巴刮了下,“那我走了?”

“嗯,”江棠梨下巴直点:“拜拜。”

生怕他在这过夜也就算了,一听说他要走,双脚都立马往后退了一步。

陆时聿嘴角挟一味笑:“只是拜拜?”

江棠梨愣了一下。

那不然他还想怎么样?

突然想起妈妈送爸爸出门总爱叮嘱的一句,江棠梨眉梢忽而一扬:“路上注意安全——”

不等她把话说完,陆时聿就扶住她的后脑勺。

吻落在她额头。

不似午宴时那种轻轻凉凉的触感,带着一股温热,在她额头上停留了数秒。

退开时,一阵凉风吹来,将他从嗓子里低出的那道“晚安”吹进她耳朵里。

被他吻过的额头不觉得痒,倒让她耳根酥酥麻麻的。

想用手揉一揉,可又觉得丢脸,最后,江棠梨抿一抿唇,又抬眼望一望他。

见他半晌还是不走,这才从嗓子眼憋出一句撵他的话来。

“拜拜。”

陆时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拿她没辙,在她几度闪躲又看过来后,开口:“明天想让我几点过来?”

颇有几分没话找话的架势。

江棠梨鼓了鼓腮:“随便你。”

晚上吃饭时,陆时聿有提到明天十点的飞机,但当时江棠梨不在。

“六点?”他故意,见她皱眉,又说:“那七点?”

之前也没听他提起过,如今见他这么着急,以为他是有公事要处理。

总不能耽误他工作,江棠梨想了想,最后一狠心:“那就六点吧。”

倒是出乎了陆时聿的意料。

“起得来吗?”

结果却见她下巴一抬,“你也太小看我了。”

她能睡懒觉,但若有事,也是能被子一掀立马起床的。

“那好,那我明早六点过来。”

目送他上车后,江棠梨转过身,这才发现爸妈还有两个哥哥都没走。

所以刚刚那个额头吻都被看得一干二净了?

江棠梨瞬间脸红到了耳朵尖,悄悄一个吞咽后,刚想虚张声势地抬起声调,就先被江璟沐一声“哟”给打回了原形。

“你俩这感情可以啊!”

江棠梨:“”

结果一句还不够,又听第二句:“这么依依不舍的干嘛还把人往回撵?”

江棠梨狠狠剜过去一眼:“要你管!”

说完她就溜进了院子,一口气跑到客厅,还不忘带走丢在沙发里的手机。

气喘吁吁回到楼上,她火速点进微博搜了陆盛集团的官方微博,以为这种官方账号没多少人关注,没想到竟有五百多万的粉丝量。

虽然不知陆时聿的微博号,但也不缺途径,只是从五百多个的关注账号里找出一个人来多少有点费劲。

翻了五六七八页后,江棠梨才突然一排脑袋,她直接从主页搜不就行了。

没想到第一个就是,黄V认证,上面没有显示陆盛集团的职位或描述,而是融善基金会创始人。

江棠梨翻了翻,都是很官方的信息,里面不乏一些官方转载,一看就是有专人打理,再一看粉丝数,三百多万。

一个鲜少出现在公众视野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粉丝,这让江棠梨很是想不通,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才让江棠梨大着胆子关注了他。

三百多万分之一,再加上她这个微博号极为隐蔽,名字用的是:巧巧不吃力,头像也是一块三角蛋糕。

任凭火眼金睛也想不到是她!

怀揣这份自信,江棠梨哼着歌去洗了个澡,毕竟明天还要早起。

结果洗完澡头顶浴帽还没来及摘,心里就闪过一个‘万一’的念头。

脚上的鞋被跑掉了一只她都没顾上,就绕过床尾拔掉了充电线。

屏幕亮起的那一瞬,一条被关注的微博提醒瞬间让她肩膀往下一塌。

人怎么能聪明到这个份上!

倒也不能怪别人聪明,实在是巧合太多。

陆时聿的微博平时都是运营部打理,只是突然想起提起微博时,那双直摇的双手,这才带着几分好奇登录了微博,扫一眼访客,然后就被第二个昵称吸引了注意力。

「巧巧不吃力」

当时只觉得这名字有点特别,再一看头像,是一块三角形蛋糕。

深咖色,上面撒着一层深红。

突然想起给她点过的一份撒着樱桃冰霜的黑森林蛋糕。

点开头像进主页,看见IP地址,再往下翻了翻。

没有正脸照,但是半月前的一张照片里,有一只逗猫的左手入境,而那食指与中指之间,有一颗很浅很浅的小痣。

和今天给她戴订婚戒指时,看到的小痣是一模一样的位置。

果然是她。

陆时聿嘴角勾出一味笑,可是当他指尖滑动,又继续往下看了几页后,他笑不出来了。

其中有一条转载男人的腹肌视频,配的转载文字是:睡前福利,爽了。

还有一条评论男人的腹肌照,写着:啊啊啊,哥哥多发,爱看!

接着还有一条酒吧打卡:为这眼花缭乱的美男世界,干一杯!

诸如此类,还想往下翻,就显示着需要关注才能看见更多。

于是陆时聿就点了关注,然后就看见了一条让他眉心陡然合拢的照片。

没有正脸,但是光着的两条腿几乎拍到了大腿根,双脚交叠地并拢,躺在沙滩椅上。

写着:呜呜呜突然好想去看海,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逃脱老爸的魔爪!

五千多个点赞,三千多个评论,点赞最多的一条评论是个德牧头像,留着:美女,看我ip,一个手指,随时奉陪。

所以两人有没有私聊,又或者互留了联系方式?

陆时聿点进对方主页,五百多个关注列表,陆时聿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对方的粉丝里有没有那张三角形的黑森林蛋糕。

一翻,果然有!

再一翻男人的微博,十条里有八条都是自己的健身照,不是赤着上半身,就是撩起衣摆炫出自己的腹肌。

陆时聿直接看笑了。

一连几个返回后,陆时聿点进江棠梨的私信页面。

「喜欢腹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