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人走了,车也走了,陆时聿却还陷在江棠梨刚刚那句话里。
这下高兴了吧?
听着好像他对刚刚那个吻有多期待,有多迫切似,甚至吻了她,他有多满足似的。
陆时聿屈着食指,指骨刚一抵唇——
“陆总。”
陆时聿一秒放下手,眼底的慌乱来不及压,但是声音发沉:“说。”
陈敬表情茫然了一下。
这是打扰他一个人独自沉思和回想了?
他一本正经地问:“您是去公司还是回陆老那边?”
陆时聿一秒犹豫都没有,“去公司。”
结果走到车边,他又突然改了主意:“先回爷爷那边吧。”
开了春,温度虽有升高,但空气里的凉意还在。
在陆时聿面前说完那句暗含嫌弃和嘲笑的话以后,她就换上了一副娇羞的面孔跑开了,坐的当然不是爸妈的车,她这么善解人意,当然得给他们留一个尽情幻想和畅聊的空间。
江棠梨把车窗关上,忍不住抱怨了句:“还是海市暖和。”
“才去几天,就开始忘本了?”江璟沐抱着胳膊坐她左手边,一字不提刚刚隔着车窗开到的尬出天际的一幕。
江棠梨瞥他一眼:“把我放流放到那么远的地方,不忘本对得起你们吗?”
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我看你们的关系进展得倒是不错。”
二哥这双火眼金睛都没看出来?
江棠梨余光瞄他一眼,“还行吧。”
听似淡然自若,实则欲盖弥彰。
江璟沐哼出一声笑来:“行了吧你,老实交代,去了几天,都从人家身上捞着什么好处了?”
可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她这个二哥。
江棠梨身子一歪,抱住了他胳膊:“他给了我一块地给我盖酒吧,还答应我,会把我的酒吧打造成那条路上的地标性建筑。”
“怎么样?”江棠梨歪头朝他挑了个下巴,又打了个响舌:“你这个妹夫还不错吧?”
江璟沐可没有被她口中的香饽饽香到。
“条件呢?”他眼角眯出生意人的敏锐。
车里除了关小飞没有别人,江棠梨说话不用顾忌。
“只是提前领个证而已。”
“提前领证?”
同是男人,他几乎短瞬洞悉这句话的含金量:“他这个算盘倒是打得响。”
江棠梨“哎哟”道:“都是生意人,谁心里还没有小算盘啊!”
这话说的。
江璟沐好笑一声:“和你这响算盘相比,人家的算盘才拨子无声。”
江棠梨被他的话绕出疑惑:“什么意思?”
“你知道男人向一个女人提出这种要求意味着什么吗?”
江棠梨无辜眨眼:“意味什么?”
还能意味什么?
当然是想尽早发生实质性的关系!
却没想那人表面正派却窝藏兽心,竟然拿这些小恩小惠让女人迷了心智。
江璟沐深呼吸:“你先跟我说你答没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江棠梨眼睛睁大:“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再说了,这个婚迟早是要结的,早点领证和晚点领证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
但是区别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透过现象看本质。
在江璟沐眼里,那个姓陆的可从来都不会像外界所流传的那样: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不然他何德何能驾驭得了陆盛那么庞大的集团?
但他也不想在自己妹妹面前说什么挑拨的话。
“总之你自己留个心眼。”
江棠梨不仅没有把他的话放心上,还把手往他肩上一拍:“放心啦,你妹妹一百个心眼子呢!”
也不知是谁给她的自信。
江璟沐无奈摇头。
一到家,江棠梨就一溜烟跑上楼,从保险箱里拿出了两年前就晒出来的设计图纸。可惜当时资金有限,江祈年又各种狠话阻拦,这图纸就没派上用场。
手指一点点摸过蓝图上的线条时,江棠梨眼眶一阵发酸。
就这个宝贝,不知道熬出了她多少个黑眼圈,还有存着这张图纸的U盘,当时差点被他那个狠心的老爸搜走。
对,U盘!
江棠梨赶紧打开电脑,把U盘里的电子版给陆时聿发了过去。
陆时聿没想到她会如此迅速。
细看之后,他轻笑的嘴角缓缓平了下去。
准备工作做的这么足,该不是早就打上了沁江路的主意?
所以即便他今天不动声色,她也会主动找机会跟他提酒吧的事吧。
如此一来,倒显得他沉不住气了。
陆时聿回到微信聊天界面。
「我会尽快让人准备好合同。」
收到他短信,江棠梨激动到“Yes!”
只是没想到他办事效率这么高,中午发过去的图纸,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接到了他电话。
“在家吗?”
不在家还能去哪?
午饭都没吃几口就被父母一阵‘言行拷问’,害她不知编了多少谎话。
“在,怎么了?”
“我在欧菲庄园门口,合同准备好了,方便的话出来一下。”
客厅里,周温乔坐沙发里,正和江祈年在说话,见她慌慌张张地往外跑。
“你去哪呀?”
避免又被问东问西,江棠梨张口就来:“方以柠来找我,我出去一下。”
“那你把外套穿上啊——”
话还没说完,人就没影了。
“臭丫头,我看八成又要去酒吧——”
周温乔忙拉住他胳膊:“她外套没穿妆没化的,不会去的。”
江棠梨顶着凉风,一口气跑到小区门口。
陆时聿见她只一件V领毛衣和一条露着脚腕的紧身裤,忙下车:“怎么穿成这样就跑出来了。”
“这不是——”她话一停,眼睛一眯,“阿嚏!”
陆时聿将她推进车里。
“就这么着急?”
江棠梨吸了吸鼻子:“你不是比我更着急?”
陆时聿失笑一声:“我是怕你着急。”
江棠梨才不和他争这个,手一伸:“合同呢?”
陈敬忙将一式四份的合同递过来:“江小姐。”
四页纸的合同,江棠梨几乎逐字看完。
见她又翻回到第一页,陆时聿意外她的小心谨慎,“放心,合同都是走过法务的。”
“法务也是你们的法务。”
大致扫了第二遍后,江棠梨皱眉:“没看见你说的什么地标性建筑的字啊。”
“那种承诺不可能写进合同里。”
江棠梨抬头看他:“那你违约怎么办?”
“这里,”陆时聿指给她看,“已经写明甲方将依照乙方提供的图纸承建并装修”
江棠梨将那两句话来来回回默读了好几遍。
“行吧,”她勾了勾手:“笔给我。”
陆时聿掏出随身带着的钢笔,但没有立即给她,而是说:“订婚宴是二十天后,也就是三月二十二号,领证在这之后的一周内,具体时间你来定,至于婚礼,最快要在六月七号之后,具体日期,等周六提亲那天,双方长辈再交换意见。”
说完,他停了停顿才问:“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下午的时候,江棠梨突然想到一句话:背靠大树好乘凉。
所以她就只有一个条件:“我想把婚礼和酒吧开业放在同一天。”
见他一秒皱眉,江棠梨忙解释:“放心,那天我绝对会安心和你举行婚礼,不会去管酒吧的事。”
陆时聿沉思了会儿,“我可以知道理由吗?”
江棠梨眉眼一弯,笑出真诚:“好事成双嘛~”
见他不说话,江棠梨缓缓从他手里抽走那只银色钢笔:“那我签喽?”
酒吧是她的,她有权选择何时营业。
陆时聿点头:“签吧。”
临走时,陆时聿把自己的西装披在了她身上。
“不用——”
“后天提亲,”陆时聿打断她:“我不想那天你身体有任何的不舒服。”
江棠梨:“”
可她是打着见方以柠的理由出来的,穿他的西装回去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算了,到院子里找个犄角旮旯藏起来就是。
“行吧,”江棠梨攥着西装领口,“那我走了。”
跑出来的时候不觉得冷,回去的路上,江棠梨又打了两个喷嚏。
经过院子,隔着落地窗见客厅没人,江棠梨就没舍得脱下西装,谁知刚猫腰溜到二楼,就撞和爸妈撞了个满怀——
见两双眼睛齐齐盯在她身上,江棠梨大脑快速运转。
“你不是说去见方以柠了吗,怎么”
江棠梨朝江祈年投去一记含羞带涩的眼神:“这不是怕你们笑话嘛~”
周温乔果然笑了:“这有什么好笑话你的——”
不等她把话说完,江棠梨埋着脸,故作娇羞地一溜烟跑回三楼。
外套往床上一撂,江棠梨整个人呈大字型地趴在了床上。
到底是什么逼得她把说谎的本事练得如此炉火纯青。
金钱还是事业?
一想到周六还要见他的父母,江棠梨肩膀突然一哆嗦。
陆时聿的父亲,她在财经新闻上见过,目光锐利,眉如远山,深邃的一双眼,即便是面对尖锐的提问也处惊不变。
但是陆时聿的母亲安岚,江棠梨却只有耳闻。
安岚的母家安泰集团,那可是东三省的商业巨擘,而她作为董事长安泰生的独生女,自五年前父亲去世后,就以最大股东身份成为董事会的最高决策人。三年前更是被董事会选举为董事长。
这样的女人,哪需要见,光是想象就知道是一个多么雷厉风行的女人。
可她呢,除了会耍一点小聪明,会撒一点无伤大雅的小谎,还会什么?
会画一点图,会时不时崩出些新鲜的小创意,会乐观到天塌了当被盖。
难道就拿这样的自己去见他父母吗?
江棠梨没少和父亲大哥参加过一些大型且重要的场合。
无论是端庄大方温婉知性,还是举止娴雅成熟稳重,只要场面需要,她从来都是信手拈来。
但是之前都是走走过场,没人真的在意你那张皮相下藏着怎样的骨。
明天就不一样了,是见家长,是一言一行都要被对方探究和考量的。
说不紧张,都是安慰自己的假象。
但紧张了一阵后,江棠梨又觉得好笑。
一段已经被陆家老爷子认可的婚事,她有什么好紧张的。
就算她做最真实的自己又怎么样?
*
周六一早,八辆黑色迈巴赫依次停在雍锦一号的九栋别墅门口。
大门敞开,老爷子双手压着拐杖龙头,和陆时聿的父母站在门口,看着佣人将一件件的提亲礼物放到后备箱。
“仔细点,”老爷子叮嘱:“分门别类,别放错了。”
“爸,您先进去等吧,我和安岚在这呢。”
“我不进去,”老爷子直摇头:“我得在这看着才放心。”
说完,他盯着一个佣人双手捧着的红色礼盒。
“以前提亲还讲究龙凤红烛呢,现在都没了,”老爷子话有轻叹:“再往后,估计这八样礼都能剩则省了。”
京市提亲有四样礼、六样礼、八样礼一说,重不在贵,而在礼。
这一件件往车里拎着的,全都是老爷子亲挑细选的。
除此之外,还有他珍藏的两幅字画,传了五代的顶级玻璃种翡翠手镯,以及京海两市的六套房产等。
陆之远看了眼时间:“时聿怎么还没回来?”
说到这,老爷子笑得眼尾皱纹渐深:“之前还担心他对这门婚事不上心,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陆之远听出他话里深意:“怎么说?”
“昨天见他在院子里接连打了好几通电话,我就问了陈秘书,你们猜时聿能干出什么事来?”
安岚不禁好奇:“什么事?”
“说是要凑齐九个”老爷子皱眉:“具体什么东西我不清楚,反正一大早接了电话就走了。”
话说到这儿,老爷子提起拐杖往东面驶来的黑色幻影稍稍扬一扬:“回来了。”
见长辈都站门口,陆时聿还以为是在等他,刚一走过去——
“怎么样?”老爷子:“凑齐了吗?”
陆时聿先是一愣,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告了密,往刚从主驾驶下来的陈秘书投去一眼。
老爷子笑得嘴角合不拢:“昨晚都凌晨一点了,我听你下楼,该不会是紧张了吧?”
“没有,”陆时聿矢口否认:“就是下楼喝点水。”
楼上可不是没有热水,非得下楼才能喝到。
再说了,喝水怎么就喝到院子里去了?
老爷子不戳穿他:“不紧张就好,也不是没见过大场面。”
不管他紧不紧张,江棠梨反正是失眠到了凌晨快两点才睡着。
不过她是个松弛有度的人,没事能睡到晌午,有事也能毫不犹豫地掀开被子。
七点半,见她贴着两片眼膜打着哈欠下楼,周温乔放下手里修剪掉的花枝,“昨晚睡得怎么样?”
江棠梨手指蹭掉眼尾的生理眼泪,“挺好的呀。”
周温乔给她倒了一杯刚刚冲泡好的黑咖,“提提神。”
只一口,江棠梨就苦得脑袋直摇:“一会儿给大哥喝吧!”
江璟烨走路无声,刚好走到她身后,手指往他头顶轻轻一拍:“又把不喜欢的推给我?”
明明大哥也很疼她,可江棠梨对他就是带着与生俱来的敬畏。
回头,朝他露一个乖巧无邪的笑:“大哥早上好。”
江璟烨端起那杯被她喝剩的咖啡,往她脸上多瞧了一眼,“昨晚睡得不好?”
又是这句。
江棠梨直接捏掉了眼睑下的两片眼膜:“我这是保养,不是挽救。”
江璟烨随口一诈:“那房间里的灯亮了一夜?”
“我、我那是睡着忘了关了。”解释完,江棠梨才告状似的朝周温乔投去求救的眼神:“妈妈,你看大哥!”
“好啦,”周温乔温柔的眼神斥了大儿子一眼,继而看向女儿:“一会儿造型师和化妆师就来了,你先去吃早饭。”
饭后,江棠梨当了一个半小时的布偶,随人摆弄。
周温乔一直在旁边看着,尽管眉眼和唇角一直带笑,可心里却难掩酸涩。
等到江棠梨重新换了一件彩带香风撞色边的中袖连衣裙后,周温乔一眼相中:“就这件吧。”
“啊?”江棠梨低头看了眼:“会不会有失隆重啊?”
午饭被江祈年定在家中,一来显重视,二来也能增加熟络。
“在自己家,太隆重会显刻意,而且今天只是上门提亲,后面还有订婚、婚礼。”
周温乔后退一步再度将她打量两个上下:“这件也最抬你的肤色。”
她看一眼时间:“九点半了,我们下楼吧。”
*
昨天两家通过电话,提亲时间约在上午十点。
为了避免路上出现任何堵车的现象,陆家提前了二十分钟出门。
红旗国礼做头阵,八辆迈巴赫紧跟其后。
九点五十分,车辆相继驶入欧菲庄园,最终停在了六栋别墅门口。
九点五十八分,老爷子亲自摁响门铃。
紧闭的装甲双开门缓缓向里敞开,江祈年和周温乔携两个儿子出门迎接。
江棠梨则等在内院里。
眼看一个个西装别履的男人,拎着、捧着、抱着,还有抬着
不是正红色礼盒包装的,就是红色礼巾缠着的大大小小的礼物。
一眼看过去,就跟古代上门提亲似的。
江棠梨垂在身侧的两手都攥到了身前,扑簌着眼睫,就这么追着那些人看,实在好奇,刚想追进客厅——
“梨梨?”
江棠梨忙转过身来,见老爷子拄着拐杖走过来,她眼睛一亮:“爷爷!”
话音落地,双脚刚踩下一级台阶,就见到跟在老爷子身后两张生面孔,双脚就这么猛然停住了。
江棠梨没少见过豪门贵太,但是这个女人不大一样,一身清雅,却盖不住门望族里教养出来的高贵与从容,很像国画大师笔下的书香仕女。
和江棠梨脑补出的商业女强人的印象完全就是两种画风。
老爷子见她站着不动,眼睛都似乎不敢眨,扭头朝安岚笑了声:“小姑娘紧张了。”
安岚当然看得出来,不过虽紧张,却还能迎着她目光不躲不避。
这一点,颇得安岚的心意。
轻扬笑痕的唇角一张一阖,安岚直接唤了她小名:“梨梨?”
轻柔的语调差点让江棠梨双腿打软。
好在周温乔和江祈年快了两步走到她身。
“陆爷爷你见过的,这位是时聿的父亲,这位是他母亲。”
要婉婉有仪、要从容不迫、要文雅大方!
江棠梨蜷了蜷冒汗的手心,礼貌颔首:“陆叔叔、安阿姨。”
安岚走近她一步:“比照片里还要漂亮呢。”
照片?
谁给她看的照片?
看的又是哪张照片?
江棠梨带着难掩的娇羞,快速瞥了眼站在老爷子斜后方的陆时聿,继而垂下眼:“让安阿姨见笑了。”
老爷子歪头看她:“怎么还害羞上了”
江棠梨脸一红:“爷爷~”
声音娇柔,但难掩怪嗔,当然,用这腔调和长辈说话,足以见得祖孙二人已相当熟络。
这时,老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包装小礼盒递到她面前。
“这是”
“礼物。”老爷子语气神秘。
“可以、现在拆吗?”
“当然。”
掌心大的包装拆开,江棠梨只往里看了眼就“呀”出一声惊讶。
是正月里和爸爸去给老爷子拜年时,她从茶几上的糖果盒里吃的那种巧克力,入口极苦,可却有樱桃独特的苦杏仁香气留在口腔里。
当时她吃了一块又不好意思再拿第二块,于是眼神就老往果盒里瞄。
“所以您当时就发现了?”
她此时眼神里透着的羞是真的羞。
老爷子低出一阵笑来:“这种巧克力可是在外面买不到的。”
本来江棠梨没去深想这句话,但见老人眼里露着意味深长的光,江棠梨顿时就懂了。
“回头我一定多往您那跑!”
这生动的表情,还有这古灵精怪的性子,都是其他名门闺秀身上不常见的。
安岚终于知道为什么一提到这姑娘,老爷子字句里都流露着喜欢了。
只是进门到现在,没发现这姑娘和身后那位有什么眼神交流。
谁知刚生出这想法,就见她跑到老爷子身后。
“这是我给你买的那条领带吗?”
她不仅说,还上手去摸。
指尖就这么不小心刮到了陆时聿的喉咙,他吞咽的动作惹得江棠梨微微一怔。
都说喉咙是男人的命门,她这是碰到他命门了吗?
只是手还未来及缩回来,就被陆时聿握住了。
江棠梨:“”
这人要干嘛,当着长辈的面,他、他要干嘛?
陆时聿自然不会当着长辈的面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不过是握着她的手,包裹、撑开,最后与她掌心相贴、十指紧扣,再用了些力道,将她从面前拉到身侧。
“早上给你发短信,怎么不回我?”
掌心好烫,但是他看过来的眼神更烫。
把江棠梨的脑袋都烫得懵懵的。
“什、什么?”
陆时聿垂眸看了她几秒,这才抬头:“江叔、周姨,我带梨梨去门口取点东西。”
江棠梨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跟他去了门口,继而走到第二辆的迈巴赫车尾。
后备箱缓缓抬起,江棠梨当即倒吸一口气。
里面并列放着一排的理查德米勒黑色包装袋。
“你——”
“加上之前送你的那块,一共九块。”
这个牌子的手表是江棠梨的心头好,以至于她目光一寸一寸掠过那些包装袋,脑海里就快速闪出一个个系列名。
棉花糖、糖果、白陶瓷红唇、黑陶瓷黑唇、白雪公主、粉陶瓷黑唇,暗夜、蓝陶瓷。
加上上次他送他的那块粉水晶,一共这九块?
重点是,这里面有好几款都是买不到现货的。
说不上是吃惊,还是意外,又或者惊喜。
江棠梨半敞才说出话来:“你、你这是钱多到没地儿花了吗?”
陆时聿一时分不清她好坏话了:“你不喜欢?”
喜欢啊!
但是喜欢就一定要拥有吗?
他就这么买齐了,弄的她都没有念想了。
但是转念一想,江棠梨又皱眉:“你是因为我喜欢才送的?”
“不然呢?”
江棠梨偏开脸笑了声,“那我要是喜欢钻石呢,粉钻,你还准备把全世界的粉钻都集齐了送我?”
陆时聿很认真地想了一想:“那我下次送你粉钻。”
第22章
八个包装袋都应江棠梨的要求,被陆时聿放进了车库里。
再回客厅发现,双方长辈已经聊到了订婚及婚礼细节。
江棠梨全程配合着,除了微笑点头就是——
“嗯。”
“可以。”
“好。”
“时聿拿主意就好,我对这些没特别的要求。”
一直到下午两点,把陆家人送走,江棠梨才带着二哥去车库把东西重新拎出来。
“你藏这干嘛?”
当然是不想被他们家人觉得她喜欢这些虚而不实的东西。
“你没注意到他妈妈手上戴的手表吗?”
江璟沐摇头:“怎么了?”
“我都认不出牌子,而且她妈妈今天一件贵重的首饰都没戴。”
江璟沐好笑一声:“你就没想过,会是你贵到认不出牌子的手表?”
江棠梨:“”
还有她认不出的牌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我问你,他父亲陆之远手上的表你注意到了吗?”
这回轮到江棠梨摇头了:“贵吗?”
江璟沐送她一记「你说呢」的微笑:“全球限量三块,要1:4的配货。”
江棠梨:“”
江祈年走过来:“你俩拎的什么东西?”
认出包装,江祈年顿时眼皮一抬——
江棠梨赶在他发火前解释:“你女婿送的!”
江祈年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江璟沐:“真的?”
“不然呢,”江璟沐扬了扬手:“你觉得就她那点小金库能买得了这么多?”
这个妹妹,江璟沐可太了解了,一向喜欢把钱花在刀刃上,加上还准备在海市开酒吧,那自然会从多方面开源节流。
不过话说回来,陆家那位倒是也靠谱,别的不说,起码舍得照这丫头的喜好给她花钱。
客厅一侧,摆满了江家送来的提亲礼物,贵重的则都都被放在了茶几上。
「越小越贵」这四个字在今天被充分体现了出来。
因为在聊到婚礼的时候,老爷子拆了一个,就是那副传了五代的顶级玻璃种翡翠手镯。
“这传家的东西也就婚礼的时候会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江祈年说完,周温乔小心翼翼将手镯套在江棠梨的手腕上。
“六月二十九那天,爸爸妈妈就要亲自把你送出咱们江家的大门了。”
江棠梨擦去她瞬间从眼睑滚下来的眼泪:“然后我就是被你们泼出去的水了,是吗?”
周温乔被她惹出一声笑来:“怎么会呢!”
“我看你挺着急,”今天话最少的江璟烨开口了,“人家跟你确定领证时间,你脑袋可是一连点了五下。”
他眼里是看破又说破的意味深长:“可见你这碗水有多想自由流淌。”
江棠梨:“”
是江璟沐小小地圆了一下场:“不是说明天Federico就会从巴黎飞过来吗,赶紧去补个觉。”
这也是今天聊的所有话题里,最让江棠梨意外和惊喜的。
不止她,还有周温乔,“能让Federico亲自操刀你的婚纱,可见陆时聿对你的用信心,所以嫁到那边,可不能太任性了,做什么事都要小心谨慎,你的一言一行都要考虑到陆家的荣耀和脸面,知道吗?”
“哎呀妈,我这不是还没出嫁嘛!”
“好了不说不说,”周温乔眼里噙泪,却是笑着的,“上去睡一会儿吧。”
挺着脊椎骨坐了一上午,江棠梨整个腰板都是硬的,可真的趟在了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就给方以柠去了电话。
一连打了三遍,方以柠才接。
“干嘛?”
这拽拽的调子。
江棠梨“哎哟”一声:“还生人家气呀?”
“人?”方以柠哼哼:“当初也不知是谁说的,去海市一定会带着我,还说骗我不是人!”
自知理亏,江棠梨不做解释,直接拿出杀手锏:“后天一整天的吃喝玩乐,我全包了,行不行?”
“你确定?”
“确定,肯定,一定!”
“行吧,”刚一改口,方以柠又觉不对:“为什么不能今天或明天?”
“今天都过去一大半了,明天,”江棠梨偷笑出一声:“明天我得量身定做婚纱。”
“什么?”方以柠差点尖叫:“定做婚纱?你的?”
从话筒震出的声音差点把江棠梨的耳膜顶出一个洞来。
“不然呢?”江棠梨换了只耳朵和她说。
默了几秒,方以柠才彻底反应过来:“和陆时聿的婚事定下来了?”
“对呀,三月二十订婚。”
方以柠一算日子:“那也没多少天了呀,订婚宴对外公开吗?”
江棠梨摇头:“陆家一向低调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这事你暂时别对外说。”
“行,那后天上午你来工作室找我,我这几天吃住都在这。”
江棠梨听出来了:“接到订单了?”
“唉,”方以柠叹气:“接了个舞蹈团的单,钱挣不到几个,人都快累成狗了。”
方以柠上面不仅有两个能干的哥哥,还有个雷厉风行的姐姐,导致她这个老幺不努力都不行。
这也是江棠梨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就算周围人再不看好,也要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里闯出一片天来。
所以电话一挂断,江棠梨也不在家待着了。
当然,出门依旧拿陆时聿当挡箭牌。
得逞后,她多留了个心眼,短信告知他这个当事人,谨防他说漏了嘴。
没办法,谁让午饭后,老爸加了他这个女婿的私人手机号。
陆时聿:「所以以后都要拿我做挡箭牌了?」
江棠梨看了直撇嘴。
「放心,下次我把爷爷亮出来!」
陆时聿:「你胆子倒是大。」
江棠梨不想跟他说这些有的没的,回了个表情包过去,结果手机刚锁屏,某人又回了一条过来。
陆时聿:「别太晚回去。」
婚都没订就开始管她了。
江棠梨又回了一个表情包。
结果那人不依不饶。
陆时聿:「十一点之前。」
看见第三个表情包变成了一把刀,陆时聿失笑一声。
老爷子歪头看他:“看什么呢,笑这么开心。”
嘴角的笑痕就这么平了下去,陆时聿收起手机,表情又回到往日里的古井无波,“没什么。”
老爷子看破不说破地笑了笑,“你爸妈近期也不走,公司不忙的话,再你们婚礼前这几个月,你多回来几趟,你结婚是大事,你爸身体现在也不能太操劳,所以你多帮他们分担分担。”
陆时聿点头:“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还有你和梨梨的婚事,”老爷子顺势提起:“我和你父亲商量着在你们领证后一天出集团公告,江家大度,体谅咱们家的情况,但咱们不等于没有交代,你觉得呢?”
陆老夫人虽然过逝多年,但两个弟弟的后辈里有几位都在政界,且官职不小,所以这些年,陆家一向低调。
“当然,公告我亲自拟,拟好之后给您过目。”
说到这,老爷子略有思忖:“公告一旦发布,梨梨和你的关系可就公之于众了,但是距离婚礼还有好几个月,这期间,你肯定是要回海市的,那梨梨呢,是跟你一起过去还是留在京市?”
“这事我们还没有讨论过,明天吧,明天见到她,我问问她。”
老爷子点头:“虽然领了证,但对于一个女孩子家来说,婚礼才是最重要的一步,若是她执意要留在京市,你就尽量多回来。”
陆时聿觉得老爷子多虑了,那姑娘,怕是恨不得立马飞去海市盯着她的酒吧起建
的确,对一心想把自己的酒吧事业发扬壮大的江棠梨来说,沿途的一切有利条件都不能放过。
所以到酒吧后,她就没有进去,就这么抱着胳膊靠坐在车前盖上,看着酒吧若有所思。
“梨梨?”
江棠梨目光落到斜对面。
是迟薇冉和宋玥。
两人交挽着胳膊,走过来。
“你不是说你去海市玩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棠梨靠坐的姿势未动,只扬了两分笑:“这么巧。”
岔开话题,足见心虚。
上次她在短信里跟宋玥说是陆时聿让她去的海市,但是后来她就没再搭理。
她是忘了,但宋玥可记着呢。
“怎么样,”宋玥偏把话题拉回去:“那边好玩吗?”
江棠梨好笑一声:“怎么说的好像你没去过似的。”
“我是觉得没什么好玩的,但是你不一样啊。”说着,宋玥扭头和迟薇冉对视一眼。
“就是,”迟薇冉立马附和着酸溜起她来:“你可是有陆总陪着,那体验感,我们可怎么比。”
“那不比不就好了?”
江棠梨一句话把两人噎得够呛。
上次在沧澜会,迟薇冉就吃过她一次瘪,之后就铆足了劲想压她一头。
天都随她的愿,被她打听到陆时聿回到海市后就一连出了几天的差。
“行啦梨梨,知道你好胜心强,但也不至于拿人家陆总来当你的挡箭牌吧。”
“就是啊,你说这要是传到陆总耳朵里,要怎么想你,怎么看你们江家?”
两人一唱一和,让江棠梨像是看小丑表演似的。
“所以你俩要不要去告我一状?”她笑里有挑衅:“有人家电话吗,或者我帮你跟陈秘书预约?”
迟薇冉就见不得她这副张狂样:“说得好像你有人家电话似的——”
“我是有啊,”江棠梨直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要帮你拨通吗?”
迟薇冉气得咬牙:“你敢拨我就敢接!”
江棠梨就喜欢看她跳脚的模样,“视频还是语音?”
这就像炸金花,谁都不知对方的底牌,比的就是谁胆子大。
迟薇冉不敢赌她没有陆时聿手机号,但是绝不信她会有陆时聿的微信。
所以她想都没想:“视频!”
“就喜欢你这爽快劲儿。”江棠梨笑着点开陆时聿微信,还没拨通,她就把手机屏幕立在了迟薇冉眼前。
看见屏幕上的「陆时聿」三个字,迟薇冉眼睛陡然睁大一圈。
几乎都没给她反应的时间,话筒里就传来了声音。
“怎么了?”
不见其人,但闻其声。
宋玥晃了晃迟薇冉的胳膊:“是他吗?”
闻言,江棠梨把手机转到自己面前,只见屏幕一片花白。
“你人呢?”
陆时聿这才拿起手机,还没来及开口,屏幕里又多了两个女人的脸。
此时的江棠梨已经走到了迟薇冉的面前,歪着脑袋,冲屏幕里笑。
“这两位美女非要见一见你,跟人家打声招呼吧,陆总~”
只是不等陆时聿给出反应,迟薇冉和宋玥两人就先朝他挥了挥手。
“陆总。”
“陆总好。”
那笑简直尴尬得让人脚趾抓地。
既然见着真人了,也就没必要再给两人废话的机会。
江棠梨把手机屏幕完全对着自己,“明天时间定下来了吗?”
陆时聿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有问必答:“九点到十点之间,到时候我去接你。”
“行,挂了吧。”
电话挂断,江棠梨视线扫了扫对面二人:“要去我店里坐坐吗?”
两人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不、不用了。”
“我、我们还有事,下次聊。”
江棠梨一双冷眼目送两人一步三回头。
不远处,看了约莫两分钟好戏的江璟沐这才走过来。
“可以啊。”
循声扭头,江棠梨脸上的怔愣转瞬即逝。
“二哥?”她笑着迎过去:“你怎么来了?”
江璟沐揉她脑袋:“都到这份上还能忍住不说自己和陆时聿的关系。”
江棠梨可不是朵温柔小白花,但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等陆家那边公告一出,我直接把结婚证往朋友圈一贴!”她抬着下巴:“那巴掌打得才叫响呢!”
“但是用男人来长自己的志气,可不是你的一贯作风。”
对,放以前,江棠梨还真是不屑。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你是不知道,”江棠梨哼了声:“从迟薇冉在沧澜会看见我和陆时聿在一块儿之后,就整天等着看我笑话,我这是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这刁钻却又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性子,江璟沐无奈却又纵容。
“所以等你嫁了人,最好也要像现在这样。”
江棠梨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所以你也很可以嘛,竟然敢和妈妈的意见对着来?”
说不过她这张嘴,江璟沐索性搂住她肩转身:“海泉路那边新开了一家餐厅,带你去尝尝。”
江棠梨以前从没有节食的习惯,家里人也从没有谁从她嘴里听见“减肥”一类的话,以至于江璟沐还以以为自己的听错了。
“你再说一遍?”
江棠梨把面前盛着甜品的骨碟一根手指往前推:“起码今晚要节食。”
“因为陆时聿那小子?”
人家比他还大个三四岁,到他嘴里成小子了。
江棠梨抿着嘴笑:“小心喊顺口,下次当着人家的面喊出来。”
江璟沐也是个嘴巴不留情的主:“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我的本事?”江棠梨没听明白:“我什么本事?”
“拿捏那位的本事。”
江棠梨:“”
可真会看得起她。
江璟沐瞧这她固有的心虚表情,眉梢一挑:“有吗?”
他就是逗她玩,就喜欢看她抬着下巴抖着眼睫嘴硬的模样,谁知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江棠梨埋着脸,声音不仅虚,还带着含糊不清的咕哝:“我没事拿捏他干嘛。”
说完,她还拿起骨碟边的小勺,刮着蛋糕最上面一层的樱桃冰霜。
落在江璟沐眼里,竟有点分不清她这是怕,还是羞。
别的女孩子会不会是恋爱脑,江璟沐管不着,但他妹妹不能是。
“不拿捏他,你就等着被他拿捏。”
江棠梨一秒抬起脸:“就凭他?”
不知她是不是应激反应。
江璟沐有意提点:“这方面,多跟咱妈取取经。”
江棠梨表情呆了两秒后,勾着脑袋往前凑:“妈妈能拿捏住爸爸?”
江璟沐笑得意味深长:“不然你以为呢?”
江棠梨心里暗叫一声“天呐”!
完全没看出来。
不过这事倒是在江棠梨心里留下了‘阴影’,以至于晚上回到家看见爸妈,她忍不住多观察了一下。
“又去酒吧了?”
江棠梨借事破事:“对呀。”
“你说你,刚——”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当然不是爸爸主动叫停,而是妈妈一手压膝的动作就让他止了声。
江棠梨深抿住唇,扭头看了眼江璟沐,接到他眼里的「看吧」二字,江棠梨回他一记「牛」。
重点是,她以前竟然都没往那方面想。
周温乔走过来:“吃饭了吗?”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但现在落江棠梨耳里,突然有种软刀子感。
江棠梨忙点头:“吃了,跟二哥一块儿吃的。”
“刚刚你爸一个朋友送了些荔枝过来,过来吃点。”
荔枝是妈妈最喜欢的水果,这个季节外面几乎都买不到,以前没多想,只觉得有点稀奇,现在就能发现爸爸的用心了。
江棠梨往茶几方向瞥了眼,方形的礼盒旁边有一个玻璃小碗,里面盛着剥掉了壳的荔枝。
一颗颗晶莹剔透。
若是以前,江棠梨肯定想都不想就上手捏一个,但是现在
她瞧了眼爸爸所坐的位置,还有垃圾桶隔着的方向。
是爸爸剥的无疑了。
天呐,她以前竟从未留意这些细枝末节。
“爸,”江棠梨故意:“那碗我能端上去吗?”
江祈年瞥她一眼:“酒吧装修你都能亲自上手,现在连个荔枝都不能剥?”
若是以前,江棠梨只会觉得他是在借着酒吧说她懒。
但是现在,这是明摆着不让她吃妈妈那一份。
视线偏转,见妈妈把那碗荔枝端到了她面前:“拿上去吃吧。”
若是以前,江棠梨肯定接住就跑。
现在她哪里好意思夺人所爱?
江棠梨背着双手,露出看似憨憨,实则我懂我懂的笑:“爸给你剥的,我就不吃了。”
说完,她就一溜烟地往楼上跑,还没到三楼,她强憋的笑就忍不住了。
天塌了好吗?
原来这个家,或者说,在外威风凛凛的爸爸,竟然是被妈妈一手掌控的。
突然就想到陆时聿的父母。
他妈妈外表看着也是温温柔柔的,难不成也是一家之主?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原来所以这些看似掌权的男人,在家面对老婆竟然是这样一副面孔!
江棠梨不知道,但是她很想试一试。
以至于第二天她特意用一件粉色的两件式开衫毛衣搭了一条白色的羊绒长裙。
换好衣服,她还特意跑去给周温乔看:“好看吗?”
粉色的温柔,白色的柔软,精致又仙气。
周温乔细细将她从上到下打量:“像个暖洋洋的小仙女。”
“看着是不是软乎乎的?”
周温乔轻笑一声:“怎么突然改变风格了?”
江棠梨转了转裙摆,“换个心情嘛~”
她的衣帽间虽然什么风格都有,但除了那些酷酷的款式之外,其他都是周温乔给她添置的。
就她身上这套,还是冬天的时候,周温乔以备她心血来潮的不时之需。
同为女人,又是母亲,周温乔理所当然地‘瞧’出了她的女孩子心思。
她看破不说破地提点女儿一句:“温柔可不只是外在,还有内心。”
那就是说话做事也要温温柔柔的喽?
光是想想就觉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但若是这样就能拿捏住姓陆的,倒也挺有意思。
九点过半,陆时聿来了。
江棠梨挎上她使用次数最少的白色小香口盖。
周温乔将两人送出门。
“周姨,我们走了。”
周温乔虽笑着点头,可还是跟到了车边,眼看女儿先上了车,周温乔轻声道:“她昨晚吃的少,今早也没吃,如果你们结束得早,就先带她去吃点东西。”
听罢,陆时聿笑着点头:“好。”
坐进车里后,陆时聿见她放在身前的两只手勾勾缠缠。
“紧张?”
江棠梨听得一愣。
紧张?
她哪里紧张了?
陆时聿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承认:“没事,Federico为人很随和。”
江棠梨:“”
这人想哪儿去了,就算那位无人不称奇的Federico和他的同名品牌享誉全球,她也不至于没出息到紧张的地步。
“你觉得,”江棠梨歪头看他:“我穿粉色好看,还是黑色好看呀?”
在陆时聿的观念里,婚纱应该是最圣洁的白。
粉色或许还能理解,但黑色
疑惑从心里冒到了眼里,陆时聿茫然的目光定在她脸上,只见她看过的一双眼,弯了半弯,眼睫扑簌间,带着很要命的无辜感。
陆时聿嗓间哽了一哽:“你喜欢就好。”
真没意思。
逗他的兴致顿时消了大半,江棠梨把脸往窗外一偏。
倒是让陆时聿有些无措了。
是他刚刚那句话说的不对?
还是说,必须要让他选出一个来?
黑色直接被陆时聿从选项里排除。
那就只剩一个粉色。
视线不由落到她上衣的颜色。
说不清是衣服的颜色更抬她的肤色,还是她透白的肤色将这淡淡的粉衬出了仙气。
“你今天穿的这件粉色就很好看。”
江棠梨回过头来看他。
虽然这话说的很别扭,可到底还是给出了肯定意见。
“那你喜欢嘛?”
音色比平时要娇,尾音也拖长了几分。
因为要找到一个他的承受底线,江棠梨就没敢用力过猛。
结果却见他表情认真,甚至带着几分思索。
“我觉得白色,”陆时聿稍稍停顿了一下:“或许更好。”
是她表情不够娇柔,还是声音不够软绵?
江棠梨清了清嗓子,掐着她自认为酥麻入骨的调儿:“原来你喜欢白色呀,”她嘟了嘟唇:“好吧,那我下次穿你喜欢的白色~”
第23章
陆时聿这才反应过来她问的不是婚纱。
所以刚刚与她的对话,根本就不在一条线上。
自认为一向能精准抓住对方说话重点,没想到在她一个小姑娘身上失了足。
陆时聿不禁垂眸失笑。
好巧不巧的,被江棠梨逮了个正着。
原来他真的吃这种矫揉造作的。
江棠梨强忍嘴角笑意,偏头看向窗外。
半个小时前,Federico就已经被陈敬接到了陆盛集团下的翡盛酒店。
这个有着“婚纱教父”的男人,江棠梨只在杂志上见过,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在时尚界的地位却依旧举足轻重。
江棠梨站在陆时聿身侧,看着年龄差距如此大的两人张开怀抱拥了一拥,并用法语寒暄。
江棠梨大脑宕机,直到「fiancée」一词传入她耳朵里。
是未婚妻的意思。
随即,男人目光落过来。
江棠梨主动伸出手。
虽然法语她不精通,但英语她还是拿得出手的。
只是没想到对方回了她一句中文:“江小姐,你好。”
江棠梨被意外到了:“你会中文?”
Federico颇为幽默地比出手指:“一点点。”
给江棠梨量身的是Federico的助理。
婚纱制作的量身是一件细致的工程,从开始到结束就花了不短的时间。
眼看对方收起尺子,江棠梨这才彻底松了长长一口气。
见她从内间出来,陆时聿和Federico招呼一声后,从沙发里起身走过来。
“给你点了份上午茶,先吃些垫垫肚子。”
他都这么贴心了,江棠梨自然要回赠他‘一口甜品’。
“谢谢时聿~”
语气嗲得让人后颈一麻,陆时聿条件反射地吞咽了一下:“Federico还带来了他设计的婚纱,都是灵感突发的创作,没有公之于众,要不要看看?”
“好呀~”
声音甜得仿佛浸了蜜。
陆时聿皱了下眉,目光停在她脸上几秒后才探出手:“过来坐。”
上午茶是酒店经理亲自送上来的。
一份水果吐司,搭配一杯香草和黑加仑风味的红茶。
连饿两顿,江棠梨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若是平时,她还真对这水果吐司提不起兴趣,没想到,吃了一口尝出了樱桃冰霜的酸甜。
江棠梨看了眼左手边的人。
不声不响,还挺会讨人欢心。
结果两口一吃,她腮颊动作突然一停。
这人该不会是想掐着她的喜好,反过来拿捏她吧?
江棠梨看向他松弛的坐姿,听着他和Federico熟络间又带着笑意的语调。
真是小看他了。
江棠梨探出舌尖,抿掉唇上沾着的樱桃冰霜。
行,那就各显神通,看谁先占据高位!
十几幅婚纱设计看完,水果吐司也被她解决干净,两口红茶润喉之后,江棠梨便和Federico大致说了自己的对婚纱的喜好要求。
英语沟通无障碍,一直到午饭时间,她才反应过来一件事,Federico是会说英语的,那陆时聿又为什么用法语和他沟通。
难不成是在防她?
江棠梨留了个心眼,临近傍晚,和陆时聿一起将对方送去机场的路上,见两人又说起了法语,江棠梨悄悄录了几分钟,再用软件一翻译。
「在我最年轻气盛的时候,是你母亲让我一举成名,这份恩情,别说巴黎和京市的距离,就是让我未来三个月不眠不休,我也是十分乐意的,就是不知道你未婚妻对婚纱的要求会不会超过你母亲当年,哈哈哈。」
「但我看你们很聊得来,想必一针一线都会满足她的喜好。」
「她真的很有想法,特别是后背的设计,让我很有灵感,试穿的时候,我想你一定会大吃一惊,哦不,或许应该说为之惊艳,当然,你的未婚妻本身就很漂亮。」
听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十个打字就像一面警示旗扬在她头顶。
让江棠梨好一顿自我批评。
但是把人送走,回来的路上,江棠梨还是问出了她的疑惑。
听出她言下之意,陆时聿解释:“不是故意,或许是因为他习惯用法语,所以我才会用法语回答他。至于中途又切换英语,大概是他顾及到我法语也不是很精通,才会又改成英语。”
“你法语还不精通啊?”
“也会有一些单词需要停顿一下,想一想要怎么表达。”
可是刚刚听他说的时候,都不觉得他有什么停顿。
但是江棠梨后知后觉到另一件事,刚刚她的说话语气又一不小心会到平常。
“所以你不要多想,没有避着你的意思。”
江棠梨瞥他一眼,低低地清了下嗓子:“是我小人之心啦,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才好。”
说完,见他表情不起丝毫波澜。
是没用尾音,所以——
“一会儿把你送回去,我就去机场了。”
意料之中。
不过江棠梨还是故意摆出一副很不舍的模样:“这么快嘛~”
她一双眉往中间拢,眼神戚戚地望着他:“那人家再见你得什么时候呀~”
一连两个语气词让她自己手臂上都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更别说听她说话的人了。
陆时聿目光定睛在她脸上。
好一会儿,他才滚了下喉咙:“我争取在订婚前两天赶回来。”
“哦”
同样也是“哦”,但被她说得极为委屈。
陆时聿抿了抿唇:“还有一件事需要问一问你的意见。”
江棠梨抬头:“什么呀?”
见他眉心不展,江棠梨还以为他有多难以企口,“说呀~”
原本想说的话被他推至一边,陆时聿先问了她今天的反常:“你怎么了?”
江棠梨头顶一个大问号,眼睛无辜地眨了眨:“我、我没怎么呀~”
这还叫没怎么?
几乎句句都带「呀」和「嘛」,音色也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像是在掐着嗓子说话。
“是喉咙不舒服?”
江棠梨这才懂他的意思。
心里气笑一声,差点没维持住表情。
“没有啊~”她故作无辜。
陆时聿当然不信。
若不是喉咙的问题,难不成昨天提亲后,被她父母提点了什么?
能理解,不过倒也不至于。
她那么一个随心而活的人,不该演另一个她不擅长的人物性格或说话方式。
何况他们未来的路还很漫长,她又能演到几时。
不过她说没有,陆时聿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说回正题:“领证之后,你是留在京市还是跟我去海市?”
当然是跟他回海市了。
酒吧动工在即,她当然要去监工。
当然,即便她再蠢蠢欲动,也不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那你想不想我去呀~”
这声音,这尾调,让陈敬都忍不住往后视镜里溜了一眼。
陆时聿也是顿时鸡皮疙瘩四起。
忍了又忍,最后实在没忍住,“我觉得你还是做回自己比较好。”
江棠梨:“”
车子刚好停在了江棠梨家门口。
但是陈敬没想到他们陆总会这么直白,脚下的刹车被他一不留神多用了几分力。
静谧的车厢,后座的两人皆往前微微一倾。
陆时聿刚一看向后视镜——
“活该你单身三十年!”
软绵的语气没有了,呀啊的尾音也没有了,只剩满腔的怨怼。
陆时聿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摔门下车。
“”
他是说错话了?怎么就惹她气成这样。
眼看人都走到大门口了,却见后座的人没有丝毫动静。
陈敬都看不下去了,“陆总,您不追出去吗?”
陆时聿看向后视镜,视线还没收回来,“砰”的一声传来——
“算了,”陆时聿看着已经关上的大门,微叹一口气:“去机场吧。”
透过门缝看见车一溜烟开走,江棠梨气笑一声。
可以,真够可以的。
她都气成这样了,他还能若无其事,连车都不下。
气得江棠梨头也不回直接去了车库。
方以柠的工作室远在郊区,到了地方,天都黑了。
“你怎么来了?”
江棠梨把包往五米多长的工作台上一扔:“忙完了吗?”
这表情一看就是受了气。
早上还开开心心给她发来一张出门前的美照,中午又偷偷发来一张大设计师Federico的侧脸照,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就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不用想就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方以柠避开矛盾不谈,“我去洗个脸化个妆,十分钟就好。”
江棠梨抱着胳膊跟在她屁股后去了卫生间。
“你说我到底哪根筋搭错了,怎么就找了这么块木头!”
就知道她等不及问就会全盘托出。
方以柠用发箍把头发往后一箍,挤出洗面奶在手心里打着泡。
“那你倒是说说,他是怎么个木头法呀?”
这要怎么说?
难道说自己掐着嗓子跟他扮温柔,但他不领情,还让她做自己?
江棠梨才丢不起那人。
她烦躁地把脸一偏:“反正就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
方以柠懂了,一边在脸上揉着泡泡,一边歪头看她:“所以你是在他面前献风情了?”
江棠梨嗓子眼一哽:“开、开什么玩笑,我至于跑他面前献风情?”
都结巴了还不承认!
方以柠转回身,扑着水把脸洗完,再转过来,她叹了口气:“江棠梨啊江棠梨,你就知足吧。”
江棠梨都听笑了:“你哪头的?”
“我哪头都不是,但我要是你啊,”方以柠语重心长在她肩膀一拍:“一定会庆幸自己找了个木头,而且还是个养眼的木头。”
江棠梨委屈到瘪嘴:“我才不要木头。”
方以柠知道她喜欢浪漫有情趣的,可是那种男人,又怎会把浪漫和情趣只给一个女人。
“好啦,咱们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钱不香吗,事业不香吗?”
“”
这女人,竟然拿她过去跟她说的大道理来堵她的嘴。
江棠梨歪头看她:“方以柠,你过去可不是这样的,我才走几天,你这是被谁给洗脑了?”
还能有谁,当然是现实。
方以柠叹出长长一口气:“反正我现在一心只想把我的工作室搞起来。”
说得正中江棠梨的心思。
“跟你说件事,”江棠梨拉她去了工作台前坐着:“海市那边的酒吧我搞定了。”
听完她这几天的壮举,方以柠手动把惊掉的下巴往上一抬:“你家那位可以啊,出手够大方的。”
大方是大方,这一点,江棠梨的确是一点错都挑不出来。
但是一想到那不解风情的古板作风,江棠梨还是忍不住嫌弃了一嘴:“也就只剩大方了。”
“知足吧你!”
方以柠勾起腰把化妆包拿到面前。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的道理,还用我教你?”
她啪啪往脸上压着粉扑:“就冲人家这大方劲,你赶紧低个头得了!”
“我低头?”江棠梨冷笑一声:“他想得美!”
陆时聿还真没这么想,他想的是:是不是要哄,要怎么哄,什么时候哄。
光用嘴巴说,怕是会被认为没诚意。
那就只能送礼物,可是要送什么?
手表肯定行不通了,那送鲜花?
可是她喜欢哪种花?
万一送错,会不会更惹她不高兴
陈敬坐在舷窗边,就这么看着他眉心平平展展着。
当时下车追出去的话,哪还会像现在这样挖空心思。
工作上那么精明的人,到了感情面前却转不过弯来了。
尽管陈敬一肚子的办法,可这种事,若非当事人‘求助’,最好还是不要多这种嘴。
其实陆时聿也不是一点对策都没有,他清楚记得提亲那天,她说过她喜欢粉钻。
但是一上来就用粉钻道歉,万一没哄好,那他就没有别的底牌了。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鲜花做开场。
虽然这个办法在陈敬看来非上上策,但说不好那位江小姐喜欢呢。
“陆总,玫瑰花也分很多种,不知您具体要哪一种。”
陆时聿对花没有研究,“都有哪些?”
平时喜欢花草的这一兴趣竟然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陈敬搬出自己的百宝箱:“有卡罗拉,是花店里很常见的品种,很鲜艳的红色,您要是送得多,会很好买,但是刺比较多,不算名贵。”
不算名贵的话,怕是入不了她的眼。
陆时聿排除掉:“还有呢?”
“还有高原红,颜色是暗红色,不俗气,丝绒质感。除此之外还有传奇,这个品种刺就比较少,当然,除了红色,还有玫粉色的弗洛伊德,香味浓郁,花头也比较大。”
陆时聿想象不出来玫粉色的具体色调,但是从他的举例里听出来了。
“你好像很懂。”
陈敬笑了笑:“我也只是略知一些皮毛。”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推荐?”
两人白天在车里的对话,陈敬都听得一字不露。
所以他更倾向于——
“我觉得奥斯汀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都说它是玫瑰里的爱马仕,花型最饱满,产量也最少,价格也相对较高。”
“也是玫红色?”
“不不不,”陈敬解释:“奥斯汀系列的玫瑰有很多种颜色,粉色就很美。”
粉色。
陆时聿眉梢微微一挑,“和她今天穿的粉色像吗?”
“很像。”
陆时聿眉心这才彻底舒展开:“那就买你刚刚说的这种。”
*
花送到欧菲庄园的时候,江棠梨并不在家。
十点,若搁平时并不算晚,但对于一个刚确定婚期就出去鬼混的待嫁女孩来说,这就不一样了。
江祈年等得脸色愈加发沉,“我倒要看看她到底在酒吧——”
周温乔一把拉住他作势要起身的手腕:“你先别急,我再打个电话。”
电话早在花送来的两个小时前就打过了,但是一直都没人接。
倒不是江棠梨故意不接,而是酒吧太吵,手机又搁在包里。
昏暗的灯光与闪烁的镭射交织,DJ用音乐掌控着全场的节奏,舞池里男女贴身热舞。
江棠梨平时很少去舞池里,但今天也跟着摇摆了好一会儿。
方以柠连熬几天夜,没跳一会儿的功夫就觉得身体超出了负荷,临走还把跳得正起劲的江棠梨也拉走了。
看着她那腰都有点直不起来的气虚劲,江棠梨笑得嘴都合不拢。
结果嘴角笑痕还没压下去,就见他大哥胳膊上搭着她的米色外套站在对面。
江棠梨整个人‘抖擞’了一下,笑是笑不出来了,还下意识把短到大腿根的裙摆往下拽。
“大哥——”
周围太吵,江璟烨懒得提嗓,脸一偏,江棠梨忙小碎步地跟了上去。
方以柠怕江璟烨比怕她两个亲哥还要甚,拿起卡座里的外套,招呼都不敢打,就先一步溜江棠梨身前去了。
“喂——”
江璟烨一个回头,江棠梨顿时止住了声。
到了酒吧门口,江璟烨把外套往她肩上一披,跟在两人身后的关小飞也忙把江棠梨的白色包包递了过来,顺便接了江棠梨一个「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的质问眼神。
关小飞也很无辜。
他倒是想说,可是步子还没迈开,肩膀就被对方一只手压住了。
总不能一个摔肩吧,别说他一个保镖不敢,就是敢,江家这位老大的身手,那也是不容小觑的。
见大哥拉开主驾驶车门,江棠梨头顶的警报声顿时又拉高了分贝。
司机都没带,那就是接到爸爸的圣旨,专门来抓她的。
后座是没资格坐的,江棠梨非常有眼力见地拉开了副驾驶车门。
不见他启动车子,江棠梨又懂了。
这是要先进行一番训责加教育。
虽然这种事情她早有经验,可以往没有对比就没有高低之见。
如今想想,还真不如在海市自由,起码时间放宽到十一点,起码陆时聿不会去酒吧抓她,就算去了也只是默默把账结了,且不会秋后算账。
突然就很想念那家伙。
只是没想到,念曹操曹操就‘来’了,只不过是从大哥嘴里冒出来的。
“陆时聿刚走,你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才十点而已,都还没飞起来呢!
江棠梨埋着脸:“我就是来酒吧看看。”
“扭腰看的还是甩脑袋看的?”
江棠梨:“”
“你别忘了,陆时聿的父母还在京市。”
“”
他不说,江棠梨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但是又觉得挺冤。
抬头,她眼里噙着雾蒙蒙的一汪委屈:“我只是跳了跳舞,都没喝酒。”
“你还想喝酒?”
江棠梨都想把自己这该死的嘴巴给捂上。
江璟烨视线斜落她默不作声的脸上:“你在这玩得嗨了,人家陆时聿却把花送到了家,你觉得你过分吗?”
送花?
那家伙给她送花了?
道歉吗?
眼看大哥重重叹了口气。
江棠梨不敢错失良机:“大哥,我错了。”
对江棠梨来说,大哥有一个最让她折服的优点,就是不像爸爸那样,顺着她的“我错了”问她“错哪了”。
果然,车子在她的这一声之后发动了。
江棠梨小小松了口气。
不敢完全掉以轻心是因为接下来还有一番语重心长的口头教育在等着她。
果然,车一上路,耳边开始了。
“不是不让你开酒吧,但你开酒吧就要有一个做生意的样子。营销策略,运营和财务管理,你不去深入学习这些,总这么在舞池里跳舞算怎么回事?”
江棠梨本着虚心接受的态度:“我以后改。”
江璟烨扭头看她一眼:“还有几个月就嫁人了,到时候你不在京市,这两个酒吧准备怎么办?”
终于说到正题上了。
不就想让她把酒吧转手出去吗?
以前她就连口头上的退步都不肯,但现在再这样肯定不行,若是惹怒了爸爸,讲不好就要关她禁闭了。
“我会找人接手的。”
车在斑马线前停下,江璟烨扭头看她:“陆时聿对你开酒吧是什么态度?”
可以说支持吗?
大哥那城府,江棠梨摸不清深浅,索性也就打起了马虎眼。
“他没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过?”
江棠梨突然心生一计:“这有什么好说的,他有一朋友也是开酒吧的,在海市的时候,他还带我去玩过呢!”
“你也像今晚这样,穿这么短的裙子?跻身在男人堆里?”
见她不说话,江璟烨眼角眯出敏锐:“一圈虎视眈眈的眼神里,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无动于衷?”
被他这么一说,江棠梨突然也有几分好奇。
“大哥,要是你,你会怎么样?”
江棠梨觉得她大哥的气势和陆家那位差不多,脸部轮廓的话,甚至比姓陆的还要冷硬几分。
江璟烨瞥她一眼:“你觉得呢?”
她觉得?
江棠梨抿嘴偷笑:“那我可不敢说。”
“不敢说就别说。”
语气虽冷,但话题就这么被江棠梨意外得结束了。
快到家的时候,江棠梨才突然想起手机,掏出来一看,六个未接来电,三个妈妈的,一个大哥的,两个二哥的。
江棠梨皱了下眉,竟然没有姓陆的。
不止没有电话,微信都没发一个。
难道是把道歉的话写在卡片上,然后放在花里了?
不对,他这会儿应该人在海市,就算有卡片,那也是别人代写。
没诚意。
当时不追上来道歉,事后送花谁稀罕!
到了家,进了院子,透过落地窗,江棠梨清楚看见客厅沙发里坐着的父亲。
真不知该说他现在出于退休状态太清闲,还是唯恐她这个女儿连累他的商业帝国。
上学时对她只有爱没有约束的爸爸怎么就一去不复返了。
但是刚刚那一瞥,也看见了茶几上的花束,好大一捧。
江棠梨不是没有收过花,但若细算,也得是大学那会儿了。
离开学校后,这男人缘就像是被月老斩断了似的。
进了客厅,江棠梨少见地换上拖鞋,越过玄关,随着双脚往客厅里迈的同时,她也在心里理着接下来的计划。
没想到江祈年在打电话。
可真是天赐良机。
江棠梨甜着嗓子:“爸爸——”
然后就见周温乔朝她做了一个“嘘”声的表情。
江棠梨忙把嘴一掩,肩膀一提,接着,她视线落到茶几上的粉色洛神:“哇,好漂亮。”
刚一弯下腰想要嗅一嗅花香,手机响起了音乐声。
掏出来一看,江棠梨抿唇笑出一弯羞涩。
视线和沙发里那双看过来的眼神对上,江棠梨捏着娇滴滴的调儿:“时聿~”
江祈年把耳边的手机拿到面前,未挂断的手机通话界面,「陆时聿」依然赫赫在目。
视线再落到对面,只见女儿笑着将花束抱到怀里。
“嗯嗯,收到了。”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洛神的呀?”
“当然喜欢啦~”
第24章
要不是自己正接着陆时聿的电话,真要被她蒙混过去了。
见她抱着花往楼上去,手机却还贴在耳边,江祈年气得腮帮子都绷紧了。
只是没等他发作,电话那头传来声音——
“江叔,是梨梨回来了吗?”
江祈年将手机拿离耳边几分远,吁出长长一口气后才开口:“回来了,晚上被方家那丫头约出去吃饭了。”
“好,那我一会儿给她打个电话。”
电话挂断,江祈年把手机往沙发里一撂,抬手往身后指:“你看看,撒谎都撒到什么地步了?”
周温乔在他心口来回抚了两下:“这不是怕你凶她吗?”
“既然怕那还这么晚回来?”
声音都要顶到天花板了,周温乔皱了下没:“行啦,人回来就行了。”
“不是璟烨,她能回来?”越说越气,江祈年蹭的一下站起来:“我上去——”
“梨梨现在可不仅仅是你的女儿了。”
一句话,不仅打断他话,也止住了他迈出去的双脚。
江祈年转过身来,先是一愣,转而气笑一声:“她就是嫁到天皇老子那也是我江祈年的女儿!”
“是你的女儿没错,但她现在也算半个陆家人,万一你把人凶哭了,就不怕陆家那位心疼?”
周温乔把他按坐在沙发里:“说什么你也是娘家人,自己该站在哪条战线上,你心里难道没数?”
江祈年:“”
“都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不把你这小棉袄的扣子扣紧一点,万一灌了凉风,那可就要焐上一段时间才能暖和了。”
温温柔柔的声音,却犹如一把软刀子戳在江祈年的心窝窝。
江祈年长叹一口气,败下阵来:“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说完,他又倏地皱眉:“难不成以后就这么放任她不管了?”
周温乔失笑:“你还能管几天呀?”
江祈年抬头看向天花板。
楼上,江棠梨在花里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张卡片。
说不清是气花还是气送花的人,江棠梨抽出一枝来,刚揪掉一片花瓣,搁在地上的手机震出声音。
瞥了眼来电,江棠梨“哼”出一声,手指一点,通话挂断。
耳边传来人工语音,陆时聿愣了一下,看向手机屏幕。
这是有其他的事所以不方便接?
短暂犹豫后,陆时聿发了条消息过去:「花收到了吗?」
结果等了半天不见回复。
果然不是一束花就能哄好的。
无奈之余又有一丝庆幸,陆时聿在卧室里来回踱了几圈后,再次拨了过去,这次没有被挂断,但是响到人工语音都没有接通。
没辙,陆时聿又发了条短信过去:「那你早点休息。」
不过这条短信,江棠梨因为洗澡并没有第一时间看见。
她从来都不会别人给她气受而消磨自己的精力和时间。
在她的世界里,男人从来都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事实证明,也就只能添一束「花」了。
洗完澡之后,江棠梨连卧室都没去就直接去了书房。
冷白的电脑屏幕上是之前发给陆时聿的那份酒吧装修平面图,时隔两年,当初的一些装修想法已经有很多不适用于当下,再加上这次去过TAXX酒吧后,她又多了不少的灵感。
灯一直亮到下半夜,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窗外亮出了灰白,江棠梨才一连打了两个哈欠合上电脑。
回到卧室,手机这个东西像是从她脑子里抹去了似的。
人往床上一倒,不过一个闭眼的功夫,呼吸声就逐渐轻慢而均匀。
倒是陆时聿,一夜睡得不太安稳。
往公司去的路上,陈敬几次看向后视镜。
面色无异,眼底古井无波,不过他们陆总一向不会将情绪流于表面,所以陈敬也不敢断定昨晚那束99朵的粉色洛神是否已经把人哄好。
哄好还好,若是哄不好,那他就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所以说,感情之事,第三个人最好不要插手,哪怕只是微小的建议。
车厢里静默无声,一直到车驶入车库。
陈敬再次看向后视镜,谁知,还没来及去捕捉他脸上情绪——
“有话就说。”
陈敬顿时危襟正坐:“没有没有。”
陆时聿目光依旧落于窗外:“留意一下近几日的拍卖会是否有粉钻。”
果然,送花不起作用。
陈敬忙应声:“好的。”
“另外”陆时聿略有停顿:“打听一下,她目前一共有哪几辆车,最常开的是哪辆。”
又是粉钻又是车的。
看来陆总是要砸重金哄人了。
不过这种事只能从身边亲近的人打听。
临近中午,陈敬处理完公事,立即给关小飞打了电话。
昨天江棠梨出门,关小飞没有跟着,哪里知道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所以只把江棠梨目前在开的三辆车报给了陈敬,至于她的喜好,关小飞没有多言,只说:“江小姐平时都是我开车接送居多,至于她更喜欢哪辆车,我也不是很清楚。”
作为秘书,当然不能泄露老板的隐私,更何况涉及感情,关乎男人的面子。
所以即便没有套出紧要的信息,陈敬也没有多言。
“多谢关先生。”
保镖那里打听不来的,陈敬便把手伸到了江棠梨的交友圈。
几经打探,终于得知了「方以柠」的名号。
电话那头,听了对方的自我介绍,方以柠吃了一惊,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有、有事吗?”
谨记上一通电话里得到的教训,这次陈敬多加了一句:“我也是受陆总所托,知道您和江小姐的关系好,这才多方打听到您的联系方式。”
若不是知道江棠梨正生那位陆总的气,方以柠还真就信了他。
可见一夜过去,那位还没有把人哄好。
真是难为一块木头了。
方以柠客气地寒暄了两句之后——
“其实梨梨对车也没多大兴趣,她这人新鲜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对东西是这样,对人也差不多,高兴也好生气也罢,只要别在她气头上惹她,然后再给她一点消化的时间。”
陈敬听出来了,这位方小姐知道江小姐和陆总闹了别扭。
既是这样,那他也就不用太过含蓄。
“所以您的意思是,如果江小姐生气,不用哄,等她自己消气?”
“当然不是啦,”方以柠笑了声:“她消化是她的事,但是你们陆总该哄还是要哄的!”
陈敬刚一皱眉,又听见一声转折:只不过——
“这时间得掐好。”
陈敬觉得有点头大,“还请方小姐指点一二。”
结果却听:“现在哄已经晚了,你们陆总已经错过了最佳哄人时间。”
陈敬:“”
所以说,当时就该下车追上去!
“但是呢——”
陈敬耳朵又竖了起来。
这位方小姐可真够折磨人的,比那位江小姐还要‘语出惊人’。
“方小姐但说无妨。”
身为闺蜜,当然要誓死捍卫闺蜜的利益最大化。
方以柠委婉表达:“投其所好或许能够弥补。”
这不又把话题绕回到这通电话的最初了吗?
陈敬极有耐心:“所以我才想从您这打听江小姐对车的喜好。”
真是木头上司配一个木头秘书。
方以柠:“我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吗,梨梨对车不感兴趣的。”
陈敬都要被她绕晕了:“那——”
“陈秘书如果不了解,可以回去问一问陆总,我想他一定知道的。”
陈敬:“”
难不成他用这句话来回复陆总?
“不好意思啊陈秘书,我这边还有些事,这是我号码,您存着,日后有什么需要,无论是公是私,您随时都可以联系我。”
在方以柠看来,即便是木头,那也是对男女之情反应迟钝,至于人情世故,那肯定都是人精。
不然偌大的陆盛集团,凭什么站在金字塔尖?
电话挂断后,方以柠连妆都没化,拿起车钥匙就风似的跑出了工作室。
江棠梨昨晚熬了一夜赶装修图纸,早上天亮才睡,这一觉如果没有人打扰,她势必能睡到下午。
十一点,江祈年从公司回来,开口第一句就是:“起来了吗?”
不点名不道姓,周温乔就知道他气还没有全消。
对子女的管束上,周温乔的态度一贯是一松一紧,一严一慈。
过去是慈父严母,如今女儿总是在江祈年的雷区里蹦跶,那就只能严父慈母。
周温乔温柔将他西装外套脱下:“起来了,刚刚才上楼。”
江祈年往楼梯方向瞥了眼:“我上去看看。”
周温乔忙拉住他胳膊:“我还想让你帮我挑挑请柬呢。”
这倒是件大事。
江祈年点头:“在楼上?”
周温乔把他安抚到沙发里坐下:“你先喝口茶,我去给拿下来。”
结果她一离开,门铃就响了。
张阿姨从玄关处回来:“江总,是方以柠小姐。”
江祈年吹了吹杯沿茶叶,“让她进来吧。”
方以柠是个极为会看人脸色的,进门,一声“江叔叔”后就感觉到了他表情里残留的两三分厉色。
“梨梨在楼上,你上去吧。”
“好。”
迈着优雅的小步到了二楼,方以柠才长吁一口气,刚一抬头——
“以柠来啦。”
“周阿姨。”
周温乔声音轻婉:“梨梨还没起床,正好你上去把她喊起来。”
方以柠的母亲和周温乔关系颇近,方以柠对她也就相对亲近一些。
“江叔叔是不是因为梨梨去酒吧生气了呀?”
周温乔微微一怔:“他刚刚凶你——”
“没有没有,”方以柠两手直摆:“是我自己猜的。”
知道两人关系好,自然也就没什么秘密而言。
周温乔笑了笑:“那中午要不要留在这吃饭?”
方以柠瞬间懂了她意思:“好呀,那我现在就上去把梨梨喊起来。”
到了三楼,穿过十多米长的廊道,刚一打开半扇实木门,方以柠就闻见了淡淡花香,眉眼一垂,看见了地上一大捧的洛神。
看来在上午那通电话前,陆家那位也不是什么表示都没有。
可惜花送得不对。
江棠梨可不喜欢这些插在水里养着的娇嫩玫瑰,她喜欢生命力顽强,十天半个月不管也依旧生龙活虎的仙人掌类的绿植。
比如五角星似的鸾凤玉;比如白发老爷爷似的老乐柱、清凉殿;又比如南瓜似的琉璃兜;还有皱里吧唧的紫丽丸。非要开出花朵的话,那也得是龙王球、松霞。
不过这也不能怪人家,谁能想到一个女孩子会喜欢那些古古怪怪的小东西。
方以柠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还没开口就先偷笑,她清了下嗓子,突然吓出一声:“呀!“陆总,您怎么来了?”
以为床上的人会一骨碌地坐起来,结果却听一声冷笑。
得,原来人早醒了。
方以柠一巴掌拍她趴着睡的屁股上:“都几点了,还睡!”
江棠梨把脚往后一蹬,没蹬着人,她扭头,扔过去一记死亡眼神。
瞧见她要发作的表情,方以柠“哟哟”两声,“还生气呐?”
见她不说话,方以柠直接进入正题:“早上陆时聿的秘书给我打电话了。”
眼看她皱眉,方以柠直接三指并拢举天发誓:“骗你天打五雷轰!”
江棠梨这才翻身半坐起来:“他给你打电话干嘛?”
“当然是想从我这里打听你的喜好呀!”
还挺会迂回。
有这功夫,之前干嘛去了!
江棠梨靠着床背,腰骨懒,声音更懒:“然后呢?”
漫不经心里,却能听出她的在意。
方以柠故作神秘:“你喜欢什么车呀?”
话题不会无缘无故岔开,江棠梨听出来了:“他还准备送我车?”
不确定的事,方以柠也回得模棱两可:“可能、大概吧,不过陈秘书也只是问了我一嘴。”
“还有呢?”江棠梨瞥她一眼。
还有就是她今天过来的主题。
方以柠抿了抿唇:“那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见她眼睫乱颤,江棠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可别告诉我,你出卖我——”
“怎么可能!”方以柠慌忙打断她:“我是那么没有义气的人吗?”
“那你心虚什么?”
被她一语戳破,方以柠又是囊鼻又是扁嘴的:“我就是、就是给陈秘书,留了个——”
“一口气说完!”
方以柠顿时一个吸气:“我让陈秘书把我的号码存着,日后无论是公是私,只要需要,随时联系我。”
江棠梨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气笑一声:“方以柠,你竟然把我当成你赚钱的工具?”
她在心里品了好几个来回才懂的暗意,陆时聿只听到「无论是公是私」就懂了。
“你确定她们是好朋友?”
陈敬现在也不敢下定论了:“应该是吧,我也是问了好几个人。”
“所以你刚刚说的方”
“方以柠,方环科技方贤明的小女儿。”
“她在里面什么职位?”
那通电话挂断后,陈敬就查了。
“她目前没有在公司里任职,两年前,自己开了一间服装设计工作室。”
服装设计。
陆时聿挥了下手:“你酌情去办吧。”
“好的。”
走到门口,陆时聿又喊住他,“尽快。”
这尽快,快到了午饭还没结束。
既是做客,当然没有饭桌上接电话的道理,但是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被存得热乎的「陆时聿秘书陈」几个字,方以柠顿时就坐不住了。
“江叔、周姨,”她手往后指:“我去接个电话。”
转身的时候心情忐忑,再回来,她整个一心情澎湃。
见她嘴唇抿着,嘴角却一个劲地往上提,周温乔轻笑一声:“什么事啊这么高兴。”
在江棠梨看过来的眼神里,方以柠克制克制再克制:“工作室刚接了一个订单。”
好巧不巧的给了江祈年数落女儿的契机:“你看人家以柠,你再看看你。”
江棠梨:“”
背靠闺蜜这座陆家少奶奶的大山,方以柠直献殷勤:“江叔,我那工作室哪能跟梨梨的酒吧比,她那一天挣的都能赶上我两年的了。”
“这是钱多钱少的事吗——”
后面的话被周温乔端起他面前的碗而止住。
“今天汤不错,梨梨,你给以柠也盛点。”
方以柠现在恨不得把她这个闺蜜给供起来,手一伸,反倒把江棠梨的碗给端到了自己手里。
江棠梨就这么盯着她看,一直到饭吃完——
方以柠被她‘拎’去了院子里。
“老实交代,我被你卖了多少钱!”
方以柠压着嘴角的笑,抬起两只胳膊在空中花了好大一个圈。
江棠梨看得直皱眉:“什么意思?”
不把唇咬疼,方以柠都怕笑出声:“是、是陆盛集团旗下酒店所有员工的工作服。”
江棠梨:“”
方以柠一把抱住她腰:“宝贝,我保证,我绝对不给你丢脸,我绝对会拿出我所有的用心做好这批订单的。”
方以柠父亲看不起她的工作室,觉得她挣的钱都不及苍蝇腿。
自己父亲看不惯她的酒吧,觉得她是不务正业。
身处这样的家庭,要做出属于自己的成绩有多难,江棠梨深有感触。
所以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真的生方以柠的气,甚至可以说,如果自己能助她事业一臂之力,她这个做朋友的绝对不会有二话。
所以她心里的不舒坦,只是因为
算了,她才懒得去想那个人。
江棠梨撇了撇嘴:“只有这一批?”
方以柠眨了眨眼:“这、这个陈秘书没说。”
“没说那你就和他们谈。”
反正都伸手了,能多要就多要!
但是方以柠哪敢这么贪心:“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江棠梨下巴一抬:“反正这钱不是给你赚也要给别人赚。”
方以柠瞪大眼睛看她:“你不生气啦?”
江棠梨不接她这话,“什么时候签合同?”
方以柠顿时站直了,“陈秘书说随时。”
江棠梨看了眼时间,“现在就订机票,我上去收拾——”
眼看她转身,方以柠忙拉住她:“不用去海市。”
江棠梨回头看她。
“陈秘书说在这边就能签,他还给了我一个号码,说联系那个人就行。”
江棠梨只觉嗓子眼被什么卡住,末了,她气笑一声:“行,那你自己去签吧。”
那一脸的不爽被方以柠看出了苗头,她脑袋一歪,笑出了一味坏:“想去海市找你们家那位啊?”
“我哪有!”江棠梨睁大眼睛否认:“我去找他干嘛,他有什么好让我找的,你别乱说!”
急了,这人急了。
和她认识这么多年,还第一次见她被一个男人逼急逼到了这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别说,还挺可爱,可爱的都有点想让她拍张照发给——
方以柠突然想到一件事。
刚刚电话里,陈秘书除了合同,决口未提其他。
按理说,该借着这机会跟她要点猛料才对,怎么就没要呢?
关于这点,办事效率极高的陈敬在快速拟好合同后就去问过陆时聿。
但是陆时聿却一口否掉了:“什么都不要问。”
陈敬看不懂了:“那这合同”
还有签的必要吗?
还是说陆总有了其他哄人的招数?
粉钻?
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弄到的。
结果却见陆总将合同递给他:“没什么问题,让京市那边尽快处理这事。”
陈敬又不懂了:“不用我亲自过去吗?”
陆时聿眯眼看他,“你这个秘书没有其他工作了吗?”
何止有,还很多,跟着陆时聿的行程,被密密麻麻排到了三月二十号,也就是订婚的前两天。
在这期间,陆时聿没有再找过江棠梨,当然,除了每晚十点准时的一条微信消息:「晚安。」
不过江棠梨没有回。
开始的头两天,江棠梨有过心软,特别是看见方以柠给她发来的合同照片上写明两年订单的时候。
想回的,但又想看看他后面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表示。
结果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每天都是那两个字,卡着十一点,像是定时发送似的。
敷衍得看不出一丝诚意。
之后,江棠梨连点都懒得点开,一直到消息缩略框上的红色数字累积到17。
三月二十号傍晚,陆时聿从海市飞回京市。
和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条以高于其他出价者六百万的粉钻项链。
可他没想到的是,江棠梨的电话拨过去依旧显示正在通话,从今天中午到现在,五个小时,四通电话,每一通都是如此。
就算是巧合,也不至于这么巧。
心里闪过一个可能性,但陆时聿觉得应该不会,可到底还是用另一个号码试了一下。
通了。
陆时聿眉心跳了一跳,挂断,再用私人号拨过去,又是正在通话。
他怔在原地。
这是把他拉黑的意思?
第25章
陆时聿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微信聊天界面,昨晚的那条「晚安」发送之后,虽然她到现在也没有回复,但也没有出现任何非对方好友的提示。
难道是之后?
带着几分确认,陆时聿又发过去一条消息:「我到京市了。」
等了等,还是没有任何系统文字提示。
只拉黑他手机号,却没有删掉他微信。
这是什么意思?
后座车门已经打开,陆时聿却没有坐进去,傲然笔挺的站姿,眉心却深卷。
陈敬在一旁试探着问:“陆总,是先回家还是?”
还有两天就是订婚宴了,这个节骨眼上,如果她有意悔婚,爷爷那边肯定会收到风,但是上飞机前,他刚和爷爷通过电话,并没发觉有任何异常。
“去欧菲庄园。”
话音落地,他刚一矮下腰准备上车,手机来电。
是老爷子。
“爷爷。”
“回来了吗?”
“已经下飞机了,正准备往回去。”
“那赶紧回来吧,梨梨也在呢。”
她竟然在爷爷那。
在那做什么?
要悔婚?
脑海里像是只有这一种可能性。
但是不等他问出什么,通话已经挂断。
陆时聿沉出一口气,上车。
车开一路,陈敬几次偷瞄后视镜。
泼墨般的一双眼,看似不着情绪,却又写满了情绪。
陈敬心有犹疑,但也不敢多问。
车一路开到别墅门口。
停稳却不见后座的人有下车的动作,陈敬扭头:“陆总,到了。”
恍然回神,陆时聿偏开脸看了眼窗外,默了片刻才打开车门。
陈敬没有立即把车开走,隔着车窗见他在门口站了分把来钟才推开篱笆门。
来的路上,陆时聿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不是面对退婚他要怎么办。
而是她为什么要退婚。
给了她好朋友两年的订单合同,不是为了再从对方那里获取她其他的喜好禁忌,只是为了感谢那句提醒:「高兴也好生气也罢,只要别在她气头上惹她,然后给她一点消化的时间。」
既是她闺蜜,想必是非常了解她的。
所以他照做了,给了她足够久的消化时间。
而对方说的另一句:「她消化是她的事,但是你们陆总该哄还是要哄。」
于是他也照做了,每天晚上准时一句「晚安」。
重点是,她说不喜欢被管束,于是这段时间,他丝毫不过问她在京市的生活,给足了她空间和自由。
可是他都做到这份上了,她为什么还是不满意呢?
从门口到入户玄关,不远却也不近的一段路,陆时聿从头到尾地捋了一遍。
虽然想不通,可若是她执意反悔,那他也不会强留。
垂在身侧的手在心里下了这一决定后,不知不觉攥紧了。
越过木质屏风,陆时聿看向沙发方向,四双看过来的眼睛里,他却独独抓着其中那双近二十天未见,却在每晚发那条晚安短信时都会想到的眼睛。
还是那般的清透、灵动,盛着几分笑意。
眉心突然跳了一跳。
她在笑?
不相信似的,陆时聿又看向她的唇,虽笑意很浅,但唇角的确上扬了几分。
见他站在原地不动,老爷子皱了皱眉:“杵那干嘛,过来呀。”
陆时聿这才收回视线走过去几步,再看过去,却见她把脸转了回去。
合围式沙发,还有一侧双人位空着,陆时聿双脚顿了一下,刚要坐过去,却听老爷子“诶”出一声。
“坐那么远干嘛?”
话从老爷子口中传来,陆时聿却下意识看向江棠梨身侧,见她拂着裙摆往旁边挪了挪,陆时聿看了眼她微垂的脸,走过去。
或许她也是刚来,还没有提及退婚一事,不然爷爷不会像现在这般,眉眼皆是笑意。
一桩本就为了圆老人家心愿的婚事,陆时聿自然不想出任何的岔子。
隔着半臂的距离,陆时聿看了看她身上的裙子:“很漂亮。”
三个字说完,本就安静的客厅又静了几分,之后便传来老爷子爽朗的笑声。
江棠梨侧头瞥他一眼没说话。
倒是老爷子,笑痕未尽开了口。
“你这小子,从上次一走到现在都不回来一趟,要知道,你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就算不回来看看我们,梨梨还在这呢!”
陆时聿没有解释这段时间的忙碌:“怪我,下次不会了。”
只是没想到——
“爷爷,他也是忙工作,您就别说他了。”
陆时聿意外的眼神落到她脸上。
不是来退婚的吗,怎么还帮他说上话了。
老爷子还在一边继续念叨:“就冲人梨梨体谅你的这份心思,你也得把过去那二十四分的精力抽出一半来放人家身上。”
陆时聿点了点头:“我会的。”
答应得倒是爽快,可惜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江棠梨嘴角笑痕不减,心里却一阵腹诽。
一阵语重心长后,老爷子便想着给大半月没见着面的两人留点空间。
他手撑拐杖站起来:“之远,安岚,你们来我书房,有点事情要跟你们说。”
陆之远夫妇俩自然懂他的暗意,忙起身跟上去。
脚步声渐远,客厅随之安静下来。
“刚刚——”
“不用谢。”说完,江棠梨往旁边挪远几分。
果然,刚刚她是顾及长辈在才会故意装出不属于她的善解人意。
可都要退婚了,又何必再出言帮他解围。
陆时聿完全猜不透她的心思,索性直言问了:“所以你今天过来,是要跟爷爷退了这门婚事吗?”
江棠梨不可置信地对上他目光。
订婚在即,酒吧合同也签了,她这个时候来退婚,她是疯了吗?
再说了,就算退婚,也不该她出面。
不过他既然这么想
江棠梨故作气出一声笑来:“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么的飞扬跋扈、恣意妄为、冷漠无情啊!”
“”
倒也没她说的这么严重,但有点小任性,小脾气说来就来,不太管旁人感受
倒是都占了一点。
“我不是那意思,主要是,”陆时聿说起最让他不解的一件:“我看你把我电话号码拉黑了。”
这不就是以后不再想与他联系的意思吗?
稀奇了,这么多天不打,人回来了倒是想起来了。
江棠梨往沙发里一靠:“你又没有给我打电话的需要,不拉黑,留着干嘛,占手机内存吗?”
陆时聿眉心锁着:“那微信——”
“微信当然得给你留着。”
“为什么?”陆时聿更加不解了。
“因为我想看看,你微信头像上的数字到底能涨到多少。”
头像上的数字?
陆时聿茫然几秒后,不可思议地笑了声:“所以你一直都没有点开过?”
江棠梨凉着眼神瞥他:“我为什么要为你的敷衍买单?”
陆时聿一向不喜解释,可这么大一帽子扣下来。
“我没有敷衍——”
“还说你没有!”江棠梨打断他:“定时发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定了闹钟呢!”
陆时聿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正如她所说,他的确是定了闹钟提醒。
为了能提前回来,这段时间,他晚上经常加班,忙起来,没有闹钟提醒,一不小心就会错过。
不过陆时聿也看出来了,在她气头上解释只会徒增她的气性。
“怪我。”
说完,他从西装内侧口袋拿出一个方形小礼盒:“之前你不是说喜欢粉钻的吗,这个,算是我的道歉。”
这种感觉就像是,嘴巴里正苦着,对方突然递过来一颗糖。
江棠梨瞥他一眼,又瞥了一眼那墨蓝色的盒面:“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粉钻了。”
陆时聿回答的一板一眼:“提亲那天,送你手表的时候。”
江棠梨:“”
这人的理解力怎么就这么异于常人呢!
见她不接,陆时聿索性打开盒盖。
银色的链子,粉钻的坠,从盒子里取出来的时候,被头顶的水晶灯折出了璀璨。
江棠梨只觉得眼前被闪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深色的手臂就从一侧圈了过来。
只在他身上闻到过的那股淡淡的冷梅香一点一点隙进她鼻息。
怎么连他袖子上也会有这味道?
茫然间,耳廓后感觉到一呼一吸间带来的温热。
还有颈子一圈落下的冰凉,但这些都远不及后颈被擦过的触感。
江棠梨只觉整个人麻了一下,肩膀也不受她控制微微一提。
陆时聿也微微一怔,视线越过她透白的耳朵,看见了落于她耳尖一颗很浅的小痣。
竟然和他耳朵上的那颗痣位置一样。
捏在链尾的手指悬了两秒后被他轻轻放下,手臂收回来的时候,发现她透白的耳廓好像有一点点的红,只是没等他反应过来,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老爷子没有走近,停在七八米远的地方。
刚刚一不小心看到两人暧昧的举动,老爷子眼尾全是欣慰的皱纹。
“梨梨,爷爷一会儿要出去一趟,晚饭让时聿带你出去吃,好不好?”
江棠梨忙站起身:“没事的爷爷,您忙您的,我马上也回家了。”
“这个点回去,那你可就让爷爷难做了啊。”说着,老爷子的眼神落到她身旁。
陆时聿随之接住他意思:“吃完饭我再送你回去。”
京市这周温度骤然上升,未黑尽的天带着些许暗蓝的色调,映着篱笆一圈攀爬的紫藤花穗,暖风吹着,簌簌响着。
陆时聿从车库里开了一辆白色宾利添越,车停稳后,他又开门下车绕到副驾驶给江棠梨开了车门。
他也不是第一次在江棠梨面前如此绅士,但对积攒了二十多天。气没撒的江棠梨来说,他这根本就是有心讨好。
自然也没说谢,她说的是:“坐你的车,那我的车怎么办?”
陆时聿看向停在斜对面的一辆红色跑车,“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回去。”
想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可一想到自己被他晾了这二十来天心里就窝火,当然,在他家人面前给足他面子,背后她当然要成倍地讨回来。
江棠梨把肩膀一偏,“我那车买到现在还没被别人开过呢。”
或许她是有心刁难,又或者她对自己的车真的有洁癖。
不管哪种,总之能接受他送的项链,且还愿意被他从长辈面前带走,就说明她有心考验他的诚意。
“那我开行吗?”他把诚恳明明白白地摆在脸上,也露在声音里:“我亲自把车给你开回去,也算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江棠梨这才扭头看他:“麻烦你堂堂陆总,那怎么好意思。”
能说这话,那就是答应了。
唇角轻轻扬起之际,陆时聿后知后觉到自己的失策,临走那天,他应该当即追下车的。
难道说,这就是那位方小姐口中的最佳哄人时间?
好在一切都被他有幸挽救了回来。
陆时聿以为这件事就算翻篇了,结果车开了一段,突然听见她说——
“我的确有想过退婚。”
一句话被她故意拆开。
果然,余光里瞥见身旁的人侧脸看过来。
江棠梨这才扭头看他,见他眼里有一眼看尽的惊讶,这才说了后半句:“之所以没说,是不想爷爷不开心。”
如果他心里有数,就该记住她这份人情。
她也不知道这人有没有听懂她意思,但是听见他说——
“我知道了。”
陆时聿虽然不太懂她女孩家的心思,但也诚恳表示:“以后若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可以跟我说。”
听听这直男回答。
江棠梨满心满眼的嫌弃:“你就不能自己猜?”
这要怎么猜,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根本谈不上了解,再说了,她心思总是一时一个变。
陆时聿无奈表示:“我担心我猜得不准。”
猜人心思猜不准,惹人生气倒是一惹一个准。
江棠梨都要被他气炸了:“那你就一直猜,猜到准为止。”
陆时聿:“”
好吧,她那个闺蜜倒是说得很对,别在气头上惹她。
他不说话了,专心开车。
但也不好一直沉默。
“想吃什么?”
想吃人,就吃你这个不会哄人,一晾就能把人晾上二十来天的大活人。
江棠梨斜他一个眼神:“和牛,烤的。”
于是陆时聿带她去了一家日料店。
包厢内脱鞋,盘膝而坐的那种。
江棠梨今天穿了一身黑,黑色细闪加镶钻的小香风套裙,黑色短靴,黑色包包。以前喜欢黑色,那是喜好,今天穿黑色,那是为了和他喜欢的粉白色调背道而驰,气他。
鞋子一脱,露出了她脚上一双白色袜子,白色袜身,粉色一圈的木耳边,脚踝处还各有一只粉色的小蜜蜂。
可爱得有点过分,让人失笑。
好巧不巧的被江棠梨逮了个正着。
“你笑什么?”
陆时聿摇了摇头,“没什么。”
才怪。
江棠梨低头看向他刚刚目光垂落的方向。
是她脚上的袜子?
她把脚微微一抬:“可爱吗?”
「可爱」明明是一个褒义词,但似乎是她的禁忌。
陆时聿谨记在她身上受过的教训,点了点头,说的却是:“很漂亮。”
说完,陆时聿抬手掀起包厢门口的布帘,让她先进。
江棠梨不忘给方以柠打广告:“我朋友的独家设计款,全球独一份。”
“是你那个姓方的朋友?”
“对呀,”江棠梨在桌前坐下:“也是你们陆盛集团未来两年的合作伙伴了。”
陆时聿觉得她是在点他。
“上次的事情,抱歉。”
倒是出乎了江棠梨意料。
不过她这人属于你让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
“我心眼可没那么小,再说了,你也帮她发展业务了,要说谢,也该我代她谢谢你。”
在陆时聿垂眸弯唇的间隙,又听她说了一声“不过——”
“她可是个千里马,只不过一直没寻到伯乐,或许你觉得她投机取巧,但你也是个商人,自然也知道物尽其用的道理。”
投机取巧倒不算,只是
陆时聿问:“你不生气自己被她利用?”
江棠梨也有原则,但原则的高低因人因事。
“那要看那个人是谁,利用我做了什么,以及她的本心,这可不能以偏概全。”
今天倒是让陆时聿见到了她的另一面。
很意外。
感觉自己之前认识的是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