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忽明忽暗,很好地掩饰了江棠梨脸上的心虚:“谁给他的胆子能给我设门禁。”
头顶繁星万点,路面灯光灿烂。
七点四十,陆时聿从公司里出来。
二十分钟后,黑色迈巴赫驶入璞玺园东向府门。
璞玺园是个隐于闹市的花园洋房别墅,新古典主义浓郁的拱形铁艺大门,复古配色的瓦片,颇有几分四合院的韵味。
入户是两米八高的双甲门,辅手没有龙首狮首,但是用玉石扣以黄铜门环。
走进去,是用星空猫眼绿石材满铺的玄关,穿过便是会客厅。
李管家接过陆时聿脱下的西装外套,“陆总,需要等江小姐回来再开饭吗?”
陆时聿看了眼时间:“不用。”
话虽这样说,可等他坐到烟水晶玛瑙石的餐桌前,还是拨了电话过去。
只可惜一直响到人工语音都没人接通。
因家里多来了一人,晚餐多了几样繁琐的菜色。
但陆时聿没怎么动,他晚餐一向吃得少,六分饱便放下筷。
在客厅沙发里坐了一阵,他起身去去了三楼。
银杏落叶配色的羊绒地毯,一直延伸到拱形天花向前的露台。
就是天山暮雪纹理的大理石墙面显得房间有隐隐凉气,虽然有浑然天成的拱形水雾壁炉,可陆时聿还是提前将暖气打开。
回到二楼,陆时聿换了身运动装便去了B1的健身房,健身器械种类虽多,但他常用的也就只有一个跑步机,四十分钟的慢跑是他晚饭后必做的一个简单运动。
九点,老爷子的电话打来,五句话里,三句不离“梨梨”。
虽然时间不算晚,可若说她到现在还没回来,难免要引得老人多问。
陆时聿便说正要和她去院里散步,老爷子一听,忙说“那你们去”,连句再见都不说就匆匆挂断电话。
陆时聿无奈失笑。
九点不算晚,十点也还说得过去,可是时间一晃到了十一点。
明早六点他就要出差,不可能一直无止境地等她,更不好对她的晚归不闻不问。
可是电话打过去,依旧是无人接听。
一个坐飞机三个小时手机不离手的人,是什么原因让她在三个小时里没有看一眼手机?还是说,看见了不想回,又或者故意不接?
陆时聿并无去管束她的想法,只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对她的行程知道一二,毕竟人是他带回来的,别的不说,起码要对她的安全负责。
尽管她身边有保镖。
保镖
眸光渐定间,手机屏幕亮了,是一条微信消息。
是好友楼昭发来的。
一张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子侧脸照,外加一句:「我看着怎么有点像你家那位?」
格外显眼的蓝色挑染,这哪里是像,根本就是。
陆时聿直接拨了电话过去:“你在哪拍的?”
酒吧太吵,楼昭堵住一只耳朵:“大点声,听不见。”
陆时聿挂断电话,发了短信过去:「你在哪?」
楼昭:「Lounge」
楼昭:「人我有没有认错?」
难怪不接他电话。
陆时聿:「没有。」
接着,楼昭又发来一张照片。
男男女女围于卡座一周,桌上琳琅酒瓶。
陆时聿目光紧盯照片里的关小飞,双臂压膝坐于角落。
倒是镇定。
可哪里有保镖该有的样子。
楼昭:「你家这位可以啊,满桌子的酒,她一口不沾,就是拉着个男人在那狂聊。」
随之发来的照片里,江棠梨正贴在一个男人的耳边说着什么。
男人下巴几乎贴在她裸露的双肩,唇角上扬,在笑,但落在陆时聿眸色渐深的眸底,更像是一种挑衅。
陆时聿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迅速打出一行字。
「对方什么人?」
楼昭:「不认识。」
陆时聿眉心微紧:「让音乐声小点,好了之后将你电话给上一张照片里的男人,让他给我回电。」
上一张照片?
点开放大后,楼昭看向两米远不到的卡座。
楼昭皱了下眉:「你的人?」
陆时聿:「她保镖。」
楼昭笑了声,随之朝不远处招手,经理跑过来,两句耳语后,经理忙不迭点头。
很快,直击耳膜的电音停了,不等台下舞得正欢的男女反应过来,DJ手持话筒,一段Beatbox随之而来。
拨通的手机被楼昭递到了关小飞面前。
关小飞抬头,眼神有不解,但更多的是警觉与防备。
楼昭不笑的时候,狭长的丹凤眼只剩冷然锐利,他居高临下地抬了下手机:“陆时聿的。”
关小飞这才起身并伸手接过,“喂。”
“是我,陆时聿。”
“陆总,”关小飞手持电话,视线却不离江棠梨,“有事吗?”
“带江小姐回璞玺园。”
第17章
“带江小姐回璞玺园。”
语气波澜不惊,但不难听出命令之音。
但对关小飞来说,自己只听命于江棠梨。
“抱歉陆总,江小姐在谈事情,待——”
“四十分钟。”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了。
关小飞眉心略紧。
璞玺园四十分钟。
他将手机还回后,掏出自己手机用导航确认两地时间。
三十二分钟。
时间掐得可真紧。
视线再落到对面卡座,刚好看见那个叫嗨嗨的男人又掩嘴在江棠梨耳边说着什么。
姿势谈不上暧昧,毕竟环境太吵,不耳语根本听不见对方说什么。
可现在乐声小了一半。
关小飞扭头往DJ方向看去,视线再收回,刚好和一双眼对上。
是刚刚那个男人。
背靠吧台而坐,环搭着的手指在臂膀上一下又一下地点着,唇角勾着,似笑非笑。
对视两秒后,关小飞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前走几步,刚好江棠梨前倾的肩膀收回。
关小飞俯下身:“江小姐。”
江棠梨回眸,抬起下巴看他,“怎么了?”
关小飞掩手靠近她脸侧:“时间已经很晚了,您什么时候回去?”
在家被老爸管,出门还要被他一个保镖管。
江棠梨歪头看他,“你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关小飞一向懂分寸。
虽然她是江棠梨的保镖,但陆家那位是江棠梨未来的丈夫,而他作为保镖,一个外人,当然不能让即将结婚的两位起任何冲突。
所以刚刚那通电话,关小飞只字未提。
当然,他也知自己说话没有分量,所以只能——
“刚刚沐总来电话,让我四十分钟内将您送回去。”
江棠梨先是一愣,继而气笑一声:“你还打小报告?”
关小飞忙否认:“我没有。”
虽然乐声没有之前那么震耳欲聋,但Beatbox从话筒里传来的闷嗤声依然很吵。
江棠梨眯着眼角看他,“你不说,那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难不成他还有千里眼?”
谎话既然编了,那就只能一编到底。
关小飞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沐总人际广,或许是他朋友看见您了,跟他提了一嘴。”
被他这么一说,江棠梨顿时扭头张望起来。
一圈环视下来,捕捉到六七双看过来的视线。
心虚下,哪里还会去分辨那些眼神里暗含的意味,只觉得自己坐在一圈摄像头下。
江棠梨反手去摸身后的包,被关小飞眼疾手快地从对面沙发里拿了过来。
掏出手机一看,五个未接来电。
两个陆时聿的,一个母亲的,还有两个是二哥江璟沐的。
哪里还坐得住,只是一扭头,才发现围桌一圈的人都在看她。
视线从楚屹那欲言又止的脸上收回后,江棠梨目光盛着所有人:“真是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
最先惊呼的是苏昕,“你不是吧,这才几点?”
江棠梨朝她“嘁”了声:“也不知是谁一来就说明天还要上班待不了多久的。”
苏昕怼她不客气:“那不是得排队等你和别人聊完了吗?”说完,她意有所指地往江棠梨身边的男人瞧了眼。
郑好凑起热闹来:“就是,咱们楚大帅哥今天可是奔你来的,你自己掰手指头数数,你和人家聊了有三句吗?”
楚屹不说话,一双眼安静却也深邃,就这么轻轻落在江棠梨的脸上。
像是一把软刀子,轻轻抵在离心脏咫尺的距离。
江棠梨最怕这种尴尬的气氛,让人无措,更加想逃。
“今、今天肯定是不行了,改天,改天我再请大家吃饭赔罪。”
“你少来,”郑好不吃她这套:“你要是真诚心,那就定个时间,别见了这回,又不知喉年马月能见到你人影了。”
廖妍忙打圆场:“不会不会,以后梨梨会经常回来的。”
话音刚落,一直笑而不语的楚屹赶在所有人的惊讶里率先开口:“真的吗?”
和他那双仿佛燃了焰火般的眼睛一对上,江棠梨微微一怔,反应慢半拍地点了点头。
“周六可以吗?”楚屹朝前坐了几分。
Beatbox表演到这里突然停了——
不知是谁吹了个哨:“楚屹,你这是想单独请梨梨啊——”
起哄声响起的同时,直击耳膜的EDM又强势袭来。
这会儿说什么都听不见了。
江棠梨朝廖妍使了个眼神,又在所有人起身相送间,挥了挥手。
离开卡座前,江棠梨扫了眼桌上的琳琅酒水。
虽说和廖妍关系好,但今晚大家都是奔着自己来的,江棠梨当然没有让她破费的道理。
从吧台经过时,江棠梨包里拿出一张卡交给关小飞,“去把单买了。”
然而关小飞刚报出卡座号,手里的卡就被另只手接了过去。
是楼昭。
将卡片往台上一放,又推回关小飞面前,“跟你家江小姐说,今晚就当是我送她的见面礼了。”
虽说关小飞不知他姓甚名谁,但也能猜到他和陆时聿的关系匪浅。
这事,他当然做不了主。
转身走到正在低头看着手机的江棠梨身侧,关小飞掩手在她耳边传递信息。
江棠梨抬头看向侧身坐于吧台边的男人。
极为英气的一张脸,却因一双细长的丹凤眼而让那张脸亦正亦邪。
再看穿着,缎面衬衫,翻领设计,一身纸醉金迷里淌过的倦懒。
别说,挺帅。
就是这口气大得厉害。
江棠梨走过去:“单子都没打就要请我的客?”
打量了她一整晚,这会儿才看到她正脸。
漂亮是真漂亮。
不管是照片里的清淡妆容,还是今晚的浓妆艳抹,都有让人移不开眼的本事。
但她好像没把自己的漂亮当回事,不然几个男人过去跟她搭讪,她干嘛一个冷眼就把人家打发了?
还是说,知道自己名花有主?
可如果真有这份自知之明,又何必和别的男人‘耳鬓厮磨’。
楼昭挑着他那双标志的丹凤眼,笑得一脸深意:“不用打。”
他并拢的手指往门口方向一抬:“江小姐放心出门,绝对不会有人拦你的路。”
听不清全部,但从他嘴型,不难看出他刚刚说了「江小姐」。
知道她姓江,难道是
江棠梨看着他,眼角渐眯:“所以是你给我哥打的电话?”
隔着半臂远,楼昭只隐约听见她的后半句,视线从她的潋滟红唇落到一旁的关小飞。却见他接到自己视线后眉眼一垂。
所以这位江小姐还不知道自己保镖刚刚接了陆时聿的电话?
含着六七分的了然,楼昭避重就轻,“时间不早了,江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
自己混迹夜店却让她早点回家,脸可真大。
江棠梨送了他一记冷眼:“管好你自己吧!”
说完,她把卡往台上一拍:“109,结账!”
从她起身后,楚屹的目光就一直紧紧追着她,见她拍台的动作,楚屹几个大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
江棠梨有脾气,但也会有针对性地发。
上一秒还冷着的一双眉眼,下一秒就弯了,“没事,你回去吧。”
一个小时前,楼昭就发现这男人一直在偷瞄江棠梨。
这会儿是终于逮着机会了?
楼昭垂眸笑了声。
楚屹打量了两眼楼昭,继而拿起桌上的那张银行卡塞到江棠梨的包里:“你先走吧,账我结就行了。”
不等江棠梨出声——
“帅哥,”楼昭歪头看过去:“知道你们那桌今晚消费了多少吗?”
说他有心刁难也罢,为自己兄弟打抱不平也好,总之从这男人手上戴的表就不难看出他的家底。
当然,他犹如刀刃儿般刻薄的语气,楚屹不是听不出来,他轻笑一声,语调端得轻傲:“多少我都付得起。”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哪有不让他破费的道理。
楼昭背手朝吧台里一勾。
早就打出来的单子即刻被双手递了过来。
楼昭伸手接过后扫了眼最下面的金额,“给个整就行了。”
从嗨嗨那里没能打听到的,如今从他一系列的举动
江棠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是这里的老板?”
这反射弧倒是长。
楼昭眉眼笑意生动:“嫂子喊我楼昭就好。”
江棠梨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双唇。
是同音吗?
她怎么感觉到他刚刚喊自己嫂子?
只是没等她反应过来,楼昭便两指夹着那张半臂长的账单往楚屹面前一递。
“二十六万,不知这位先生怎么支付?”
二十六万对楚屹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但话都说了,自然不会在江棠梨面前认怂。
楚屹伸手接过后掏出手机。
江棠梨怎么可能让他出这份钱,眼疾手快地将他手机抢到手里,“都说不用你给了。”
楚屹不是嘴上说说,“没事——”
江棠梨手指往他面前一指,直接扔出威胁:“你信不信我跟你绝交?”
楚屹:“”
楼昭八风不动地坐着,看好戏的表情略微一收。
“行了,单已经有人买过了。”
怕两人听不见,楼昭特意用吼的。
江棠梨先是一怔,视线落到他脸上。
若不是看这两人自己面前拉拉扯扯,楼昭还真不会改变主意。
“放心,不是我,”他把某人搬出来:“是陆时聿,陆总买的单。”
江棠梨看着他说话的唇形,一时怔住。
怎么会,那家伙怎么知道她在这?
还是说,二哥给他打电话了?
可他若是来了,怎么都没跟她打招呼——
突然想起那两通未接来电。
江棠梨小心脏一提,扭头就往外跑。
楚屹跟在关小飞身后追到电梯口。
“梨梨——”
电梯门正好开了,关小飞将外套披在她身上:“我在电梯里等您。”
江棠梨走到楚屹面前:“今晚抱歉,一直在跟人谈事情。”
“没事,”楚屹一笑置之:“周六——”
“周六我不在海市。”
“那我等你回来——”
“楚屹,”江棠梨打断他:“你就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这话,楚屹不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可是却不是她几次拒绝就能放下的。
“是我太自不量力了吗?”他话里不乏自嘲。
江棠梨见过他和朋友相处时的样子,有着穿堂风的肆意,但是一到她面前就变得格外谨慎小心,生怕惹出她丝毫的不快。
或许是太过喜欢才会这样。
但这种喜欢太过刻意和拘束。
她向往的爱情,要自由、要热烈、要有自我且能做自我。
“楚屹,你很好,只是我们不适合。”
最渣的一句话,但还有什么比这种最为肤浅表面的拒绝更不伤人的呢?
电梯被关小飞用手长时间地挡着,已经响出了警报音。
江棠梨一向不喜欢拖泥带水,“我走了,拜拜。”
电梯门合上的下一秒,江棠梨做了一个深呼吸。
其实没有什么比用自己即将订婚的消息更能打消楚屹对自己的心思。
但是陆家不是一般的家庭,订婚又或者结婚这样的大事,首先要以陆盛集团发公告为准,以她江棠梨口中说出来,万一后面出了什么差错,会让她江家落人口舌。
但这都不是江棠梨想和他划清界限的主要原因。
是他明目张胆的喜欢,是周围人拿自己和他开玩笑让江棠梨觉得不适。
其实说到这,江棠梨也挺想不通自己的。
她是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闲来无事心情好的时候也喜欢撩一撩逗一逗,但对方绝对要经得起玩笑,而不是她两个眼神两句不害臊的话,对方就开始心生遐想。
当然,这点小小的插曲对江棠梨来说不算什么。
电梯还没停落一楼,她就开始为接下来见到陆时聿说什么而发愁。
到了车边,江棠梨拉开后座车门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关小飞。”
被她连名带姓一喊,关小飞顿时提高警觉:“在。”
隔着车身,江棠梨眯着眼角看他:“你不是一直在吗,陆时聿来的时候你没看见?”
关小飞不知谎话会不会拆穿,但想来,那个男人肯定会在他们走后给陆总打电话,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想必一定能猜到他没有将那通电话的事告知江棠梨。
“没有,或许陆总没有来。”
没有去又怎么知道她是哪个卡座?
难道认识那个酒吧老板?
投资上亿的酒吧,想必来头不少,真和陆时聿认识,也无可厚非。
江棠梨低头看了眼时间,心脏微微一紧。
糟糕,已经十二点多了。
江棠梨快速打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赶紧走。”
陆时聿的短信就是这时候发来的,是一个定位。
江棠梨手往前一指:“快,璞玺园。”
说完,她眉心突然一跳。
这位置发的也太及时了吧,难不成刚刚是刚刚那个男人给他通风报信了?
肯定是,不然怎么会把时间掐得这么准!
路上,江棠梨一边卸眼妆,一边想着对策。
过去晚归对付他老爸的伎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如今对付的人换了一个新的,那之前用过的伎俩就可以重新再用一遍了。
“一会儿你把你手机上的时间往前调一个小时。”
早或晚,都早已超过了限定的四十分钟。
关小飞还是答得认真,“手表慢了说得过去,手机慢了有点牵强。”
想想也是。
“那你就把手表时间调了。”
“好。”
驶过一段浓密的梧桐道,导航提示已到目的地。
江棠梨落下车窗,异常朴素的铁艺大门让她微微一怔。
“没走错吧?”
“应该没走错,”关小飞指着大门一侧的字样:“上面写着璞玺园。”
可是这大门也太小了。
是因为位于市中心,所以寸土寸金?
站于门里侧的安保走了出来,确认车牌后,走到主驾驶外:“请问是江小姐吗?”
关小飞点头:“是。”
铁艺大门缓缓向里打开,跟着快步小跑于前的安保,拐弯便是一排的停车位。
见安保做出停车手势,关小飞将车倒车入库。
江棠梨先行下车,转身打量间,安保走过来:“江小姐请跟我来。”
“行李箱还在后备箱。”
安保朝关小飞微笑颔首:“关先生放心,一会儿会有专人将行李送去。”
江棠梨:“”
那家伙竟然连她保镖姓什么都交代下来了。
正对刚刚进来的铁艺大门,是一条珐琅格栅装饰的廊道,二十多米长,穿过后便是中庭,三棵泰山油松,由原生老石板合围,周围是用砾石苔藓装饰城的小杂木林。转个弯,穿过里弄间,是让江棠梨多了几分熟悉感的“行列式”肌理巷道,很有京市的味道。
到了合院门口,安保摁下门铃,“李管家,江小姐到了。”
很轻的一声“咔哒”声落下后,安保后退两步颔首离开。
江棠梨扭头看向身后方的关小飞:“一会儿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有过几次帮她应付江祈年的经验,关小飞点头:“我知道的。”
江棠梨深吸一口气,刚一回头,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拉开深棕色大门,并侧身往里探手:“江小姐,请进。”
以为进去还会有庭院,没想到直达玄关。
江棠梨站在门里侧,歪头往里看了眼:“陆时聿呢?”
李管家:“陆总已经睡下了,我带您去三楼看看房间。”
这么快就睡了?
还以为他会跟她的老父亲一样,端坐客厅等着审问她呢。
江棠梨心中暗生窃喜。
她朝往身后偏了下脸:“这是我保镖,住的地方你也安顿一下。”
“江小姐放心,关先生的客房也早已安排妥当,一会儿我带他过去。”
“麻烦了。”
李管家颔首:“江小姐客气了。”
顺着台阶的轮廓光源到了二楼,江棠梨往敞开的拱形门里看了眼。
木质和立体刺绣工艺的墙面,颇有几分西式公馆的味道。
捕捉到她眼神,李管家介绍:“二楼是陆总的房间。”
他背身对墙,朝楼梯上方探手:“江小姐,请跟我来。”
说他礼貌吧,又多了几分威严在里面。
江棠梨瞥了眼他略有花白的鬓角:“你就是李管家吗?”
“是的,江小姐。”
江棠梨点了点头,又问:“听陆时聿说,这里还有一位厨师?”
“是的,除了刘厨师之外,还有两位佣人,都是跟随陆总从京市过来的,不过今天太晚了,等明天我再给江小姐介绍。”
两句话的功夫到了三楼平阶。
和二楼一样,正对楼梯方向是一个敞开的拱形门。
不一样的是大理石取代了木质和立体刺绣的墙面。
江棠梨皱了下眉。
她最不喜欢卧房的陈设有丁点的凉意,可是想到自己只是在这小住几日,她也不好说什么。
“江小姐,床单被褥都是下午刚换的,洗漱用品也都给您备好了,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您随时跟我说。”
江棠梨点头笑了笑:“麻烦李管家了。”
“不麻烦,另外,早餐时间是七点——”
江棠梨忙摆手:“早餐您就不用喊我了,我起不了那么早。”
“好的,那等您起床后,我再让厨房给您准备。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
行李箱送来后,江棠梨也没去收拾,咬着手指在水雾壁炉前来回走着。
上楼前生出的那点窃喜如今被她捋出了不对劲。
才半个小时而已,按理说,平时那么有礼貌一人,就算不跟她计较晚归的事,那也该在客厅里等她回来吧。
所以,到底是真的睡了还是故意不见她呢?
如果是后者,那他会不会跟爸爸打她的小报告?
要是被爸爸知道她一来海市就钻去了酒吧,那她后面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左思右想后,江棠梨试探地给陆时聿发了一条短信:「我回来了。」
一分钟、三分钟、十分钟,发过去的短信就像石沉大海似的。
这种视而不理,江棠梨不是没有在江祈年身上感受过,以为是逃过一劫,其实是在等她主动承认错误。
外套已经脱掉,江棠梨低头看向身上的黑色丝绒裙。
双肩裸露,穿这么一身上去找他,岂不是让他脑补出酒吧里扭腰摆臀的画面?
江棠梨放倒两只行李箱,左挑右捡后,选了一条印染玫瑰花的粉睡袍。
这么粉嫩的颜色,装装乖,扮扮委屈,效果应该不错。
结果换好往镜子里一照,江棠梨顿时朝自己的头发翻了个白眼。
洗头发对江棠梨来说是一件费时又费力的大工程,所以她鲜少自己动手,都是去理发店解决。但现在肯定是没那条件了。
于是利用洗头发的功夫,她又洗了个澡。
她觉得自己动作很迅速,却没注意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顶着不吹干更显可怜的头发到了二楼,江棠梨蹑手蹑脚地穿过拱形木门。
以为和三楼一样的格局,却没想到,是直通露台的起居室。
浅咖色羊绒地毯,暖色半合围沙发,栩栩如生的动态蝴蝶标本作壁画,就连头顶的琉璃吊灯也精致。
不像楼上,肉眼所及全是冰冷的配色。
扭头环视一圈,江棠梨发现所有的灯源都亮着。
这不是明摆着在等她吗?
看着挺光明磊落一人,没想到心思这么深。
但是左右两侧各有一个房间,房门紧闭,凭着经验,江棠梨觉得左手边应该是卧房,于是她走到右侧,门上没有门把,江棠梨两指抵门,就着力道轻轻往里推,透过一指宽的门缝看见了书柜。
果然没有猜错。
江棠梨又来到左侧门前,刚要抬手敲门——
不行,敲门的话岂不是给了他提前准备的时间,与其这样,为什么不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呢!
咬唇偷笑间,江棠梨手指压门,微微一用力。
门闪开一人的宽度,除了从身后投进来的一束光源外,全柔满包的墙围上还亮着壁灯。
昏黄光线下,男人靠着暄软的床头。
第18章
江棠梨皱眉看着床上人的靠姿。
这是听见她开门,来不及躺下索性故意装睡?
那她倒要看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江棠梨在心里哼笑一声,不给他借故听到脚步声睁眼做借口,蹑手蹑脚地绕过床尾走到床里侧。
视线紧盯他阖着的双眼。
江棠梨弯下腰,一手压膝,一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灯影下,那双不算长却十分浓密的眼睫竟然一点看不出颤痕。
行,有本事一直装下去。
身后不远处刚好就有一个贵妃榻,江棠梨走过去坐下。
江棠梨双手支在身后,好整以暇地盯着床上的人。
她身上的睡袍是两件式,对襟外袍里是一条V领的吊带裙,随着翘腿晃膝的动作,荷花边的裙摆轻轻荡着。
不知这人在睁开眼看见自己会说些什么。
是故作震惊之后,冷漠质问:「谁让你进来的?」
还是以主人的姿态,朝她投来漫不经心的一眼,继而淡声问她:「你怎么在这?」
又或者,先是一怔,继而揉揉眼,含着几分惺忪的哑音说:「抱歉,不小心睡着了。」
不管哪种都好,江棠梨都下了决心,不会拆穿他。
先不说还没弄清他和酒吧老板的关系,就冲之后还需要他的帮助再来海市,她今晚也要把他‘哄’得舒舒服服。
就是这双眼,盯着一个地方看久了,会累会乏。
用力眨了两下眼之后,江棠梨看向他压在腹前的双臂。
从深色的袖口里露出的松弛手背,血管青筋清晰延伸。
昏黄光线衬得他指甲上的月牙粉嫩嫩的。
睫毛柔软的铺着,和发色一同被床两侧的灯光染成了金棕色。
真是长了一张温柔的假面。
看着看着,江棠梨眼睫缓缓往下垂,后又被某根神经用力一提。
她恍然掀开眼,一吸鼻,全是让人身心放松的白梅香。
万籁俱静的夜,心跳渐弱,呼吸渐深。
江棠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更不知床上的人醒来后看见她时,惊诧数秒后,眉心微蹙。
想不通,她不在三楼睡觉,跑他房间做什么?
窗外依旧一片深色,陆时聿看一眼时间,五点十分。
所以她该不会从昨晚回来后就进了他房间?
是不满意三楼的客房,还是想跟他说些什么?
暄软的床垫轻落回弹,陆时聿起身下床,将室内温度调高三度后,又从床尾撩起毯子。
抖开盖到她身上时,落下的重量让江棠梨蹙了下眉。
手上的动作停住数秒后,陆时聿才将毯子完全落下。
见有两缕发丝贴在她脸颊上,陆时聿伸手想替她拂开,却在即将触碰到她肌肤时顿住。
可她这样别扭的姿势靠睡着,难保起床后脖子和腰会不舒服。
陆时聿回头看了眼床,短暂迟疑后,他弯下腰,两只手臂分别探进江棠梨的颈下和腿弯。
将人抱起时,距离的拉近,独属于女孩子的香气轻轻扑入他鼻息,感觉到心跳陡然加速,陆时聿动作微微一停。
明明可以叫醒她,却偏偏选择了这种方式
他低头看着怀里人安静的睡颜,随着她“唔”出一声,陆时聿迅速移开视线。
小心翼翼地转身将她轻放到床上后,陆时聿刚要抽出压在她肩下的胳膊,却见她眼睫抖颤了两下。
谈不上做贼心虚,但此时这般近距离的姿势,若是被她看见,解释也需要一番功夫。
压在她颈下的胳膊僵着,弯腰的动作也定格住。
陆时聿一边在心里准备着解释的话,一边看着距他咫尺的那张脸。
直到那双弓一般的眼睫好一会儿没再有动静,陆时聿才轻着动作将手臂抽了出来。
替她掖好被角,陆时聿转身出门。
关轻合的瞬间,窒在心口的那股气息才被他缓缓吐了出来。
迈步间,想到自己作为主人却做出的一系列偷摸的举动,他又失笑一声。
*
江棠梨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睁开眼,入目是陌生的天花板,反应好几秒才想起自己人在海市,嘴角松弛出懒懒的笑痕,结果双手刚举过头顶想伸个懒腰,她又一次愣住。
昨晚她明明是睡在
她猛地坐起身,看见不远处的贵妃榻,再看一眼自己置身的
怎么睡他床上了?
两眼迅速流转,昨夜的记忆也一点一点重现她脑海。
所以那家伙一直装睡装到她睡着?
脑海里顿时浮出画面,幽黄的光影,他窥视的一双眼
江棠梨不禁打了个冷颤。
楼下,李管家听见脚步声,快步走到楼梯口:“江小姐。”
江棠梨往客厅瞥了两眼:“陆时聿呢?”
“陆总出差了。”
出差?
江棠梨皱了下眉:“几点走的?”
“六点。”
这么早。
所以她是六点之后才爬到他床上睡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江棠梨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你知道吗?”
李管家摇头:“陆总公事上的安排,我不知情,不过回程前,陈秘书会电话过来。”
所以她要是想知道就得问他的秘书?
那跟问他本人有什么区别。
“江小姐,中午您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厨房给您做。”
江棠梨回了回神,“不用管我,我一会儿要出门。”
说完,她又转身“蹬蹬”上楼。
想起陆时聿临走时的交代,李管家掏出手机。
“陆总,江小姐已经起床了,不过她说午饭不在家吃。”
“不用管她,”正在开会,陆时聿言简意赅:“她在家时将她照顾好便好。”
隔着电话,李管家颔首:“好的。”
*
昨夜回来,虽然一路都有路灯,可到底看不真切。
再出门,江棠梨被一路经过的园景美到了。
上有乔木枝繁叶茂,下有灌木雕塑花草。
叠瀑流涓的方塘里,能看见红鲤在水里穿游嬉戏,池旁,还有一个敞开式的艺术茶房。
经过两颗红果冬青,江棠梨手指拨了一下,“外面看着平平无奇,里面倒是别有洞天。”
关小飞跟在她身侧,将早上打听来的提了一句:“听园丁说,这里是陆总的私宅。”
“私宅?”江棠梨扭头看他:“什么意思?”
“就是陆总的私家宅院,整个园区没有其他的住户。”
江棠梨结了结舌:“”
还真是小看他们陆家了。
眼看快要到门口,江棠梨朝关小飞“嗳”了声,“你去和安保套套近乎,看看能不能让他在陆时聿回来的时候给你打个电话。”
“好。”
眼看没几句话的功夫,门口两名安保就一个劲地关小飞点头颔首。
这是说什么了,效果这么立竿见影。
等关小飞上车,江棠梨往前勾头:“你跟他们说什么了?”
关小飞:“我把我的手机号给了他们,让他们在陆总回来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
这么简单?
江棠梨一脸的不可置信:“然后他们就答应了?”
关小飞这才说到重点:“他们问我,您和陆总的关系。”
江棠梨先是一愣,继而气笑一声:“然后你就实话实说了?”
关小飞反应慢半拍地点头:“嗯。”
江棠梨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
“都没对外宣布的事情,倒是从你嘴里说出去了,谁给你的胆子?”
关小飞提着肩膀,欠身往前躲了一下又靠了回来,“也、也没说那么直接,就、就说您是陆总的女朋友。”
“有区别吗?”
关小飞一脸无辜:“那不然我再去跟他们澄清一下。”
江棠梨无语地都想翻他白眼,“说都说了,还有什么好澄清的,”她看一眼时间,“赶紧走吧。”
粉色手账本上记录着十多个酒吧,都是这次来海市,江棠梨需要实地考察的。
但是这个时间,多数酒吧还没有营业。
“先找个地方吃饭。”
江棠梨的口味时有刁钻,关小飞怕又惹她不快,便问:“您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昨晚就没怎么吃,出门的时候肚子就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不过人在海市,当然要吃点当地的特色。
江棠梨给廖妍发了个短信,让她这个本地人给个推荐。
结果短信刚发出去,廖妍的电话就打来了。
刚一接通,就听她在那嘻嘻笑:“怎么不问你家那位呀?”
江棠梨一叹气:“别提了,早上一睁眼人就没了,问了管家才知道他出差去了。”
廖妍逮着她话里的重点:“哟哟哟,你俩都睡一块去啦?”
江棠梨声音一扬:“你想哪儿去了!”
廖妍“哎哟”一声:“都是成年人,害羞什么呀!”
江棠梨赶紧岔开话题:“你赶紧跟我说哪儿有好吃的,我都快饿死了。”
“你先跟我说你在哪儿。”
江棠梨瞥了眼前面的中控显示屏,继而跟她报出位置。
“那你直接去沧澜会不就好啦,那里的厨师都是一顶一的,想吃什么都能给你做出地道的特色来。”
可那是姓陆的地盘,就冲这点,江棠梨就不想迈进去。
不过心里有气也只能放在心里,江棠梨嘴硬着:“行吧,我去看看。”
她也就只是说说,结果却听廖妍说:“他们家的龙须酥味道一绝,今天正好周一,会供应六十份,临走时你帮我带两份呗~”
这下好了,不去也得去了。
眼看车开到门口,江棠梨落下车窗。
两排天然奢石,贵封板“铺首衔环”的把手,旁边是一块私家专属名牌「沧澜会」,一整个府邸宅门的气质。
外观倒是和京市的截然不同,不知里面区别大不大。
下了车,迎面一阵风吹来。
比京市的风要柔、要暖。
江棠梨将吹乱的头发勾到耳后,回头,见关小飞将车钥匙递给了门口的接待。
还没走到门口,门里侧的接待就主动拉开厚重的双甲门。
“江小姐,里面请。”
上次去京市的沧澜会,里面的人能认出她来不稀奇。
没想到海市这边的工作人员也是火眼金睛。
刚一步入门内,那横在眼前的二十多米长的鲨鱼缸让江棠梨看呆了两秒。
难怪每次来海市,二哥都会说上一句:有时间的话,去沧澜会玩玩。
将外套脱下交给接待人员后,江棠梨迫不及待地给江璟沐打电话:“二哥,你可真不够意思!”
没头没尾的,把江璟沐都说懵了,“怎么了?”
“乌翅真鲨啊!你早说我哪至于现在才看见!”
乌翅真鲨是为数不多的、能完全跳出水面的鲨鱼之一。
也是江棠梨最爱的真鲨科动物。
江璟沐轻笑一声:“怎么,今个去了?”
“对啊!”江棠梨才不管身后跟着两位接待,手指朝着只和自己隔着一层透明玻璃的乌翅真鲨:“一、二、三——”
“别数了,”江璟沐笑着打断她:“一共九条。”
“真是帅死了!”
“陆时聿带你去的?”
好好的心情,被他一盆冷水泼下来。
江棠梨顿时嘴角往下撇:“你觉得人家会放下工作来陪我吗?”
听出她话里的怨叨,江璟沐眉心深拧:“你是他带去的,陪你不应该?”
刚刚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谁知道这个二哥会上纲上线。
江棠梨不动声色地改口:“他就是想放下工作陪我,我也不好意思啊,你说是不是?”
她什么性子,江璟沐可太清楚了。
“少在我面前嘴硬,大中午的,他就算再忙也要吃饭吧?”
还真被他说错了。
七点的飞机,两个小时的机程,陆时聿接连开了两个会议。
飞机落地,两名当地政府领导亲自接机,自然一点神都分不开。
研发工厂的视察工作结束后,又马不停蹄前往分公司
以至于他再次坐上飞机已是正午。
见他整个人略感放松地靠在沙发里,陈敬拦住空乘:“五分钟后再上餐。”
然而五分钟后,当陆时聿看着面前的简餐,突然想起家里的那位。
早上出门忘了交代,不知李管家有没有把自己出差的事告诉她。可别人说是别人的,他这个当事人只字未提,终究是失了礼貌。
想到这,陆时聿拿起手机,电话就要拨过去的时候,他又改变主意跳转到了微信界面,这才主意到她昨夜发来一条消息。
「我回来了。」
所以是因为他未回短信才特意跑到他房间?
可是怎么就等到睡着都没走呢?
手指轻点界面,陆时聿发过去一条短信:「这几日我出差外地不能陪你,生活以及其他方面有什么需要你只管和李管家提。」
而此时,江棠梨已经吃到十分饱,正瘫在沙发里接母亲周温乔的电话。
“挺好的。”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就别担心了。”
“哎哟,你们挑的女婿,你们还不放心啊!”
“放心,早餐和午餐他都陪我吃了,晚上还说要带我出去玩呢。”
“行,那你和爸爸也注意身体,拜拜。”
电话挂断,江棠梨嘴角笑痕一秒消失,手机往旁边一扔——
“看你们挑的好女婿,天还没亮就玩消失术。”
“都两点了,一个字的短信都没发来。”
“等着吧,等他回来,我能给他好脸色我就不姓江!”
牢骚发完,手机屏幕亮出一条微信消息。
点开,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江棠梨都懒得再看第二眼,更别说回复了,把手机往包里一塞,起身出了雅间。
临走前,她让关小飞给她和鲨鱼缸里的乌翅真鲨拍了几张合影,这才带着两份打包好的龙须酥离开。
临近傍晚,一通陌生电话打来,一接通,是李管家。
“江小姐,您回来用晚餐吗?”
真不知是该说他这个管家尽职尽责,还是利用这机会帮那人打探她的行踪和时间安排。
江棠梨忍着气性,嘴角一弯:“我和朋友在一起呢,晚饭就不回去吃了。”
作为管家,只有询问的资格。
隔着手机,李管家也依旧礼貌颔首:“好的,那您先忙。”
电话挂断,江棠梨朝手机屏幕“嘁”了声。
出差了还想着手机遥控监视他。
有本事别通过别人,自己问啊!
在海市停留的时间有限,江棠梨没有像昨晚一样,把一整晚的时间都浪费在一家酒吧里。
八点,从一家外立面看着不错内里却十分普通的酒吧出来后,在家里吃完乖乖女牌晚饭的廖妍来了。
江棠梨把精致的包装袋往她面前一递:“喏,你的龙须酥。”
“谢谢啦~”廖妍伸手接过:“怎么样,今天一天都干嘛了?”
“还能干嘛,看房子呗,”江棠梨一脸的不顺利:“没一个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廖妍一边拆着精致的包装盒,一边问。
“最好能是独栋的。”在廖妍面前,江棠梨没有藏着自己的野心:“如果能像沧澜会那种就完美了。
廖妍抬头瞧了她一眼,“你要这么说,那就只能买块地自己盖一栋了。”
现在乡村自建房都没那么简单,何况是在海市这样的地方。
“咦,”廖妍舔了舔唇上沾着的桂花香粉,“我听我爸说,这两年政府就有意将一些酒吧娱乐会所往沁江路那边引建,那边好些厂房都拆掉了,要不要我带你看看?”
沁江路
听着有些陌生。
江棠梨问:“可别是鸟不拉屎的地方吧?”
“想什么呢,”廖妍白了她一眼:“那边可是开了好几个展廊,好几个会所都在那边开了分店。”
廖妍“哎呀”一声:“我先带你去看看,不合适你再想其他的办法。”
也就四十分钟的功夫,廖妍就被马路两旁的灯红酒绿意外到了:“也就一段时间没来,这块都这么热闹了。”
颇有种酒吧一条街的氛围。
江棠梨默默数了数,除了四家正在营业的酒吧和两家会所外,还有一栋三层高的独栋正在装修。
江棠梨指着前面一片空旷的场地:“那儿是干嘛用的?”
廖妍耸了耸肩:“那我哪知道啊。”
不过不知道可以问。
“你等等啊,我来打个电话问问。”
四五个电话无果后,廖妍索性打给了她爸爸。
“陆盛集团?”廖妍扭头看向江棠梨:“你确定?”
江棠梨:“”
不是这么巧吧,又是姓陆的地界?
眼看她电话挂断——
廖妍手在窗外,从前到后来回一挥:“整个沁江路东面的这块地,全部都被陆盛集团拍下来了。”
她在江棠梨肩膀一连两下拍了拍:“听见了吗,全都是你家陆时聿的!”
那一瞬,江棠梨突然觉得「陆时聿」这三个字格外动听。
动听到,恨不得想马上听到他的声音。
但是最先把动听的声音传进话筒的却是江棠梨——
“时聿~”
第19章
陆时聿只觉得耳膜像是被过了电一样。
上次她用这么娇滴滴的声音跟自己说话是为了在她家人面前金蝉脱壳,这次又为了什么?
陆时聿关掉耳麦后才开口:“怎么了?”
人站着说话和蹲着说话会是两种腔调。
江棠梨下巴埋膝地蹲在车前的两束大灯前,指尖在脚前的沙土地上画着圈,根本就不用捏着嗓子,声音也软乎乎的。
“你忙不忙呀?”
看来是有事要他帮忙。
“不忙,你说。”
江棠梨抿了抿唇,“我刚刚经过沁江路这边,听说这块地现在被你们陆氏拿下了,是吗?”
眉心微蹙的功夫,陆时聿隐约懂了她的暗意,“你看上了那块地?”
她可没那么大的胃口。
不过既是开口问人要东西,那自然要在诉点苦的同时说一下来龙去脉。
“我今天跟着中介跑了一整天,午饭晚饭都没吃,结果一个满意的地方都没看着,我心里就烦嘛,本来都准备回家了,结果回来的路上看到这边开了好几个酒吧,一打听才知道这块地被你们公司拍下来了,这才想打电话问问你。”
陆时聿低头看一眼时间,已经十点。
“那你现在回去,我和李管家说一声,让厨房给你准备晚饭。”
“”
这人到底是听不出她话里的重点,还是故意装不懂!
江棠梨深吸一口气后,强颜欢笑:“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不出意外,大概周三下午。”
还要两天?
如果不是有求于他,江棠梨恨不得高兴地蹦起来。
现在呢,两天,48个小时,天呐,好久!
“那、那我刚刚说的”
“等我回去再说,我还有事,你早点回去。”
刚刚还说不忙,现在又有事了。
分明就是怕她再提这块地。
江棠梨对着已经挂断的手机屏幕“哼”了一声:“小气鬼!”
见她噘着嘴回来,廖妍歪头看她:“怎么说?”
谁还不想要个面子。
江棠梨说一半藏一半,“他让我现在回家。”
廖妍笑出扑哧一声:“那在他愿意割爱之前,你赶紧扮几天乖。”
这句话提醒了江棠梨。
回到璞玺园,江棠梨第一件事就是给陆时聿发了一张自己坐在餐桌前的照片。
并附上一句:「你这的厨师手艺真不错。」
筷子上丁点夹过菜的痕迹都没有,手捏着吃的?
真不知她是嘴甜,还是客套,又或者借着沁江路那块地在跟他做戏。
陆时聿嘴角勾着缕意味不明的笑痕,回道:「你喜欢就好。」
短信发送后,他将手机调成静音卡于一旁。
之后的两天,江棠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才有时间认真打量起眼前这房子。
就比如这客厅,墨绿色的地毯,立体刺绣工艺的墙面,暖色的环绕沙发,高低错落的茶几,还有各种让人忍不住多敲两眼的摆件。
以为主人是古板的性子,房子的色调会是黑白灰一类压抑又沉闷。
没想到配色居然有那么几分松弛的格调。
虽然无聊,但也不至于透顶。毕竟房子大,看看这,瞧瞧那,也能打发不少的时间,再不济,还有室外的庭园水榭。
午后阳光正好,在茶室里品品茶,看一看方塘里33条红鲤嬉戏,晚上还有全明拱顶的室内恒温泳池打发时间。
电话里得知她这两天的悠闲,廖妍啧“出一声:“你这是提前过上了陆太太的幸福生活了呀!”
这叫哪门子的幸福。
“我连廊柱雕着几株梅兰竹菊都数完了,”江棠梨深深一个叹气:“你不觉得这种幸福生活是坐吃等死吗?”
“行了吧,知道你现在的生活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吗?”
“那只能说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
对江棠梨来说,‘折腾’才更像人生。
就比如今天上午,她闲来无事逛到了一楼客房,才发现这个套间最别有洞天。
除了常规的卫生间衣帽间卧房都是暖色系外,还有前后两个双庭院。一侧闲庭信步栽花种草,一侧是这套合院的灵魂:合院内厅。
也就是她现在躺着的地方。
一整面墙的垂直绿化,上面不知开着什么零星花骨朵,粉的、蓝的、紫的。
害她上午什么都没干,光是举起手机就自拍了两个多小时。
不知那姓陆的到底藏着什么鬼心思,这么好的房间不让她住,反而安排她去那四面大理石的冷阴三楼。
不过没关系,李管家很是善解人意,主动问她若是喜欢,可以随时搬下来。
虽然在这也住不了几晚,可江棠梨还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你不是说周五就回去了吗,这两天带我去璞玺园瞧瞧呗?”廖妍丝毫不掩饰她的好奇:“每次从门口经过,我都会往里瞅两眼。”
有时候,外表越普通,内里越不容小觑,更别说是陆时聿那号人物了。
可对江棠梨来说,自己现在还是个住着客房的客人,哪好意思带朋友上门参观。
她支吾的功夫,廖妍“嗨哟”一声:“我也就随口说说,再漂亮的房子都不如你未来的婚房更让我期待!”
被她这么一说,江棠梨反倒不好意思了:“那等订婚了以后,我带你去婚房看看!”
“行,不过今天周三了哦,你不是说陆时聿今天回来吗,沁江路那边,你可得放在心上。”
江棠梨一个激灵地坐了起来。
几天无所事事的悠哉日子一过,连星期几都不知道了。
电话挂断后,江棠梨一溜烟跑到客厅。
“李管家,李管家——”
李管家从岛台后的移动屏风后快步出来:“江小姐。”
“陆时聿回来了吗?”
李管家点头,“陆总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几点到家?”
相比她声音里的急切,李管家更显平静,“具体时间陈秘书没说,但交代说陆总会回来用晚膳。”
连续两晚都是七点半准备开饭,那就
江棠梨低头看一眼时间,还有三个小时,还好还好。
见她腮帮子一鼓地松出一口气来,李管家云里雾里:“江小姐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江棠梨忙摆手,“我就是,就是,”她表情转换不太自然,“就是几天没看见他了嘛,想他了。”
这对至今不知两人关系,只当江棠梨为贵客的李管家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但他表情管理得好,眼里的惊诧一闪而过后,朝江棠梨颔首微笑。
但是等江棠梨一转身,李管家的手就伸进了口袋。
“陈秘书,”李管家已经没了刚刚的处之泰然,他语速颇急:“容我冒昧问一句,这位江小姐和陆总是什么关系?”
还有半个小时,飞机就要停落机场。
陈敬看一眼刚结束会议,正在闭目养神的陆时聿后,侧转过身。
“怎么了?”他问。
作为二十五岁就进入陆家工作,照料陆时聿饮食起居二十余载的资深管家,李管家从未在工作上有过任何差错,当然,这几日除外。
因为她真的只当这位江小姐为一般‘贵客’,但这份服务若是放到未来少奶奶的身上,那他实在是失责。
“周二上午,我见江小姐从陆总书房出来,我有点不放心,就将门锁上了。”
陈敬:“”
“还有今天上午,我见江小姐颇为喜欢一楼的客房,便提议她若是心仪,可以随时搬进去。”
可一楼的客房配置远不及三楼,这若是酒店,那就等于再同等价位的基础上给客人提供了降级服务。
现在想想当时那位江小姐眼里流露出的惊讶
李管家只觉这一身老骨头犯了重罪。
见话筒那边不出声,李管家更觉双脚犹如千斤重。
“陈秘书,若是这事目前还不方便说,您就咳一声——”
不等他说完,连续两声“咳咳”传入耳廓。
“我知道了,陈秘书,您先忙。”
电话挂断,李管家一个停顿都没有就径直前往一楼客房方向。
两道敲门声后,紧闭的房间里没有回应,李管家耐心等在门口,只是交握于身前的两只手掌心耐不下心地沁出汗。
默了会儿,他又抬手敲门,可依旧是等了半天不见门开。
左右为难下,李管家火速出门,从合院外的西侧客房找到关小飞。
“关先生,冒昧打扰。”
关小飞一眼就看到了他额头的细密汗珠,“怎么了李管家?”
“江小姐在房里,我敲了好一会儿门但是都没有声音,我这边没有江小姐的电话,您若是方便”
他声音满是藏不住的急色,关小飞忙掏出手机——
音乐声停,正站在花洒下哼着歌洗澡的江棠梨微微一个激灵。
连个澡都洗不安稳——
等等,该不会是陆时聿?
一地的湿滑泡沫还没有迅速冲刷流走,江棠梨步子一急,刚一出浴室就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疼得她声儿都叫不出来。
连续两个电话都没打通后,关小飞已经随李管家来到了客房门口。
“她不是住三楼吗,怎么来这儿了?”
李管家不知要怎么解释,只能说了结果:“午饭前,我刚帮江小姐搬下来。”
正常来说,一楼都是保姆间。
关小飞一脸诧异地看着他:“是我们小姐自己要求的,还是——”
李管家只觉头都抬不起来了:“是我提议的。”
关小飞:“”
李管家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是我的失职,事先不知江小姐和陆总的关系。”
关小飞惊讶到挑眉:“陆总没和您说?”
李管家:“”
还真是闯了天大的窟窿,李管家后背都冒汗,哪敢推脱责任。
“怪我,陆总交代我,说江小姐是贵客,是我没往别的方面想。”
现在想想,照顾在陆总身边这么多年,何曾见他带异性回来过。
真是人老了,脑子都不灵光了。
作为一个保镖,关小飞不觉自己有什么资格说他一个管家的对错。
但作为‘娘家人’,关小飞自然是替自己家小姐抱不平。
“那您还挺厉害的。”
李管家当然听出他弦外之音:“等江小姐开门,我一定向她负荆请罪。”
但他没想到,开门的江小姐会穿着浴袍,顶着湿发,还弓着腰
李管家盯着她略有发红的眼睛看。
这是哭了?
关小飞是想上前,但碍于她的穿着,只能定在原地着急地问:“怎么了?”
江棠梨吸了吸鼻子,一开口,全是哭腔:“还不都怪你的电话,害我摔了一跤!”
关小飞:“”
成功把所有罪过都转嫁到了自己身上,一直到陆时聿回来,关小飞都没敢再多说一个字。
本来还想着洗一个舒服的澡,化一个漂亮的妆,穿一身漂亮的露出她修长天鹅颈和沙漏曲线腰身的裙子,结果尾巴骨疼得她坐都坐不住,哪还有打扮的心思。
陆时聿目光扫过两个抬不起头的‘罪人’,再看向趴在床上的人。
“有没有让张医生过来?”
李管家忙点头:“已经来过了。”
“怎么说,需要去医院吗?”
“张医生说没什么大碍,若是江小姐觉得需要,也可以去医院拍片子——”
“我不去医院!”江棠梨脸埋在枕头里,用浓浓的哭腔打断李管家的话。
陆时聿挥手示意李管家和关小飞出去,继而在床边坐下。
“为什么不去医院?”
江棠梨露出一只得知他回来,特意哭过的眼睛:“万一是男医生,要脱裤子。”
她眼睫轻轻一眨,枕巾上的湿痕顿时又往外洇了半圈。
陆时聿眸光顿了一下,伸手抽出搁在枕边的纸巾,递过去,“我们可以找个女医生。”
江棠梨两手压在枕头下,不伸手去接,“不要。”
那么决然的两个字,却被她说得委屈吧啦。
陆时聿手悬在枕边,眼看她眼角又涌出泪,忙用纸巾去接。
“可如果不去医院,那万一更严重了怎么办?”
他一贯轻言轻语,如今声音刻意放低,哄人的腔色愈加明显。
隔着朦胧泪花,江棠梨几乎都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只觉得他今晚的声音软软的还挺好听,可惜却生了一副铁石心肠。
一处独栋的房子,能占他多大的场地?
心里一委屈,江棠梨又吸了吸鼻子,“张医生说没大问题的。”
陆时聿被她的矛盾听笑:“既然张医生都看过了——”
“我没给他看,他是隔着被子碰的。”
她嘴唇一扁,哽咽的声音带出害羞的音色:“我是要和你结婚的,除了你,谁都不能看。”
陆时聿只觉得喉咙里被什么哽住,满腔还想再劝说的话,不知怎的,销声匿迹、无影无踪。
目光顿在她未施粉黛只剩泪痕的侧脸数秒,陆时聿蓦然移开视线,沾了她眼泪而略有湿意的柔软纸巾,不受他大脑控制的,在他掌心越揉越小,越揉越小。
虽然他视线已经错开,但江棠梨却在偷瞄他,从他压在膝盖上的手顺着深色衬衫的手臂,直直往上。
江棠梨微微一怔。
她没看错吧,这人的耳朵尖是红了吗?
是被她刚刚那句话说害羞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饿了~”
房间里的安静被她软乎乎的调子打破。
陆时聿只觉得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离开的理由,“我让李管家把饭菜给你端进来。”
等他出门,江棠梨摸了摸只剩隐隐疼意的尾椎骨。
本来还想着等他回来跟他软磨硬泡的,如今在他家里摔成了重伤,他就是不答应也难了,就算不答应,大不了就像刚刚一样,说两句挠他面红耳赤的话。
心一乱,嘴巴就会失守,就算他想反悔
江棠梨点开手机里的录音功能后将手机卡到一边。
如果事后他想反悔,那她就把证据往他面前一放,再以「君子一言驷马难」让他再无回绝之力——
敲门声响,江棠梨把脸往枕头里一埋。
关小飞在前,李管家、刘厨师,还有两名佣人跟在后。
江棠梨扭头往后看了眼,不知从哪变出来的一张圆桌被摆在床边,上面摆着碗碟。
“小姐,”关小飞俯身弯腰:“我扶您起来。”
江棠梨扭着身子往门口方向看:“陆时聿呢?”
“陆总在餐厅。”
“”
她都伤成这样了,他还能安心在餐厅吃自己的?
江棠梨松开咬在抿在齿间下的唇瓣——
“陆时聿!”
刚走到床尾的李管家只觉得耳膜一震。
别说陆董,就连陆老都没用过这种声嘶力竭近乎发火的声调喊过这三个字。
当然,江棠梨在喊完那声之后也后悔了,以至于李管家刚一扭头看过去,就听——
“陆时聿~”
上一句有多声嘶强硬,这一句就有多娇软甜腻。
李管家只觉得两只胳膊掀起一层的鸡皮疙瘩。
不过在江棠梨喊出第一声的时候,陆时聿就迅速掐断了和张医生的通话,在她第二声尾音落地,陆时聿就迈进了门槛。
“怎么了?”
江棠梨扭着脸,巴巴地望着他:“我坐不起来。”
关小飞懂了,李管家虽然反应慢半拍,但也被关小飞迅速地拽了出去。
视线从缓缓关上的房门再偏转到床上的人。
满含期待的眼神,又夹杂着几分央求。
陆时聿看了眼移动餐桌上的晚餐,该不会是要让他喂的意思?
心里刚生出这一想法,就见背身趴在床上的人朝自己眨了眨眼,说:“你能喂我吃吗?”
长这么大,别说他有没有喂过谁吃饭,就连跟他提过这一要求的人都没有第二个。
陆时聿杵在离床尾两米远的地方,一时之间不知该提步往前,还是退步往后。
只见她肩膀往下塌了一下,带着尤为明显的失落,叹了口气,说:“不行的话就算了,你让李管家把饭菜端出去吧。”
所以,这是他不喂她就不吃的意思?
陆时聿偏开脸失笑一声,带着退无可退的无奈,绕过床尾走到餐桌前。
然后将他进门后生出的第一个疑惑问出口:“在三楼住得好好的,怎么搬到楼下来了。”
他语气轻,话听着就很随口,但是他看过来的眼神却很认真。
江棠梨鼓了下腮:“三楼的墙壁都是大理石。”
她此时脸上的表情没有多加的修饰,以至于听着颇为由衷。
所以是不喜欢冷色调的装饰而非为了进出方便?
陆时聿没有再纠结于这点小问题。
他端起碗,夹了一块用荷叶蒸出的去骨东星斑。
默不作声的动作里,江棠梨配合地张开嘴。
接着是一勺蟹肉炒饭,眼看他又夹起一片牛腱,江棠梨忙说:“要蘸醋汁。”
陆时聿无声失笑:“看来刘厨师的手艺很合你的口味。”
这一点,江棠梨无力反驳。
连着两天,除了这盘凉拌牛腱,她就没吃过重样的菜色,至于味道,她不想承认都难。
“结婚以后,刘厨师还会给我们做饭吗?”
陆时聿看了她一眼:“只要你满意和喜欢,”他点头:“当然可以。”
她觉得满意和喜欢?
所以她要不要趁着这机会跟他提沁江路那块地的事呢?
正犹豫——
“上次电话里,你说到沁江路。”
江棠梨轻嚼的腮颊一停,目光上抬,与他视线相接。
“是想把酒吧开在那?”
被他一语击中,江棠梨下巴连点数下。
看见她眼里不闪不避的霍亮,陆时聿唇角牵起淡淡笑痕:“地方选得不错。”
所以呢?
带着几分不可置信,江棠梨将嘴里还没有咀嚼成碎的牛肉被她强行咽下,“所以你答应了?”
“我有拒绝的理由吗?”
这一刻,江棠梨突然觉得他帅爆了。
帅到让她尖叫——
“陆时聿!”江棠梨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两手捧住他脸,“你怎么这么好呀!”
找不到其他的词夸他似的,又或者满腔的激动无处发泄。
江棠梨直接在他左右脸上各亲了一口——
“mua~mua~”
第20章
“mua~mua~”
蜻蜓点水的两个吻,声音却是那么欢快又清脆,印在陆时聿脸上,传进他耳廓,也几经来回的,盘旋在这漆黑的夜、寂静的房间。
可是唇从他脸上一触即离后,捧着他脸的一双手却顺势搭在了他肩上。
近在咫尺的距离,鼻息几乎交闻。
陆时聿僵坐在床边,带着难以置信的诧异,盯着眼前那双灼亮的眼睛。
干净剔透的一双眼,没有做坏的狡黠,反倒满是懵懂又天真的灵动,轻眨间,犹如明珠璀璨,光彩流离。
感觉到心跳的不规律,陆时聿忙错开目光。
“你”感觉到自己声音里的颤音,陆时聿又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江棠梨抿住嘴角笑痕,盯着他那排失频颤动的眼睫。
还真是不禁逗。
江棠梨歪着脑袋,故意似的:“我什么?”
陆时聿只觉心脏停摆,他不给自己心神不安的时间,迅速站起身。
“明天上午八点回京市,你准备一下。”
过于干脆的起身,快于一贯的语速,让他失去了往日的游刃有余,步子都迈得急促而凌乱。
江棠梨嘴角隐笑,就这么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卧室。
门关上后,陆时聿闭眼深吸一口气,刚一转身就和不远处的两双眼神对上了。
是李管家和关小飞。
洞悉那两双眼睛里的好奇、不解和探究,陆时聿掩下所有情绪,故作从容地越过两人身侧。
“陆总。”
陆时聿没有停步更没有回头:“我先换身衣服,一会儿下来吃饭。”
李管家追上前:“我是说您手里的筷子”
陆时聿停住脚,低头,这才发现情急之下竟把筷子带了出来。
真是
他平下心口的紊乱,将筷子递到李管家手里:“重新拿一双送去。”
房间里,江棠梨正笑得肩膀直抖,从房门关上后,她的笑就再也没忍住。
认识他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这么无措又慌张的表情,还有刚刚那一串凌乱急促的脚步,活脱见了鬼要逃似的。
就因为亲了他两口?
江棠梨笑着将卡在枕头边的手机拿到手里,刚一点暂停,敲门声响。
该不会又回来了?
吓得江棠梨把手机往枕头下一塞,“进来。”
结果却见李管家将一副筷子放到桌上的陶瓷筷架上,“江小姐,有什么需要您随时喊我。”
捕捉到他眼神里的怔然,江棠梨低头看了眼,这才发现自己是盘腿而坐,她条件反射地清了下嗓子,继而故作随意地伸直双腿:“你、你先出去吧。”
李管家忙颔首:“好的。”
眼看门关上,江棠梨将手机贴到耳边,听着刚刚录下来的对话,原本因得逞而上弯的嘴角,随着一连两道“mua~”声,她眼皮微微一跳。
竟然亲得这么响。
回想间,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突然想起那双略微发红的耳尖。
她心跳有两秒的空格。
那家伙不会以为她喜欢他才亲他的吧?
轻触在唇上的手指顿时触电了似的,被她拿开。
江棠梨忙点进微信,一条解释的短信被她删删改改多遍,眼看就要发过去时,她眸光一顿。
这么迫不及待地解释,岂不是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不行不行。
她得想个其他法子来化解这种误会,一个既不会让自己落于下风,又能让他明白这所谓的脸颊吻仅仅只是因为她高兴或激动才有的反应。
结果这一想就想了半宿。
翌日一早,在闹铃第三遍响起后,江棠梨才打着哈欠起床,一阵迷糊的洗漱后,刚从房间里出来就遇到了从玄关处走过来的陆时聿。
四目相对,两人双脚皆是一顿。
瞥了眼他一身的运动装和汗湿的头发,江棠梨猜他应该是运动回来。
多余的话不能说,免得让他觉得她在关心他。
视线从他脸上平静移开后,江棠梨面无表情地说了声“早”。
“早——”
不等陆时聿话音落地,就见她转身回了房间。
陆时聿怔在原地。
一夜而已,怎么反应会如此的两极分化?
刚好李管家也从厨房里出来,顺着陆时聿视线定格的方向,李管家看过去一眼后,顿时明白了。
“陆总,我这就去喊江小姐起床。”
“不用,”陆时聿抬手止住他:“她已经起了。”
说完,他看了眼时间,刚好六点,“早饭准备好了吗?”
李管家点头:“随时都可以用餐。”
一切准备妥当,待陆时聿在餐桌前坐下,李管家这才去喊江棠梨。
方形餐桌,江棠梨和陆时聿隔着两人位。
几天的相处,李管家多少了解到这位江小姐的性子。
活泼、好奇心强,当然,话也很多,特别是吃饭的时候,他站在一旁,得回答她不少的问题。
但是今天
眼看早餐都快用完了,都不见她抬头,更别提说话了。
倒是陆总,一会儿一个眼神地往左面瞄。
李管家知道他一向食不言寝不语,但是这气氛明显不对。
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穿梭了不知多少个来回后,李管家看向左手边的关小飞。
关小飞虽也瞧出不对劲,但也是一头雾水。
直到江棠梨搁下手里的勺子,陆时聿忙将放于餐桌中央的银色纸巾盒拿近她。
两人这才有了十五分钟用餐时间里的第一次视线相交。
然而陆时聿只等来了两个字:“谢谢。”
虽然礼貌得很敷衍,但也算打开了‘话匣子’。
“还疼吗?”
这三个字本身就有担忧的成分,加上他语气颇软,听着竟有几分哄人的音色。
江棠梨看过去才发现,那双一贯平淡疏冷的眼底,竟多了几丝温柔,像是一张绵密的网。
头顶顿时有警报声拉响。
让江棠梨条件反射地提起一侧肩膀。
这无疑是防备的姿势。
陆时聿心底沉出一股莫名烦躁的茫然。
昨晚不仅饭要他喂,更是抱他亲他,一夜过去,又将他当财狼虎豹似的,唯恐避之不及。
一直到两个小时后,登上飞机,陆时聿都没想明白。
周六就要和长辈上江家提亲商谈订婚及婚礼事宜,这个节骨眼,陆时聿不想出任何的意外。
虽说女人的心思他不懂,但他深谙谈判技巧。
“沁江路那边,你有什么打算?”
一入机舱,江棠梨就坐到了舷窗边的沙发上。
隔着两米远,江棠梨抬头看他。
来机场的路上,江棠梨就在想,「爱搭不理」这个办法是否行得通,会不会惹他不高兴,反悔沁江路建酒吧的事。
结果才两个小时不搭理他,这人就开始打击报复了。
小心眼!
一阵对视后,江棠梨抿了抿唇,“你不是已经答应我了吗?”
声音淡淡的,凉凉的,听不出起伏,但眸光有闪烁。
陆时聿就这么看着她,不说话。
把江棠梨看得心里越发没底了。
可真是应了那句「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抿了抿唇:“你、你该不会想反悔吧?”
不仅吞吐还停顿。
陆时聿眼底平静深沉,徐徐开口:“昨晚我和爷爷通电话,他老人家让我问问你,在婚事的时间方面有没有具体要求。”
江棠梨皱了下眉:“你不是说最快也要三个月吗?”
“婚礼是要三个月,但是,”陆时聿停顿了下:“领证一般都是在婚礼前。”
江棠梨懂了,这人是要提前跟她领证。
但是他至于这么着急吗?
难不成是因为感觉到自己对他的冷淡,担心她要反悔这桩婚事?
回想从早上在客厅遇见他后,从余光多次感受到的眼神。
江棠梨愈加肯定了这一想法!
不然他干嘛提起沁江路后又突然岔开话题扯到婚事上?
本来还担心他会出尔反尔,如今洞悉了他的心思,江棠梨顿时有了底气。
“提前领证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她也停顿了下:“陆总也得让我看看您这边的诚意吧。”
陆时聿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在回想他刚刚到底疏漏大意了什么,竟然让她从被动到主动地问他要诚意。
不过就她这难以捉摸的大小姐脾气,不真拿出一点诚意出来,真不知周六那天她会不会当着长辈的面,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知道她现在最想要什么,那自然要戳她心窝里去。
“不知将江小姐的酒吧打造成沁江路的地标性建筑怎么样?”
还能在他这拿到这种特权?
可是天上不会掉馅饼,还连砸两块下来,江棠梨戒备心骤起:“什么意思?”
“你之前不是去过沁江路吗,应该看到,目前已经营业的四家酒吧都是独栋建筑,外立面的设计都是一样的。”
被他这么一说,江棠梨这才回想那天晚上所看到的。
夜色笼罩,只见灯红酒绿,但那几栋酒吧的外立面她还真没怎么看清。
“这是你们公司的要求?”
陆时聿眉梢轻挑:“当然。”
江棠梨听不懂了,“既然你们有统一的设计要求,那你刚刚还说会把我的酒吧打造成沁江路的地标性建筑?”
“这就是我说的诚意,当然,这也是陆太太有且仅有的特权。”
江棠梨:“”
所以接下来就要等她拿出自己的诚意了?
反正这个婚,她从始至终都没想过反悔,如今只是领证的时间提前。
江棠梨当下立断:“好,只要你准备好合同,我们双方签过字,领证时间你来定。”
“那就祝我们,”陆时聿朝她伸出手,“合作愉快?”
隔得这么远朝他伸手,这人可真会
故意!
被她说中了。
陆时聿就是故意坐着朝她伸手,虽然很不礼貌,但他就是想看看她是否还会像早上一样,问一句还疼吗,就让她如临大敌。
两人就这么隔空对视着。
视线不仅盛着他的眼、他的脸,还有他悬至空中的手。
江棠梨只觉头顶像是有钟摆摆动的声音,一下、两下、三下,每一声都像是在提醒她、怂恿她:主动点,每往他面前走近一步,距离你的酒吧大业也就更近一步。
江棠梨起身走到他面前,看了眼他的手,又看向他微仰着的脸。
臭男人,就会掐着她的软肋让她低头。
江棠梨把手一伸,“合作愉快。”
原本只想用指尖象征性地碰一下他的指腹就收回,谁知却被陆时聿的手往前合握住。
指掌相贴紧握,那力道让江棠梨有一种指尖充血的错觉。
可是,明明感觉他很用力,却只能从他的手背看见浅浅的筋骨来。
这力气到底从哪来?
江棠梨僵着嘴角笑痕,盯着他的手。
刚一试图往回抽——
“早上为什么对我那么冷淡?”
他的直接,让江棠梨狠狠一愣,第一反应就是矢口否认:“我哪有~”
声音犹如被掐了命门一般,五六分的孱弱,七八分的委屈。
陆时聿知道她不会承认,其实他没打算问的,可她伸出的手实在过于敷衍。
但她一个姑娘家,不承认,他也不好深究。
“没有就好。”
说完,陆时聿松了她的手。
但也只是松了力道,掌心依旧托着她的掌心,拇指指腹在她微微泛红的手背摩挲了一个来回。
倒是细皮嫩肉,明明没用什么力道,竟把她手背给捏红了。
陆时聿抬头看她:“疼吗?”
江棠梨顿时想到早饭时,他问的那句“还疼吗?”
当时她没回答他,可这都过去好几个小时了,这人有必要这么较真吗?
较真到她不说疼都对不起他的‘好记性’。
“当然疼了!”江棠梨顺势抽回手,装腔作势地在尾椎骨上一揉,“嘶——”
陆时聿被她拧巴的神色看得一愣,慢半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屁股。
短瞬的怔愣后,他偏开脸,无奈失笑一声。
现在说疼了,刚刚在舷窗前一屁股坐下时,倒不见她脸上有任何的反应。
还有昨晚抱他亲他前鲤鱼打挺般坐起时的动作
脑海里回想的细节让陆时聿神色难以自如。
他清了清嗓子:“别站着了。”
江棠梨回头看一眼刚刚坐着的位置,再回去坐,怕是又要惹他这个甲方不高兴。
不是嫌她冷淡吗?
江棠梨索性往他右手边一坐。
陆时聿扭头,视线顺着她的臂肘缓缓抬至她脸上。
这是嫌她挨得不够近?
行!
都给出地标性的建筑这么甜的甜头了,那就索性狠狠满足他!
江棠梨提起裙摆,一起一坐。
琉璃色的褶皱长裙顿时盛放般地泼在陆时聿的黑色西裤上。
陆时聿:“”
她这时冷时热的态度,属实让人难以招架。
还是说,故意借此来堵他刚刚那句“早上为什么对我那么冷淡”?
陆时聿余光往左手边落过一眼,还有半人位的余地,可若是挪远,又会不会让她有下不来台的难堪?
算了。
结果这一坐就坐了好一会儿。
把江棠梨坐得腰都酸了,随后索性往后一躺。
昨晚熬了半宿才想出了‘爱搭不理’这一招,躺下没几分钟的功夫,困意就涌上眼皮。
陆时聿偏脸看了会儿舷窗外,“酒吧的设计图纸——”
话说到这儿,略重却又均匀的呼吸声隙进他耳廓,陆时聿扭头看过去。
双手环绕过头顶,掌心朝上,很像婴儿的睡姿。
陆时聿想起上次她在他房间贵妃榻上睡着的模样。
歪着身子,掌心压脸,嘴唇被挤得噘起。
大相径庭,倒也有着难以言喻的可爱。
陆时聿没有摁服务铃喊来空乘,直接起身去取了毯子,盖在她身上时,江棠梨刚好翻了个身。
陆时聿轻着手劲将她那只压在脸上的胳膊放下来,之后,他就坐到了另一边。
以前,无论是出差往返还是京市海市来回,陆时聿都会充分利用时间处理公事,像今天,一坐就坐了两个小时倒是第一次。
倒也不是真的无事可做,只是两个主人位沙发没有合并在一起,而江棠梨侧身躺着,但凡一个翻身就有可能摔到地上。
直到空乘进来提醒飞机即将降落,陆时聿才把江棠梨喊醒。
上飞机前,江棠梨就跟二哥说了飞机落地时间,没想到一大家子的人都来接她了。
她以前也不是没出过门,却第一次见到这阵仗,其实不用想也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二哥!”
江棠梨飞奔到江璟沐身前,一个蹬脚抱上了他脖子。
看得江祈年一个劲皱眉:“行了行了,大庭广众像什么样子。”
以前也不是没抱过,再说了,她抱她亲哥怎么了。
当然,江棠梨懂江祈年的言下之意。
不就是不想让她那个八字刚落下一笔的未婚夫多想吗?
江棠梨在心里“哼”声,两条胳膊刚从江璟沐肩膀上拿下来,突然心生一计。
某人不是因为区区一个脸颊吻多想吗?
行,那她就给他一个释怀的机会。
江棠梨转身跑到正在和陆时聿寒暄的父亲面前,一踮脚,“吧唧”两口亲在他脸上:“有没有想我呀?”
江祈年老脸一红,余光不由自主地落到对面人的脸上。
平静无波,只唇角掀着淡淡笑痕。
也是,他这个老父亲,被女儿亲一下也无伤大雅。
但是落在江棠梨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一脸的从容淡然。
这会儿倒是会藏着情绪了,真这么会藏,那昨晚从她房间里失魂落魄逃跑的是谁?
刚一腹诽完,就听江祈年说——
“梨梨在那边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江祈年到现在还不习惯喊陆时聿为「时聿」,但又不想显得生疏,索性用「你」来代替称呼。
“江叔见外了,”陆时聿笑了笑,提到嗓子眼的“江小姐”被他及时改口。
“梨梨很乖,倒是我,出了两天差,没怎么陪她,害她一个人待在家里,下次,下次她有空再去,我一定抽出时间多陪陪她。”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
江棠梨眉梢轻挑。
这眼神,是想跟她邀功的意思?
可真是个好商人,做什么都讲究回报。
相比江家来接机的阵仗,陆时聿身后只跟着秘书陈敬。
“陆总,”陈敬小声多了句嘴:“一会儿您要去江小姐家吗?”
陆时聿看他一眼,没说话,继而视线落到江棠梨脸上:“梨梨。”
江祈年的胳膊正被女儿挽着,听他这么一喊,顿时开口:“陆总,正好到饭点了,一起去家里吃个便饭吧!”
“不了,”陆时聿婉拒:“我还要去趟公司。”
江祈年点了点头,像是突然想起,“哦,对了,你父母那边——”
虽然他话说一半就停住,但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他们昨天下午就已经到京市了。”
听他这么说,江棠梨这才后知后觉,“难怪你昨晚突然说回来呢!”
陆时聿看她一眼,“我以为你会问。”
江棠梨鼻子一囊:“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见两人之间说话气氛都浓于之前,江祈年和周温乔对视出欣慰的眼神。
到了车边,陆时聿给江棠梨拉开后座车门后,“酒吧设计图——”
吓得江棠梨忙抬手捂在他嘴上。
在海市开酒吧的事,江棠梨从始至终都没打算告诉家里人,起码除了她二哥江璟沐之外,没有人会支持她。
余光瞥到隔着车身看过来的两双眼睛,江棠梨落下手,故作娇羞地在他胳膊上轻捶:“大白天的,说这些干嘛~”
陆时聿:“”
生怕他不懂她暗意再口不择言,江棠梨将他拉远两步后,踮起脚,掩手在他耳边。
“图纸我回家发你,但这事你要是敢泄露出去,领了证我也能和你离了!”
声音再无刚刚丁点的温柔娇羞,全是威胁人的低沉警告。
就在陆时聿为她的善变垂眸失笑之际——
“亲我一下。”
陆时聿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视线从她的眼落到她的唇,再到她左右两边脸颊。
不见她回答,只弯着眉眼对他笑。
陆时聿只觉胸腔鼓出空腔音一般。
余光瞥到不远处,他小声道:“你爸妈已经上车了。”
江棠梨僵着唇角,不动唇只出声:“隔着车窗,看得更清楚!”
陆时聿:“”
看着面前柔软微张的嘴唇,睫毛颤了颤。那一刹那,像是受了蛊惑一般,让他一点一点俯身。
唇就要落下时,他稍稍偏了一分,有一半吻在了她嘴角的位置。
蜻蜓点水,一触即离,克己复礼。
却也沾了江棠梨唇上的一点红。
江棠梨抬起手,指腹擦过他唇峰,“这下高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