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120(2 / 2)

他这表现说不清是在看恺撒方才说的孕囊,还是那片鲜艳狰狞的契印。

恺撒愣了几秒, 自己也没从那种莫名其妙的冲动中缓过神。

可再等他去追寻那种感觉的时候,它又像是缓缓沉入水中的巨石,不见了踪影,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精神暴.乱期的幻觉一样。

艹邪了门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又抬头对上虞宴若有所思的目光。

雌虫只是怔愣了片刻,就突然翻了个身,大剌剌地将头枕到了对方的腿上, 倒是丝毫不顾及现在自己那副“惨烈”的景象。

“我还想再来算不算?”

他捉住虞宴那缕扫到自己鼻尖的乌黑碎发,拈成一小股暧昧地在自己鼻间扫了扫,吊儿郎当地朝对方眨了眨眼。

那股放松的神态,倒是一点也看不出刚才紧绷的姿态。

“我在认真和你”

眼见着雄虫冷下了脸,恺撒及时撤回了那副嬉皮笑脸的姿态。

在头即将磕到床垫之前,他扯住了虞宴的袖摆。

“开个玩笑吗,阁下~别生气,别生气啊,我真没什么,刚才”

恺撒咀嚼着嘴里的字眼,对自己的行为难得评价道。

“刚才可能抽疯了,没办法,我们精神状态处于兴奋期久了,就总是会出各种各样问题,你别生气。”

雌虫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金发,讨好似地摇了摇那块衣服上的布料。

见虞宴转头仍盯着他瞧,恺撒察言观色了一番,见对方确实没有生气的念头之后,这才得寸进尺地将手指往前递,勾住了那截系在对方手腕上的发带。

那是恺撒从十岁那年就绑在头发上的青松石发带,也是恺撒第一次将他取下来。

只是因为在前几天还和虞宴黏在一起的时候,脑子里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对方的那只手。

雄虫的手骨节分明,又十分的修长,比恺撒见过最好看的羊脂玉都要美。

恺撒甚至觉得对方腕骨处凸起的弧度都刚刚好,很适合戴一些东西。

那一定很好看。

所以当这个念头出现时,恺撒就无比自然地将那截从不离身的发带解了下来,颤着手一点点缠到了对方的手上。

在发带被他系好的那刻,埋在他肩颈处的雄虫若有所觉地抬起了头,在再次低下头之前,虞晏看了眼绑在手上的发带,朝他笑了笑。

那一声径直酥到了恺撒骨子里,他的脑子脑子当下就像被揉进了棉花堆,喉咙里的声音彻底藏不住一点。

想到这,恺撒笑了笑,他牵起那只手,像个绅士一样在系着他发饰的手腕上轻轻一吻,再次真诚道。

“别生气啊,阁下。”

虞宴垂眸望着他,沿着他的动作,顺手勾住了对方脖子上那圈已经没有什么用的精神抑制环

他微微用力,雌虫就顺着他的意思,垂下脖子将身子往前倾了倾。

放火烧完屋子又蹲在旁边泼水,这家伙把这一套玩得倒是挺熟练,虞宴如此对这只雌虫评价道。

“在这待着。”

他留下这四个字之后,却并未像恺撒所期待的那样再做什么。

与颈部皮肤相贴的手指微动,项圈似的抑制环就从雌虫的脖子上脱落了下来,正好坠进了恺撒向上伸开的手里。

恺撒:?

“喂,你干嘛去?虞宴。”

见人要朝外走,还半跪在床上的雌虫顿时就有了动作。

虞宴回头看过来的时候,他刚巧在往自己的身上拽那身破破烂烂的布料。

他的动作急,只披了一半就从床上跳了下来,上前了几步,却又被虞宴一个眼神定在了原地。

“我出去一趟,回来给你带新的抑制环,我不在的时候别乱跑,水和舒缓剂我会让马加比按时送进客厅。”

恺撒打了满脑子的问号,但却是站在原地不动了。

他脸上放松的神情渐渐敛起,眯着眼睛审视着将要离他而去的雄虫,身上那股被压下去的侵略性几乎在一瞬间又死灰复燃了。

“可我的暴.乱期怎么办?”

“按照观察来看,你即使有下次暴.乱期,时间也应该是在两天后。”

说到这,虞宴顿了顿,以防万一地说道。

“如果有什么问题,你按通讯器的第一个按钮就行,我能收到。”

恺撒随着对方的手指,望向了床头柜上放的那个通讯器,样子很简单,是给不知事的虫崽用的款式。

他沉默了一下,决定忽略虞宴刚才说的一番话。

“虞宴,我跟你”

“不行,殿下,你要待在这里。”

还没等恺撒说完,虞宴就像预料到他会说些什么一样,径直打断了他。

果然雌虫眉梢一挑,嘴里说出的话又开始气人了。

“为什么,阁下?这是想软禁我啊?”

他看了看虞晏,又看了看这间屋子,没好气地“啧”了一声,感叹道。

“那我可真够可怜的,你这是”

雌虫琢磨了几个词没想到一个好的形容,但是脑海中突然划过了在那间破房子里看到的词,情景看着倒差不多于是他自信地脱口而出。

“逼良为娼?”

虞宴:

“不要乱用你不会的词。”

恺撒不知道对方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古怪,只当是虞宴被自己戳中了目的,索性加了把劲,继续努力道。

“难道不是吗,阁下,你这不就是想要趁机软.禁我,说不准还要”

“是,我要软.禁你。”

虞宴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将他全身上下扫视了一遍,无情地为他分析道。

“你自己把衣服扯碎了,我这没有多的衣服给你穿,你就这么出去干什么,继续沉迷于你的遛鸟大业吗?”

一点诚意都没有的借口,恺撒一听就知道对方在扯谎,但是他还是莫名地觉得有些开心。

雌虫索性朝后一跌,靠坐在床边,脚下还蹭着那截被他踢下去的被子。

“行吧。”

虞宴见这家伙大剌剌地向自己表演着雄鹰展翅,司空见惯地移开了眼。

不料刚转身握上门把手,对方的声音就又如影随形地追了过来。

“阁下什么时候回啊~我到时候把自己刷完迎接你啊。”

见虞宴撇头看他,雌虫无辜地耸了耸肩,没放过任何一个耍嘴皮子功夫的机会。

“在你下次犯病之前。”

他忽略了雌虫满嘴跑火车的荤笑话,却也没有给出一个固定的时间,也没有给出他此行的目的。

但向来对虞宴去向尤其关心的雌虫,这回却是没有多追问。

只是在他走前,眯着眼应了句“好”。

身后踢被子的声音格外明显,虞晏听对方说道。

“下次记得对我下手轻点,弄坏了,说不准我也要去躺躺联盟军的医疗舱。”

似是想到了什么,雌虫耐人寻味地叹了口气。

“本来最近用医疗舱的蠢蛋就多,我要是因为这些原因进去阁下,很丢人的,你知道吗?”

原本是为了多磨磨时间,恺撒却没想到虞宴真是因为这句话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重复道。

“最近用医疗舱的军雌很多吗?”

他一愣,被训得条件反射地老实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算是吧,虽然每月使用数量都很多,但上个月尤其多。”

“是几乎每个军雌都会使用医疗舱吗?”

虞宴松开了握住门把手的手,转身朝恺撒探究地看了过来,询问道。

“阁下,您可以自信点,把几乎两个字去了,是每个军雌都会用,异兽可不会给普通军雌恢复身体的时间。”

虞宴的眼里划过一丝十分莫名的情绪,转而将话题转向了恺撒。

“那你会用吗?”

“当然。”

恺撒几乎脱口而出,说完这两个字后,他也意识到虞宴在对医疗舱使用问题上,似乎涌现出了格外浓厚的兴趣。

刚想追问几句,就见雄虫卸磨杀驴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在丢下一句“不要乱跑”之后,这家伙毫不犹豫地出了门。

关门挂起的那阵风刚好送走了恺撒的那句“我不乱跑”,也不知道虞宴听没听见。

待室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雌虫面上卖可怜的神色一扫而空。

他径直站起身,打了个哈欠,无比熟练地打开虞宴的衣柜翻了起来。

他左一件,右一件地挑着,看样子着实没有什么喜好,直到目光停留在了一间白色的衬衫上,恺撒不动了。

这是气味最浓烈的一件。

于是,在虞宴走后的一分钟,恺撒席卷了他的衣柜。

在把对方的衣服“抢劫”到自己身上之后,这道身影转瞬之间就消失在了神殿内部。

雌虫将脸埋在领口处深深吸了一口,似乎身上那种奇奇怪怪的感觉才有所缓解。

恺撒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清明,一点——

也不像他在虞宴面前表现出来的那种略带昏沉的神色。

甚至称得上是神清气爽。

*

另一边。

萨金特欲言又止地看着走进休息室的雄虫,他的嘴张了又张,还是没有问出那个对于雄虫而言,可能略显不适的话题。

毕竟询问一只雄虫,你身上怎么会有那么浓郁的雌虫腺素味,会被视为对阁下的不恭,这无论是在蒙戈尔还是在速兰瓦都是常识。

雄虫的私人生活向来不应该受到约束,即使他是在婚后,这个明显不对等的条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就这样被所有的虫族默认了。

尽管在这一条例下,发生过不少雌虫撕碎另一只雌虫的恶性事件,但也都被轻飘飘地定性为嫉妒而放过了。

除了那只败下阵的雌虫,没有任何一只虫会因此付出代价。

于是,为了避免这个可能让双方都尴尬的话题,萨金特聪明地选择了另一个话题。

“您在通讯器里给我发的消息我收到了,如您所愿,伦德斯家族的事如今在蒙戈尔也不再是秘密。”

他拒绝了虞宴邀请他坐下的提议,只是站在距离虞宴相隔不到半米的位置站着。

而对方身上属于另一只雌虫的腺素味就如同挑衅似地,一层层往萨金特的鼻子钻。

这位白发黑肤的雌虫竭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似是不想让雄虫发现他的异样。

“谢谢。”

虞宴道完谢,甚至如朋友之间调侃般,打趣了他一句。

“看来您的部落和蒙戈尔之间的关系,也并非我所想的那般封闭。”

萨金特听出了对方嘴里的这句调侃,于是笑着回答道。

“毕竟是同类,我们总是要对彼此之间要有所了解。蒙戈尔也是如此,如果不是他们在速兰瓦安排的‘客人’,那位恺撒殿下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打开我们的边防,将异兽驱赶进我们的领地。”

他不动声色地踩了句恺撒,似是在提醒着虞宴,那只雌虫或许比他表现出来的更不是个东西。

比如残忍,或者其他什么

但是虞宴只是笑了笑,没有对萨金特的这层眼药评价什么,轻飘飘地掀开了这个话题。

“确实,国家之间的事总是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不过好在我们今天的话题不是这个。”

萨金特挑了挑眉,没说话。

他提起虞宴手旁的茶壶,十分有眼色地将那盏茶杯为他倒满,直截了当地进入了话题。

“所以,您是来履行诺言的吗?阁下。”

“是。”

雄虫回答得太过磊落,甚至干脆到有些古怪。

这份古怪就和萨金特今日毫无阻拦地被请入神殿一样,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这位越发美丽的阁下对他说。

“不过,您可能需要多带一个虫。”

雌虫笑了一声,他明知故问道。

“可以问问是谁吗?”

虞宴放下手中的茶盏,站在一旁的神官就如同影子般,端起茶具走了下去。

他站了起来,在萨金特进来许久之后,头一次与他四目相接。

“您的能力不是已经告诉您了吗?”

对方似乎并没有和他多说的兴趣,萨金特的目光在雄虫的身上停留了许久,明明是被提了附加条件,但是他的脸上却是丝毫没有被放了鸽子的不满。

雌虫只是俯下了身,朝着对面站在光下的雄虫微微一礼,含着不易察觉的笑意说道。

“那么,祝我们相处的愉快,阁下。”

第117章 恺撒明明比他更合适 他想要晕倒

周围的环境太过阴暗, 仿佛像是被抹去了星星的天空,见不到一丝光亮。

萨金特所属的种族天生习惯了雪原之上的光污染,对于他本虫来说, 更是可以称得上是从小到大在雪堆里泡大的。

眼下骤然跟随雄虫进入这种洞窟似的地带, 他那双眼睛便不舒服地微微眯起,身子也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

“要先在这适应一下吗?”

闻言, 雌虫将手从眼前挪了下来,看向了一路来头一次和他说话的虞宴。

自从离开那所华丽的宫殿之后, 萨金特便感觉到, 自己和这只向来待人温和的雄虫之间,似乎立起了一面隔阂的高墙。

无论是他找话题似的问候,还是对一直走在前面的那个木讷神官的疑惑。

虞宴自始至终都只是笑着, 没有再和他多说一句话。

尽管萨金特与这只雄虫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但是也明白,对方的这个举动与往日的他相比显然有些奇怪。

他敏锐地察觉到正是从他和对方提起“恺撒”这个名字起,两者之间的距离就被雄虫有意识地拉远了。

对方是在不悦, 虽然不明显,但是萨金特还是察觉到了这一点。

雄虫对那只雌虫不动声色的维护并未让萨金特感到挫败, 心底反而升起了一种名为新奇与嫉妒的微妙情绪,但他是一个很聪明的雌虫。

高耸入云的雪原似乎天生就教会了他该如何冷静, 如何去用较为舒缓理智的手段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相较于机械文明发达的蒙戈尔,速兰瓦更像是一个自我封闭的国度,连带着生长于这片土壤上的虫族都带有一种格外的冷漠。

雄虫不愿和自己说话, 萨金特就聪明地选择了闭嘴,任由沉默在两者之间发酵的同时,那双眼睛却是无时无刻不在追随着走在前方的那道影子,像是只紧紧盯着猎物的鹰隼。

虽然对方将自己身上的气息收敛的很好, 除了他身上那股堪称呛人的雌虫腺素味之外,萨金特获取不到任何一处,能够辨识出这是一只雄虫的信息。

但是单单只是看着他,萨金特就感到很开心。

这是一种没有理由的情绪,但是他也正是凭借着这种情绪,去判定对方与自己的不同。

直到那位幽灵一样的神官朝着雄虫俯身离开,而雄虫对他说了第一句话。

虞宴的身子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声音像是从幽谷中传来的一阵凉风。

他看着一动不动站在入口处的萨金特,贴心地又问了一句。

“不用担心,时间很充裕,萨金特先生。”

萨金特抿了抿嘴,洞穴内的温度与室外的凉爽截然不同。

他擦去了沾到下巴上的细汗,回头望了眼不远处的洞穴,突然没来由地问道。

“我以为您会让那位木头神官一起随行,阁下,说实在的,您比我想象的大胆。”

预知的种族天赋让萨金特的精神力感知天然优于一般的雌虫,所以在和马加比打的第一个照面,他就意识到了这位神官的不对劲,或者说

自从他进神殿以来,遇到的每个神官都不太对劲。

它们的精神海像是风暴褪去后的海洋,在赤日的照射下没有一丝波动。

那片精神海是静止的,静到萨金特甚至在它们身上感觉不到最轻微的情绪波动。

这种情况太过诡异,诡异到让雌虫甚至以为,他踏进的不是神殿,而是一座被云雾笼罩下的鬼城。

而虞宴就像鬼城里唯一一个提着灯的幸存者,在他即将进来时,站在门后,朝他打开了大门

虞宴自然听懂了雌虫嘴里的暗示,萨金特不是傻子,神殿这么明显的不对劲,但凡是个正常虫都能察觉出来不对,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和对方解释的义务。

于是他笑了笑,以一种半开玩笑的口吻带过了这个话题,便转身继续朝前带路。

“看来您适应环境的速度相较于以往有所进步。”

萨金特挑了挑眉,他听出了雄虫是在说他在皇宫里待着的那段日子,语气说不上好但也不算烂。

他琢磨不清对方是什么心情,但最终还是选择了道歉。

“抱歉,阁下,速兰瓦的大多数阁下都不喜欢在婚前和雌虫单独相处,我以为您也是如此,是我”

“先生,我记得我们之间是交易关系?”

不知是为了照顾萨金特对于这个地方的不熟悉,还是单纯为了能够辨识方向。

雄虫手里拿着一盏旧制的烛台,火苗在静滞的空气中安静地待在烛笼里,映照着前路,也映照着他背对着雌虫的身影。

他的脚步未停,却是突然没头没尾地打断了萨金特还要说下去的话。

萨金特一愣,下意识地附和了一句“是”,雄虫却在烛火的照映下微微侧过了头,随意笑道。

“那么和交易伙伴聊交易之外的内容,是您‘做生意’时的习惯吗?”

雌虫陷入了沉默,他没有再出声,而虞宴也没有执着于在这件事上为难他,面上的神色又舒缓了下来,如同一条条伸展着枝叶的藤。

“可以跟近一点。”

萨金特抬头神色莫名地望他,紧接着就听对方又恢复了那副平易近人的态度,仿佛刚才那点小小的龃龉根本不存在似的。

“这里的地形并不好走,里面也很热,为了避免您跟丢,当然我相信您应该不会。”

末了,他不动神色地朝着萨金特展露了自己的信任。

与此同时,在意识海里沉寂了许久的监管系统突然“闷闷”笑了起来。

那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彼此摩擦的动静,在虞宴的脑海里机械地回响着。

“在你的世界,这种行为该怎么说?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

它琢磨着语气,甚至好心情地问了一句。

“是吗?虞宴。”

自从那日的彼此“剖白”之后,虞宴便再也没见过那个话痨的小白花系统。

取而代之的监管系统也不再用宿主那个冰冷冷的字眼称呼他,而是用“虞宴”这个属于他的个体的名字。

“您是在疑惑吗?”

虞宴不懂声色地在脑海中回应着那道冰冷的机械音。

“不,更准确来说是质疑。”

系统对自己的行为如此评价道,他没再给虞宴说话的机会,接着自己的话继续说道。

“我不理解你带一只雌虫进入‘巢穴’的目的,是我上次的故事让你临时产生了畏惧心理,从而要带一个替死鬼进去吗?”

在系统说这话的同时,身后的萨金特在虞宴的暗示下和他并排走在了一起。

雌虫似乎在琢磨着要不要主动提出帮他举烛台的建议,但不知在想什么,一时半会儿没有说出口。

直到内部的温度越来越热,才缓缓朝他递过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虞宴朝着萨金特摇头的同时,面不改色地回着系统的话。

“替死鬼这个词听着可真不好听,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卑劣,先生。这是提前做好的交易,而为了保障他的安全,我也主动和他一起进来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系统“咯咯”笑了两声,似是对他的这番辩驳不知可否。

但过了片刻,它的笑声停止了

那个幽灵似的蓝点,从虞宴的脑子里窜了出来,它环绕着虞宴的头转了几圈,突然没来由地又笑了一声,笃定地说道。

“你知道埃特拉在里面,对吗?所以你这次会特意带上一只雌虫。”

在先前系统的阐述中,这只存在于克瓦伦记忆中的“雄虫”被无声无息地抹去了踪迹。

系统没有和虞宴提到关于这只雄虫的一切,而虞晏也没有问。

在这种双方都默认的情况下,系统自然地认为虞宴忽略了那只经历过于离奇的“雄虫”,直到

空中的蓝色光点缓缓从虞宴的身边离开,自动飘到了萨金特的身边,开始打量这只在他看来充当了“倒霉蛋”角色的雌虫。

“虞宴,你知道埃特拉在里面,对吗?”

系统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依旧是那副笃定的语气。

这条廊道和虞宴上次来时一样,依旧湿热,漫长又时刻都浸盈着那种规律无比的滴水声,像是一个巨型生物的食管,要将里面的活物咽下喉咙。

虞宴看着越发微弱的火苗,平静地回应了系统。

“你说过,‘安谢尔’是窃取了你神位的僭越者,祂的触足遍布着整个大陆,甚至能够伸到世界夹层的另一边去干预我的世界。”

蓝色光点跳了跳,它落在了萨金特的肩上,仿佛有一只无声无息的眼睛,在透过这片蓝光看着虞宴的方向,描摹这那张径自吞吐着话语的薄唇。

“祂既然想打通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那我便不会是唯一的个例,也不会是唯一一次尝试。系统”

虞宴轻轻唤了一声,不知是向萨金特,还是朝着它微微一笑。

“你只是截了胡,如果不是你,或许我进入这个世界的契机就不会是穿越,而是像埃特拉一样把这当作一场游戏了。”

“你说,作为一个珍贵的失败案例,埃特拉会被‘安谢尔’放在哪?”

那抹烛火终于在稀薄的氧气中缓缓熄灭,而虞宴的脸色也因为这种特殊的环境开始变得红润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系统却未给他继续补充氧气,而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

“你很遗憾?”

那道冷冰冰的机械音再次在虞宴的脑子里响了起来,不带丝毫的情绪起伏。

“你没必要试探我,我们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一致的,你想弄死‘安谢尔’,我也想弄死它。”

“只不过我想弄清一些事情,你不愿告诉我,我只能自己去找答案。”

虞宴咳了几声,身旁的萨金特便朝他看了过来,适时地给出了让他暂时撤出的建议,却是意料之内地遭到了拒绝。

“你好奇什么,好奇祂为什么不直接把你弄进来,而是把你像小白鼠一样反反复复折腾了那么多年?”

“好奇之后呢,这会对你的报复产生任何的帮助吗?”

系统十分人性化地“啧”了一声,近乎嗤笑地丢出了一句“意义是什么?”

被质问的青年咯咯笑了起来,他这一奇怪的举动让萨金特再一次将目光移向了他。

雌虫伸手想要拉住他,却是再次被虞宴避了过去。

虞宴只是低低地在笑,笑得萨金特有些毛骨悚然,这种感觉在对方朝他看过来的那一瞬间,达到了巅峰。

“没有意义啊,只是一个答案,但是知道了这个答案之后,我或许就能找到一些让对方更加懊恼的方式。”

“有时候,多想一点并不是一件坏事,这种习惯总是能给我带来一些不一样的回报,就比如”

他的视线移向了落在萨金特肩膀上的蓝点,在他震惊的眼神中,虞宴轻轻扫去了雌虫肩上那个对他而言如同幽灵的系统。

“你很讨厌我将萨金特带进来的这个举动,但讨厌归讨厌,可你还是要护着我带进来的这只雌虫,你不敢让他死掉,以至于一直坐在对方的身上充当着氧气管,瞧,系统”

“多想想,就能找到让你们不舒服的方式,这对我来说就是意义所在啊?”

他眯着眼,抬头朝萨金特笑了笑。

雌虫望着那张浸润在黑暗中的脸,也随着他不知不觉地牵起了唇角。

系统对萨金特的保护欲并不难猜,结合萨金特口中的部落神明,与系统三分真七分假的僭权故事来看,不难让虞宴判断出系统与速兰瓦神明之间的联系。

既然系统是速兰瓦那位高居于雪山之上的神明,他选择报复僭越的‘安谢尔’,又何必大老远地去捞自己这个异界来客来给对方添堵,而不选那些对祂而言更为虔诚的信徒。

原因无非有两种,要么是自己的存在对于‘安谢尔’又更为特殊的意义。

要么是系统作为神明无法干涉这些信奉着祂的信徒,甚至更进一步想,祂必须出于某种目的保护着他们不受侵犯。

在这两种猜测中,虞宴更相信两者兼有。

就前者而言,他尚想不到自己对“安谢尔”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这得见到埃特拉或者‘安谢尔’之后才能有答案。

而后者

他望向在片刻之后重新回到萨金特肩上的蓝点,松开了扣住对方肩的手

——他有了答案。

系统的确要保护这些来自速兰瓦的虫族,至少不能看着他们死掉。

所以,只有萨金特,是最适合和他一起进来的那只雌虫。

虞宴的话音落下后,系统很久都没有再出声。

它冷冷地和虞宴互相对峙着,像是在隔空较着劲,在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之后,虞宴鼻间稀薄的空气骤然充盈。

在这场角力之中,系统选择了退让。

“你很聪明,虞宴。”

它的声音似乎更冷了,在彻底消失之前,系统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不过你选择萨金特,真的只是为了让我感到麻烦吗?”

系统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它的语气似乎又轻快了起来,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有时很讨厌这些活在雪原里的雌虫,他们的脑子像是被冰雪冻住了,并不笨,但也聪明地不够彻底,就像现在。”

“他喜欢你,却不知道你在为了另一只雌虫盘算着它的命,你明明知道的,虞宴”

蓝点飘到了他的耳边,轻飘飘地丢下了最后一句话。

“恺撒明明比他更合适,你要引出‘安谢尔’,他才是那个最合适的雌虫。”

*

另一边。

夏拉尔在这座空荡荡的宫殿里砸了一个又一个酒瓶,殿内跪了一地的雌虫。

有些是刚从他床上爬起来的军雌,有些是蒙托送给他的侍卫,当然也被他拉过来一起“玩耍”了。

一地的军雌看着从高位上赤脚走下来的雄虫,争先恐后地想要为他去穿鞋,却是被雄虫皱着眉踢到了一边。

他们只能垂下头,目送着雄虫一声不吭地出了宫殿。

“需要去告诉陛下吗?”

一个身上还带着刮痕的军雌朝着另一边的军雌说道。

那只军雌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揽了揽,面无表情地回道。

“阁下不会走出去的,他可能是去找林斯殿下他们了。殿下因为蒙托陛下的缺席还在气头上,毕竟是他的生日。”

军雌沉默地点了点头,最终还是迟疑着说了一句。

“我还是去看一看阁下吧”

那只回话的军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撇过了脸,军雌便不自在地捞起衣服跟了上去。

*

夏拉尔打开拦在他面前的树枝,深秋已经让这些枝叶顶端泛起了黄色,扰得他的心更烦了几分。

蒙托近些日里越发的古怪,这种不安让他感到手足无措,于是他找自己那位雌子的频率便越来越高。

林斯是一个遇事冷静又温和的雌虫,如果说恺撒继承了蒙托年轻时的暴虐与强悍的武力。

那么林斯则走上了另一个极端,他温和得不像是一只雌虫,而这点和现在的蒙托一模一样。

夏拉尔不知道蒙托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但是他需要一个宣泄的途径。

不是宣泄多余的生理欲.望,而是宣泄他的恐慌

对于那个陌生雌君的恐慌。

他走的速度很快,没两步就走到了林斯经常会在的那间温室。

这里其实不是林斯的住所,而是对方在达伦十岁那年为他建造的花园。

小雄子自小就很黏这个照料他的兄长,而林斯的底线也在达伦的身上被无限制的延伸,甚至一度达到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地步。

夏拉尔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雄虫就是应该被千娇百宠的养着。

更何况那是他的雄子,作为兄长的林斯这样做,夏拉尔很认同。

这间温室最近已经成了夏拉尔放松自己的地方,他可以和他喜欢的子嗣共享快乐,当然这里的子嗣是指林斯和达伦。

乌尔都那副愚蠢的性子和自己的雄父天生合不来,更别说恺撒

夏拉尔见了那只雌子就头痛。

于是,就当他准备像以往一样从那副灌木丛边走出去时,却听到了一声尖叫。

那声尖叫之后便是数不尽地陶瓷、玻璃碎裂的声音。

夏拉尔愣在了原地,他下意识止住了脚步,探出头朝外瞧。

只见达伦站在那颗巨大的枫树旁,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地朝林斯身上砸了过去。

碎裂的瓷盘甚至刮伤了林斯的脸,但是对方就这样沉默地站在原地,任由着自己任性的弟弟将一件又一件东西往自己的身上丢。

达伦哭得很厉害,那种绝望与惊恐是夏拉尔从来没有在对方脸上看到的。

他皱着眉想要走上前训斥自己那个惹弟弟生气的雌子,却见林斯走上前拉住了达伦的手,一声不吭地给他擦被茶具刮出来的伤。

而与此同时,达伦依旧在用最狠毒的语言咒骂着他,手脚仍旧不停地在挣扎。

林斯似是被他踢得痛了,索性将他的双手一剪,扣在了手里。

达伦骂的便更难听了。

夏拉尔看着这古怪的一幕,原本没想什么,但在看到林斯的眼睛时

——脑内宕机了片刻。

那是一双竖瞳,雌虫在兴奋时候的竖瞳!

至于雌虫为什么会兴奋

他的脚被崴了一下,怔愣地朝后退,却“砰”地一下撞上了一面坚硬的胸膛。

夏拉尔如同惊弓之鸟般地朝后望了过去,刚想要喊却在看清恺撒脸的时候,将嘴里的声音咽了下去。

他“啊”“啊”了半天,像是个即将失去自己声音的哑巴。

恺撒看着自己这个向来骄傲的雄父,顺着他的目光朝着花园内瞥了一眼,意料之内地冷哼了一声。

他没有对此做出评价,只是毫不犹豫地在自己和夏拉尔身周竖起了保护罩。

见对方仍旧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这才皮笑肉不笑地刺了一句。

“你要继续听?”

夏拉尔面如金纸,瘫软地坐在了地上,恺撒皱起了眉,看着不经吓的雄虫,心里烦躁得要命,索性挑明了话题。

“起算了。”

“喂,雄、父。我问你点事,老实和我说,能听懂吗?”

他随手从兜里掏出了一把不知从哪顺来的餐刀,贴着夏拉尔的脸,没大没下地拍了几下,像个威胁人的恶棍。

方才那一幕似乎给雄虫的冲击太大,以至于他对脸上的那把刃片都失去了反应。

过了许久,他才如梦初醒般地一点点将视线移向了恺撒,但看着看着,他又意识到有些不对了

雄虫如同机器人一般,在恺撒困惑的眼神中一点一点地将视线移向了他的肚子。

“看我干什么,我在问你话。”

恺撒不耐烦地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夏拉尔:

他头一次开始憎恨自己是雄虫,他憎恨雄虫这种对于亲缘关系之间敏锐的感知力。

如果他不是雄虫,他就不会确信花园里站着的两个家伙,的确都是他的子嗣后代。

也不会确信

他向来不喜欢的雌子,还没结婚,肚子里就揣了不知道哪来的虫崽。

而这个雌子现在还正毫无所知的

像悍匪一样地拿着刀“打劫”他。

第118章 你们都是疯子 乖

恺撒讨厌被其他虫这样一直盯着瞧, 和除了虞宴之外的任何一只虫的四目相对,那于他而言更多是挑衅,即使是夏拉尔也不例外。

可这位长在金银堆里的雄父像是被达伦和林斯之间的事吓傻了, 只是盯着自己的肚子一个劲地吸气, 像是恺撒曾经在他私厨里见到的那台老旧的鼓风机,“咳啦咳啦”得响个不停。

恺撒对自己这位雄父的感情少到可怜, 眼下看着他被吓成这副样子,心底那丝因为虞宴“丢”下他, 而生出的郁气却不由散了几分。

就蛮好玩的。

“啧, 林斯那个傻逼好像要把你的宝贝达伦吓坏了。”

他抬头朝着离两者不远的花园处扫了一眼,见雄虫依旧愣愣地直盯着他瞧,不由讥讽地笑了声。

在扔掉手里刀片的同时, 雌虫毫不客气地拽着自己雄父的衣服, 逼他看向了花园里争执的两道身影。

“别看我啊,你又不喜欢我,想看就看他们啊, 他俩可比我有意思多了。”

如果说,盯着恺撒肚子里那团正在“砰砰”跳动的生命对夏拉尔来说是惊吓的话, 那么现在看到林斯和达伦就可以称得上是惊恐了。

林斯半跪在地上,一直保持着沉默, 任由达伦扔来的东西将他的额角砸得鲜血淋漓。

但不知听到对方说了什么,他这位一向理智自持的雌子竟是一把拽住了达伦的脚踝,惊得雄虫捂着耳朵惊声尖叫了起来, 那声音让夏拉尔的瞳仁颤得更厉害了。

他捂着自己的嘴,唇瓣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咬出了血。

夏拉尔觉得自己的脑子很乱,理智似乎被系在一根极为薄弱的弦上,往日那副高高在上的傲慢模样, 被接二连三的打击冲刷的无影无踪。

他很想有虫来安慰他一下,哪怕是身后那个从未和他说过几句话的雌子也行。

于是,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拽恺撒的手臂,可那只手指刚碰上对方一点,恺撒却猛地打开了他的手。

“看完了?”

雌虫仿佛沾了什么垃圾似地拍了拍自己的袖子,抬头漠然地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雄虫。

见对方不说话,恺撒只是自顾自地接上了自己的话,面上还有一份摆在明面上的不耐。

“满意了就干我的事,我没时间浪费在你身上,不然你总不想我直接从你的脑子里拿答案吧?”

“你的身体素质可不怎么样,雄父,还是说你更想变成一个傻子?”

他这段话里听不出一丝感情色彩,仿佛他这么说了,如果夏拉尔再不回应他,他也毫不犹豫地会这么做。

“你你不该去阻止他吗!那是达伦!那是达伦!林斯他”

“嗤,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恺撒望着他,突然嗤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

歇斯底里的夏拉尔像是突然被按下了静音键,他不知所措地瘫坐在原地,像是从不认识不,他的确不怎么认识面前这个有自己一半血肉的雌虫。

毕竟他和对方最近的接触,是在年幼的雌子保护了他之后,给了他一句“恶心”的评价。

见着夏拉尔怔愣地坐在原地,恺撒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直入主题地威胁道。

“我问,你答。你拒绝的话,就别怪我自己动手,听懂了就吱声。”

尽管这个场合怎么看都不适合任何话题的开展,但是听到“动手”那两个字,强烈的求生欲还是让脸色苍白的夏拉尔点了点头。

即使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跌到了一种极其可悲的地步,但是他仍旧抱紧了自己,用着发颤的眼仁,谨慎地盯住了面前这个足以对他生命产生威胁的雌虫。

恺撒捂住了鼻子,他闻到了雄虫因为情绪激动而分泌出的腺素味。

那闻起来像是腐烂的枯叶,让恺撒有点想吐,他忍了忍,耐着脾气问道。

“你为什么同意让虞以利亚去昆提斯。”

他清醒的日子其实比虞宴想象得还要多,只不过恺撒私心里并不想让虞宴知道。

左右联盟军的事尚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在神殿待着和军部待着的区别,只是自己会累一点而已。

但相较于奖励来说,这点牺牲对他而言几乎可以小到忽略不计。

可清醒的日子一多,虞宴和神殿身上那点古怪的感觉就越发的明显。

即使对方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他身边,但是神殿对于一只陌生雌虫的到来实在是——

太安静了。

他知道虞宴身上的确有些自己不知道的事,可对方只要打定心思不说,恺撒便怎么挖也挖不出来。

恺撒不想为难虞宴,所以他只能来为难其他虫,索性从事情的开端开始。

更何况,哪怕不为了虞宴,他也总归得来一趟皇宫。

蒙托在弗朗斯这件事上的表现太奇怪,简直不像是他自己会做出的决定。

而那位雌父百分之一千不会对自己透露出什么,所以恺撒只能来找自己这位雄父的“麻烦”。

尽管恺撒和亲属虫的关系都烂到爆炸,但他还是知道,蒙托对夏拉尔的那股恶心黏糊劲的。

尽管雄虫对政事毫无兴趣,但是蒙托依旧喜欢把这些当作情趣,倒豆子一般地讲给满脑子只有珠宝、雌虫的夏拉尔听。

所以,这两件事先来找夏拉尔准没错,而且看起来——

自己还挑到了一个极好的时候,不是吗?

他抬头看了眼还在争执不休的达伦与林斯,又低头看向了夏拉尔。

“什么以利亚我没听过我不认识这个名字。”

夏拉尔的声音似乎诡异地停顿了一秒,方才磕磕巴巴地说完了这句话。

恺撒只当是他最近又玩过了,脑子里不记事。

虽然很不爽,但还是冷着脸重复了一遍。

不料他刚补充完细节,夏拉尔的声音却猛地拔高了。

“我说了我不认识他!”

这一声吼让恺撒和夏拉尔都愣住了,眼见着雌子的目光越发地耐人寻味了起来,夏拉尔的眸子垂了下来。

他一边扯着自己掉下去的衣服,遮住了那些和雌虫厮混的痕迹,一边捂住了耳朵,不知道到底是为了遮住恺撒的声音,还是屏蔽什么其他的声音。

“你急什么?我说什么了吗雄父,你不是不认识他吧?”

恺撒弯下了腰,将脸凑近了发着抖的雄虫,像是要看穿缩在壳后的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看样子你对他印象还挺深,那我刚才的介绍算白做了?”

夏拉尔不出声了,恺撒也没多说什么,索性盘腿坐在了他的面前,仿佛闲聊般和他说了起来。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发现林斯那”

这话刚冒了个话头,就被夏拉尔毫不犹豫地打断了。

“我不想听!”

他声音大,无论是蒙托还是其他的情人,一旦听他用这样的语调说话,声音和态度都会软下来。

可是这回恺撒却没有像其他虫一样,顺着他的心意朝他道歉。

“我管你想不想听,我想说不就行了,喂,你知道林斯第一次对着达”

恺撒的姿态懒散,说出来的话却像是钢针一样刺在夏拉尔的脑子里。

以往那个他总是挂在嘴上的名字,在这一刻却变成了恶咒一般的存在,让他不顾一切地吼了出来。

“够了!就是那个时候一切都不对劲了!”

“什么叫不对劲?那个时候又是什么时候?说清楚。”

恺撒敛去了面上的戏谑,眼神如刀般刮在夏拉尔的脸上,有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开了这个头,夏拉尔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毫无逻辑又零乱的话,倒豆子一般地从嘴里倾泄而出。

“那天拉弗尔和我说他遇到了一只很有趣的亚雌,我让你带他过来你拒绝了我。”

说到这,恺撒冷哼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

可夏拉尔此刻却没心思管他的心情怎么样,只是接着自己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可那只亚雌说,他要去前线你当时也在场。”

恺撒当然知道这回事,他还记得自己当天简直可以说得上是气炸了,他冷言冷语地打断了夏拉尔这个不言自明的事实。

“所以,你就让他去了。”

“不是我!”

雄虫应激般地否定了那个答案,竟是怪异地笑了起来。

“你觉得我对你们军部的那些烂事会有兴趣吗?是蒙托是蒙托让他去的!”

听到这个名字,恺撒的表情更冷了。

他匪夷所思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像是在念一个玩笑。

他某一刻真的觉得夏拉尔脑子傻了。

蒙托?蒙托怎么会去插手一只亚雌的事?

除了匪夷所思,恺撒根本想不到第二个词来形容,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奇怪程度。

“你也觉得奇怪你觉得我就不感到奇怪吗?我只是随便和他提了一嘴,可他就和疯了一样和我聊了一晚上,连爱都没”

他在这卡了壳,换了个说法。

“他和我聊聊那只亚雌,甚至立刻就答应了那个过于放肆的要求。我觉得他烦,踹了他一脚就去睡觉了,可是”

夏拉尔勉强勾起了唇,在达伦不断传来的尖叫声中,他额角的发丝被汗浸在了脸上,像是整个人被抽干了力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发现他一直在看着你们我起夜那次,我以为只是我的错觉。可是后来,我发现他的确一直在看着你们,无时无刻。他对着那副拉弗尔拿来的东西一直笑一直在笑!”

雄虫像是陷入了自己的魔怔,好像那段回忆对他来说简直算得上是噩梦。

“可后来我问他,他却面色奇怪地反问我,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夏拉尔焦虑地咬着自己的指甲,音调也变得越发的古怪。

“他说雄主,你记错了吧?,你记错了吧?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他的表情很正常,但是我却觉得他好像越来越不正常了。”

夏拉尔的话音落下后,沉默在这片空间中回荡了很久。

直到最后,空气中才飘来了恺撒一声不轻不重的“嗤”声。

恺撒像是得到了某个确切的答案,缓缓站直了身子,却是看都没再看夏拉尔一眼,懒洋洋地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夏拉尔下意识地叫住了他,可等恺撒转头再看他,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干巴巴地问了一句。

“你现在去干嘛?”

恺撒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只是不停地朝前走停都没停。

似乎是夏拉尔那点仅剩不多的父爱作祟,他看着将自己的话当耳旁风的雌子,想了想,还是哑着嗓子开口。

“你最近还是注意点,不要太放肆算是我对你的忠告。”

免得把肚子里的东西弄死了。

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被恺撒理所当然地理解成了威胁,他停下脚步转身,朝着摇摇晃晃爬起来的夏拉尔挑了挑眉头,懒洋洋地耷拉着眼皮。

“放心,弄死个爹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大运动。”

夏拉尔望着那个雌子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一咬牙刚想追出去,肩上却多出了一只手。

“雄父。”

那道熟悉的声音让他缓缓转身,下一刻,夏拉尔便对上了一张满是血迹的脸。

林斯似乎对他在这里丝毫不感到意外,他依旧像往常一样,朝着夏拉尔躬身,遂后平静地说道。

“达伦现在需要你。”

夏拉尔挣了挣,没有挣脱,而林斯又朝他恭敬地低下头,重复了那句话。

“雄父,达伦现在”

“啪——”

林斯将被扇得偏过去的头缓缓转了过来,看向眼里一片死寂的夏拉尔,不发一言。

“你们”

“你们都是疯子。”

这是夏拉尔对着林斯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他对恺撒说的最后一句话,尽管对方并没有听见。

*

恺撒走在前往皇宫深处的路上,不知道为什么在闻到夏拉尔身上那股味道之后,让他变得越发的烦躁了起来,甚至有点暴.乱期征兆。

他刚刚有一瞬间竟是想吃了夏拉尔,没错,物理意义上的吃。

这个念头太奇怪了,而恺撒确定自己没有这方面的癖好。

他暗骂了一声,一脚踢飞了掉落在自己面前的树枝,同时伸手去掏口袋里放着的烟。

这是恺撒悟出来的习惯,自从虞宴在神殿待久了,对方的衣服口袋总是会装上几根细长的香烟。

这个小毛病被恺撒发现了之后,还调侃了对方几句“金贵”。

对此,虞宴不说话,倒是那团云似的薄荷烟打了恺撒满脸,像是记不轻不重的巴掌。

恺撒对烟这个东西没什么瘾,试过几次之后兴趣也是平平。

只不过为了逗弄雄虫,他就习惯了从对方嘴里抢烟抽。

抢得久了,自己也就爱上了那股味道。

因为虞宴喜欢,所以恺撒也喜欢。

他一边用手摸着口袋里的烟,一边在心里嘀嘀咕咕道。

艹,烦死了,他得快点在虞宴回来之前把蒙托宰了,不然都是麻

蓦地,他停下了动作,因为他摸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像是朵花。

他把口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朵被做成标本的蓝色小花,而上面还夹着一张纸条。

恺撒的眉头皱了起来,一点点将那张纸舒展。

“去找兰伯特,别找蒙托——乖。”

纸条下面覆着一小段联系方式,恺撒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看都没看就将那张纸捏成了一团。

驻足在原地的雌虫猛地消失在了原地,那截字条则被他撕了个一干二净。

*的,虞宴早就知道他醒了,这家伙是故意钓他出来的!

所以

他到底要干嘛!

第119章 那是一副棺材 他和恺撒之间的契印……

“簌簌——”

越往洞穴的深处走, 那种蛇腹在地面上反复摩擦的声音就越发的明显,给这种尤其寂静的气氛更添了几分怪异的味道。

在萨金特第三次将视线从伸手不见五指的的边缘收回时,他斟酌了一二, 还是朝着身旁面不改色的雄虫建议道。

“您如果有想要的东西, 我可以代劳。”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但是那双落在虞宴身上的视线, 却像是在无声透露着未尽之意。

——您不要再往里走了。

可是显然,这句话的暗示对象并没有将这句忠言听进耳朵里。

虞宴没接他的话, 倒是如同闲聊般开了个头。

“你呢?想找什么?”

萨金特沉默了许久, 在虞宴笑着朝他看过来的时候。

这只身形高大的雌虫收回了那抹一直凝在对方脸上的目光,灿然一笑,提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观感。

“您很擅长反问, 这在其他阁下身上很少见。”

大部分雄虫面对雌虫时只会肆无忌惮地提出自己的需求, 他们自觉不需要在雌虫面前掩饰太多。

反正对方不会伤害自己,更何况只要是他们提出的要求,几乎不会有被拒绝的可能。

这个规律无论是在速兰瓦还是蒙戈尔都很常见, 所以大部分雄虫都十分好懂。

它们像是一面通透的窗户,被优渥的生活打磨的光滑透亮, 任谁一眼看过去,都可以毫不受阻地窥见这面窗户背后的风采。

但这只雄虫不是, 相反,对方很特别

特别到萨金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它。

他见过不少雄虫,跋扈的、虚伪的、乃至恶劣到毫不掩饰本性的雄虫。

这些阁下们总是千篇一律的, 萨金特甚至觉得他们之间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那张浮在表面上的皮囊,可站在自己身旁的这只雄虫不一样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一堆漂亮的玻璃制品里发现了一颗宝石,虽然那些七彩的玻璃珠已经足够亮眼, 但是没有那个蠢蛋会不想要那颗宝石。

尽管这颗宝石看起来好像已经被一只手握住了

但萨金特觉得自己想要抢走它是一件极其理所当然的事。

宝石一样的雄虫朝他勾了勾唇,毫不介意地承认道。

“是吗,那看来这是独属我的天赋了?”

虞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隐隐透着光亮的洞口,随口的一句调侃却是让怪异的气氛变得轻松了些。

萨金特看着他这副万事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便也随着笑了笑。

他想了想,还是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左右那也不是什么需要被保守的秘密。

“我需要找一颗石头。”

“石头?”

见虞宴难得好奇,萨金特点了点头,便随口多提了一句。

“对,一颗透明的矿石,至少在我们发现的时候,它从神山上消失了。”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虞宴的脚步明显顿住了,一缕模糊的记忆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在虞宴被卷进这个世界之前,他手里握住的最后一个东西

就是一颗突然出现在颜料里的透明菱形矿石。

明明那副场景对现在的他而言已经相隔甚久,可虞宴还是在这一刻,下意识地脱口问道。

“菱形的透明晶石吗?”

虞宴脱口而出的瞬间,萨金特那副礼貌的笑容便僵硬地停在了脸上。

在雌虫灼热又充满疑惑的视线中,他举起了自己的左手,朝萨金特挥了挥。

“如果我说在这里”

他突兀地笑出了声。

“你信吗?”

“阁下您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似是觉得这句话的攻击意味太够浓厚,萨金特顿了顿,补充道。

“那颗石头蕴含的精神力能量,即使是在十米开外都会引起雌虫的精神暴.乱,如果您说它在您身体里的话那我只能说”

他斟酌着语气,抬眸用视线将雄虫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做出了最后的评价。

“您现在还活着,可真是一个奇迹了。”

*

虞宴的话显然并未取得萨金特的信任,即使他自认自己说的八成可能是实话。

但是对方在惊讶了片刻之后,仿佛又把这当作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种事对雌虫来说就像他亲口所说的那样,和“奇迹”差不多。

所以虞宴也没有再费口舌在这件事上与对方争辩什么,索性直接敲了敲脑子里面装死的系统。

“那个东西是你的,还是安谢尔的?”

不知是他这句话里的那哥词触到了对方的霉头,监管系统的声音并不怎么友善,甚至是堪称冷硬地纠正了虞宴话里的漏洞。

“安谢尔的?你为什么会觉得一个小偷会拥有自己的东西?”

“我只是问一句,系统。你没必要在这种已经发生的事情上,和我纠结那点用词造句。”

对方似乎对于虞宴这句不咸不淡的解释并不买帐,那道机械音便冷嗤了一句。

“自然是我的。”

从他的这句回答里,虞晏甚至听出了一抹显而易见的傲慢,系统是真的很看不上“安谢尔”。

“安谢尔在你身上施加的那点影响,除了让你透过画汲取到情绪活动之外,可并不足以让你做到现在的这种地步。”

虞宴了然,看来在生长月之后暴涨的精神力,确乎是和系统脱不开关系。

只不过在对方的口径里,自己身上的这些异状安谢尔也称得上是“功不可没”。

明明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时候,但是虞宴突然觉得自己在系统的描述中,像是两位“上帝”瓶中的魔药。

这个觉得无聊往里面倒点东西,另一个又争锋相对地再往里面倒点。

倒着倒着结果会怎么样,魔药本身又会怎么样,好像完全不在上帝们的考量范围之内。

当然,也没必要在对方的考虑范围之内。

毕竟对于神而言,自己或者说世界上的所有生命,都只是那瓶无足轻重的药水而已——随时可以扔掉重制。

这种感觉真是相当的不爽。

“那我应该对你说谢谢吗?”

系统显然听出了这不是一句什么好话,祂“咯咯”地笑了两声,本想继续装不存在,但是不知想到了什么,祂突然饶有兴趣地出声问道。

“我回答了你那么多问题,你是不是应该也回答我一个问题,虞宴。”

虞宴并未出声,系统却并没打算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是怎么发现你脑子里的那只亚雌其实是安谢尔的投影。”

“虽然我的确很讨厌那个家伙,但不得不承认,祂的伪装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虞宴将视线从上前砍去遮蔽物的萨金特身上收了回来,随手摸向了自己蓦然滚烫起来的后颈,没头没尾地说道。

“你觉得恺撒是个什么样的虫吗?”

系统:?

这和他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祂的停顿并未打断雄虫的话,虞晏没什么犹豫,便自顾自地接着自己的话头继续说了下去。

“他是一个连西红柿都藏不好的家伙,更别说藏些别的什么东西。”

所以当“以利亚”说,恺撒是杀了他的真凶时,几乎是第一时间,虞宴就知道

那个“以利亚”是在说谎。

后来再结和原身自己的记忆来看,安谢尔的伪装可远远不像系统所评价的那般毫无破绽。

系统似乎因为这个过于离谱的回答有些宕机,他沉默了许久,才堪堪想起自己要说什么话。

“很独特的解释”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明明系统没有任何的情感感知能力,但祂还是莫名觉得——

自己吃到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这种感觉似乎比安谢尔抢走祂的东西时,更让祂感到作呕。

“阁下!”

萨金特突然响起的叫喊声,无形之中打破了弥漫在系统和虞宴之间的那股诡异气氛。

在虞宴抬头朝那边望去的瞬间,系统适时地钻回了他的脑袋,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怒气。

虞宴朝着那片被雌虫根除了障碍物的平地走去,但还没等他向前,萨金特却是朝他摇了摇头,面色古怪地问道。

“您确定这是神殿的核心?”

在除去碍事的藤蔓之后,那点被掩在背后的光亮彻底呈现在了两者的面前。

莹蓝色的光晕像是在夜晚中荡漾的水波,连带着稀薄的空气似乎也随着藤蔓的褪去,而渐渐充盈。

这里的景象与方才黑暗幽深的洞窟相比,简直就像是走入了两个极端

虽然他能够感觉到这里充斥着的能量波,但从各种方面得到的消息来看,雄虫也确乎没有带错路,只不过——

萨金特望着对方的那双眼睛,不自觉地偏身挡去了对方想要朝里看的视线,试图用一个较为和缓的语气解释。

“阁下,里面应该不是我们想找的东西,而是”

他斟酌着字眼,迟疑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替代词,烦躁让他的眉头不由凝成了一个川字。

“是一副棺材对吗?”

在对方怔愣的眼神中,虞宴接上了他说了半截的话。

雄虫缓缓挡下萨金特揽在自己前面的手,率先朝里面走了进去。

在身形完全被笼进那片莹润的蓝光之后,他才转身朝着站在洞穴光源处的雌虫招了招手。

“我猜你和我要找的东西都在里面,你信吗?先生。”

*

就像萨金特所说的,在这间洞窟的中心是一副巨大的棺材——

蓝色的透明花瓣如同朝圣般,向着中心那座透明的冰棺合拢。花朵吐出的水汽被棺材周围冒出的寒意冻成了冰柱,呈环状覆盖在主体周围。

里面躺着的是一个双目紧闭的青年,他的年岁看起来并不大,甚至很年轻。

那具身上覆着一层浅白的薄霜,连带着生机于岁月一起,将这个人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这刻。

埃特拉与虞晏在克瓦伦记忆中所见的样子几乎并无区别,那头黑发被细心地理顺放在了胸前,一抹鲜红的玫瑰置于他紧扣在一起的手前,似乎成了这一幕中唯一的生气。

虞晏移开了视线,垂眸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在棺材附近的尖锐冰柱中,只留出了一小片站立的空间,像是特意为探视者准备的位置。

除此之外,只有那片与青年一同沉睡于此的花海。

——安静极了。

萨金特谨慎地打量着四周,他并没有在这感受道熟悉的气息,但是内心深处的那点危险本能,却诡异地在此刻开始疯狂地报警。

他的身体在告诉他应该离开这里。

这种莫名又突兀的情绪让萨金特开始变得焦躁,他的身体在身体本能的驱使下提前进入了战斗状态,从肌肉到骨骼再到逐渐进入虫化状态的四肢,他整个虫都几乎要被鳞甲所包裹。

“阁下,我们”

萨金特缓缓开口,刚欲要动身带雄虫离去,但飞射向前的动作却猛然顿在了原地。

与他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轻微的响动。

“呲啦——”

那是石板之间相互摩擦的锐响,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周围的温度近乎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开始快速下降,甚至快到让向来身强体健的雌虫都开始感觉到不适。

雌虫只是反应了片刻,而在意识过来发生什么之后,萨金特便猛地抬头看向了中心处的那副冰棺。

而在他望过去的瞬间,棺椁的冰盖已经被推开了一段距离,被冰柱环绕其中的青年刚巧用冻僵的手指,拨开了覆盖在尸体后颈的那缕头发

在看到尸体脖子后方那处熟悉又陌生的契印之后,虞宴被冰霜覆盖的睫毛突然颤了颤,脑子里仅存的那点疑惑在这一刻荡然一清。

埃特拉身上也有一道契印,但是这道契印除了和自己的位置相似之外——

几乎没有一点相同之处。

果然,他在克瓦伦记忆中看到的那片印记不是错觉。

存在于恺撒和自己之间的那道印迹,的确就像自己所想的那样

有些不对劲。

第120章 他雄主跑了 我以为你会带恺撒来

“艹”

恺撒松开了那只拽住神官衣领的手, 任由对方木着一张脸,直挺挺地跌坐在了地上。

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他的话。

恺撒甚至怀疑, 只要他想, 这只雌虫就会心甘情愿地被他拧断脖子。

他在神殿里一路上遇到的神官,十个里面八个都是这副提线木偶的模样。

无论他问他们什么, 这群向来嘴皮子功夫最为厉害的神官都只是抿唇不语,唯唯只有当他靠近雄虫所在的区域时。

他们才会站起来, 条件反射一般地重复设定好的那句话。

“抱歉阁下, 今日室外的空气过滤装置出现了问题,为了您的健康着想,实在不建议您外出。”

恺撒咬了下泛干的唇, 焦躁地“啧”了一声, 偏偏就在不远处的宫殿里,雄虫玩笑打闹的声音还大得惊人。

与外界的一片死寂相比,那处的欢声笑语就显得更加的怪异了。

他站在这里, 那股从雄虫身上散发出的血肉香气就如同蚕丝一样,层层绕住了恺撒的鼻腔, 勾得他身上那股莫名其妙的饥饿感越发的强烈。

恺撒找不到虞宴。

他本想通过精神力的味道去寻,可是神殿里染上雄虫味道的锚点实在太多了。

恺撒几乎可以在遇到的每一个神官身上找到属于虞宴的那抹精神力, 他们像是四散分开的干扰源,无时无刻屏蔽着他的感知。

所以他只能一个一个地方地挨着找,大海捞针的行为正在一点点腐蚀着恺撒所剩不多的耐心, 也让他变得越发的焦躁。

“咕——”

雌虫被作战服束缚的小腹不知多少次传来了这种饥饿的讯号,自从跨入神殿的那刻起,这种突如其来的饥饿感开始变得越发的频繁,越发的剧烈。

在他意识到自己又不由自主地向那群雄虫所在的方向迈了几步之后, 恺撒的脸瞬间就黑了。

他一把搡开那个拦在他面前的神官,揣着一肚子想要吐的念头,仓皇离开了这个雄虫密集的地方。

不知为什么,他的潜意识告诉自己,如果他继续留在那里,总归会出现点意外

当然,出意外的大概率不是他。

虽然他不在乎那群满脑子都是吃喝p赌的雄虫到底会怎样,但是一想到虞宴如今还在神殿里不知所踪。

恺撒就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些不相干的事情上面。

他需要找到那个把自己又遛出去耍的家伙

尽管他现在真的真的非常的饿。

他抿了抿正在不断分泌唾液口腔,在即将要瞬移至下一个含有对方精神力气息的地点时,通讯器却响了起来

——是米歇尔打来的。

这位正为军部的事忙到焦头烂额的军雌,在开口前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冷静地询问道。

“殿下,容我向您确认一遍,方才的那条消息是来自于您本虫吗?”

米歇尔的咬字十分清晰,在提到“那条消息”时,军雌甚至顿了顿,方才将话接了下去。

恺撒垂眸扫了通讯器一眼,只是一秒就给出了对方肯定的答案。

那头便沉默着不出声了,似乎还想在说些什么,但话头刚冒了一个字,就被恺撒打断了。

“我和他之间的僭斗,只剩一场了,你明白吗?”

这句话一出,米歇尔就不出声了。

他似乎还在努力权衡着利弊,想要用一些较为合适的理由来规劝不知抽哪门子疯的上司,却又被对方这一句话堵得不上不下,不知如何开口。

恺撒知道他脑子里面在想什么,他吩咐下去的事的确不算小,如果不是虞宴这里出了篓子,他根本不会撇下米歇尔让他们单独行动,但

虞宴这里出事了。

单凭这一点,他身上的其他事都得为这个优先级让位。

他会尽管处理掉这些突发意外,然后赶回去,这就是恺撒为自己制定好的计划。

正当他还要和米歇尔再说几句的时候,他的身子却是猛地一僵。

雌虫骤然回头看向神殿的另一个角落,就是那里,突然爆发出了一股浓郁到让恺撒都无法忽视的气味。

虞宴的,但是还夹杂了一点其他虫的

神殿里的天色彻底暗了下去,天空中那轮耀眼的红日渐渐黯淡了下来。

“滴答——”

随着第一丝雨滴落在了叶瓣上,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雨丝开始连珠似地朝下落。

这场大雨打散了花圃中开得正艳的花,也引得宫殿里传来了阵阵欢呼声。

“好大的雨!又下雨了!瞧外面,我都要看不清我做的那个秋千了。”

“是啊,这个月第二次了吧,庭长先生终于开窍了?我就说天天都是大太阳看得很烦!”

雄虫们簇拥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倾盆而下的水幕,其中有一个雄虫大着胆子推开了窗户。

可那股清新的雨腥味刚走入房间没多久,就伴随着一声关窗声被一丝不漏地拦在了窗外。

雄虫们只能瘪下了眉头,开始大声咒骂起拦在自己面前的不懂事神官。

大雨倾盆而下的瞬间,室外彻底归于了寂静,泛着湿气的风卷走了最后一丝雌虫存在过的痕迹。

*

米歇尔按掉被骤然挂断的通讯,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满脑子都是恺撒留下的那句“去做”。

短短两个字让他站起又坐下,直到他烦躁地拉开紧闭的窗帘,靠在书架上的里德这才古怪地朝他看了过来,适时地开口。

“殿下有命令?”

这句不算询问的询问,让米歇尔朝自己这位心大的同事翻了个白眼,仰靠在椅子上闷声应了一个“嗯”。

“他恢复正常,这是好事,元帅那里的事我们也可以早日提上进程。”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里德按照常理如此推测到,却不料这句话貌似戳到了米歇尔什么敏感的点,让雌虫坐直了身子,突兀地笑了一声。

“有什么问题吗?”

里德疑惑地开口。

米歇尔理了理被自己拽开的衣领,朝着里德皮笑肉不笑地回到。

“不用早日,是今日。”

见对方面上果然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米歇尔一边在公众联络器里下发着命令,一边不急不缓地为对方解释道。

“殿下让我们去把弗朗斯元帅放出来。”

里德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的眼睛再三划过米歇尔的脸,似乎是在为了确定对方不是在说谎。

“弗朗斯元帅现在是在皇宫‘做客’,我们没有得到陛下的传唤。”

换言之,他们进不去皇宫。

他说出了米歇尔劝说恺撒时的话,在面对这个几乎荒谬的话题,里德和米歇尔的大脑罕见共频了。

“这不是有第一军吗?”

米歇尔在沉默后,突然冷哼道。

这句话落下,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里德觉得自己明白了对方这句话暗示的潜台词,但还是谨慎地没有将那句话说出口。

可米歇尔不知是受刺激太大了,还是最近成堆的工作把他压迫地变了性子,索性直接将那个敏感的事实大咧咧地摆在了明面上。

“听不懂吗?我们殿下要造陛下的反了,连最后一次的僭斗都等不及的那种。”

里德沉默了,说实话他觉得米歇尔和殿下待久了,连带着脑子也有些不正常了。

好在他还是一个思维活动比较正常的军雌,有着作为帝国军雌的基本操守与道德观,所以他正义凛然地向自己的同事征询道。

“那我们造反要等殿下回来吗?”

这样好像更师出有名一点,虽然虫族不怎么讲究这个。

其实主要还是里德觉得,哪怕是快步入衰落期的“蒙戈尔”,他们也不一定打得过

岂不料他这点盘算,被米歇尔阴阳怪气地全怼了回去。

“等什么?殿下的雄主不要他了,他追神殿去了。”

里德:?

“他估计要追完阁下,才有空回来‘问候’自己的雌父吧。”

里德怀疑,这后两句话是米歇尔自己加的。

*

洞穴内。

虞宴盯着埃特拉的脸看了一会,在正式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之后,心中的那颗石头算是落了一半。

周遭的冷气冰得吓人,虞宴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四肢。

他刚要收回自己的手,棺中原本毫无生机的躯体却是猛地挣开了眼

那张属于埃特拉的脸突然动了起来,他惨白的唇瓣像是被一只手扯着朝耳廓无限延伸。

随着冰渣层层落下,这张美好得宛若瓷器的脸上便撕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

“埃特拉”的眼白处混沌一片,绿色的藤蔓宛如蛆虫一般,将那所剩不多的瞳仁挤在了一边,这种扭曲又令人作呕的瞳孔虞宴觉得无比熟悉。

那是他们在昆提斯看到过的嵌合体异兽,那些异兽皮肉上的脸,和此时埃特拉的情况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在萨金特厉喝声响起的同时,虞宴飞快地后撤,但是带着腥臭黏液的深红色藤蔓却比他更快,瞬间从“埃特拉”的耳朵里爆射而出,如同毒蛇一般拉住了虞宴那只尚未离远的右手。

“下午好,虞宴。”

埃特拉大咧的嘴如同蚌壳般轻微拍打着,吐出了那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用安谢尔的声线。

可令人奇怪地是,那条缠上虞宴的藤蔓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却是突兀地颤抖了一下。

它像是被什么东西电到了,竟开始慢慢朝着一种褐色转变萎缩。

就在“埃特拉”那声“咦”出口时,萨金特终于破开了那道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屏障。

他干脆利落地用手捏断了那条绕在虞宴手腕上的东西,带着对方快速地朝后退去,与那口怪异的冰棺拉开了一定的安全距离。

萨金特看了下自己被藤蔓腐蚀至骨头的手心,微微眯起了眼,遂后想起什么似的连忙看向了虞宴的手腕。

但那里却是光滑一片,只有零零星星的几块碎冰,正随着对方的动作簌簌朝地上往下落。

“您没事吧,阁下?”

他上前将虞宴护在身后,竖起的眸子盯紧冰棺的同时,不由开口问道。

虞宴望了眼自己仿佛被冻结的那只手,又抬头看向了对面的那只搭在冰棺上的手,伸手扯了扯萨金特的后摆。

对方没有得到意料中的恢复,遂回头疑惑地看了过来。

“有感觉到你想要找的东西吗?”

雌虫愣了几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个突然的问题。

他下意识地想否认,可是随之而来的一股剧烈的精神波动,却激得萨金特的太阳穴骤然紧绷。

喉头涌来的一股腥甜让萨金特的手抖了抖,虞宴看向他勉强站立的姿势。

他想,即使对方没有开口,那个答案便已经很明显了。

埃特拉的身体里也有一颗石头

和自己身体里的那颗石头一样,来自神山上的石头。

萨金特不动声色地擦去了嘴角溢出的血,他死死盯着那口石棺。

身体的肌肉已经紧绷了起来,是一个随时会发动攻击的姿势。

正当他肢体开始虫化的时候,一只手却是拍了拍他的肩。

他转过头,便见虞宴在这种不适宜的场合朝他笑了笑,就连说出口的话也那么不合时宜。

“你该走了,萨金特。”

见他愣住,雄虫的面上似乎浮起了一丝无奈之色。

在诡异的肢节扭动的背景音中,青年轻轻松开了抚在他肩上的手,仿佛那个举动看起来只是一个美好的意外。

“如果你想要那颗石头,或许”

虞宴思考了一下,似乎在为他估算一个较为合适的时间。

“晚上?我觉得那时候你应该就可以带回那颗石头了。”

“到那时,我们的交易就算两清了。”

他的话音落下,脑海里系统的声音冷不丁地响了起来,语调有些讥讽。

“你这是突然发了好心?真是让我意外。”

虞宴没理他这句阴阳怪气的话,只是笑着望了眼萨金特,没给对方回答的机会,便错开他朝着冰棺处走去

可他没走两步,手却被骤然拉住了。

雌虫拉住他的手有些发抖,冰棺散发的那种精神波动似乎对他的影响真的很大,但是萨金特拉住他的那只手却依旧没有松开。

“我没事阁下,我会保护你,别过”

鲜血不断地从萨金特的嘴边溢出,可还没等他说完,雄虫的面上却是沁出了一个略显无奈的笑。

“别误会,先生,只是就像您说的,恺撒不是什么好性格的雌虫”

萨金特的眼神有些呆滞,强大的精神力压迫着他的大脑让他几乎无法处理这句话的意思,直到对方说完了后半句话。

“所以,如果打斗的时候沾上你的腺素味,估计他又会喋喋不休很久。”

“嗯我偶尔也会觉得有些困扰,希望你能理解。”

雌虫的表情彻底陷入了一片空白,可还没等萨金特再说什么,他的身影却是如同泡沫般,猛地消失在了原地。

在萨金特消失之后,一直在旁看戏的系统适时出声道。

“我也觉得他在这会比较麻烦,所以就帮你弄走他了,不用谢,虞晏。那么”

“祝你好运?”

脑海里的声音又沉寂了下来,虞宴看了眼滴在自己面前的那滩血渍,不经意地移开视线,对上了不知何时半只身子已经探出棺外的“埃特拉”。

对方看着他,身子还坐在棺材里,手却是搭了出来,悠闲地晃着。

那双令人作呕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惋惜着什么。

“我以为你会带恺撒来,阁下,我多多少少有点失望啊”

虞宴望着他,尽管面对着这样一张恶心又怪异的脸,他还是风度翩翩地扬起了个笑。

“带谁来不重要,你来了不就好了。”

四周弥漫的冷气似乎淡了些,直到“埃特拉”从里面站起来。

原本被冰霜覆盖着的地带骤然消散,露出了鲜红、柔软、如同婴儿皮肉一般的内里。

虞宴碾了碾脚下如同烂肉一般的地面,眉头微微皱了皱。

真是够恶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