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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还怪可爱的……”阿诺嘀咕着,脸上随即露出满意的笑,心中对于昨夜小黑羊一直舔他的气也渐渐消散了。

变得这么小,肯定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阿诺一头倒在身后柔软的床铺上,身体随着床垫的弹性弹了弹。他举着小黑羊,让它和自己处于同一水平线,与它四目相对——横着的瞳仁向来淡漠,而猩红的虹膜则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然而小黑羊却似毫无察觉,它歪着脑袋,湿漉漉的鼻子轻轻翕动,发出几声软糯的“咩咩”叫,任由阿诺随意摆弄。

“不许发出声音。”他捏着小黑羊的嘴,故意威胁着,而小黑羊也丝毫听懂了他的话,没有再发出一点叫声,蹭了蹭他的手心。

阿诺满意地点点头。他翻了个身,把它放在了床上,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轻轻点着它凑过来的鼻子,嘴里嘟喃着:“我该叫你什么好呢?”

他想了想,凑近小黑羊的脑袋,鼻尖与它湿漉漉的鼻子相对着,直勾勾地看着对方的红色横瞳:“咩咩怎么样?”

“咩咩?”

小黑羊谨记阿诺“不许发出声音”的话, 蹭了蹭他的脸颊表示赞同。

阿诺露出满意的笑容,“很好, 以后你就叫咩咩!”

他将小黑羊抱在怀里,欢快地在床上滚来滚去,直到门外传来芬尼安的脚步声,他才又把小黑羊藏起来。

芬尼安走了进来,他已经听到了阿诺醒来的动静,一进门便看到他亮晶晶的眼睛,以及朝自己伸来的双手。

“父亲!”

他可爱的孩子今天很高兴,主动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像窗外羽毛鲜艳的小鸟,使芬尼安的心变得柔软,让他对阿诺昨夜提及到的事情有了打算。

芬尼安的手掌搂着阿诺的大腿根,制止了不断下滑的身体。

他的唇轻压着阿诺耳边蓬起的发丝,带着笑意:“宝贝,你藏起来的那些玻璃珠放在哪了?”

“在衣柜里。”

阿诺毫无防备地说道。

他蹭了蹭芬尼安的颈肩,感觉“父亲”今天身上的味道有些好闻。

芬尼安从衣柜里找到了那盒“珠子”,它们已经冷却,坚硬,像普通的死物般。

但他知道,一旦回到温暖的“巢xue”,它们便会重新活跃。

阿斯顿家族有个遗传的诅咒,若非在成年后死去,便是喝下特制的药剂,长出丑陋非人的蛇尾。

但面对怪异的外表和副作用,总有人选择死去。阿斯顿本来便人员稀少,甚至在那严苛的诅咒之下,几乎灭绝。

为了不让家族彻底消散,芬尼安的父亲信仰了恶魔——

那是芬尼安第一次见到书中记载的生物。

高大身形的羊首怪物如圣经中描绘的罪恶魔物,猩红的横瞳带着漠然的审视,自上而下地打量着召唤它的父子俩。

然后,

它毫无征兆地杀死了他的父亲,并差点杀死了他。

那时的芬尼安几乎拦腰截断,呼吸微弱到几乎停止。

恶魔在他的腹部掏挖,他能感受到它尖锐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他的血肉,涌出大量的鲜血。

年轻时的芬尼安本打算在成年后死去,而那天刚好是他的生日,这倒也和他所期望的差不多,只是疼痛有些剧烈——

但芬尼安活了下来。

零点的交界之际,恶魔不知做了些什么,他的伤口逐渐复合,截断的下半身变成了蛇尾,完好的腹部仿佛还残留着被掏挖的疼痛感。

恶魔消失了。

然而芬尼安的生活却陷入了另一番境地。

腹内的疼痛并不是错觉,它清晰明了,甚至随着时间的推测,逐渐生出四肢与头颅,直到从腹中爬出一个新的生命……

芬尼安定了定神,从以往的思绪中挣脱开来,重新回到怀里的少年身上。

他的阿诺仰头望着他,眼中流露着担忧与些许疑惑。

“父亲,你还好吗?”

芬尼安亲了亲他脸颊的软肉,惹来他别扭的轻蹭。

“我没事。”他安抚着,阴沉的情绪一扫而过,眉眼带笑,满是愉悦。

如果说莫尔菲斯对他而言是如鲠在喉的存在,那这可爱的孩子则是意外的惊喜——这大概是莫尔菲斯做得唯一令他满意的事情。

芬尼安捏着晶莹的卵,如石头般的冰冷在他握在手里的那一瞬间变得活跃。

但它们并未死去,只是暂时沉睡,

它们的生命力实在顽强,曾经的他不得不为这些卵珠苦恼。

芬尼安见过它们孵化出来的模样,是如蛇怪般的嗜血存在,一切活物在它们面前都是食物,芬尼安自己都差点被它们吞噬。好在数量并不算多,他能够轻易对付。

芬尼安低头看向阿诺,“阿诺,还记得父亲昨夜说的事情吗?”

“什么?”

阿诺迷茫地抬眼看他。

芬尼安昨天晚上说了什么?

阿诺想了想,只能想到芬尼安那些令他感到羞耻的话吗?

平日里矜持端正的年长者一到了床上,总是说些浪荡的话语,叫人面红耳赤,逗得年少的阿诺掩面不敢去看身前人。

没能让阿诺记起,芬尼安也并不觉得遗憾。他只是微笑着亲了亲阿诺的脸,取走一枚卵珠等待晚上使用。

而当困极了的阿诺被哄着进入,才从怪异的感觉中察觉到什么。

……

……

时间过去了三四天,藏着小黑羊的阿诺终于稍稍分出点心神,记起许久未见的莫尔菲斯·阿斯顿。

他找到在书房处理事务的芬尼安,撑着脑袋趴在他的桌前,“父亲,哥哥呢?他的腿还没好吗?”

手中的钢笔顿了顿,芬尼安面色如常地抬起头,“莫尔菲斯吗?”

“他的伤势有些严重,还在医院治疗,等他好差不多的时候便能够回庄园修养了。”

温和的年长者微笑着,银色长发被他用一条绿色绸带拢在左肩束着,看起来格外儒雅。

阿诺扁着嘴,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可真是太坏了。虽然说平日里莫尔菲斯对他管束的很严厉,但现在腿好了的芬尼安和他也没有什么两样。

而且、而且……

那种事实在太频繁了,他每晚每夜都睡不太好。

阿诺小心地觑视着低头处理事情的“父亲”,犹犹豫豫,畏畏怯怯。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在男人抬头看来时立马收回视线,于对方开口前慌慌张张地说道:“好、好了……既然父亲在忙,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闻言,芬尼安放下了笔:“等等,我陪你……”

话还未说完,便被阿诺急急忙忙地打断。

“不用了,我让西拉斯陪着我就好了,他会好好照顾我的。”

黑发的漂亮少年跑出了书房,只剩下芬尼安·阿斯顿一个人。

书房里寂静沉默,刻意营造氛围、使阳光洒落在他半张脸上的男人阴沉下脸来,宽容仁慈的外表一瞬间变得如恶鬼般,藏于阴影中的侧脸冰冷的可怕。

有些时候,芬尼安·阿斯顿比他唯一的子嗣,莫尔菲斯·阿斯顿还要偏执。

——————

屋外,跑出书房的阿诺脚步慢了下来,心有余悸地微弯下腰,撑着膝盖小口喘着气。

他实在有些畏惧了。

可就算年轻气盛的小阿诺是钻石,也扛不住从没住过人的老房子。

今早起来时腿都有些发软,整夜都未能出去的物件被包裹在一片温热里,被迫往里顶去时还能感受到前端触及到的柔软球体——

它被顶到了最深处,阿诺不知道芬尼安难不难受,但阿诺是难受的,因为男人总是在他不小心撞到时身体紧绷,死死地绞着他,像是不经意间,但十有八次都是这样。

阿诺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它似乎比第一次“见”到时要胀大不少。不过他怀疑是被泡大的,毕竟芬尼安总是湿漉漉的。

阿诺低头瞅了瞅,眼神带着对自己的怜惜。

身后紧跟的西拉斯只见到小少爷停下了脚步,盯着自己的鞋尖不再走动了。他快步上前,看见了小皮鞋上微不可察的灰尘,便立即来到小少爷的面前,单膝跪下,伸手仔细擦去那轻浅的脏污。

西拉斯的动作很快,阿诺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擦完了,起身退到一米后的距离,低垂着眼。

“小少爷,已经干净了。”

阿诺眨了眨眼,见他低头迂讷沉默的模样,倒也没说什么,迈开腿向自己的卧室跑去。

慢半拍等待小少爷问话的仆人没得到应有的回应,垂眸的视野间,提至小腿处的长筒袜上的银制装饰随动作晃动,显得那被勒出来的雪白软肉格外夺目,一闪而过映入在人的心底。

直到不远处传来阿诺简短的吩咐,把西拉斯从晃神中惊醒——“西拉斯,我一个人待在卧室里,你不许进来。”

他说着,砰的一声关上房门,把人锁在了外面。

庄园里时刻散发着暖气,小少爷穿着及膝的短裤,奔跑时膝盖微微弯曲,后方的浅窝便透着淡淡的粉。

西拉斯不自觉地摩挲着指腹,仿佛从粗糙的手套布料间感受到那处的柔软。

男仆是抱过小少爷的。第一次抱起的时候动作有些僵硬,手掌免不了触碰到不合时宜的部位,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那如花瓣般的柔软触感。而在炎热的夏季,小少爷会穿着更短些的短裤,抱起时手掌抓着大腿根,细嫩的软肉几乎从指缝间溢出,稍不留神便会留下浅浅的指痕。

西拉斯往往表现得很沉默,即使有时抓得用了些力,也会被小少爷误以为性格如此,嘟嘟囔囔地骂他几句,善良的性格与良好的教育使小少爷再气些也只是踹他的裤腿——但那实际上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只会让人觉得实在可爱。

西拉斯沉默地守在门口,他的思绪兜兜转转晃了一圈,最后又回到这里,静静地等待着小少爷的命令。

第112章

阿诺一溜烟地躲回了卧室,一进门便把藏在衣柜里的小黑羊给揪出来。

这个毛绒绒的恶魔躺在阿诺的衣服里,那对小羊角勾着他的睡裙,把自己的脑袋彻底罩住了,然后分不清方向,一个劲地往他那些贴身衣物里钻,把衣柜弄得一团糟,看得阿诺怒从心起。

“我的衣服!!”

阿诺面露气恼,一把揪着小黑羊露在衣服外的短尾巴,把它拖出来摇晃:“你是笨蛋吗?!让你好好藏着,没让你把弄乱我的衣服!被蒙住了眼睛就乖乖待着等我给你解开啊!”

小黑羊“咩咩”叫着,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好似听不懂阿诺在说什么,用小羊角轻拱着阿诺的手心。

这副可爱又无辜的模样不知从哪学来的,阿诺哼哼唧唧,抓着那对小羊角,伸出食指弹了弹它耳朵上的小金环。

“不准再捣乱了。”阿诺点着它的鼻子低声警告,然而下一刻,他的手指便被它吞到了嘴里。

小黑羊盯着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在阿诺危险地眯起眼之前,慢吞吞地把手指吐了出来,然后再安抚般地舔一舔。

但阿诺才不吃这套, 握拳敲了一下小黑羊的脑袋, 嫌弃地甩了甩手。

“说过多少次了,不准舔我, 脏死了!”

实在忍受不了,阿诺跑到了盥洗室,仔细清洗着被舔过的手指,压抑的怒声刚好穿不出门板,又能让小黑羊听见。

但失去一半灵魂的“恶魔”只剩下没脑子的身体意识,阿诺的话对于一只单纯无辜的小黑羊来说,它的回应只有咩咩叫。

小黑羊蹦到了柔软的地毯上,它的身形在靠近盥洗室的脚步中逐渐变大,直至刚好能够通过浴室的大门,站到阿诺的身后——透明的镜中倒映着阿诺身后高大非人的羊首怪物,猩红的横瞳在这副凶恶的外表下充斥着血腥与冷漠,直到它的大腿被人用手肘怼了一下。

“快帮我拿一下香皂——你能不能变小点,都挤到我了!”阿诺冲着身后的恶魔没好气地道,它可真没有眼力见,白长这么高大个了。

身后的恶魔顿了顿,上一刻仿佛浑身充斥着杀戮与罪孽的怪物,下一瞬间变成了乖顺的跟班,还听话地把身形缩小了些。

漆黑的毛发褪去,怪物的外表变为成年男性的模样,皮肤黝黑,五官深邃,只有件宽大外袍拢着身体。

耳朵上的金环叮当响,它顺着视线找到阿诺需要的东西,动作笨拙,语气迟钝。

“A……Aron……给。”

阿诺接过香皂,瞅见他张开的五指,想起被弄乱的衣柜——他抓起它的手,连带着一起洗了一遍。人类模样的恶魔手指修长灵活,很适合叠衣服。

刚好衣柜是它给弄乱的,正好让它自己解决了。

阿诺趴在床上口头教学,恶魔的脑子虽然不好使,但它的记性和学习能力很好,完美地复刻衣柜之前的模样,一比一整理好了所有衣服。

他赞赏似的拍了拍它的脑袋,发尾卷卷的黑发就像它变成小黑羊时的毛发,触感一绝。

阿诺大撸特撸,两个人滚到了床上。智商欠佳的恶魔挠着阿诺的痒痒肉,笑得他直打滚,趴在恶魔男性人类身体的腹肌上大喘气。

阿诺躺在它身上,他笑得发丝凌乱,衬衣因玩闹向上卷起一角,露出雪白的小腹,漆黑的恶魔将手搭在了上面,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夺目,如脂玉般,仿佛揉一把便能品味到其中的温热与细腻。

冬日里暖烘烘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柔和的光线落在少年的身上,浑身仿佛都在发光。

阿诺小喘着气,平复呼吸,正要坐起身,小腹上的手掌忽地使力,视线翻转,紧接着身上一重,恶魔的脸庞便出现在面前。

他被对方压在了身下,一只腿插入他的两腿之间,落下的衬衣盖住了它握着他腰部的手掌。

恶魔炽热的体温从手掌相贴的肌肤传递而来,它轻轻抓着掌下的腰,不知是烫还是痒,阿诺的身体抖了抖。

莫名的羞赧浮上脸颊,阿诺想到了这段时间夜间活动前“父亲”的前奏动作,被恶魔抓着的腰便不由一软,总觉得有些不好的意思要发生。

慌乱的表情一闪而过,阿诺沉下脸,语气强硬,“你想干什么?咩咩……快点放开我。”嗓音却不自觉颤抖,听起来有些虚张声势。

最起码没能成功呵斥住对方。

猩红的横瞳倒映着身下人色厉内荏的表情,他睁着圆圆的眼睛,朦胧的灰绿色在它笼罩的阴影里染上怯怯不安。

它望着近在咫尺的阿诺,某种情绪在心中犹如嫩芽般抽出,使它不自觉揉捏了一下手心里细腻的皮肉,有些没克制力道。

“疼……”耳边传来阿诺的痛呼声。

阿诺气恼地扯着眼前的发丝,突然的一下差点没把他腰掐断。他曲腿使劲踹了一下身上的家伙,沉重的恶魔纹丝未动,甚至连一声闷哼也没发出。

“咩咩!你快给我下去!快变成小黑羊!”

不过听到阿诺说疼,它下意识松开了手,“Aron……”

恶魔坐起了身,阿诺以为它要从自己身上下去了,面上一喜,撑着手肘也要起来。但下一瞬间,肩膀一沉,阿诺又被压到了床上——罪魁祸首俯下身体,右手掀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被它捏红的皮肤。

它轻轻地摩挲着那处鲜红的指印,缓缓垂下脸,伸出舌尖,细致地舔着。

阿诺身体猛然一颤,在对方舌尖触碰到他的那一刻,小腹下意识绷紧。 “你……”

腰间传来温热的舔舐触感,宽厚的舌一点一点地舔过他的腰侧,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阿诺的右手悬在它的发顶,随着衬衣被推至胸口,以及它越来越往上的趋势,不自觉攥紧了它的头发,压着它的脑袋想要停下,却又因为逐渐发软的身体,更像是在纵容地轻抚。

“等一下、快停下来……”

他的左手抓着对方肩膀,结实的肌肉硬得人指尖发疼,无论怎么用力也推不开它的身体,只能在恶魔的舔舐下逐渐失了力气,直到它自己停下来。

左耳的金环在眼前晃动,它抬起了头,冷乌色的唇透着晶莹的水光,衬得它深邃的五官也显得几分妖异。

视线对焦,阿诺晃了晃脑袋,撑着手微微起身,恶魔凑了过来,像小黑羊模样时的举动,将脑袋往阿诺的颈窝处拱。

但下一秒,啪的一下清脆声响起,阿诺一巴掌打在它的脸上。

“我都说停下了,你耳朵听不见吗?”他气愤地骂着,眼中夹杂着羞恼。

它被打懵了一瞬,虽然不疼,黑色的皮肤也完全看不出来痕迹,但听出阿诺语气里的恼意,立马变成阿诺喜欢的小黑羊,装无辜地往他怀里钻。

“咩、咩……”

它叫得柔弱可怜,但阿诺已经看清这个家伙的邪恶面目,抵着它的脑袋往外推,然后眼疾手快地把被子往它脑袋上一罩,裹一裹推到床脚,再快速起身跑到了屋外。

等恶魔还在装着笨拙娇弱的模样从被子里爬出来,眼前的少年早就消失不见,只剩下地上一双小皮鞋。

阿诺一跑出屋,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便撞上了一直守在门口的西拉斯。

仆人身上的制服纽扣硬邦邦,撞得他脑袋疼,捂着额头晃了晃神。

西拉斯慌乱伸手:“对不起小少爷,您还好吗?”

“快走开!”阿诺瞪了他一眼,伸手推开他,然后扭头向书房的方向跑去。

他出来的慌忙,被做出放肆举动的恶魔吓了一跳,连鞋都来不及穿,便慌慌张张地要找“父亲”寻求庇护。

“父亲!父亲——”

推开书房的门,阿诺便向着芬尼安扑去。

芬尼安稳稳地把人接住,“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他一眼便看出了此刻阿诺不同寻常的地方,无论是没有穿鞋的脚,还是略微凌乱的头发和上衣。

他眼神凌厉地射向身后跟来的西拉斯,语气阴沉:“西拉斯。”

男仆顿下了脚步,他停在门口,视线快速地在小少爷的身上绕了一圈,低下头回道:“先生,小少爷一直在卧室里。”

芬尼安的目光落在仆人低垂的脸上,没从中瞧出什么不对劲,便收回视线,回到阿诺的身上。

他抚着阿诺的头发,手指勾着衣领细致整理,哄着问道:“怎么了亲爱的?是遇到什么情况了吗……”

阿诺缓了缓,回过神来,倒有些不敢与“父亲”说了。

毕竟是自己先瞒着“父亲”把它藏在卧室里。

阿诺是个乖孩子,但同时,他也是个被“父亲”与“哥哥”宠坏的坏孩子——毫无保留的溺爱与密不透风的保护使他胆大又肆意,即使在遇到怪物模样的恶魔也毫无恐惧,甚至敢瞒着所有人把它藏在自己的卧室里——如果恶魔一直是那副乖巧可爱的小黑羊模样。

芬尼安见阿诺欲言又止,神色闪躲的模样,心下一沉,脑中闪过数种可能,面上更加柔和,轻声诱哄道:“乖孩子,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告诉父亲,父亲不会怪你的。”

阿诺眼神闪烁,双手不安地搅动在一起,小声道:“我……我遇到一个恶魔……”他顿了顿,怕芬尼安不相信:“它长得很像你书里的模样,长着羊角,还有黑色的毛发……”

他的音量一瞬间提高,又在“父亲”忽然变得难看的面色中逐渐放低。

“父亲”的表情好吓人,像是听见了什么忌讳至极的事物。

第113章

阿诺心虚地低垂下脸,他其实没觉得咩咩哪里吓人,但今天它突然的举动太奇怪了——平时晚上藏在被子下舔他就算了,阿诺知道它只是只小黑羊,心神也全集中在“父亲”身上。

但今天的它忽然变成了高大的陌生成年男性,一下子把他压在身下, 气质也全然发生变化,动作缓慢强硬, 让阿诺逐渐生出被吃掉的感觉。

咩咩没有把他吃掉,但它的举动却惊到了阿诺,那一抹怯意停留在了阿诺的心里, 让他慌不择路地甩开它, 跑到“父亲”这里寻求保护。

阿诺悄悄抬起了眼睛,小心觑视着芬尼安的表情。

“父亲”看上去可怕极了,平日里温和的表情一下子沉了下去,眼中是阿诺看不懂的情绪。

阿诺心里惴惴不安,他似乎意识到,自己隐瞒咩咩的事情比想象中的要更严重。阿诺慌了一下,怕被责怪,立马挤出几滴眼泪, “哇”的一声大哭:“父亲,我不是故意隐瞒的……”

阿诺把自己拱到芬尼安怀里,身体紧紧地贴着男人的胸膛,双手攥着对方的衣服微微颤抖。

好在“父亲”像以往一样搂住了他,轻拍着他的后背,在他发顶吻了吻,低声安抚着:“没事,别怕宝贝,你没事就好……”

阿诺提起的心一下子落在了实处,眼泪里那点真情实感的惧怕与慌乱也收了回去,倒生出了几分对咩咩的担忧。

毕竟它还是蛮乖的,除了最开始见到的模样有些吓人,其他时候它都十分听话,让它躲着就躲着,是只只属于阿诺一个人的小羊。

“宝宝,告诉父亲,它对你做了什么?有伤害你吗?”

“父亲”的手指拨动了一下他额前挡住眼睛的发丝,动作温柔地将其挽至耳后,他语气轻柔,阿诺却莫名听出一丝瘆人的杀意。

衬衣下,被压着□□的胸脯隐隐发烫,他耳尖微红,在芬尼安的怀里摇了摇头。

“它没伤害我。”

“但是……”阿诺有些说不出口,瞅了瞅身后门口如雕塑般站停的仆人。

西拉斯低着头站在那,安静得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没事,这件事可以晚点和父亲单独说——乖孩子,告诉父亲,它现在在哪?”芬尼安的手掌抚在他的脸颊,遮去他望过去的视线,轻柔地把脸摆正,要阿诺看着自己。

男人银灰色的眼眸倒映着阿诺逐渐不安的表情,芬尼安从他不乖的孩子眼中得到了答案。

“被阿诺偷偷藏在了卧室里……是吗?”

芬尼安的嘴角却衔着笑,他亲了亲阿诺的脸颊和有些发白的嘴唇,眼中的笑意冰冷锋利。

“阿诺乖,晚上父亲会一一听你解释——但现在,”他话语一转,喊着门口男仆的名字,“西拉斯。”

芬尼安轻轻推开阿诺的脑袋,站起身望向仆人,眼神淡淡,语气冰冷。

“去地下室准备一下。”

“我要把那只恶魔抓住。”

“……是。”

——————

“父亲……它其实也没做什么坏事……”

阿诺抓着芬尼安的衣袖,嘴巴动了动,干巴巴地试图辩解着什么。

男人的面色不太好看,转身伸手捏住他的嘴巴,浅浅微笑道:“我亲爱的阿诺,父亲现在不想和你分辨什么是坏事什么是好事,等晚上父亲会让你明白一些道理。而现在,你得先记住一件事——”

芬尼安嘴角的弧度不变,话语一转,“西拉斯,把门打开。”

他低头望向他单纯的孩子,认真地说道:

“恶魔都是坏东西。”

芬尼安转过了身,面无表情地等待着曾经把他拦腰截断、把他变成怪物的恶魔出现。

而一旁的西拉斯手里拿着抑制恶魔力量的武器,在庄园主人的命令下,上前打开了门。

卧室里一片静谧,此时正是正午,窗外的阳光暖烘烘地落在阿诺凌乱的床上,数十分钟前他与咩咩在上面玩闹,之后被它压在身下。

而现在,躲在“父亲”身后的阿诺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不敢抬头看一眼屋里的情况。

虽然阿诺知道,咩咩应该是像以前一样,变成小黑羊藏在了衣柜里。

这是他曾叮嘱过它的事情,只要屋里一来人,就躲在衣柜里不要出声。

看着“父亲”冰冷的表情,阿诺心里有些难过。

他似乎做了错事。

灰绿色的眼睛里流露出迷茫,但他的心里具体也不知道,这个错误究竟是自己瞒着所有人把恶魔藏起来,还是他将恶魔的事告诉“父亲”使得玩伴即将被抓。

芬尼安环视着四周,并没有见到恶魔的身影。

西拉斯微侧过脸,也对他摇了摇头。

身后的传来拉扯感,打搅了芬尼安的思绪,他微皱了皱眉,以为阿诺害怕了,心中对于他隐瞒自己的恼意稍稍散了散——芬尼安本来打算让阿诺亲眼看到恶魔的丑陋,但现在他想了想,阿诺胆子小,万一被吓到就不太好了。

于是芬尼安先停下了脚步,转而抱起阿诺向屋外走去。

他把阿诺安置在另一个房间,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面色还没彻底缓和下来:“待在这里不要乱跑,我马上就会过来。”

阿诺看着芬尼安的神情没敢说话,犹犹豫豫,在男人离开房间后的最后一瞬,他小声道:“父亲……”

“能不能放过它……”

门内传来少年的恳求,芬尼安顿了顿,“放心。”转头表情瞬间阴沉。

放过它?

呵,怎么可能。

芬尼安是个非常记仇的人。这些年来他一直试图召唤恶魔,除了想要恢复身体,便是想杀死对方,为此他每年都会购入大量除魔武器。

今年的仪式他换了个诉求,没想到数年没反应的恶魔居然逃了出来,还蒙骗了他心爱的养子,让他藏在自己的卧室里。

芬尼安心中的怒意与杀意达到了极致,他重新回到卧室,在仆人的指示下,望向那毫无动静的衣柜。

——恶魔在那。

他从西拉斯的手中接过武器,离恶魔越近,他的心跳便愈发平静。

直到打开衣柜,从阿诺的一堆衣物中,见到盘踞在那孩子睡裙上的恶魔——化作黑羊的它察觉到异样,睁开猩红的横瞳,露出狰狞凶色。

芬尼安面无表情,银灰色的眼眸如玻璃珠般冰冷透彻,流露出厌恶与憎意。

【原来你就是用这副模样,欺骗我的阿诺。 】

——————

隔壁房间里忽然传来巨大的声响,把坐在椅子上的阿诺吓了一跳,惴惴不安地望向与墙壁相隔的卧室。

他听到了陌生恐怖的嘶吼声,像是怪物的愤怒咆哮,让他不由生出惧意。

这是什么声音?

他的卧室里除了“父亲”和西拉斯,便只剩下藏在衣柜里的恶魔。

这是咩咩的声音吗?

阿诺从未听过咩咩发出如此恐怖的叫声,那只做什么事都慢半拍的小黑羊从来都只会一边发出稚嫩柔弱的“咩咩”叫,一边把小羊角往他手心里蹭。

但当阿诺将那它副高大羊首的怪物模样和这样的吼声联系起来,它好似真的变成了“父亲”口中凶恶可怕的恶魔——连同小黑羊也在阿诺心中变得可怕起来。

“恶魔的血也是红色吗?”

隔壁房间里的吼声不断,锋利的弯刀划过男人冰冷的眼角,在恶魔袭来时刺入它的体内。花了大价钱从教会那购买的真货压制住恶魔的力量,将它死死地钉在衣柜里。

猩红的血液从它的伤口处淌出,顺着刀刃落在阿诺纯白的睡裙上,芬尼安皱了皱,心想他该给阿诺准备新衣服了。

视线轻飘飘地掠过恶魔的伤口,他眼神嫌厌,后退一步。

“西拉斯,把它带到地下室先关起来。”

比起无法逃脱的恶魔,芬尼安更想先去安抚一下隔壁受惊的阿诺。

他朝身后的仆人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卧室,去到隔壁房间。

手掌按压着把手向下扭动,在男人推开门的那一刻,听着隔壁动静惊悸不已的阿诺便按捺不住恐惧,连忙扑向对方的怀抱。

“父亲……”

他紧紧地抓着芬尼安的衣襟,小脸被吓得煞白,像只受惊的雀鸟般一个劲地往男人的怀里钻。

心爱孩子的这番可怜模样让芬尼安既心疼又愉快。心疼他被吓到苍白的脸色,但又愉快于他主动扑入自己的怀抱,如此依赖着自己,

芬尼安捧起阿诺的脸颊,拇指抹去他眼角溢出的惊吓的泪珠,低头亲吻着他漂亮的脸蛋安抚:“别怕,宝贝别怕……恶魔不会再伤害你了……”

可阿诺并不是在担心这个。

他想起了莫尔菲斯曾与他讲述的童话故事,故事里的恶魔都会给人下诅咒。这令阿诺听着隔壁的嘶吼害怕到发抖,不由想到自己和恶魔在一起待了这么长时间,会不会已经被它诅咒了。

一想到这样的可能,阿诺就被吓到掉眼泪,扑簌簌地落满了整张脸颊。

“父亲,我会不会死掉啊?”

芬尼安下意识捂住他的嘴,表情第一次在阿诺的面前如此严肃,“阿诺,这样的话不能随便乱说出来。”

阿诺的睫毛坠着泪珠,他眨了眨眼,眼泪便颤巍巍地落下,顺着脸颊落在芬尼安的手背,带着他温暖的体温,烫得他手掌微微一颤。

芬尼安的心都被软化了,他心爱的孩子含着眼泪的模样实在可怜。

芬尼安轻叹了口气,知道今天的事情对于他来说有些过于离奇恐惧,便怜悯地亲了亲他湿漉漉的脸颊,许下承诺:“别害怕,亲爱的,父亲会永远保护你。”

第114章

夜晚,阿诺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白日里发生的事一直盘旋在他的脑中,闭上眼便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恶魔模样。它嘶吼着咆哮,完全没有曾经他觉得可爱的样子,狰狞地向自己扑来——直到门口传来轻微的声响,阿诺猛然一颤,不敢动了。

床沿忽地陷下些, 熟悉的身影爬上了他的床榻,钻进了他的被子。

感受到微凉的发丝落在自己的手臂上,阿诺立马放开了被子, 伸手抱紧了对方, 蜷缩在“父亲”的怀里。

芬尼安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呢喃:“还在害怕吗?”

阿诺把脸埋得更深,声音带着哭腔:“我一闭上眼就能看到恶魔朝我张开嘴……现在想起来,白日的时候它压着我,原来是想吃了我……”

芬尼安宽慰的动作忽地一顿,手臂微微收紧。

“它想吃你?”他语气轻浅,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银灰色的眼眸微闪,芬尼安想,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他也该跟这个不听话的坏孩子好好“聊一聊”了……

修长的手指抚过瑟瑟发抖的背脊,感受到掌下的身体忽地一僵,芬尼安轻笑了一声:“阿诺、我亲爱的孩子……你是不是应该跟父亲仔细解释一遍,那只恶魔为什么会躲在你的衣柜里?”

他的声音幽幽钻入耳朵里, 叫阿诺浑身一颤,瞬间忘了那恐怖的恶魔。

“这个我怎么知道……”阿诺心虚着脸,抓着“父亲”衣服的手缓缓松开,身体后缩想要从男人的怀里退出去。

然而他的腰被一只手紧紧箍着,带着炙热温度的掌心稍稍下滑至腰窝的位置,轻轻揉一下,便能惹得怀里的人轻颤,瘫软在他身上。

真是敏感……

芬尼安心里轻叹,他漂亮的小羊已经被他彻底养熟了。

脑中的思绪翩然飘去,道貌岸然的年长者持着一副冷静宽容的神情,另一只手却伸入被子掩盖的部位,触碰到阿诺的大腿。

漂亮的睡裙繁琐又方便,裙摆堆积在阿诺曲起的膝上,男人的指尖轻轻一挑,如细蛇般灵活地钻到了裙下,与温热细滑的肌肤相贴。

而与此同时,怀里人的反应也随之而来,芬尼安胸前的衣襟被下意识紧紧抓着,随意束着的睡袍便因此松散开,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肉。

芬尼安能感受到阿诺的脸埋得更深了些,嘴唇无意地擦过他胸前,触电般的酥麻感在那一瞬穿过大脑。

他无声地轻喘了一下,眸色稍暗。

芬尼安的身体比以往变化了许多,如果阿诺能抬起头仔细看,便会发现他的“父亲”胸前的弧度较往日稍鼓,哪怕是无意的触碰,都会引来些许酸麻鼓胀感。

芬尼安略微苦恼地蹙起眉头,他的孩子总是那么羞涩,无论他再怎么诱导也不肯触碰其他的部位。

但好在,今夜有个十分合适的借口,能让他得偿所愿。

黑暗里,无人看清的眼眸愉快地弯起。

阿诺被那乱作怪的手惹得全身燥热,连芬尼安的问话也听不真切,眼睛乱蒙蒙一转,话语模糊地咕哝了句,便要试图翻篇。

“我以为它只是只小黑羊……它看起来那么无害,那么小一只,我哪知道它会是恶魔伪装的……”他支支吾吾地说着,紊乱的呼吸喷洒在眼前一片白皙上,视线下那微鼓的胸轻微抖动,阿诺却不敢乱瞟一眼,生怕下一秒便要被“父亲”按着脑袋怼下去。

然而芬尼安可不相信他的话,轻飘飘一句“是吗?”裙下的手掌略微向上,稍稍动作便让阿诺轻颤不已,立马改口道:“不是不是……”

他被芬尼安的动作弄出了点躁意,声音里带着些哭腔,充满委屈:“不过那也不是我的错……我的球滚到了草丛里不见了,它就带着球出现在我面前……明明是它诱惑了我……”

他说着,小声啜泣,大滴的眼泪便落在了芬尼安的胸前,瞧着实在可怜——阿诺挤出了几滴眼泪,试图让芬尼安放过自己。

这副模样确实让芬尼安心疼,但阿诺却忘了,对方的手还放在他的弱点上,动作虽轻缓,其中的意味却令人寒毛竖起。

芬尼安的外表长得再怎么冷淡悲悯,内里却是炙热柔软,无比贪婪。

而他哭的再可怜,也只会让欲求不满的男人更加兴奋。

但阿诺还抱着一丝希望,冀望着芬尼安能放过自己一晚。

静静地,芬尼安轻叹一声,手终于停了下来。

阿诺眼中闪过惊喜,接着被对方捧起了脸,对上那双银灰色的眼睛。

脑袋里闪过这只手刚刚碰了小阿诺,有点嫌弃,但想着安稳度过今晚,阿诺按捺下移开的想法,等待着芬尼安之后的话。

他说:“亲爱的,你还记得父亲跟你说过的话吗?不要擅自与那来路不明的东西接触,不要对父亲隐瞒任何事情,不要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父亲”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裹挟着夜色的神秘,轻轻在阿诺的耳畔盘旋。

“——而这些,你全都犯了。”

修长的手指划过他的发丝,轻轻搭在了阿诺的脑后,“好孩子,你知道的,犯了错就需要接受惩罚。”

他低声道,眼睫低垂,嘴角的弧度模糊又轻浅,压着少年后脑的手掌微微使力,声音是哄慰的语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乖,吸一吸,用力些,别怕伤到父亲。”

……

……

再次晚睡的阿诺失去了所有手段,即使是精气十足的小钻石,也抵不过会流奶的狐狸精。

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阿诺翻了个身,擦了擦从嘴角流下的眼泪,对自己毫无抵抗的毅力感到悲伤。

可恶——那个男人流奶的样子也太瑟了吧(划掉)这样的日子究竟还要再过多久? !

屋外传来西拉斯的敲门声:“小少爷,您醒了吗?”

阿诺掀起被子,把自己的脑袋蒙起来,当作没听见。

他藏在被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把被子掀了坐起身——门外的西拉斯打开了门,两人正好对视上。

黑发的男仆怔了怔,他从小少爷散开的衣领窥见了些隐秘的痕迹。

阿诺无视他的视线,愣愣地望向地下室的方向。

那个不是玩家的男人下线了。

——————

地下室,昏暗的环境传来鳞片与地板摩擦的窸窣声响,消失了数日的莫尔菲斯拖着长长的蛇尾,从黑暗里显露出身影。

“砰……”

重物落在地面的声响沉闷短促,鲜血顺着身下的伤口流淌,门外传来敲门声,前来清理的管家在莫尔菲斯回应后走了进来。

地上的身影毫无声息,管家目不斜视地拖着尸体向外走去——这个亚裔外表的男仆是最后一个“耗材”,好在莫尔菲斯少爷已经恢复了理智。

管家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作为世代服侍阿斯顿家族的忠实仆人,他见识过太多鲜血与秘密。在这个阴森偏僻的山庄里,诅咒缠绕的阿斯顿成员为了能够活下去,不惜做出任何疯狂的举动。

当然,也包括信仰某些邪恶的存在——管家面无表情地掠过一旁被关押在特质笼中的羊首恶魔,化作原样的它睁着猩红残忍的眼睛,即使锁链穿透了它的四肢,也依旧不断发出低吼。

第一次见到恶魔的老管家经过它时吓了一跳,习惯后倒能稍稍分点神,心里嘀咕着这头恶魔倒像是没有经过教化的无脑野兽。

地下室的大门入口传来沉稳、均匀的脚步声,庄园主人的面容出现在管家视野里,他微微低头,道:“先生。”

银灰色的发尾在余光里掠过,家主的声音平稳漠然地问道:“莫尔菲斯最近怎么样了?”

“莫尔菲斯少爷今天的状态比昨天要好些,已经恢复意识了。”他恭敬地回着,心里却想起莫尔菲斯少爷的模样,不由叹息。

明明莫尔菲斯少爷已经平安度过成年了,却还是变成了这副模样……

老管家并不能得知芬尼安与莫尔菲斯之间的冲突,只以为是曾经没在莫尔菲斯身上发作的家族诅咒只是延迟了时间。

这仅仅是老管家对于芬尼安的某些说法进行的部分猜测。

芬尼安瞥了眼思绪有一瞬间发散的老管家,他知道这个忠诚的老人在想些什么。老管家年纪大了,心也软了,看在他数十年来兢兢业业的份上,他便按着对方所想的那样解释几句。

芬尼安的目光在紧闭的密室里稍稍停留两秒,然后又落在笼中的恶魔身上,心里忽地嗤笑了一声。

——毕竟,老管家也不会想到,他从小带大的孩子身体里藏着恶魔的一部分灵魂。

否则阿斯顿成员无一幸免的诅咒怎么会在莫尔菲斯的身上失效,还不是因为他体内潜藏了数十年的恶魔灵魂。

芬尼安看向笼中眼神如同野兽般鲁莽混浊的恶魔,他可是还记得,数十年前的那一晚,对方那双充满恶意与理智的眼睛——一如那晚硬生生撕开了他的皮肉,从腹部爬了出来时与他对视的那一眼。

仅是一眼,他便认出了这个孩子体内的灵魂属于恶魔。

虽然在之后的日子,那双冰冷的眼睛从未再出现过,莫尔菲斯的表现也如正常孩童一般长大,但芬尼安始终却没有放下警惕。

直到现在,芬尼安抓住了恶魔——看着它陌生狰狞的眼睛,芬尼安可以彻底肯定,它缺失了一部分灵魂。而那部分灵魂,一直藏匿在莫尔菲斯体内,不知何种原因再也未出现过。

第115章

“咳咳咳……”

原理图一把扯下头上的仪器, 狼狈地从休息舱里爬出来。

死亡的恐惧还在他的脑中徘徊,只是原理图也没能想到,自己才靠近【莫尔菲斯·阿斯顿】便死亡掉了线——记起杀死他的游戏BOSS, 那个人身蛇尾的男人,原理图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濒死的后遗症让他趴在休息舱边缘一阵干呕。

一旁的工作人员连忙迎上来,手忙脚乱地递上事先准备好的呕吐袋:“原先生, 您还好吗?”

原理图摆了摆手,另一位医疗人员则迅速打开随身携带的医疗监测设备,为他检查此刻身体的各项状态。

在第一部游戏运行不到半天便发生重大bug,同时负责所有恐游运转的第三代智能ai亚修疑似中了超级病毒,毫无征兆地陷入休眠状态后,他们便尝试着将bug进行修改,对游戏进行关服维修。

然而这一切都属于无用之功,无论技术人员如何加班加点,费劲心思,也无法对亚修管理的游戏进行任何一点改动——

投屏上,一只机械巨眼静静呈现,设计师给ai特别设计的废墟风外表泛着金属的光泽,然而它眼皮低垂,仿若陷入了无尽的沉睡——它虽然陷入了休眠,但它所掌控的游戏却依旧有条不絮地运行着。

公司的恐游在星网上的讨论度如野火般蔓延,开发团队这边也如被火烧着了般,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劲地想办法抢回操控权。

在《黑雾镇》发布后, 《异变》紧随其后,相隔不过短短一个月便发布到了星网上,同时还有宣传片与热点投放——但这一切无人操控,而他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游戏上线,星网上的官方号如诈尸般发布动态与宣传。

终于,在《山庄》发布前,他们发现,亚修的数据与该游戏BOSS深度融合,疑似失去了记忆成为NPC,便马不停蹄地制作出唤醒亚修的“钥匙”,准备利用游戏时不时出现的小bug,找个人送到游戏内部。

而这一人选,原理图毛遂自荐,带上设备躺进了休息舱——

其实原理图很不耐烦,他冷眼看着开发组的这群家伙上窜下蹦,费尽心思也不肯销毁这个ai ,心里的烦躁都快溢出来了。

他早便看不惯这群人对亚修的盲目依赖——在原理图看来,这一切混乱的源头正是他们过度信赖技术而忽略了最基本的风险把控。

以前在总部的时候还好,原理图负责的项目和这些人不搭架。但现在,他被调到这里,看似升官实则被贬。

作为负责人,事情再不解决倒霉得还是他,原理图便强硬地决定自己作为那进入游戏的人选,接近游戏BOSS唤醒亚修。

《山庄》这部恐游的地图范围极大,原理图作为一名黑户降落在一座小镇上,若不是知道游戏剧情,他怕是连山庄的位置都找不到。

但好在他进入的时间很巧妙,正好是山庄招聘新仆人的时候。原理图找机会混入应聘队伍,很快便成为了负责打扫餐厅的仆从。

在餐厅里,他见到了目标BOSS莫尔菲斯·阿斯顿,以及,一个十分眼熟的NPC 。

原理图瞥过莫尔菲斯,视线落在那个曾在《黑雾镇》里当过BOSS的“母亲”、《异变》里做过主角妻子的NPC身上。

少年模样的NPC漂亮稚嫩,听着身旁BOSS孜孜不倦的追问,烦躁地推开椅子跳下桌,像只飞鸟一般消失在楼梯上。

原理图的目光从他消失的身影上收回——而现在,这个名叫阿诺的NPC,又在这部未发行的新恐游《山庄》里,成为了BOSS的养弟。

【他似乎总是拿些暧昧旖旎的人设。 】

被强迫嫁于杀子仇人的貌美夫人,陷于数名畸形异变体之中的研究员……以及无知懵懂、耽于情爱的美丽少年。

原理图还记得《山庄》关于他的部分剧情。

这个从小生长在偏僻山庄里的孩子,被父亲与哥哥觊觎着长大,然后被父亲引诱,哄骗交缠,于一次意外中被另一人撞见,父子两人自相残杀相继死去,只留下他与唯一的仆人。

——从BOSS与这个少年NPC之间的互动中,原理图便已经窥视到了些隐秘扭曲的气氛。

【莫尔菲斯·阿斯顿】,也便是亚修。

他蠢蠢欲动着,指腹有意无意地划过少年润红的唇角,眼神粘稠。

但他还在克制。

碍于庄园里的另一个主人,他的“父亲”。

原理图有些费解。

——亚修,这个ai到底在想些什么?

它真的是中病毒了吗?

可阿诺这个NPC的存在却又有些说不通。

就连开发组也无法干涉的游戏,除了亚修,无人能给多个游戏里设置同一个NPC。

安静的空间里,手腕处贴片连接的医疗监测设备随心脏的跳动,有节奏地闪烁着幽蓝的光。

一旁的医疗人员抽出一管血,为他解开设备贴片后轻声道:“原先生,这血样我们拿去加急检测,看看有没有异常,待会您还需要要去趟检查室,做个全面的神经系统检查……”

原理图略微烦躁地点了点头,起身向检查室走去,这期间他的脑袋里一片混乱,一直在思考着亚修与NPC 。

直到接到会议消息,走进会议室后瞥见大屏幕上紧闭的机械巨眼,原理图心头一跳,脑中忽地升起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

或许那群脑子有问题的技术人员说对了一件事,智能ai真的中了超级病毒。

男人的后背不由泛起了丝丝寒意。

——它爱上了一个NPC。

……

……

地下室里,芬尼安冷淡地瞥过蜷缩在角落里的莫尔菲斯。

他虽然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但芬尼安对他并多少感情。

比起一个不知是恶魔还是什么东西的子嗣,他更期待由阿诺夜夜浇灌的卵蛋。

如果孵化之后,它会是人形的模样,且能取得那个孩子的喜爱——芬尼安不介意一直养着它。

“你的腿养好了吗?”

他忽地开口道。

阴影处的身影动了动,粗长的尾巴窣窣拖动,露出身下湿粘的血污。

干涩沙哑的声音仿佛指甲划过玻璃,令人不禁皱眉。

“差不多了……”

莫尔菲斯慢吞吞地道。

在黑夜里稍稍散发着光亮的眼瞳缓慢地眨了两下,他有些想念他可爱的珍宝了。

变成怪物后,他的身体比自己所想象的充满力量。

混浊潮湿的空气中,莫尔菲斯竟然还能从中嗅到芬尼安身上夹杂着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味道。

甜滋滋的,属于阿诺的气味。

莫尔菲斯的鼻翼缓缓翕动,贪婪地嗅着那缕淡淡的香气,朦朦胧胧,若有若无,似香甜的梦一般。

颀长的身影从阴影里滑了出来,他扭动着□□的蛇尾,彻底露出整张面貌——莫尔菲斯的短发有些长了,银灰色的发丝落在肩上,形象气质较半个月前森冷阴郁了许多。

他的模样与芬尼安更相像了。

如若不是莫尔菲斯的头发还要再短些,两人站在一起,几乎如出一辙。

芬尼安眉微不可查地动了动,他不喜欢莫尔菲斯这副模样,与他长得太像,让人分不清,特别是某个糊涂的孩子。

他顿了顿,皱起的眉缓缓抚平,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阿诺很想你,我跟他说你腿摔断了,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修养。”

年长者的语气温和,叫人完全看不出心中的涌动,一副宽容慈父的姿态,仿佛莫尔菲斯这副凄惨的模样不是他造成的。

“既然已经恢复了,那便上去吧。”芬尼安微笑着,“记得把自己收拾一下,头发剪短些,半个月的时间长不了这么快。”

他细心叮嘱着,似乎真的在担心对方,然而银灰色的眼睛里却是一片漠色。

而同样的,在“父亲”的对面,成年的孩子眼中同样是一片冰冷。

虚伪,令人作呕。

莫尔菲斯也不喜欢他这副模样,骗得阿诺满眼信赖。

他淡淡地回应:“我知道了。”

纵使在憎恨对方,莫尔菲斯还是按捺下心中的杀意。

等待。

不要心急,再等待一段时间,等他做好十足的准备,等他杀了芬尼安·阿斯顿,然后告诉阿诺,“父亲”生病死了,今后只剩下他们俩人生活——

阿诺,他可爱的弟弟,由他带回来的珍宝……他本该就属于自己,被哥哥带回家,被哥哥抚养长大,成年后再成为哥哥的“新娘”。

只是中途出了点差错。

莫尔菲斯阴恻恻地望着身前人的背影,被蛇尾影响的大脑充斥着嗜血与躁动。

他轻微晃了晃脑袋,眼里的血色稍稍退去。

没关系。等芬尼安死后,他的阿诺依旧只属于他。

——————

卧室里,阿诺晃了晃脑袋,察觉到那个不是玩家的外来者消失,心里淡淡的警惕感逐渐消散。

奇怪的家伙。

现在还不是游戏开始的时候呢。

他颇为苦恼地皱起脸,游戏出现疑似偷渡的“坏人”,这是该NPC管的吗?

阿诺又晃了晃脑袋,身前悄无声息地落下一片阴影,一双手落在了他衣领散开裸露的锁骨处,动作有意识地放轻些摩挲,然而粗糙的指腹依旧把那处细嫩的皮肤磨得生红。

阿诺下意识嘶了一声,向后缩了一下身体。下一刻,身前传来男仆淡淡、冷静的声音。

“小少爷,这是什么?”

第116章

“小少爷,这是什么?”

他的手放在阿诺颈下的吻痕上,缓缓地问道。

阿诺回过神来,被对方鬼魅似的动静吓了一跳,一巴掌打开了西拉斯的手,表情不善地瞪他:“西拉斯!你好大的胆子!”

“谁让你进来的?!”

阿诺没收着力道,被打落的手背赫然出现一道红痕。

听到质问,男仆顿了顿, 慢吞吞地道:“先生让我来喊您起床。”

芬尼安确实吩咐了他喊小少爷,但只是让他敲门询问一下,并没有让他进卧室。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想与小少爷更近些。

西拉斯收回了被打红的手,外表沉默,心里默默地想着:他只是想照顾小少爷。

小少爷每日起床都是要人亲手照顾的。

既然莫尔菲斯少爷不在,先生有事要忙,那总得有人照顾小少爷。

西拉斯仔细观察过小少爷的衣服,多是繁琐的样式,上面有很多蕾丝与绑带,小少爷一个人是穿不上的。

他是阿斯顿的仆人,他有责任照顾小少爷。

阿诺并没有怀疑西拉斯的话, 只是犹疑地看了眼对方——他总觉得芬尼安不是这个意思。

但“父亲”的命令是最重要的。

只是一瞬,阿诺便把那点犹疑抛到了脑后。

每晚的活动便已经够累了, 他拿不出多余的心思去猜测无关紧要的事情。

更何况只是触碰而已, “父亲”与“哥哥”做的已经够多了。

阿诺仅仅只是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于是便像往常一样把枕头砸向对方, 气愤地喊人出去。

柔软的枕头砸在西拉斯的脸上,带着小少爷身上隐秘的香气,淡淡的,抱在怀里像是抱住了小少爷的身体。

男仆迟钝地应了一声,抱着枕头的手下意识收紧。

但他还没有离开,而是望向小少爷起身的背影,“小少爷,需要我帮您穿衣服吗?先生为您准备的新衣服看起来都很繁琐。”

昨天被恶魔弄脏的衣服连带着衣柜,一整个全部换成了新的。

“不需要!快点出去!”

西拉斯心里生出淡淡遗憾,抱着枕头离开了卧室。

站在卧室门口,出门便见到了庄园主人的身影。

芬尼安轻飘飘地瞥过仆人怀里的枕头,“小少爷醒了是吗?”

西拉斯避开男人的眼睛。

“是。”

姿态优雅的先生眼底泛起轻微笑意:“一醒来就闹脾气……”

他上前越过西拉斯,在屋内小少爷的气恼声音中不紧不慢地敲了敲房门,“出去!我不是说了吗……”

“怎么了宝宝?一觉醒来这么生气,现在已经是中午了,还没睡够吗?”含着笑的声音擦肩而过,仆人低头的余光里只能看见屋内遗漏出来的一点阳光,紧接着便随着房门的闭拢消失在眼前。

“父、父亲……?”

“当然是父亲了。”

先生的嗓音里就像是含着蜜糖一般。

下一刻,西拉斯便听见了小少爷一瞬间软下来的声音,细细绵绵、甜甜蜜蜜地喊着先生“父亲”。

虽然看不见屋里的模样,但西拉斯仍然能想象出此刻小少爷的表情。

那一定是柔软的。皱着漂亮的脸蛋,不是面对他时的那种横眉冷对,而是一种娇气又依赖的表情。

嘀嘀咕咕说着仆人的坏话,然后在先生的几句安慰下又露出高高兴兴的笑脸,对着男人伸出双臂,亲昵地坐在对方怀里,等待着他为自己挑选今日的服饰亲手穿上,打扮得漂漂亮亮,像个精致人偶般。

但今天的西拉斯停在了原地,等待了许久也没能听见小少爷对自己的抱怨。

西拉斯的眼中露出些许迷茫,小少爷不生气了吗?

为什么没有提到他?

……

……

屋内,阿诺一看见芬尼安,眼睛便下意识地往年长男人鼓囊囊的胸口瞄,被对方抓住视线后脸蛋又忍不住泛红。

“怎么?阿诺以为是谁?”

“父亲”的嗓音里含着笑,声音低哑,眼中丝丝绵绵的情绪就仿佛细钩子般,勾得意志绵软的少年红扑扑着脸,不敢再看他。

他上前了些,站在床边,“阿诺以为是莫尔菲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