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90(2 / 2)

若是城主要在城内找一个人,除非那人彻底改头换面,否则不存在找不到的问题。

现在他正要结丹,要是心里压着这件事,结丹失败了可怎么办?

牧封川心中一定,整肃表情,将那个骗子的形象细细道出。

“若是寻不到就算了,说不定对方在赶海前已经离开吉安城。”

毕竟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又似乎有两手卜算能力,如果推算出会被报复,肯定早就跑了,因此他也没抱太大期望。

万城主一拍胸道:“小事一件,贤侄放心,只要他还在城里,定然逃不出我的掌心。”

心头最后一丝挂念放下,牧封川走进密室。

密室很大,足有两三百平,空空荡荡,除了一蒲团一长桌,再无其他家具。

牧封川走到桌前,取锅点火,开始此次闭关最重要的一步:做蛋。

为了效率,他选择水煮蛋配各种蘸料,每天一日三餐都不止,只要能吸收,就不停吃吃吃。

平心而论,纯粹灵力形成的龟蛋味道是真不错,不过,任谁连续吃上一周,也会见着那白白的水煮蛋就想吐。

最后,牧封川又做了十多次蒸蛋,还细细加上虾仁或者肉臊,才算顺利把那些蛋咽下去。

吃到第五十或者五十一颗时,丹田已经被半固化的真元塞满,牧封川脸色一变,瞬间收起所有餐具,原地盘坐,全部心神都放在丹田之中。

灵识控制着丹田中的真元搅动,像是搅拌面团,他必须让真元全部压缩,彻底固化,凝成一颗金灿灿的金丹。

伴随着这个过程,丹田传来阵阵刺痛,牧封川微微蹙眉。

他没发现,袖口处,小小的木偶飘出,无声落在桌面,与他眼部齐平。

绿色的人偶凝视牧封川隆起的眉心,在光线昏暗的密室中,显得阴森诡谲。

晏璋抬起比手指还细的右手,眼眸满是挣扎迟疑。

动不动手?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以牧封川修行速度,按梦境呈现,要不了多久就能与自己并肩,到时候他如何控制住对方,取代飞升?

金丹一成,元神萌生,魂魄浑然一体,除了此刻,以后任何时候,都有被发现的风险!

他不会伤害牧封川,只是想看看,到底为何对方能够飞升,他却百般求索不得。

牧封川说过,自己不愿飞升,如此,何不把机会让与他这位师尊?

他会一路护持,必不令他遭受梦境中的磨难,也会为他留下诸多珍宝财物。

牙签般纤细的手指朝牧封川眉心靠近,忽而,牧封川眼珠一转,人偶僵在半途。

约数分钟,周围灵力依旧朝牧封川灌注,牧封川也双眼紧闭,毫无睁眼迹象。

他额头鼓起青筋,薄唇紧抿,毫无血色,看来就算到了结丹门槛,却也不是一帆风顺。

晏璋看了半晌,眼中情绪渐渐沉淀在深处,浮于表面的,又恢复以往沉静无波。

木偶嗖的一下蹿回衣袖,好似从未出现过。

密室中,牧封川艰难调运丹田真元,终于,原本老鼠拉龟般的真元,在他不懈努力中,圆滑且流畅转动起来。

他眉头一松,感觉一股奇异的力量将他的意识拉入漩涡正中,随着真元被旋成一团,一种被保护被包裹的安全感从心底涌出。

牧封川知道,到了这里,才算真正迈入结丹,只要继续打磨真元,令真元固化,金丹既成。

他嘴角扬起,全部意识灌入其中,再也无法注意外界一丝一毫的动静。

第86章 胆小如龟 龟龟怕死所以命长

六月烈日如火, 紧闭一个月的大门打开。

牧封川走出密室,抬首看向天上的太阳, 炽烈的阳光照在身上,周身顿时浮起一道灵光,令温度变得舒适宜人。

这并非他自己运功产生,而是结丹后,肉身洗髓,自然而然蕴含了一定量灵气。

对于修士来说,身体也是最重要的法宝,在不断的锤炼修行中,将会越来越圆满, 直至最后经天雷洗礼,羽化登仙, 彻底脱离凡人该有的衰败老化。

“冰肌玉骨,寒暑不侵,这就是古人畅想的绝世美人吧。”

低喃一句,牧封川莞尔一笑。

要是绝世美人都是结丹修士,那因美人而起的争端, 只可能是美人随手拨弄的戏剧,反正, 他要是带着这身实力穿回去, 不说呼风唤雨,随心所欲还是容易的。

想到这儿,牧封川摇了摇头。

回去干嘛, 除了先进的科技能带来一点儿留恋,那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值得自己向往的地方,而科技的便捷, 在他成为修士后,除少数娱乐方面,其他也皆有替代之法。

“殊途同归,这便是为何天极界还至今处于农耕社会吧。”

牧封川长长伸了个懒腰,转动脖子,和上辈子总是肩颈酸痛、嘎吱作响不同,而今他浑身舒畅,前所未有的健康。

所以,不必多想。

闭了闭眼,或许是结丹期间的幻境干扰,他才总是回想那些应该被扫入尘埃的过去。

据说,天劫异变前,结丹也有小雷劫,然而随着飞升雷劫变化,结丹天劫也改成了心魔幻境。

可惜,天极界心魔遇到牧封川这种穿越者,不知是不是水土不服,反正,除了让他多些感慨,半点儿没迷惑住他,倒是让他对着幻境指指点点,耽搁不少。

牧封川出关没有刻意隐瞒,很快,便在城主府仆从带领下来到正堂。

“恭喜贤侄,若是现在将消息放出,贤侄怕是立刻名满东洲,如何,可要我代为传播?”

万城主声如洪钟迎上来,张开双臂,笑容满面。

然仔细一看,对方眼眸中还残留一丝惊骇。

牧封川嘴角一抽,拱手一礼道:“多谢城主好意,实在不必,还是等日后突破更高境界再说吧。区区结丹,弄得声势浩大,不免轻狂。”

万城主面容一阵扭曲。

牧封川一瞥他脸色,念头一转,道:“如今东洲不平,我又孤身在外,还是低调点儿好。”

这个说法顿时获得万城主认同,只是听“孤身”二字时,脸部肌肉又是一抽,口中只哈哈尬笑,说不出话。

牧封川按例寒暄两句,道:“我出关前摆脱城主找的人,不知可有回音?”

“这……”

今日两人可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万城主目光闪烁,牧封川一瞧,顿时明白结果。

“若是没找到也罢,之前是我一时狭隘,而今心境突破,已不甚在意,倒是麻烦城主费心一场。”

万城主闻言松一口气,道:“不费心,只是没帮上贤侄,实在惭愧。”

瞧他模样,应当是真花了不少心思,牧封川思量着,那个碰瓷的神棍莫不是真走了?

不过,正如他说,境界突破,带来心情变化,令他再回想那十块灵石,虽还有些郁闷,却已不萦于心。

他提出要去看看那只能源源不断生产经验包的神龟。

这件事,万城主早有准备,此刻一口答应,甚至迫不及待就要带牧封川前往。

牧封川好奇道:“城主不提前给那位神龟前辈打声招呼?”

那可是九品神龟,就是不提其神奇功能,也相当于人类修士的炼神后期,比万城主还高出两个小境界,怎么看万城主模样,好似他才是主导者?

尽管一般灵兽与人类之间,都是人类为主导,可那是人类修为更高。

牧封川有楼飞那样的朋友,也算兽峰常客,灵兽对实力比自己弱的修士是什么态度,他再清楚不过,更别说万城主和与神龟定下约定的初代吉安城城主,已经隔了数代。

万城主脚下一顿,苦笑道:“等贤侄去看就知道了。”

牧封川闭上嘴,随着万城主左转右拐,出了城,来到城后方一处不到百米高的断崖下,崖下有一个山洞,无任何遮挡。

牧封川吃了一惊,神龟不是吉安城隐秘?就放在这样毫无遮拦的地方?

他一路往里走,以为路上会布下禁制,却发现依旧畅通无阻,通道微微朝下,走了大约十来分钟,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溶洞出现在眼帘,同时,数十只海龟挤挤挨挨浮在水面,把牧封川眼都差点儿看花。

“这是、神龟子孙后裔?”他瞪大眼,指着面前众龟,猜测道。

毕竟,这些龟也长得太像了,连大小都区别不大!

万城主一摊手,道:“并非如此,这些海龟都是神龟大人平日从各处寻来,与他近乎一般无二。”

什么意思?牧封川张张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然后,他便在万城主的解答中,了解这名极其能活的神龟,为了更长久苟下去,做了那些令人迷惑的操作。

这只七千岁的海龟,并没有像其他妖兽那样,随实力增强拼命壮大自己的体型,而是一直令自己保持在与普通海龟差不多大小,这样便能顺利隐藏在众海龟中,一点儿不起眼。

加上龟类自带的敛息天赋,即便万城主,也没办法在这群海龟中找到他。

然后,这里没有任何禁制,也是对方要求。

“此处溶洞与海相通,如果有危险,可以瞬间打破石壁,到时候数十只海龟出逃,除非一下子全抓回来,否则逃脱几率极高。”

再说,越是防守严密禁制周全的地方越容易引入怀疑,这样大大方方畅开,就是有人闯入,也只以为是城主爱龟,特意养了许多,半点儿不会联想到其他。

至于还有平日基本不现身相见,城主要找他,都只能当着数十只海龟喊话一类,万城主随说得含糊,牧封川却也能领会。

听对方意思,既然日后要与归元宗合作,他便将这件事告诉牧封川,也是为了让牧封川帮他解释一二,不然归元宗来人,见不着神龟,还以为他故意藏匿呢。

说完,万城主退出溶洞,只道牧封川想说什么,直接喊,若神龟想答,自然会将声音扩散在洞中。

脚步声远去,离开前,对方还贴心给牧封川布置了一个隔音结界,可看着眼前一群海龟,牧封川当真槽多无口。

他真不是在驴我?

要是神龟压根不在,是不是就可以说对方不想搭理我?

本来牧封川是要将晏璋唤醒,帮他问飞升一事,可看着满地爬的海龟,他实在无法想象晏璋扯着嗓子喊的模样。

尤其要是无人回应,越发尴尬,简直会让人把目击者都灭口。

“让我先瞧瞧,到底有多类似。”

轻柔的声音在溶洞中回荡,不断叠加,渐渐大得好似有人在喊。

牧封川一惊,下意识扫过在场海龟,发现都无动于衷,顿时松了口气。

不对,我松气干嘛,这样越发找不到目标啊!

他眼角一抽,忙一个个海龟摸过去,甚至以灵力探查。

一只、两只、三只……转眼,全场海龟就被牧封川摸了个遍,却硬生生没发现任何异常。

“难道是在底下?”

他视线落到水潭深处,此处为海水,证明确实与海相通,如果那只胆小怕死的海龟早就顺着水流跑了呢。

“七千年,怎么不分点儿脑子长胆子上,人说胆小如鼠,可没说胆小如龟。”

牧封川嗤笑一声。

忽而,一道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在洞内回荡:“小子,知道老夫活了七千年,还不知道放尊重点儿,等你到老夫这年纪便知,什么都没活着重要。”

“等等,你一个人类,活不到七千岁,哈哈,等你死了,老夫还能活呢!”

“你在这儿!”牧封川惊得一跳。

没想到这只海龟真能伪装得分毫不漏,还会嘲讽他,牧封川顾不上生气,大喊:“既然你想一直活着,那你知道怎么飞升吗?天极界到底发生了何事,让天梯断绝?”

声波层层扩散,水中海龟们似乎被吵到,开始划水下潜。

牧封川担心这只怕死的海龟也跟着潜水,连忙道:“你先回答我,别潜水啊!”

“飞升,你一个刚结丹的修士,操心什么飞升,我……咦,等等,你身上的气味?”

我什么气味?

牧封川抬起胳膊一嗅,莫不是之前杀鱼沾的鱼腥味还没散?

就在这时,一只海龟在龟群中逆流而上,慢悠悠爬到牧封川跟前,抬起脑袋一晃,道:“不错,你身上有源血的气味。”

第87章 飞升之秘 我成唐僧肉了

“源血?你是说坎水介虫?”

牧封川迅速反应过来。

半年前, 他查遍所有能找到的,关于那名令万血魔蛊现世的魔头资料, 从中得到了“源血”二字。

可惜,除了似乎他不知从何听来的这两个字,加上又与万血有些类似,根本无法断定,是不是随口一说,又或者另想的别称。

牧封川本来都快忘记,没想到在这儿,阴差阳错,居然又一次听到了这个词汇。

他低头凝视这只贪生怕死的神龟, 微微眯眼,装作不经意般问道:“你也知道这东西?那你可知它从何而来?”

花壳大海龟摇晃着脑袋, 没有继续如之前那样,把声音扩散到整个洞窟。

他慢悠悠道:“小子,你想哄我,坎水介虫是你们人类的叫法吧,哼, 连东西都搞不清,自然更不可能知道源血的真正作用。”

牧封川嘴角一僵, 扯起一个笑容, 忙蹲下身,与神龟视线齐平,伸出右手碰了碰对方爪子。

“您既然愿意现真身, 应当不是为了嘲讽我,这样,不如我们开诚布公, 各自说出各自要求,您看如何。”

牧封川语气十分诚恳。

一只寿命七千多年的海龟,如果不是将脑子都用在苟命上,的确会有远超常人的智慧,与其大家兜圈绕弯,浪费时间,不如开门见山、利益交换。

他相信,对方主动对他说这些话,也是因有利可图,不然为何平日懒得搭理万城主呢?

都是聪明人,就别指望忽悠对方了。

神龟喉咙发出咕噜的气泡音,牧封川没养过海龟,无从辨别这种声音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甚至真正的海龟,可能根本无法咕咕叫,毕竟一般海龟也没法口吐人言。

一人一龟沉默对视,数息后,神龟叹道:“这年头,人族尽是你这种小机灵鬼,环境险恶,龟生艰难,我还是回大海缩着吧。”

说完划动四肢,就要掉头。

牧封川一怔,顿时哭笑不得,忙一手按住对方,口中道:“别、别,您想要啥,直说便是,您说出来我才好考虑啊!”

这只海龟现在也有归元宗一部分,万一跑了,不光没法给万城主交代,还白费他斗法一场,牧封川险些要召唤晏璋,硬留此龟。

还好,神龟也只是装装样子,顺势往地上一趴,道:“我一个老人家,哪能承这么大力,快快松手,放我起来。”

牧封川眼皮直跳,抬起手,只是暗地时刻注意对方动向,虽然几率很小,可万一真溜了怎么办。

又是一阵无言沉默,海龟出声道:“既然你对我有疑虑,不如我先将源血是何物告知于你吧。”

牧封川心头一跳,思忖片刻,点点头。

源血,其实是只有少数妖兽中流传的说法,这些妖兽无一不是寿命悠长,然而即便他们,也很少见到源血出现,这是世界之血,也是生命的源头。

“世界还流大姨妈?”牧封川忍不住道。

神龟一愣,不明白他是何意,牧封川一咳,赔笑道:“您继续说,别管我。”

有修真者的世界,估计和他上辈子世界很大不同,会流血也能理解吧。

神龟一点头,温吞道:“整个世界的生命信息,都会记录在源血里,体现在外,便是数不清的虫豸,或许,人族就是这样把它误解成介虫。”

“源血十分神奇,会挑选有缘人,没有机遇,谁取得此物都无法利用,我活了七千年,还没亲眼见过源血呢。”

他昂起头,扫视牧封川,低声道:“看来你小子有些运道,说不定日后能成大事。”

牧封川嘴角一抽,丝毫不为他好话所动,口中道:“就这?”

某宝卖货说明都没这么简略吧!

你至少告诉我到底有什么用啊!

“小子就是没有耐性,源血甚少出世,我也没真正见过,哪知到底如何。”

牧封川一脸崩溃。

他将那名把源血闯出名头的魔头事迹道出,如果说就是那般用法,牧封川宁愿,这东西还是继续被无视下去吧,他可不想发疯。

不过,好消息是,神龟摇头鄙视了对方的简单粗暴,他想了一会儿道:“我记得传承中提到过一点,我想想,活太久,这些不重要的东西都被我放最下面了……哦,找到了,你可以配合五彩石试试!”

五彩石?

牧封川长大嘴,眼睛一瞪,他也要补天不成?

天极界也是有五彩石补天传说的,只是女娲换成了一名大乘修士,在传说中,那名修士靠补天功德位列仙班,成了仙界仙君。

不过,这种故事也就在凡人中流传,以牧封川了解,修真界其实不怎么相信,或许是因为他们知道,天真破了洞,再厉害的修士也补不好。

神龟瞧他表情,道:“不是让你补天,是锻体。“

牧封川霎时脸色大变,比刚才还难看,他才牙缝里吼道:“你想我死啊!”

死啊死啊死啊……声音反复回荡,溶洞终于只剩一只海龟,其他全部下潜,泡都不冒一个。

话说无论古今中外,总有人类不甘寂寞热爱作死,这一点,即便成了修士,也无法改变。

那些新鲜的功法,某些灵物稀奇古怪的,说不定就是哪个修士灵机一动,亲身尝试得来的成果。

其中,五彩石锻体,算是一个惨痛案例,折的还是一名真人。

天极界五彩石并非一种石头,而是取五种属性的极品矿石炼制而成,因世界由这五种基本元素构成,五彩石在许多地方都有妙用,曾经一段时间,属于风靡修真界的灵材。

然后,就有一位大聪明,觉得人体自成世界,也是五行俱全,既然如此,何不能用五彩石锻体,令体魄更加坚实,可肉身扛天劫呢?

这位真人不光思想快人一步,行动也快人一步,认为自己想出这样绝妙的主意后,他谁都没有告知,默默炼制一堆五彩石,开始了自己的锻体之路。

然后,直到众人发现他迟迟不出现,打开洞府,在其中寻到他所做笔记,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总之,这名真人完成了自己的愿望,他的身体也的确拥有了五彩石般的坚硬特质,只不过由血肉之躯变成了石躯,元神也困在身体中不得而出。

最后没办法,大家替他打破身躯,救出元神。

然而没了身体,元神又在密闭环境困守太久,最终,这名真人寿命耗尽都没突破,成为后世修者教育弟子不得妄自行动的一个实例。

总之,五彩石锻体不是没有先例,牧封川可没兴趣把自己变成石头人。

神龟听得一愣一愣,想来以他的个性,如何也想不通世上居然有如此作死之人,就是想尝试,也不一定要自己上啊,没看他老龟捉了一堆海龟当自己替死鬼呢。

不过,一名不认识的修士死了就死了,重要是,牧封川得信他的说辞啊!

他高高昂起头,语速近乎和普通人差不多。

“小子,你不一样啊,你有源血,用五彩石锻体,绝对不会出差错。”

“哦?你发誓?”牧封川眼一斜,睨他道,“刚才你还是想了半天才记起来,这么些年,谁知道有没有记错。”

“我老龟怎么可能记错!”神龟急了,绕着牧封川转圈,想证明他还没到老眼昏花忘性大的时候。

牧封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面上还一副不信的模样,直到对方转出残影,冷不丁道:“那你可知道天极界而今为何不能飞升?”

“因为源血啊!”

此话一出,一人一龟同时顿住。

牧封川眉头蹙起,弯下腰,他没发现,自己袖子,一只小手紧紧勾住布料,一丝绿色从袖口边缘露出。

神龟叹了口气,道:“源血为世界之血,不是世界出了问题,如何会有血流出,我不清楚到底问题在哪儿,可天极界不能飞升,根源定在本界。”

这话,说了相当于没说。

牧封川嘴角一撇,数千年,无数真人都没找到原因,他不认为自己就能找到。

沉默数分钟,牧封川道:“说了这么多,你想让我干嘛?”

他才不相信这只老龟是日行一善。

神龟嘿嘿一笑,道:“我在这儿过太多年,现在天极界越来越躁动,老龟我感觉不太好,如果你要走,记得来捎上我。”

牧封川一眨眼,什么意思。

却听神龟继续道:“老龟我其他不行,就保命之术还值得称道,你有源血在身,我又从你身上看到一丝生机,若此界剧变,你便是唯一能脱身之人。以你我今日这番因果,我不求多,只要你飞升之时,和我签个平等契约就成。”

平等契约有紧密也有宽松,全看两方协谈,以牧封川与神龟关系,对方只想搭便车,当然是那种最简单的。

而牧封川注意点却不在契约,是在另一件事,他惊道:“你搞错了吧!现在天极界没法飞升啊!”

“其他人不行,你可不一定。”

神龟不高兴了,他的眼光怎么会错,不然,能在数千年前赖上初代吉安城城主,吃吃喝喝这些年?

他一副只有这一个要求的模样,牧封川略微迟疑,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反正空头支票,不到他飞升的时候,谁管能不能兑现。

眼见对方转身后退,就要下潜,混入一群海龟之中,牧封川忽然道:“如果不是我,其他人想飞升,该怎么办?”

他紧紧盯着远处大乌龟,简直比确定自己飞升时还紧张。

海龟扑通一声扎入水中,只有声音在岸边回荡。

“取走你全部血液,再夺取你的命格蒙蔽天极,大约能成吧。所以,你一定别让人知道啊,不然老龟我还得去找第二个人做交易!”

牧封川一顿,从胸口到后背一阵冰凉。

第88章 我真渣啊 谁在败坏我名声

闭关耽搁一个月, 吉安城外的海兽要么散去,要么变成了材料。

牧封川告别万城主, 踏上回归元宗的路程。

下船上岸,就在要往回走时,他忽而心中一动,换了方向。

犹记得,金庭秘境中,他遇到一名散修来自展白城,而展白城附近,似乎正好有一座不小的赤流石矿。

赤流石是常见的火属性矿石,其中偶尔伴生赤焰石, 和主矿相比,伴生矿赤焰石则是上品矿石, 十分难得。

牧封川手里还有一块青精石,只要加上赤焰石,炼制五彩石便是五缺三。

“我就收集着试试,绝对不拿自己的小命去尝试。”

他低声嘟囔,心安理得调转方向。

也是凑巧, 晏璋那边似乎在关键时刻,这几日常呼叫不应, 便无人管他完成任务后迟迟不归。

结丹后, 御剑速度暴涨,不到一日,便落在展白城门口。

本以为要废些功夫才能找到展宜朱, 却不想,一打听展家,好似城内人都知道。

牧封川来到展府门口, 门卫入内通传,没一会儿,一道身着红衣的倩影便如奔腾的焰火般蹦了出来。

“牧道友,快快请进,宜朱等候多日了!”

展宜朱笑容满面,高声说着,上前一把拉住牧封川胳膊,态度亲热将他引进大门。

牧封川整个人几乎是被扯进去,瞧着展宜朱脸上咧开的嘴,硬生生看出一丝狼外婆的感觉。

不行不行,人家是热情好客,怎么能这样恶意揣测。

他并不怕展宜朱在里面摆了鸿门宴,不说自己现在已然结丹,整个展白城都没几个能打过他,就是他的身份,除非失心疯了,展家也没必要坑他啊。

牧封川夺回自己的手,理了理衣襟,轻咳一声,尬笑道:“道友在前面引路即可,我不习惯与人太过亲近。”

于修士来说,这个理由十分合理,甚至,如展宜朱这般一下子靠太近才奇怪,要不是她的实力对牧封川构不成威胁,刚才,牧封川第一反应或许就是拔剑。

展宜朱脚步一缓,脸上微露羞赧。

“不、不好意思,恭候牧道友多日,今日得见,实在欢喜,才失了分寸。”

两人说了些“是我不对”“是我无礼”之类的话,气氛反而越发奇怪,说话更加干巴。

他们就站在入府后前庭路上,附近时常有下人路过,均对两个僵硬的雕像投以怪异目光,却不敢上来质问。

牧封川与展宜朱面面相觑,瞧见对方眼中懊恼,忽然莞尔一笑,道:“原来展白城的‘展’也是展小姐的‘展’,如此说来,令尊便是此城城主了?”

他一开口,周围已然凝固的空气立时被打破。

展宜朱舒一口气,笑道:“哪里当得了牧道友的展小姐,家父并非城主,却是展白城情况特殊,牧道友第一次来,不如由我介绍一番。”

牧封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展宜朱重新起步,缓缓入府。

原来,展白城最主要的两个修真世家,一家姓展,一家姓白,两家多年联姻,哪家有炼神长辈,就由哪家担任城主。

毕竟,除了万城主那样守着一只宝龟的幸运儿,以一家底蕴,想炼神期修士不断代,几乎不可能。

当然,也不是所有城市都要炼神还虚期修士,只是展白城并不算小,周围资源也还丰富,因此,要想守住自己的利益,城主只是结丹期的话,便稍显不够。

“家父自结丹后,修为再无寸进,因而现在城主是白家伯父担任,牧道友可是有事需要找城主?”

展宜朱十分敏锐,道:“其实我家现在虽不任城主,却也有些地位,牧道友若有需要,可与我说,若实在帮不上忙,我再带你去见白伯父。”

牧封川一顿,脑海念头一转,缓缓摇了摇头。

他也不是傻子,从展宜朱语气中可以听出,对方其实并不想去找白家,说不定两家正有龌龊。

毕竟,这种靠联姻互相扶持的家族,再如何好,也有些说不清的内情,或许其中一家想吞并另一家呢。

牧封川是来买石头的,不是来玩家族对对碰,就算没有城主帮忙,大不了他慢慢找就是了。

因此,他干脆连展宜朱都没说。

否则担了人情,说不定就要为还人情卷进去,委实不怎么划算。

展宜朱似乎有些遗憾,却也没有逼问,只领着牧封川来到一处客房,让他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

牧封川这时其实已经有些后悔,不该脑子一热就跑来见人,这个世界与上辈子不同,很喜欢留朋友住在自己家,他以为的见一面问个消息就能走,现在却被绑在展家。

听展宜朱说,为了谢谢他在秘境中的帮助,展父也要见他。

其实大可不必!

他心中尖叫,面上一派从容颔首。

主要是,若没来也就罢了,来了却急匆匆要走,简直是得罪人,若他还想留在展白城办事,就不能这样粗暴告辞。

看看后面有没有合适的机会吧,牧封川暗自叹气,下次一定要记住这个教训。

让牧封川在客房稍休息片刻,展宜朱离开,说是和展父讲他来府一事。

牧封川强行按住自己欲把她拉回的手。

他打量一圈客房,与客栈比起来,环境自是好许多,但于他来说,还是更喜欢客栈的自在。

“我还有啥散修朋友?叶彤意应该不算,怎么也不可能还跑她家去,嗯……晋相年,他好似还留了东西!”

牧封川一盘点,一个身影晃入他的脑海,只不过令他汗颜的是,他已经几乎忘了对方模样,记忆中深刻的,唯有那股与章雍相似的气质。

想起章雍,牧封川又是一怔,这个名字似乎已离他很远,他也许久未想起对方。

“有缘无份,或许,我该忘了他。”

在储物环中翻出晋相年给他的联络盒,打开盒盖,牧封川大吃一惊,这件几乎被他遗忘的联络盒中竟挤满信笺,此刻一开,顿时爆了出来。

他连忙接住漏出的信笺,又把盒子里的倒出,搁在旁边。

随意挑选一封打开,两三眼读完,内容不多,大约是在某地见到某某奇景,尝到了某某食物,与牧封川分享。

牧封川将其他信笺一一翻开,差不多都是这样的内容,只是所在位置不同,美食风景也有不同趣味,其中夹杂着两三件听来的趣事,读起来颇有趣味。

牧封川迅速扫完所有信笺内容,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愧疚。

他和对方结识,本就是因其他因素影响,当时说是一见如故,自己后面却转瞬将人忘了。

对方孜孜不倦给他发消息,却一次都没有收到回复,不知是何种心情。

仔细看,信中偶尔也会掺些问平安的消息,却要不了多久便会道“知晓你依旧安好,终于放心”之类的话语,毕竟牧封川也算名人,打听安危不难。

完了,感觉自己更渣了怎么办!

牧封川一把盖住自己的脸,仰天长叹。

他实在没想到,居然真有人对一面之缘的朋友如此认真。

看信笺数量,估计那边已经彻底塞不过来,所以时间停留在了今年三月。

三个月,对面肯定知道他没打开盒子了,要不要送封信过去道个歉?

可以自己的脾气,发现真相,直接就会把联络盒摔了,他现在传过去对方收得到吗?

不对,真以自己个性,第一次送信不得回复便会停止,牧封川眼眸挪到桌面那堆信上,能坚持这么久,搞不好还真在等他的回信。

算了,就算晚了,能弥补就弥补吧。

牧封川迅速翻出纸笔,笔尖在纸面停驻片刻,数息后,他落笔,如实写下自己才打开联络盒的情况,并诚恳道歉,告诉对方若想和他绝交,可以寄信过来骂一顿,他绝不回嘴。

不要紧,我可以不看!

牧封川一点头,折好信纸,想了想,又将自己的美食游记摘抄一部分,算是对方分享内容的回礼。

盖上盒盖,看着上面符阵一闪,牧封川叹一口气。

从信笺内容看,如果不是这个乌龙,他或许真能与对方有不少共同语言。

不过现在嘛,只能看天命了,再好脾气的人遇到这样情况,估计都没法轻易原谅。

收起联络盒,牧封川重新打理了一下自己,在展宜朱回来后,与她一起去拜见了展父。

展父面容板正,气质严肃,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不过说起牧封川秘境中相救展宜朱时,眼神动容,证明并非表面那般冷漠。

只是,当他发现牧封川与自己境界相同时,坚持两人平辈论交,弄得展宜朱十分尴尬。

除此之外,展家还有大少爷在外游历,其他便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和牧封川之前预计的不一样,住在展家并无他想象中那般拘谨,展宜朱热情不失分寸,展父也很少打扰他。

数日后,牧封川渐渐习惯,白日出门寻赤焰石踪迹,晚上回展府休息,生活规律,除了买不到石头,几乎没什么烦恼。

或许老天都看不顺眼他这样日子逍遥,于是,一日,就在他正出门时,一名身着白衣、手持宝剑的俊郎青年走到他面前。

牧封川一怔,还在想对方是不是就是之前没归家的展大少,却听青年道:“在下白玉梁,请问可是归元宗牧封川牧前辈。”

“不是白玉堂吗!”牧封川下意识嚷道。

直到白玉梁诧异的目光落到他脸上,他才反应过来,一摸鼻子道:“是我以前认识一个白玉堂的,乍听你的名字,和他有些像。”

“你找我何事?我没见过你吧。”牧封川连忙转移话题,把白玉堂的事岔过去。

不过,白玉梁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一阵后悔,宁愿继续讨论白玉堂。

只见对方沉默片刻道:“晚辈是展小姐未婚夫,听说展小姐心系前辈,特来求见。”

第89章 师徒心事 我家师尊今天好奇怪哦

展宜朱心系我?!!

这是哪个无良人士传的谣言!

牧封川眼眸瞬间瞪得滚远, 张嘴就道:“你是不是弄错了,我——”

“白大哥!牧道友!”一道声音从远方插入, 迅速打断了牧封川的解释,展宜朱飞奔而来,一下蹿到牧封川跟前,背对着他,面朝白玉梁道,“牧道友是展家贵客,恕小妹直言,白大哥这般贸然找来,可不是君子所为。”

“宜妹……”白玉梁眼眸一暗, 凝视展宜朱,嘴唇嗫嚅, 却没说出其他话。

展宜朱表情一缓,抿唇道:“牧道友于我有救命之恩,你要有疑惑,找我便是,还请不要麻烦牧道友。”

白玉梁一低头, 好似霜打了的茄子。

牧封川瞧着这一幕,嘴角直抽, 有种胃部喝多了饮料反酸的感觉。

为什么要让他搅合到这种剧情中, 这不是他擅长的方面啊!

展宜朱此刻转过身来,抱拳一礼道:“牧道友有事出门的话可先走一步,今日是我没有安排好, 待来日,我再为白大哥的冒犯向您赔罪。”

“我自己——”话未说完,剩下的内容就被一个眼刀堵回喉咙, 白玉梁抿紧唇角,眼帘下垂,宛如受气小媳妇。

牧封川瞧了两眼,虽然知道里面肯定还有些自己不知道的隐秘,不过他委实不愿意掺和这种事,于是稍一思量,点点头,转身离开。

两三步走出展府门前,拐入另一条街,顿时,满脸稳重烟消云散,他飞快朝珍宝阁跑去。

珍宝阁是展白城内专门售卖各种宝物的地方,如赤焰石都不算其中最珍贵的,这些天,牧封川日日耗在哪儿,除了看看有没有赤焰石出手,也顺便寻摸其他属性的矿石。

不过今天这样积极,不是因为收到消息,有他需要的东西拍卖,而是满肚子吐槽,急需倾诉。

被别人未婚夫找上门什么,太抓马了!

这是什么狗血连续剧的开端!

飞快蹿入雅间,关上房门,牧封川一思量,立刻决定了骚扰对象——晋相年虽然已经和他恢复联系,并且原谅自己,可从对方每次寄来内容看,是个雅致的人,定然没兴趣听这种八卦。

晏璋虽然也看着威严冷肃,实则内里闷骚,每次牧封川和他吧啦一些小事,他表面不感兴趣,眼眸却是会随内容不断变化。

况且,多日联系不上晏璋,牧封川表面不说,心里着实有些着急。

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何状况?

莫非四位真人一起着了魔修的道,正陷在危急中吗?

之前他与晏璋约定,若无正事,每日辰时报一次平安即可,如此,晏璋那边就算没空搭理,也清楚牧封川状态无恙。

而一日内,如果联系第二次,则是真有事,不是实在抽不开身,对方定会回应。

“我这也算正事吧,关乎他唯一弟子的名誉诶。”

牧封川自言自语掏出木偶,放在桌上,习惯性摸了摸对方的头,低声呢喃道:“好歹给点儿反应,要是再不回应,我就只能立刻回归元宗给你搬救兵了。”

虽然,真要是有什么麻烦,四名真人都解决不了,其他人也不可能有办法。

在他紧张的注视中,分神苏醒,木偶两眼一睁,一道无比强横的气势顿时朝四面八方扫去。

“等等!没有敌人!”牧封川连忙呼喊。

晏璋气势一滞,扩散的灵力如倒带般退回,总算没造成骚乱。

牧封川拍拍胸,松了口气。

晏璋左右一看,冷声道:“既然无险,为何唤我。”

牧封川眉心紧蹙,脆声道:“这几日例行问候,师尊您都没动静,我担心您那边安危,准备这次再喊不来,就回归元宗搬救兵了。您怎么样?可需帮手?”

晏璋眼神一晃,倏而沉默。

他不应牧封川,自然不是因为愁极岛有麻烦,而是心绪杂乱,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名弟子。

他凝视着牧封川毫无阴霾的面容,那双狡黠灵慧的双眼,依旧充满对他的信任,还有对他的关怀担忧。

你当真知道我想对你做什么……明明木偶没有心脏,晏璋却觉得胸口一痛,他挪开眼,淡淡道:“是有些麻烦,已经解决了。”

牧封川没察觉晏璋的异常,只以为是他那边刚忙完,又被自己喊过来,有些闹脾气。

他抓了一把后脑勺,嬉笑道:“您是不是累了,不然先回去睡一觉,我晚上在喊您。”

反正吐槽是一定要吐槽的,人不能被话给憋死,他现在能随时联系上的只有晏璋与晋相年,而晏璋又以其更亲密的关系,更直接的反馈,成功荣获树洞一职。

他眨着眼,一副乖巧模样,往日晏璋看他这般表情,总不禁莞尔一笑,这次却不知为何,心头一阵无名火起。

他冷颜道:“嬉皮笑脸,成何体统!”

牧封川一怔,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莫名道:“师尊你怎么了?我以前也这样啊。”难道愁极岛那边有个和他性格差不多的魔修,把他师尊惹毛了?

牧封川幻想自己打击敌人时嘴欠的模样,倒吸一口凉气,以晏璋在人前的形象,肯定只能动手不好动口,就是把那魔修砍了,多半也憋了一肚子气。

他脸一沉,立刻道:“下次您还是带上我吧,就算我打架帮不上忙,也能当个嘴替。”看他不把对面敌人气得吐血而亡!

晏璋不知牧封川脑补了什么。

实际上,他话一出口,立即便心生懊恼,尤其牧封川居然还关心自己,越发衬得自己心里的阴暗如淤泥般丑陋不堪。

其实,晏璋并不在乎自己是否和外表一样风光霁月。

他活了五百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每个人都有数副面孔,而自己在十五岁时,更是从云端跌落地狱。

为了活下去,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并非无用,他抛弃所以阻碍他达到目标的东西。

他能成为而今人人称颂的无妄真人,完全是命运使然。

晏璋清楚,如果他当初不是拜入归元宗,而是任何一魔宗,他依旧会有如今修为,成为能夜止小儿啼哭的魔修老祖。

可在这个人面前,似乎开始有些不同……晏璋目不转睛盯着牧封川,像是要把他刨开瞧个仔细。

牧封川被他盯着头皮发麻,低头朝自己一扫,道:“我穿反了衣服?”

晏璋不自觉扬起一边嘴角,继而发现,迅速拉下,或许,他一开始的方案是个错误选择。

牧封川终于后知后觉,今天的晏璋的确有些不对劲,正准备试探一二,却听晏璋冷不丁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性格太软,又易发善心,日后要少听他人之言,少管不该管的闲事。”

“还有,”晏璋沉吟片刻,垂下眼帘,道,“修行之路,除了自己,无人可信,无人可依,你也该多想想日后,若没有我,你该如何。”

话音袅袅散在房间中,除了晏璋,无人知道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进行这番告诫。

他心中自嘲,早知今日,何必做什么恩师爱徒,还不如反目成仇,没有任何感情牵扯。

说不定牧封川会听懂他这番话,早早学会防备任何人,包括自己这位师尊,如此,等二人皆为真人,放手一战,无论结果如何,全当了了昔日情谊。

只是,这许多年来,他独居孤峰,从不知寂寞为何,而今只是想想,忽然就明白了高处不胜寒的意思。

以后再也不会有那样又气又爱的心情了吧……晏璋怀着一丝惆怅,一丝茫然,正要调整心情,却听牧封川回复,内容令他眼前一黑,完全忘了自己前一刻的打算。

只见牧封川大惊失色,一把扑到桌前,拿起木偶翻来倒去,口中道:“师尊您怎么了?要死了吗?谁下的毒手?库房宝物呢,不会随身带着都便宜了敌人吧?您坚持一下,好歹把东西留给我,让我为您报仇啊!”

晏璋一瞬气血上头,吼道:“你放手!谁说为师要死!就是你死了,为师也会活得好好的!”

“那您可要说话算话。”牧封川一笑,把木偶搁回桌面,双手合十拜了拜,当刚才对晏璋动手的赔礼。

晏璋冷哼一声,本就绿油油的小脸越发铁青,他一扭头,斥道:“没有志气,居然要为师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孝逆徒!”

“是是是。”牧封川依旧挂着满脸笑容,只是眼中露出一丝揶揄,挤眉弄眼道,“可师尊您头发一点儿不白,比我还黑呢。”

晏璋一噎。

过了半晌,他昂起头,注视着牧封川的眼睛道:“你当真想我比你活得长久?”

牧封川唇瓣一弯,目光游离。

他半阖眼帘,拨弄手边一个青花瓷茶盏,淡淡道:“师尊,您死过吗?”

不得晏璋回答,他轻笑一声,呢喃道:“其实,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人希望你活着。”

第90章 病得不清 我是个好人

楼下叫喊声隐隐约约传入房间。

晏璋耳朵微动, 道:“你现在在展白城?”

牧封川一抬眼,扬起唇瓣道:“是啊, 想买一块赤焰石,可惜找了几天,也没瞧见,不知道今天有没有。”

他走到窗边,透过窗户往外看一眼,没在台上看到感兴趣的东西,又走回来,坐到晏璋跟前。

其实,除了赤焰石, 若有其他瞧得上眼的,牧封川也绝不吝啬灵石, 否则还没有定雅间的资格呢,这可是真金白银砸出来的。

不过,有钱是一回事,被骗是另一回事,他又想起自己损失的十块灵石, 也不怕丢脸,顺口向晏璋抱怨。

晏璋一怔, 下意识道:“你当时便该动手, 若吉安城追究,报我名号便是。”

“咦?”牧封川一眨眼,转过头来, 语气复杂,“师尊,你知不知道, 这种话,是标准的反派台词。”

而且还是连自己带后面长辈,都要被主角打倒,并踩上十多脚的那种。

他就算偶尔也会扯大旗,但还真没那么大脸,整日把无妄真人弟子的名头顶在头上行事。

某种意义上,李持波那样横行霸道、若无旁人的功夫,也算能耐。

牧封川敬谢不敏。

晏璋微微蹙眉。

正如他之前所言,他这位徒弟总有些不合时宜的心软,如此良善,如何在波谲云诡的修真界存活下去?

之前牧封川接触到的都是初入修真界的生瓜蛋子,现在既然结丹,同境界修者岁数零头都比他大,那些人都是狡诈之辈,不慎被骗怎么办?

不对,他徒弟已经被骗了,晏璋表情一黑。

连那般拙劣的骗局都能中计,可想而知,要是有人做得精巧一点儿,目标不是灵石,是性命呢?

牧封川的命可是关乎飞升!

晏璋立刻冷声道:“别管什么反派正派,你既然是我的弟子,拿出气派来,该动手就动手,凡有损失,皆报我承担。若打不过,直接在附近求援,我就不信,无人卖我面子!”

他恨恨道:“鹤鸣都能护住李持波那个废物,我的弟子还要被人欺凌不成!”

“不是!”牧封川一捂脸,他并不想朝李持波看齐啊。

况且,才被骗十块灵石,怎么晏璋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好似他被人砍了。

他连忙摆手道:“师尊您太小瞧我了,您想想之前在吉安城,我还将那位仇长老——”

“没错!铸剑派这次便欺你孤身一人,要不是有我分神在,你定遭折辱,甚至可能被暗下黑手。”

晏璋不知脑补了什么,周身气势越发凌冽,他沉声道:“此事待我回来,定要去铸剑派问个清楚,堂堂炼神长老,有脸和你动手,既然如此,我又为何不能和他一战!”

他语含煞气,牧封川目瞪口呆。

这事儿不是完了吗?

“所以说你太好欺负。”晏璋抬眸,轻轻责备牧封川一眼。

他冷声道:“若与人结仇,要么一次打死,要么把对方打怕,否则总有人暗地窥探,只要你露出弱点,便会和苍蝇一样盯上来。你不可能永远防备,也没必要费那些精力。”

晏璋仰头看着牧封川,说道:“观你行事,手段是有,却不够狠辣。对于普通人来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修士却不必了,死了的仇家才是好仇家。”

这番话语气平淡,却无法掩盖其中的血腥意味。

牧封川呼吸一滞,忽而想起,周围人都说无妄真人境界名望如何,却从来没有提过晏璋对头,哪怕鹤鸣真人,也是因用剑,加上争第一真人位置,才频频把两人并列。

然而他们其实是没交过手的。

至于归元宗人暂且不说,其他门派者,活得稍久,对晏璋都有种深刻畏惧,之前仇长老就是被惊吓失态,以致输给他。

所以,我师尊其实是尊凶神?

初次面对晏璋的狰狞面目,牧封川既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道:“其实徒儿并不手软,真的。”

否则死在他手里的牧封云、乌老大等人岂不冤死。

晏璋一挑眉,满脸不信。

牧封川露出一个苦笑,也不知道五百年前,他这位师尊究竟是何种行事手段,现在想想,归元宗除了掌门,无人敢上无妄峰,不会是知道的都被吓退了吧!

亏他还同情晏璋独居高峰孤独寂寞冷呢!

不行,他又不准备走这种鬼见愁路线,得快点儿把话题挪走。

他喊晏璋来是干嘛的?

牧封川眼眸一亮,精神大振,连忙提起自己的“正事”。

在他口中,当然不会说是喊晏璋来吐槽,而是为自己可能卷入新的争端报备。

没错,城中两个最大的家族联姻,他莫名其妙变成第三者插足,一看就是麻烦上身的节奏。

只是,这种麻烦与普通麻烦不同,属于感情麻烦,如此晏璋总不会让他把人斩草除根吧。

然而,牧封川却不知道,“自己”在梦中桃花运不浅,而今晏璋本就因一些原因心情浮躁,一听牧封川和别人的未婚妻搅和到一起,脸色霎时比之前还难看。

他闷哼一声道:“区区一名散修,如何堪与你相配!听你形容,她年岁或许还比你大不少,你已经结丹,她却连门槛都没摸到,难不成要你们以后并排而站,看着像母子一般。”

牧封川听着哭笑不得,忙道:“师尊,我都说了,展姑娘有未婚夫,是对方误会啊!”

还母子,哪那么夸张,虽然结丹后才能容颜常驻,可只要踏入修行之道,身体衰老速度便会放缓,否则那些普遍五六十岁才结丹的修士,如何外貌依旧正值盛年。

晏璋瞥牧封川一眼,嗤笑道:“你觉得是误会,别人可不觉得。”

他一垂眼帘,提醒道:“既然展家与白家实力在伯仲之间,你又没有与展宜朱在外同行,如果不是故意,白玉梁何处收到消息,误会展宜朱和你的关系?”

“况且,他说展宜朱心系你,这等私人心事,不是有人说与他,他如何得来?”

牧封川神情一凝,几处疑点顿时如黑暗中的萤火般闪亮。

他想起自己刚到展府时,展宜朱过于热情的态度,还有她曾在自己面前表示不愿与白家接触,可瞧她与白玉梁相处,却十分亲近。

琢磨着里面的问题,牧封川缓缓点头道:“多谢师尊提醒,我会多加注意。”

晏璋一瞧他表情,就知他并不准备做什么,不禁怒道:“既然她有心利用,你又何必给她面子,哪怕不出手教训,也该说开,让她知晓你不是傻子!”

他瞧着牧封川明艳的桃花眼与绯红的薄唇,以面相来看,同时拥有这两项特征的男子,多情又无情,梦境里,“牧封川”也是桃花甚多,处处留情。

晏璋幻想他左拥右抱的样子,心中愈发躁闷,沉声道:“你以为对方是女子,多加怜惜,却不知对于修者而言,皮肉皆是外相,若是换个大男人这样算计你,你还这般无所谓吗!”

牧封川身躯一震,眼眸迷蒙,又霎时清醒,其中流露出一丝自嘲的意味。

想不到他都快忘记的毛病,居然今天被晏璋点出。

没错,因为一些缘故,牧封川上辈子就养成了对女性更宽容的习惯,正因为是习惯,所以他在区别对待时,甚至都不会察觉。

此刻晏璋明说,他才陡然惊觉,自己的确双标了些。

不过,仔细思量片刻,牧封川还是摇了摇头,缓缓道:“我会和展宜朱谈谈,如果她的确需要帮助,我可以与她合作。”

毕竟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尤其是修士结契,因果牵连,甚至比普通人还麻烦。

瞧晏璋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牧封川忙解释道:“师尊莫气,她家是地头蛇,我在外面买不到赤焰石,展家肯定有存货,我也不是白帮忙的。”

然而木偶听了这话,胸口强烈起伏,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凭你的身份,只要开口,展家稍微长个脑子,都会把赤焰石双手奉上,哪用得着卖自己!

晏璋恨不得回到一年前,撕了费尽心思得来的《关于养出一个乖巧正直诚实孝顺弟子的三大重点秘诀》。

他需要逆徒,要一个不容易被人忽悠,能保住自己安全的徒儿!

牧封川瞧晏璋今日貌似病得不轻,不敢继续多言,连忙说要回展府,请晏璋好好沉睡。

正好,晏璋也觉得看到他心梗,二话不说,直接离开。

牧封川收起木偶,低声嘀咕:“这是受什么刺激了,要不给他配副眼镜?以我个性,哪有吃亏的时候。”顶多赚得少些罢了。

实际上,如果不是展宜朱虽有利用之意,行为却并不过分,他也没兴趣当冤大头,今日在门口,她及时赶到,将自己摘了出去,哪怕有些小心思,也在尽可能避免给牧封川造成麻烦。

要不然,但凡做得明显一些,他也不至于需要晏璋提醒才觉察。

“如果展家有赤焰石,帮一把也没什么。”

估计他日后也不会再来展白城,以展宜朱与白玉梁的修为,除非忽然有人拿到主角剧本,否则只会与他越拉越远,逐渐成为两个世界的人。

牧封川走出珍宝阁,接过门童递来的请帖,本来,如果不找展家,这张请帖便是他最后的打算。

每月十五,珍宝阁有一次大型拍卖,除了会出现比寻常珍贵数倍的压轴宝贝,其他物品也更齐全。

赤焰石本就算展白城特产,平日或许买不到,在十五这天,却至少有五成机会。

异界促销手段也是那些,为了名额,这几日牧封川狂撒灵石,早知还是找上展家,说不定能省一笔。

把请帖收入储物环,牧封川打定主意,无论与展宜朱的合作成不成,都要参加看看。

他可是花了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