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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求我不要死 木倚危 26287 字 1个月前

接着他又飞快道:“不过老子真的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反正没有你们老子也一样过,祓除咒灵又不是干白工,薪金也够多,够我吃一年喜久作的大福。如果你实在不愿意,那我退学好了。”

他只是想卖一卖可怜,让小伙伴知道自己很惨。

却听到夏油杰轻轻地说:“……但是我们是朋友啊。”

他们都是天才、是世人难以理解的存在,于是在人群中他们能够交流的只有彼此。他们是彼此特殊的友人,没有对方也不会对生活造成影响,然而在朋友忙碌孤独的时候旁观,就好像是一种对友谊的背叛。

油杰原本对五条悟突然到来、总监部可能发现他们这件事感到烦躁。然而听到五条家出现叛徒时他愣住了。

他后知后觉想起五条悟的日常,

五条悟比他大不了多少,他们同岁。但在五条悟接下总监部的人物忙碌的时候,夏油杰和稻川秋正在看着电视、吃着红豆汤、讨论着假期去哪里玩。他们明明是一样的,却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这不是因为他和稻川秋低调,而是因为五条悟帮他们两个隐藏了信息。

如果不是与五条悟相识、被科普了咒术界的相关,按照他们当初作战小分队的过家家一样的抓怪物活动,早晚有一天会引起总监部的主意。

总监部至今没发觉他们的存在,五条悟在这其中发挥了主要作用。

而他们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

夏油杰的心难以割舍任何一个选项地徘徊着。

一方面,他想着就这样站出来,和五条悟一起面对咒术界的风暴好了;另一方面,他的心又焦急地告诉他,别冲动,你的冲动会让你和重要的人分道扬镳。

夏油杰意识到,不知何时开始,五条悟和稻川秋已经取代父母,成为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他们很重要啊。

家人这种东西是自己定义的。夏油杰认识到这句话的含义时,却不得不开始彷徨自己该如何走下去。

“我——。”

他张口发出一个音节,又马上闭紧了嘴。

还是多思考一会儿吧。

他颓然地闭上了眼睛。

五条悟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和他一起不说话,沉默的呼吸声如同海水中的泡沫。

黄昏下鸟影绝迹,月亮出现在天穹的一角,原本被烘得火热的土地逐渐降温,夜风吹拂着,世界变冷。

夏油杰听到自己心脏的声音。

“咚、咚、咚、”

不,不是他的心跳,而是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咚、咚、咚——”

有人走到他的身边,蹲下来,毫不犹豫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冰凉的手指像是鸟的羽翅,柔软得让人想哭。

飞鸟啊,你可以指引我方向吗?

“你看上去很纠结,”她轻声说。

“……是的,”他喃喃。

他没有睁开眼睛,黑暗之中,他有了诉说一切的冲动。他遵从自己的心,那些藏在心中的似乎本该被带进棺材的话,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一只手从他的心中勾了出来。

“我不想和你分开……可我又想帮悟……如果我能帮上他就好了,如果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就好了……如果这个世界……”

如果这个世界能顺从我的心意就好了。

可世界从来都和我说,不可以。

少年无章地诉说着,身体微微颤抖。

夏油杰还记得父母第一次离开兰放、前往东京时的情形。

那时候,父母觉得他的病已经好了,虽然还有复发的风险,可如果其实已经彻底好了呢?要知道,东京的资源更好,孩子去了大城市也能得到良好的教育、未来更好地发展,而留在兰放,肉眼可见这里是落后而贫瘠的。

母亲犹豫不决,最后蹲下来问他,是要和父母一起去东京,还是留在这里?

“如果去东京,那就每天都能和妈妈在一起;如果留下来……那可能以后见面的时间就会少很多。杰,我可怜的孩子……”

妈妈抱着他轻轻啜泣。

夏油杰却感到无比的冷静。

“我要留下来,”他说。

这是他做的第一个足够改变他的人生的决定,说出口看到母亲错愕的表情时男孩感到一种邪恶的快感。其实母亲早就抛弃他了不是吗?在他哭着倾诉却得不到回应的时候、对着他先是哄说怪物不存在后来直接说他是在幻想,最后干脆冷冷地说求你了你不要再说谎了好不好的时候、又有邻居上门抱怨他说胡话后用冷冰冰的眼神看他的时候——

妈妈,现在又用这样可怜的眼神看着我做什么呢?

父母毅然去了东京,后来回到兰放的时间越来越少。时间长了,夏油杰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淡薄。

可他还是固执地想我的选择是对的,而且我以后再也不怕任何选择。我只要选我最喜欢的那条路走就行了。

可是世界在他面前分开两条路,无论走哪一条,余生的关于自己没有走另一条路的悔痛都将伴随他的一生。

夏油杰很聪明。聪明人总是想得很多。

想得越多,负面情绪就越多。

稻川秋低头看着他的脸,歪了歪脑袋。

“你好像很笃定我不想进入咒术界。”

“……是的,我看得出来。”

夏油杰当然看得出来。稻川秋这个人有时候也挺好懂,毫不吝于展露自己的喜恶。于是夏油杰看得出来,她不希望平静的生活被打破,她希望能过得低调,做背后的操盘手。

而他如果准备进入咒术界,咒灵操使的术式暴露,他身边的人绝对会被检查一遍,为防万一,她很可能怂恿绫子奶奶搬家。

而搬家之后,她很快就会有新的人追随,他则逐渐远离她。

一想到这里,夏油杰就觉得肺腑发闷。

几年前的设想、他们一直同伴,从国小到国中到高中到大学的设想,竟有被打碎的可能。

他知道稻川秋做下决定后不会被改变。

此刻,却忍不住哀求着询问。

“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他睁开眼睛,少女的手掌覆住他的视野。他像是看到一片冰冷的陨石夜,浑身发冷。

忽而,他的脸颊被一点温暖的感觉拂过。

她穿着的羽织袖子在他的脸颊上飘走。

她的声音回暖如同破冰的洋流:“是的。你猜得没错,从一开始我就不打算进入咒术界。”

稻川秋的能力并非咒术,这意味着进入咒术界对她而言没有益处。

她真正需要做的,其实是跟着自己力量的索引,带动着那些“世界”的到来。

这些年里,她能够感受到灵魂与世界的共振。冥冥之中,她意识到她必须回应这些共鸣,直到它们同频,那个时候,她才能得到自己转世之前所求的成果。

可是,一切达成之后呢?

是留在这个世界,等待着故人的到来,还是世界融合,就这样望着对方的面庞微笑,又或者她离开这个对她而言熟悉无比的地方,回到从前?

没有答案。稻川秋只好尽力回避着和这个世界发生牵扯,从一开始就不要加入咒术界、不要认识太多人、不要结下太多羁绊……

可这不是她能够决定的。

绫子奶奶、夏油杰、五条悟……

所以,一定曾有人告诉过她,不要怕,不要畏惧和他人结缘。

——我笃定我会在你的心中有一席之地,既然如此我期望你随着你的心奔跑,不要因为我而停留在原地被迫孤独。

稻川秋忘记了从前,然而曾在她生命中路过的人在她灵魂上留下的痕迹却从不曾被抹去。它们如雷贯耳地在她的世界中永恒。

从此她不再畏惧着与他人结缘,不再畏惧他人投诸在她身上的情感。

于是她叹息:“但那也只是‘一开始’了。”

她拿开了手,少年的目光没有了阻隔,直直落在她身上。

在一片璀璨的夜空中,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仿佛神明不忍信徒的痛苦,俯临尘世抚摸他的发顶。

她的眼睛像暴沸的月亮,她的面庞如同水流中的不定,她耳边的符文耳饰映出金色的光斑,像坠落的星辰。

“走吧,”她轻轻地告诉他,“现在,你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第127章 Chapter127合作愉快,合……

“——小秋能不能看看我?”

静默之中,五条悟突然出声。

他仿佛躲在床底的丈夫一般,终于忍受不了自己被忽略,幽幽道:“我也很难过啊——快点安慰安慰我——”

稻川秋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苍蓝之瞳中,她的影子倒悬仿佛天穹中的月亮。

半晌,少女伸出手一视同仁地也摸了摸他的脑袋:“嗯嗯你也辛苦了。”

柔软的感觉像是星辰的照临。

他的脸皮好像在发烫。……等等,堂堂六眼,怎么能因为这样的小事就脸红啊!他挪开眼睛,欲盖弥彰地大声嚷嚷:“太敷衍了!”

夏油杰并肩躺在他旁边,闻言给了他一肘,皮笑肉不笑道:“嫌敷衍的话你就走啊!”

虽然他想通了以后去读咒术高专、和五条悟一块并肩作战,但这不代表他对这臭白毛不打一声招呼就跑来的事毫无芥蒂。

拜托,五条悟是什么人,这家伙最擅长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地达到目的,有他在身边,他好不容易独占的目光又要被分走了好吗!

他真心实意希望明天五条悟就退学跑路。

五条悟偏偏不如他心意,笑嘻嘻道:“不要这样对我啊。我好柔弱的。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说着他伸出手牵住少女的袖子,稍微用力让她坐了下来,再娴熟地滚了滚,把脑袋搁在她的大腿上。

他的六眼倒映着她居高临下的眼睛,半晌,少年由衷地感叹:“好漂亮。小秋,我好喜欢你。”

稻川秋:“……”

夏油杰:“……”

稻川秋淡定地把他的脑袋推到地上,咚的一声,这家伙脑袋真硬,她斩钉截铁:“咬他!”

夏油杰狞笑着放出咒灵:“混蛋受死——!!!”

丑陋的咒灵从空中钻出,狠狠地咬向白毛。噼里啪啦,轰轰隆隆,草叶乱飞,泥土翻覆。夜空之下,黑白双煞又杀了起来,幸好这里荒无人烟,否则明天新闻头条就会是,【疑似外星人?——军方大型武器试验!】

五条悟说是来上学,实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周五天的课,他能来三天就可以算出勤率高了。

“没办法,”他一边扫地一边抱怨,“咒灵又不会只在周六日冒出来。上着上着课出去打咒灵不太合适吧。”

“也不对,”他突然异想天开,“如果我安排一个人,在我上课的时候推开教室的门,说悟李嘉图快走,出大事了,世界需要你去拯救——你觉得怎么样?想想萝卜们的反应,肯定超级有趣啊!”

夏油杰在他旁边甩着扫把,满脸无语:“首先,你不姓李嘉图,其次,这种片段涉嫌抄袭了,真的放得出去吗?最后,不要随便把同学喊成‘萝卜’啊!”

五条悟给总监部的人取外号叫橘子也就算了,他什么毛病,还把同学叫成萝卜?夏油杰和他聊天久了,常常生出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每天坐在萝卜堆里,久而久之不知道怎么面对一群同学。

五条悟不服:“叫萝卜怎么了!无害、扎堆、挤都挤不进去,萝卜这外号多正确。”

他至今坐着的位置都还离稻川秋很远。上课的时候大少爷只能无聊地趴在桌子上看人,下课的时候想要挤过去,结果别的同学比他还快,拥在稻川秋身边,要不是他有六眼,恐怕连人的发顶都看不见。

夏油杰指出:“你这是怀有偏见。”

五条悟完全不掩饰:“没有偏见就不是人了。”

接着冷笑:“不如你跟我换位置,这样我就不叫他们萝卜了。”

夏油杰连忙表示:“你还是继续叫吧。喜欢的话叫成洋葱也没关系。”

“哇这不太好吧,真不愧是你诶怪刘海,居然舍得把同学叫成洋葱。”

“明明是你先叫萝卜的!”

“是你太假正经了!”

两人说着说着语气不善起来,话不投机半句多,对视一眼,默契地举起扫把,开始线下真人快打。

“咚!咚!咚咚……”

稻川秋嘴里叼着冰棍、手里还抱着两根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遭受了龙卷风摧毁停车场、乌鸦坐飞机等等招式摧残的教室。

被摆好的桌椅乱成一团,到处都是从扫把里打出来的翻飞的竹条,窗户大开,风把纸页卷得到处都是。

“哗啦啦——”讲台上的书被不断吹过。

“……”她冷静地出声,“你们还记得今天是你们值日吗?”

五条悟举起手里的杆子,快乐地回答:“这就是我拿着扫把的原因啊!”

夏油杰聪明点,果断把被祸害得只剩杆的扫把扔掉,抄起旁边的垃圾桶:“我正在等他把垃圾扫进来。”

五条悟大怒:“真是险恶的小眼睛!明明是你先动手的!居然还把垃圾桶抢走了吗!?”

夏油杰呵呵一笑:“那不然呢?谁的速度快就是谁的。”

两人开始就“凭什么谁速度快就是谁的”“垃圾桶是班级公用”“反应那么快绝对是提前想好了险恶的计划”“你抢垃圾桶你不要脸”“你不要脸”“你不要脸”“反弹!!!”开展小学鸡式斗嘴。

稻川秋:“……”

稻川秋气笑了。

她一只手抓着没吃完的冰棍,另一只手高高举起两根没拆封的冰棍,宣告:“你们的冰棍被没收了。”

今天卫生轮到夏油杰和五条悟值日,但看在以前她值日时两人都会帮忙的份上,她也意思意思帮忙整理了桌椅,接着表示去买冰棍吃,可以给他们带一根。

谁知道她才走没多久,回来一看,教室已经变成了垃圾堆。垃圾堆里钻出一黑一白,脸上脏兮兮的,当务之急居然还是打架。

稻川秋迷之代入了推开门发现家被宠物毁掉的主人,又气又想笑,为避免心软,赶紧转头走了。

两个举着扫把杆子殴打对方的男生这才反应过来,发出惨痛哀嚎:“不要啊——”

他们的冰棍!

两人不走寻常路,跳出窗户就想去研究逝去的冰棍,然后被骂得垂脑袋。

“不许跟着我!”女生回头笑骂,“把教室恢复原状,我可不想明天没有教室上课。”

不知怎得,对于没有教室上课这事她好像适应良好。不过身份定位似乎不太对……稻川秋若有所思,无视了身后两道定住的脚步,轻快地走了。

期间还听到身后夏油杰不安心的嘱咐:“就算不给我们了,你也不能自己吃光啊!太冰了!你找个地方扔掉吧!”

五条悟更大声:“不如先把它们给我吃了,这样我就有动力整理教室了——”

“……”

夏油杰勒着他脖子,他卡着夏油杰胳膊,两人互不相让,保持着别扭姿势一拐一拐地翻回了教室。

“……”

“啊,”五条悟呆滞地出声,“这是垃圾堆吗。”

夏油杰:“这是我们的教室。”

“原来如此,我们的任务是把垃圾堆变形成教室对吧?”

夏油杰举起铁拳,捶了一下他脑袋,皮笑肉不笑:“是复原。快点动手!”

他放出了咒灵来帮忙,五条悟垂头耷脑地开始动手。

值日这种东西,五条大少爷以前可是从来没做过。现在动起手来发现复杂繁琐得不行,大少爷却新鲜感遍地得转来转去。

夏油杰一边整理一边忍着他动不动拨弄这个,手欠地敲打那个,终于忍无可忍地问:“你没见过这些东西吗?”简直幼稚得让人想翻白眼。

五条悟戳着教室一角的劣质地球仪,漫不经心道:“我什么都见过。不过,从这种角度来看它们是第一次。”

夏油杰顿了顿,语气粗鲁:“手脚快点!绫子奶奶说今天给我们煮红豆汤。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她肯定会放很多糖的。回去晚了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杰说话真像妈妈桑——”

五条悟拉长了声音。

两人加快了动作,将被他们的力量毁得凌乱的教室慢慢整理回原有的模样。夕阳西下,余晖落在他们身上,投射出的拉长的影子,与普通的少年别无二致。

稻川秋看着手里的两根冰棍。

什么?不吃冰棍、将它们扔进垃圾桶里?

不行,太浪费了。

考虑到她回来的时候冰棍已经融化了一些,稻川秋想了想,嘴里叼着一只,手下干脆利落又拆了一只,张开嘴,哇呱。

——这下她嘴里塞着两只冰棍了,可还剩一只。

好冰,好冰。

正当她面不改色、准备再拆开包装的时候,墙头传来了一道声音。

成熟、低沉、漫不经心,真实情绪被压制得极深的声音:“躲着吃冰棍?”

稻川秋听到这道声音,眯着眼睛慢慢抬起头,出乎意料地没有咬住满目余晖,只见本该泼洒阳光的地方被男人壮硕的身影挡住,他站在墙头上,居高临下地,目光如猎豹一般,捕捉到她的踪迹之后干脆利落地跳下来,地心重力似乎对他没有任何作用,男人身形先是一矮,接着飞快拔高,走到她面前时,肉眼可见比她高了一个头。

稻川秋嘴里还塞着冰棍,舌头被冻得发冰,想了想,干脆举起来剩下的那只,问:“唔唔唔?”要不要?

“小孩吃的玩意,”他嗤笑一声,倒没拒绝,接过冰棍,撕开包装塞进了嘴里。

“唔唔唔唔唔唔?”她嘴里还塞着冰棍,说话时含糊不清。

“路过,刚好想起来这是你的学校。”他倒是接得很顺畅。

“唔唔唔唔唔。”

“毕竟是你的学校,来看看很正常吧?毕竟你可是我的‘合伙人’啊。”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男人肩宽腰窄,身材高大,黑发利落,面庞棱角分明,气势汹汹,一双眼仿佛野兽一般,对随时可能出现的猎物虎视眈眈,叫人难以直视他的目光,嘴角处的一道疤为他增添**气质,走动时不羁的姿势散发着“我不好惹”的气势。属于是走在路上会被行人退避三舍的存在。

但现在走在女生旁边,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却又显得融洽。

因为他甚至能听懂她在唔唔唔个什么东西。

稻川秋的舌头发着冰,又舍不得冰棍融化,便含糊地和他聊天,两人一块走向学校的大门,接着她猛然想起什么,停住了脚步。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翻墙进来的。就刚才那个地方。”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他听懂了,耸肩:“你也没说啊。我还以为你就想走大门呢。”

他突然眯起了眼睛,俯身靠近了她,盯着她的眼睛:“还是说你觉得我这个合伙人拿不出手,得避嫌?”

“唔唔唔唔。”

稻川秋终于解决完先前那根冰棍,她舌头发僵,慢慢地道,“我是怕你一走过去,就被校警叉到地上。”

不仅会被如临大敌地防备,还会被喝问你是哪来的、翻墙进学校干什么、你不会是在逃通缉犯吧。没办法,禅院…伏黑甚尔就是有这种让人怀疑的本事,如果社会小新闻拿着他的照片造谣(也不算造谣)说“这是个连环刺死86人的杀人犯”,坐在电视前的观众绝对会坚信不疑并把这张脸铭记于心。

伏黑甚尔对此不屑一顾:“凭他们也想抓住我?”

还把他叉到地上。

稻川秋:“唔唔唔唔唔。”

他们当然没这个本事。

伏黑甚尔何等人物?

咒术界将“天与咒缚”定义为“牺牲某一部分力量,换取另一方面强大的力量”。伏黑甚尔就是天与咒缚,他没有丝毫的咒力,却拥有绝对的**力量,这使得他能轻松打破人类历史上的任意一张运动记录。然而,这位天才运动选手点歪了技能点,没去练田径、跳远、游泳……他只学了一件事。

那就是杀人。

非要笼统一点概括,他还杀咒灵。

他曾是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禅院的族人,但因为本身没有咒力,自小被禅院定义为不配为人的无用者,受到无视和霸凌。后来,这位“无用者”把家族上下打了一遍,叛出禅院,从此以接取暗网上的悬赏为生,不久就因手段酷烈、实力强大而被称为天与暴君。

在他手下死掉的人和咒灵不计其数,男人单是站在那里,就能嗅到他灵魂的血腥气和向下腐烂的味道。

他和稻川秋本不该如此娴熟,他们看上去是两个世界的人。

回溯过往,他们最初也真没有在现实见面、而是通过暗网交流。

暗网除了各种杀人悬赏,还有人发布情报、潜伏等人物,穷极无聊时,稻川秋会进入暗网冲浪。

首先是一些摆在明面上的情报消息,主要涉及国内,比如说总监部又发现了什么什么人才、五条和禅院又怎么怎么掐起来了、某某议员被谁谁谁杀了……

接着是一些深层次的、需要付费的信息。

稻川秋扫了一眼简陋得一踹就倒的安全架构,果断给自己省了一笔钱。于是不久她就知道了更多秘闻,这次信息涵括的范围扩大到了全世界,于是诸如美国某某议员的私生子和谁谁谁联姻了,意大利某某势力突然崛起了,国内的横滨不安生了……

稻川秋的目光定在几个熟悉的名字上。

嗯,熟悉。

但不是来自灵魂的熟悉,而更像是……边角料的、被她随意一瞥记住的熟悉。

也许是线索。

稻川秋毫不犹豫发布了多条悬赏,赏金优渥,内容却不算难——只需要前往某个地点,确认某个组织的相关信息就可以了——有钱能使鬼推磨,纵使这悬赏简单得一看就有陷阱,还是有不少人果断接了,出动去执行任务。

他们谨慎地到了目的地侦查一圈,发现没什么问题,倒是真得了不少情报。这群人回到暗网老老实实把情报传上去,看到对面接受成功时,心理松了一口气——这下没问题了,他们只用等赏金到账就行了。

问题大了!

他们的赏金没有到账!

发布悬赏的账号好像喝了假酒一样,前头才定下赏金的数额,后脚就不认人,口口声声“我从来没发布过这种东西,我被盗号了!”,无论如何也不承认自己干过的事。

老实完成了任务的人火大到不行,哪有这样玩的?用被盗号的理由白嫖我们干活?把我们当傻子

吗?暗网那么容易被盗号,岂不是我们所有人的真实身份都能被轻易翻出来?放什么狗屁!

当即有人下了悬赏,要求找出这个账号主人的真实身份。

账号主人第二天就销号了,据说这老哥在现实里也销号了。

被白嫖了的人还没来得及出一口气,又有几个被白嫖的人冒出来发帖子。

“被白嫖了!求问如何追回赏金……”

“什么,你被白嫖了?”

“你也被白嫖了?”

“你们都被白嫖了?”

“……”

他们后知后觉感到恐惧,握着鼠标的手僵住,后背的白毛汗密密麻麻地冒出来。

如果这荒谬的借口居然不是谎言,如果所谓的盗号居然是真的,那就意味着有人掌握了暗网的底层结构,他们所以为的账号隐私和真实身份……可能都已经被扒了个干净!

意识到这一点后,暗网人人自危,一时间几乎没有人敢出头。

伏黑甚尔就在这时候大大咧咧地冒了出来。

彼时他才脱离禅院家不久,虽然离开之前不客气地卷了不少咒具和钱,但他花钱大手大脚,不多时就把钱花了个精光,再没有入项就得去睡垃圾桶了。

这小子斟酌了一下,干脆重操旧业,上了暗网,准备接几个悬赏,搞点钱花花。

然后他发现。

……天杀的,怎么没悬赏?

他记错网络入口了?还是说大家都改邪归正了,生怕不小心杀了别人?

少年蹲在网咖里,瞪着破旧电脑的屏幕。

啊。他漫无目的地想,早知道昨天就不押8号马了……这样他好歹还有钱吃顿饭……

稻川秋的聊天框就在这时候出现在他屏幕上的。

【拜托了,接悬赏吗?】

暗网内随意接入其他人的聊天窗口,不仅是技术难关,更是行业内一项大忌。但是稻川秋实在没办法了。

天哪,这群人怎么突然长脑子了?她等了三天都没有人接她的悬赏,最后只好主动出击,找了一个IP定位在破烂网吧——这意味着电脑对面的人缺钱、初出茅庐、好骗——的账号,循循善诱。

伏黑甚尔看着聊天框中不断跳出的信息,不自觉地收紧了手指。

他活了这么多年,靠的从不是禅院家的慈悲,而是他那野兽一般的直觉。

他的直觉告诉他,快,答应她。

他接下了这一单,任务完成得快速而完美。

稻川秋付钱了。

——是这样的,她终于意识到,哪怕是竭泽而渔,这条河泽也已经被她挥霍殆尽。意思是被她霍霍一遍之后,已经没人敢接她的悬赏了。哪怕她盗号都不行。

现在老天给她送来一个好打手,怎么说也该留住吧?

盗号这招不行,她还有别的办法嘛。

稻川秋利落地将一笔钱从一个虚拟账户转走,微微一笑。

既然都混到这份上了,就应该做好黑吃黑的准备了吧?

伏黑甚尔作为她在暗网找到的最好用的工具,这些年一直和她保持联络,但接了几单之后,天与暴君不再要钱,而要求她帮忙筛选合适的能够接取的悬赏单子。

【不要钱?你戒赌了么。】

【连这个都知道么……我在你面前如同透明吧。既然如此,同你合作又有何不可。】

被人窥探到自己的真实身份,暗网上针对此烦恼给出的解决方案是直接把对方杀了。

擅长杀人的天与暴君却兴致勃勃地给出新方案:【你做我的合伙人,我的赏金分你一半,怎么样?】

【市面上普遍佣金是十中取一。你给得太多,让我怀疑你图谋不轨。】

【我能图谋什么?】

电脑另一端,稻川秋挑起眉毛。

【传闻里天与暴君眼里只有钱,我现在怀疑你被人盗号了。】

【你上过我的号了么?】

【这个倒是没有。】

【传闻只是传闻而已。不要说废话了。你同不同意?】

【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找我合作。】

【不用明白。】

伏黑甚尔倚在靠背上,姿势看似放松,实则每一块肌肉都绷成固定的形态,他的眼珠死死定住在屏幕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执着。

……或许是因为在他叛出家族,举目无归、在如同荒原的网络中漫无目的地流浪时,忽而有人看见了他,找到了他。

用随意、散漫、无尽诱惑的语气问他。

【拜托了……?】

屏幕边,稻川秋支着下巴,滑动着他们之间的对话。

如果是以前她绝对会拒绝,给杀手当合伙人什么的……绫子奶奶听了一定会尖叫着说“这是个梦!”的。

但前不久她见过了家入硝子,与此同时暗网也越来越重要了。

【好,】她敲打键盘,【合作愉快。】

【合伙人。】

——这就是他们相识的开端。

第128章 Chapter128我这张底牌

伏黑甚尔原名禅院甚尔,但一开始在暗网上认识的时候,他是无名。

【反正谁也不认识谁吧,】他懒散地道,【前脚知道我名字,后脚就被我送上天。没这种认识的必要。】

在稻川秋放弃霍霍暗网之后,原本风声鹤唳的亡命之徒们又起了心思,黑市重新兴盛起来。伏黑甚尔接了几个悬赏,很快名声鹊起,但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却一个也没有。

稻川秋赞同他的说法:【确实,不过是萍水相逢,没什么必要过多来往。】

伏黑甚尔:【啧。】

伏黑甚尔:【其实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告诉你我的真实来历。】

网络给人类带来了极大的生活便利,但同时,它的弊端也十分明显:纵使能够实现实时交流、对方的意思平铺直叙,隔着屏幕也只能感到冷冰冰的虚无。

如果他们面对面就好了。面对面,就能够通过对方的呼吸、心跳、脉搏、眼神,等等等等无法掩饰的特征来揣摩对方的心思。

而不像是现在这样,对着冰冷的文字感到无力,明明他的拳头可以徒手捏死一级咒灵,却无法捧住不存在于他面前的脸。

稻川秋:【虽然很有诱惑力,但完全没有必要。】

稻川秋:【保持现状就可以。】

这时候他们连合伙人都不是。所以在彼此眼中,能够代表对方的,仅仅是连前缀名都没有的聊天框。

伏黑甚尔甚至没办法主动联系稻川秋,只在电脑屏幕上卒而出现一个无名无姓、没头没尾的聊天框时,意识到她来了。

他们相安无事地混了几个月,伏黑甚尔终于决定出击。他首先成功了一半,成为了她的合伙人。

此外声明:关于付出薪金的一半这件事,伏黑甚尔从不觉得吃亏。

相反,这只仅靠直觉行动的野兽在这时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件事:他该给得更多才对。

给得越多、与对方的牵扯也越多,最后才能够顺理成章地变成对方生活中的一部分;给得越少,看似在金钱上他得到了自己应有的份额,实则这代表是他们之间的牵扯越发少,最后浅薄得不堪一击。

伏黑甚尔爱赌马。能否胜利是其次,在胜与负之间激起的情绪才更让他着迷。他浑浑噩噩、过得行尸走肉,从前在禅院如此,叛逃之后也如此,唯有这种“赌”的感觉偶尔能让他觉得自己仍然存活。

现在他对赌马这种低级的赌局已经不感兴趣了。全新的、可能令他满盘皆输的赌局摆在面前:所以他要用他仅有的一切去赌一个从未谋面之人的真实。

【既然已经是合伙人了,那该拿出点更有诚意的东西吧?】

【你想要什么?】

【比如说真实姓名、联系方式……什么的。】

【如果你想说你叫禅院甚尔,那么这事我早就知道了。】

【你对我了如指掌,我却对你一无所知,这不公平。】

【你想怎么样?】

【我想见到真正的你。】

【……我以为你会先从我的真名问起。】

男人蜷缩在网吧狭小的空间中。这间网吧破旧、隔音差、到处流动着脚步声和喧哗,他却像是毫无所觉,注意力全然凝固在屏幕上。

他低低地笑起来。

【如果是那样的话,讨价还价之后能拿到的东西就少得可怜了。】

还不如要求个大的,这样砍价之后或许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出乎意料的是,屏幕那头的人直率坦白:【既然如此,干脆一步到位吧。你想在哪里见面?】

她好像不怕他这鹊起的恶名,更不在乎他可能对她有恶意。

伏黑甚尔怀着复杂地心情发送信息:【不怕我接了悬赏,来取你的人头?】

【有这个本事的话,那就来啊。】

【……你太嚣张了。】

太嚣张了。

简直像是陨石一样,明晃晃地划过天际,大摇大摆地宣示着自己的存在,“我就在这里,怎么样?你有本事拦住我?”——拦不住,小行星没有这个能力,只能看着她就这样一头撞进来,将俗世移山倒海,留下的陨石坑过了几亿年被后来文明研究,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为何有如此威力。

【所以你来不来?】

伏黑甚尔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好啊,在哪里?地点你定。】

【最近工作日,没办法出远门。这样吧,你来找我。】

对面发送了一串地址。

仿佛隐身许久的幽灵终于要现世。

1999年。

伏黑甚尔孤身一人来到了兰放町。

虽然这一年他才15岁,但远远高过日本人平均线的身高、高挑壮硕的身材、嘴角边积年累月的旧疤痕,都让路人远远地避开他走。

“像杀人犯,难道是在潜逃中吗……”

“哪里来的……”

“呃呃如果现在报警的话不算报假警吧?”

诸如此类窃窃私语的讨论钻进伏黑甚尔的耳朵里,又被他习以为常地扔出另一边耳朵。

兰放町是个偏远的小镇,虽说在东京圈内,但不管是旅客数量还是常年居住人口都低于平均线。人口流动量很低,因此邻里相互认识,对于外来人士也更加警惕。

伏黑甚尔作为生面孔,自然引起了注意,他一路走,便一路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天与暴君虽然不在乎这些目光,心情却也算不上多阳光。

他插着兜踱步到一家便利店,抬头看看店名……嗯,没错,猫森便利店。

这里就是他和无名约定的地方。

店里的人并不多,三两客人在货架之间穿梭,还有个女生在柜台前和收银员聊天。

伏黑甚尔的目光在几个客人和收银员身上停留片刻,很快移开了。

或许无名还没有来。

至于柜台前和收银员聊天的女生,她背对着伏黑甚尔,声音又轻又慢,音线柔和。他看不清她的脸,却判断出她的年纪该比自己还小上几岁,是个小孩呢——小孩有这种把他耍得他团团转的本事?伏黑甚尔不信。

他又等了一会儿,迟迟没有人来,偏偏因等待而口干舌燥,干脆去货架上找了几瓶酒到柜台结账。

那个和收银员聊天的女生还在,并不转回头。伏黑甚尔走到她侧后方,把酒放在柜台上,言简意赅道:“结账。”

“先生,你买那么多酒做什么?”

趁着收银员扫码的时候,女生问。

伏黑甚尔本不想回答,然而想起刚才在店外被人指指点点,不爽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干脆胡咧咧道:“喝酒壮胆了才好杀人啊。”

他都能想象小孩吓得痛哭流涕的表情了。

然而,女生转过头来,脸上却是笑着的。

“真的假的?绫子奶奶让我别和杀人犯玩。”

“……”

伏黑甚尔呆住了。

出发之前,伏黑甚尔曾经设想过那个在网络的另一端与他交流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她的日语用得很娴熟,应当是本国人;她有时候闲聊透露出的信息中包含“工作日”“行动”等等,伏黑甚尔猜想她是个上班族;她的年龄呢?应当比他大一些,更有阅历一些——她的冷酷和对地下世界的娴熟让人猜想她一定经历过许多风雨。

这些浅层的猜测完毕之后,她留下的痕迹几近于无。

伏黑甚尔只好没有答案、全凭可能去描绘她的模样。

她会有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呢?黑色的、蓝色的、绿色的,又或者是其他颜色?她的头发会是黑色的吗?还是天生异色,或者标新立异地染成了别的潮流?她有多高?她有多重?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伏黑甚尔早已经描绘出无名的模样,千遍百遍,最后得到的确切的图像却一张也无。

他来的时候甚至设想过,倘若他没把人认出来,该有多滑稽?

她毕竟对他了解如此之深,而他对她的了解一点也没有。

……其实是有的。

看到她的时候,你会意识到,就是她。

当然了,只有她。否则还可能有别的什么答案吗?

柔软的面庞轮廓,铅灰色的瞳孔,白得如同山雪的皮肤,黑色的短发,耳边垂着的符文耳饰,她穿着夏日的短衫长裙,搭了一件薄薄的浅灰色羽织,袖子上的鸟儿振翅高飞,仿佛正在随风流动。

她微微笑着看向他,像陨石在和它即将毁灭的世界打招呼。

伏黑甚尔微微睁大眼睛,这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寻找的人近在眼前。

收银员惊恐的表情、客人们愕然看来的神色、店外走动的世界,刹那之间全部都静止,全部都不重要。

伏黑甚尔咧开了嘴。

他猛然伸出手搭在柜台上,正好拦住了她的去路,微微俯身时他意识到面前的人比他要矮好多——真好,呼吸、心跳、脉搏、眼神——少年盯着她,嘴上跑马地继续胡咧咧。

“不能通融一下吗?就算是杀人犯,那我也还是个好人啊。”

收银员终于反应过来,飞快把他要的酒结账装袋递过去,正好打断了他的话:“抱歉抱歉,客人,请不要和她计较……这是您的商品,请慢走。”

嘴上说着“慢走”,实则恨不得他直接飞走,收银员疯狂给稻川秋使眼色让她快点跑进柜台,别再和杀人犯扯淡了啊!!!

稻川秋乐不可支地弯起了眼睛。

“放心啦,美玲姐,这家伙是我朋友。他刚才只是逗你玩的。”

美玲姐,也就是收银员夸张地张圆了嘴。

“什么,等等……你这个小骗子,不许骗我!”

美玲姐警惕道:“你想偷喝酒也不用撒这样的谎吧?信不信我告诉绫子奶奶?”

稻川秋眨着眼睛,满脸无辜:“我在美玲姐眼里是这种形象吗?”

美玲姐捂住了眼睛:“别想哄骗我。我说不许就不许。”

说着她也不知从何处来的勇气,居然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咬咬牙扯开了伏黑甚尔拦着人的手臂,把塑料袋递过去,斩钉截铁地道:“这孩子乱说话呢,您不用理她,客人,请离开吧!”

伏黑甚尔:“……”

他故意露出一嘴寒牙:“你胆子倒是很大啊。”

美玲姐被吓得脸色煞白,天哪,这难道真是个在逃杀人犯?兰放町的治安也太差了吧!!!

眼看着美玲姐都开始偷偷摸摸向店内的应急电话挪动,稻川秋满脸无语,伸手抵住了少年胸口推开:“吓吓我就算了,别乱吓其他人。给美玲姐道歉!”

她的手好小。

伏黑甚尔心不在焉地道了歉:“噢,对不起啊,美玲姐。”

美玲姐:“……”

她张大眼睛,瞪着眼前的男人。重申一遍,伏黑甚尔虽然才十五,但他那身高、体重、大个子……说他二十多都有人信。

“你把我叫老了,”她不甘心地说,接着又求证,“你们真的认识?”

主要是从刚才的互动来看,两人表现熟稔,确实不像是第一次见面。少年看上去凶悍,可是被推了一下就松开手,哪有这么听话的?

稻川秋几句话把她糊弄过去,总算让人相信了这是她远方亲戚兼朋友,这次是旅游到附近的城市正好来看她的,“我们两个认识很久了,对吧,甚尔君?”

伏黑甚尔将她的称呼在口中碾了碾,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当然。”

她一口就叫出了他的姓名,他却连怎么称呼她都还不知道。

“好吧,小秋,”美玲姐勉强放下了心,“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明天下午记得再来,我给你留你喜欢的金枪鱼饭团。”

“美玲姐你最好了,”稻川秋说着,和伏黑甚尔走出了便利店。

“小秋?”

刚刚走出门,伏黑甚尔就拉长了声音,慢悠悠地叫她。

她好脾气地没有和他计较:“这是我的名字。”

“那姓氏呢?”

“稻川。稻川秋。这个姓氏是我生身母亲的,不过在我三个月的时候,她和我父亲一起出车祸死了。”

冷硬的语气和形容,伏黑甚尔却觉得自在。稻川秋的外貌——如果不看她的眼睛的话——是很有迷惑性的,就像刚才,伏黑甚尔只看她的背影,绝对想不到如此柔软纤细的背影的主人,居然是在暗网上闻风丧胆的无名。

她的眼睛与她的作风一样,如同冷硬的陨石,伏黑甚尔不喜欢世人浪漫的星辰,他更偏爱本我的陨石。

他扯开嘴角,道:“禅院甚尔。别的不用我多说了吧。”

他没有多少形容描述自己姓氏的打算,稻川秋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随口道:“你不喜欢你的姓氏?”

“这不是摆在明面上的吗?”

“既然这样,要不要换个姓氏?”

伏黑甚尔愣了愣。

稻川秋道:“不喜欢的东西就换掉。难道你打算戴着一个厌恶的姓氏一辈子吗?”

伏黑甚尔终于回过神来,耸肩道:“你想得太简单——”

“不,这本就是很简单的道理。”

稻川秋拆

开美玲姐请她吃的手指饼干,取出一根叼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不管是名字还是姓氏,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不喜欢直接扔掉就好了。小孩子都清楚的道理,年龄一大就会自然而然地忘记吗?驾驶证、健康证明都很容易弄。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免费附送服务,保证证件合法真实,怎么样?”

伏黑甚尔道:“你说得太简单了。”

“不想吗?”

“但我换成什么姓氏?把你的姓给我怎么样?”

“不可以。绫子奶奶会尖叫的。你自己去选一个吧。”

“啧,真小气。”

“想好了就找我。当成合伙人的福利礼,怎么样?想好怎么给我回礼了吗。”

伏黑甚尔嗤笑:“别看了,我不会给你的。”

“……”稻川秋自然地把目光从他手里的袋子上收回来,她小声地说,“我只是好心好意帮你省了想送礼的礼物的时间。”

她没什么喝酒的机会。她的年纪太小了。绫子奶奶绝不会给她碰酒,美玲姐也不愿意卖酒给她。倒是伏黑甚尔,这家伙看上去不像是会在意年纪的样子——既然如此,一瓶酒而已,给她又怎么样?

伏黑甚尔把袋子在她面前晃了晃,她绷着脸,努力抵挡诱惑,但还是露了破绽。

少年脸上露出明晃晃的得意:“就算你这么说,也不能给你。”

“你第一次喝酒明明也是很小的时候吧。”

“我是我,你是你。你又不是天与咒缚。”

“啧。”

他们一前一后,走过了兰放町的小路。天色昏暗的时候,他们分开,稻川秋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这下放心了吧?我是真人。你的合伙人可是很有诚意。”

原来她已经看出了他隔着网络的不安定与焦躁。

伏黑甚尔盯着眼前的手,慢慢伸手握了上去。很小一只,他轻而易举就能够包裹住,纤细的血管中鼓动的脉搏,却轻而易举能够掀起他生命中的轩然大波。

他又抬高视线,将目光落在她的面庞上。

呼吸、心跳、脉搏、眼神……隔着网络的不可得,现在就这样平铺直叙地摆在他的面前。

像是野兽张开大嘴叼住猎物,从此再也不松口,少年缓缓咧开了嘴角。

“嗯。这下放心了。”

那天之后,禅院甚尔改名伏黑甚尔。“伏黑”这个姓氏,是他自己在书上翻出来的。翻书的时候他和稻川秋抱怨,【日本人的姓氏怎么多?根本选不出来,不如干脆用你的好了。】

【不行,】她回复地言简意赅。

他撇撇嘴,只好妥协。

反正日本人的姓氏又不是永远不能改。

伏黑甚尔改名之后,在道上的名声越发响。传闻(意思是没有明确证据)他和当初搅得暗网人人自危的无名联手,一明一暗,两人在地下世界令人闻风丧胆,如此已经过去三年多。

这几年里,他们在现实里见面的时间并不多。

伏黑甚尔行事如此霸道,视他为眼中钉的人当然也多,如果有机会抓住他的家人威胁,那么没有人会不响应。

“绫子奶奶可是普通人,”稻川秋语气半软半硬地表示,“我可不想她问我‘门口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伏黑甚尔道:“普通人养出了你——这样的人物?真想看她知道了一切的表情。”

“你最好试试,”她说。

伏黑甚尔当然不敢试。所以说啊,人一旦有了软肋,他这辈子就完了,做什么都束手束脚,全没有以前亡命天涯的胆子了。

伏黑甚尔只好在兰放町买了房子,却又不来常住,哪怕有人查到这里,也只会以为这是他的安全屋之一。他每次接取任务会尽量选经过兰放的,这样放学的时候偶尔可以见见他的合伙人。

这次也是一样。来的时候还特意把身上的血腥味洗掉了。否则别人看他就不是怀疑惊恐,而是直接昏厥了。

于是时间又推流回2003年的这个午后。

稻川秋叼着冰棍,若有所思:“你来的次数是不是多了点?”

“没有打扰你和你的小伙伴。不是么?”

“这点值得表扬。”

“我要的不是表扬。啧。”

伏黑甚尔当然知道夏油杰和五条悟的存在。有几次他来的时候,他们就在绫子奶奶家里做客,他只好收敛着气息,又满怀杀意地盯着那一黑一白。

“那两个小鬼倒是黏着你。”

稻川秋觉得他说话阴阳怪气,心平气和地解释:“你和他们不同。你是我的‘合伙人’,是我的底牌,不是吗?”

伏黑甚尔似笑非笑:“之前我去会所潜伏做任务,那里的主管说我天生吃这行饭的——”

“你知道吗,你端水的样子比我可厉害多了。”

稻川秋面不改色:“是吗?承让了,过奖过奖。”

伏黑甚尔:“……”啧。

虽然出言刺了几句,但男人还是被她几句话安抚了下来,带着她翻过墙后,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内容包括“那丫头的体术最近练得不错,但不如枪械上有天赋”“前两天又弄死了某某议员和他的手下”“今年冒出来的特级咒灵就和野狗一样多啊”之类的。

终于要到分开的时候,稻川秋戳了戳他的腰,示意他要走了。

他却没有马上走,反而偏过身来,借着体型优势,让自己的影子笼罩住她。

男人黑色的短发凌乱,其下露出的一双眼睛,野心勃勃,势在必得。

随着他的声音慢悠悠地传出,男人的胸腔震动着,**的温度灼热地烤着空气:“什么同伴朋友,我都不在乎。他们算什么?我可是你的底牌。”

“——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这张底牌打出去呢,合伙人?”

第129章 Chapter129百因必有果,……

2005年。

这一年,东京咒术高专如往年一般招生,最终确定下来学生的一共有四人。拥有六眼和无下限的五条悟,拥有咒灵操使的夏油杰,娴熟掌握了反转术式的家入硝子,以及疑似拥有三级咒术师实力的稻川秋。

如此强大的阵容,东京咒术高专的校长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拿到名单的那天他气势汹汹地杀到总监部:“不是说好了五条悟会在京都校就读吗?”

好巧,京都咒术高专的校长也在。老头颤巍巍地指着他,一脸岂有此理:“你们做了什么,把六眼给抢走了?”

“什么,抢走?这福气给你们你们要不要?有本事就让他走啊!”

“说得好像我们不想一样!你们到底给六眼用了什么术式,让他对你们死心塌地?”

“要有那种术式我先对你用好吗老头!”

“……”

两人狭路相逢,开始日常Battle,引得出入的咒术师窃窃私语:“又吵起来了。”“吵起来也正常,哪天不吵。”“这次吵得尤其热情啊。”“五条悟是什么烫手山芋吗?”“没准是香饽饽。”

总监部一群人正愁得焦头烂额,根本没空管他们,于是堂堂咒术界中心大楼,就这样像养了五百只鸭子的饲养场一般:,呱呱呱声不断。

而在深处的一间屋子里,总监部的老橘子们正满脸阴鸷地讨论着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他发什么疯?不是说好了会在京都读书吗?!”

“现在两边力量完全失衡,要不要把咒灵操使和反转术式调走?”

“你当他们没脑子吗?”

“……”

过了两年太平日子之后,总监部的老橘子们愕然发现,事情不知何时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掌控。

首先是一直放出传闻会在京都校就读的五条悟,突然大摇大摆地跑到了东京。

打咒灵出任务嘛,咒术师天南海北地跑,到东京是正常的,一开始总监部也没把这事放心上。谁能想到五条悟直接把自己的档案调走,在东京校转了一圈后,摸着下巴表示这里的风景不错。

风景不错,然后呢?

——然后五条悟就不走了。

“你就是我的老师?以后请多多指教,来,握手,很好,老——师——好。”

他笑容灿烂地伸出手,仿佛从深山出来的渴望学习的好学生。

东京校一脸懵地接下了五条神子的档案,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五条悟就已经开始大摇大摆地挑选并改造宿舍。这两天他已经轰轰烈烈运了两大车的东西,原本的清静宿舍被他改造得好似高级公寓。

如果不是没有相关文书,东京咒术高专的校长还以为自己被调任了,新任校长五条悟要把整所学校变成迪厅。

在五条悟的对比之下,其他两人——家入硝子和夏油杰——的“Bug”就显得不起眼。

但总监部仍然不能忘记,他们的人去和她接洽的时候,家入硝子抬手一梭子十环给他们带来的刺激。

“什么?我是咒术师?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这就是我的老师说我有天赋的原因吧?”

他们是在一个靶场里把人拦下的。彼时家入硝子正在练枪,咒术师和她说明前因后果后,这位反转术式平静地抬起手。

“砰砰砰砰砰!”

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机器将她的靶纸送了过来,上面的弹孔虽然不平齐,但每一发都射在了十环。

咒术师瞪着这张靶纸,又看了看家入硝子手里的枪,从嘴里挤出几个字:“……这是真的子弹?”

“那不然呢?”家入硝子满脸莫名其妙,接着恍然大悟似的,“不是说你们是什么……咒术师么,总之是异能力者之类的吧。既然这样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着她调转枪头,毫不迟疑地扣下扳机,咒术师瞳孔紧缩,瞬间子弹倾泻而下,他凭借本能躲避,却也十分狼狈,最后一发子弹甚至是擦着他的脚尖射入了地面,硝烟味如同死亡一般萦绕着他。

来人是三级咒术师,按理来说躲热武器是很轻松的,他也确实躲过了这些攻击。

然而,当他倒在地面,狼狈地抬起头看向握枪的少女时,却在对方冷酷而略带玩味的眼神中悚然不已。

……他总觉得她没有使出全力,不过是在逗着他玩儿。

家入硝子在十二岁那年对热武器产生兴趣,因此常在一家靶场中训练。总监部的人不以为意,毕竟靶场教得再好,毕竟不是真枪实弹,充其量是普通人的爱好而已,他们对她的监控仅限于表面。

于是,谁也没想到,被普遍认为孱弱无力地反转术式,居然有这样一手恐怖的枪法。

咒术师恍恍惚惚回到总监部复命,好在没什么人追究这件事,家入硝子入读东京咒术高专的事便定了下来。

至于总监部发掘到咒灵操使,则是在一次突发意外中。

2004年7月,长崎佐世保市发生咒灵事件,经过观测后,这只咒灵被定为二级,总监部派出了一名二级咒术师去祓除。

原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任务,却不料总监部观测错误,咒灵并非二级,而是一级,且是一级中顶尖的存在。利用土地来击杀敌人,翻涌的泥块如同海浪一般起伏,可想而知那名二级咒术师在面对着代表死亡的土地时有多么绝望——

“啊,这里的皮卡……咒灵果然和野狗一样多呢。”

即将被咒灵咬下头颅时,二级咒术师听到了少年惊喜的声音:“太好了,宝可梦又多一个。”

是做梦吗……?

二级咒术师耳鸣起来,眼前黑暗的世界骤然被撕裂,天光大亮,狰狞嘶吼的咒灵仿佛看到了不可名之物,哀嚎着想要逃跑,却被少年信手揪住尾巴,揉吧揉吧变成了一个球。

接着,他毫不犹豫,捧起咒灵球放入口中。喉结滚动,面色难看一阵之后,他重新放出了不久之前的咒灵。

原本恐怖的咒灵,在他手下温驯而听话,低头叼起了被半埋在废墟中的二级咒术师。

“你……是谁?”

二级咒术师的喉咙干涩,好半天才能出声。

少年细长的眼眸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好似很诧异,小声地嘀咕了两声:“居然有人……”

接着,他用生涩的话术宽慰他:“先生,刚刚发生了地震,我好不容易把你刨出来,你还好吗?”

二级咒术师:“……?”

这话是不是哪里不对?二级咒术师混乱的脑子搜寻一会,终于想起这是辅助监督用来安抚无知民众的话术,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会被当成普通人。

他苦笑了起来:“你看不出来吗?我也是咒术师。”

“咒术师?……也?”

少年脸上的惊诧几乎无懈可击。躲得远远旁观的五条悟和稻川秋评价,“哪怕不当咒术师也可以去演戏”“没准有一天能上红白歌会”,二级咒术师却完完全全被蒙了过去。

二级咒术师看着少年懵懂的神情,他手下温顺的一级咒灵,仿佛看到了自己冉冉升起的前途。

“是这样的,你一定也很烦恼为什么有些人看不见你手里的宝可梦……呸,咒灵吧。其实你应该是一名咒术师……”

二级咒术师用骗小孩的语气把人带上了总监部,总监部烂归烂,好歹识货,老橘子们定睛一看我去咒灵操使!当然是马上把人绑上船了!

相比家入硝子的反转术式,夏油杰的咒灵操使显然更有适用性。总监部尝试直接将夏油杰归化为自己人,为此付出了不少筹码,甚至邀请他提前进入咒术高专——指提前上班当社畜。

谁知道夏油杰油盐不进。给钱他就收,给工作?他不干。顺便也不愿意提前上学,以他的说法,他得有个完整的学历文凭才行。

总监部听了他的理由,就差没破口大骂。你个注定要当咒术师的好苗子,要什么学历文凭?君不见总监部的老橘子们没有一个接受过义务教育,全部都算国家意义上的文盲吗?

任总监部如何动摇,夏油杰不动如山,就这样拖了一年,终于他国中毕业,总监部赶紧安排他上学,考虑到他可能不想离家太远,甚至是就近入学的东京咒术高专。

谁能想到五条悟突然抽风!

总监部乱成一团。

唯一的安慰……或者说唯一没出幺蛾子的,大抵是那名疑似有三级咒术师实力的稻川秋。

她是夏油杰的邻居兼同班同学,因此耳渲目染之下,也对咒术界有一些了解,在接到咒术高专的邀请入学之后,很快就同意了。

因为实力低微,所以其实她出一些幺蛾子也没事。

毕竟没有人会在意弱者的想法,只会随意左右他们的人生。

咒术师们偶尔提起她,也不过是三两淡然的评价。

“同期都实力强劲,她却只有三级的实力。”

“能保持平常心就不错了。”

“别说保持平常心了。让自己不在任务里死去,就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大的努力了吧。”

“哈哈,没准不过多久我们就能见到她的尸体了。”

在文明社会的夹缝中存在着的咒术界,是不折不扣的残忍的弱肉强食社会。没有人在乎一个似乎注定死亡的人在想什么。

少有的持有担忧情绪的夜蛾正道倒是很想把稻川秋劝去京都校——至少这样,她面对着的学习氛围还能够轻松一些。

可惜,今年才是他走马上任做班主任的第一年。人民教师没有任何权力,只能看着五条悟整修宿舍,好似真要把这里变成迪厅;总监部的老头子们一天从早吵到晚,鸭子叫也莫过如此;时间飞逝,终于到了开学这一天。

夜蛾正道站在讲台上,等待着他的学生们。

——人民教师现在还不知道,他即将面对的是何等的泥石流。

第130章 Chapter130我要炸学校老……

窗外的余蝉正在啼叫夏天。

“嗡——嗡——嗡——”

夜蛾正道又看了一次手表,终于确定了,他的学生们没有一个有上学第一天提前到达的觉悟,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他和四张桌子大眼瞪小眼。

好在,铃声响起之前,教室外的走廊响起了脚步声,家入硝子的脸出现在窗外,但显然,新学生还没有做好上课的准备,她一手抓着三明治,一手拿着电话,正满脸不高兴地对着话筒道:“什么?迟到?第一天就迟到?这不是显得按时来上课的我很蠢吗?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

电话那头传来五条悟的哈哈声:“下次我们按时到,你一个人迟到怎么样?别说我们不给你机会!”

家入硝子额角冒出青筋:“你这混蛋……”

五条悟笑嘻嘻地道歉:“对不起嘛。”肉眼可见得毫无诚意。

电话那头乱糟糟的,五条悟正在抓紧刷牙,背景音是夏油杰的催促:“别忘了你的外套,别又忘在我家里了!这都第几条了?”

五条悟头也不回:“忘了就忘了,杰的家就是我的家——早饭呢?”

“你还想吃早饭?”稻川秋站在门口,“绫子奶奶不把你做成早饭就不错了。”

“可是空腹上课的话我一整天都会没精神的。”

“吃饱了的话你就想睡觉了吧。”

“怎么能这么说——好吧,但是真的没有早饭吗?”

“没有早饭,不过有便当。你到底走不走?杰,我们走。”

夏油杰听话地放出蝠鲼咒灵,和稻川秋一起坐上去,眼看着咒灵就要起飞,五条悟一边大喊“等等我——”,一边像是丧尸电影里被抛弃的主角一样跳上蝠鲼咒灵,全然忘记了手里的电话还没挂。

兹哇咔啦的杂音让家入硝子的眉毛一阵跳,她翻着白眼把电话挂了,接着停下脚步,看着教室门上的牌子。

“05届……看来是这里。”

她把三明治揉吧揉吧塞进嘴里,推开门,从门后探出脑袋,正看到了绷着脸的人民教师。

“老师好,”她很有礼貌地打招呼。

夜蛾正道看着她还在咀嚼的鼓起的腮帮子:“……”

“先进来吧,”他尽力流露出笑容,但硬汉派的脸让这抹笑容看上去很生硬,“你是第一个来的,你的同学……看来是迟到了。”

提到这个家入硝子就有话说了。她加快速度把三明治吞进肚子里,接着暗戳戳上眼药:“什么?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他们也太不把学校当回事了吧!老师,一定要严惩!严惩啊!罚他们写检讨!”

她越说越气,想到三人有了小团体却把她排斥在外,顿时捏紧了拳头:“三千字起步,一万字不多,三万字最好!”

她的话音未落,远远地就传来了少年张扬的大笑。

“什么?什么?硝子喜欢写检讨?那以后我们的检讨都交给你怎么样?不用客气,这是同期该做的!”

“悟,你别乱晃啊!”

“诶诶诶诶——!”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窗外一个小点飞快变大,夜蛾正道错愕地看到一只苦命咒灵栽了三个人,正往教室飞驰而来。坐在中间的少女满脸认命,左边的黑毛正在努力操纵咒灵,右边的白毛则明星巡回演出一样探出半个身子,疯狂向他们摆手。

家入硝子睁大眼睛,预料到什么一样,连忙把穿着的卫衣帽子拉上。

“东京咒术高专,准备好迎接你们的——嘭咚咚咚咚咚咚咚!”

五条悟与粉丝同乐的声音戛然而止,原来是夏油杰忍无可忍,黑发少年保持着嘴角微翘的表情,毫不犹豫地驱使着咒灵把人一头倒下去。

五条悟当然不肯,当即抓着夏油杰的裤脚,同归于尽莫过于此。

电光火石之间,这些动作已经完成,被固定住姿势的两人拿对方没办法,一时间咒灵刹不住去势,如同流星一般撞来。

坐在他们中间、被两人隔着身子互挠的稻川秋满脸我成佛了的表情:忙,忙点好啊。哈哈哈。

家入硝子早有所料地挪到了教室的角落,人民教师还是嫩了点,不闪不避,看着咒灵并着三人一头栽进了教室的墙里。

“嘭!!!”

“……???!”

一瞬间樯倾楫摧薄暮冥冥,夜蛾正道听到了警报长啸的声音,轰隆隆,教室仿佛战场一般被爆破,气流狂舞,他下意识作出防护的姿势,咒力狂涌,身上瞬间裹上一层灰尘,噼里啪啦的粉末把眼前的景象衬托得好似世界末日。

末日里,家入硝子淡定地点了一根烟。

从废墟里爬出来的人对着她怒目而视。

“咳咳咳、不要在公共场合抽烟啊!”

“喂,不要想着拉我下水啊!怎么想也闻不到烟味吧!”

家入硝子三两句被逗得破了功,和五条悟吵了起来。

“根本不是闻不闻得到的问题吧,在公共场合吸烟!谴责!”

“总比你把公共场合炸了好啊混蛋!”

“幸好赶上了,差点以为要迟到了,”平静的无波澜,这是稻川秋的声音。

夏油杰点头:“蝠鲼飞得还是很快的,赶路的话是不错的选择。”

随着他们的话音落下,咒术高专的上课铃终于响起,就是混在警报声中不太显耳。

虽然刚刚才撞进废墟里,但三人身上却没有多少狼狈。夏油杰及时张开了防护咒灵,五条悟总可以无下限,稻川秋身边好似真空,全没有灰尘飘裹。三人虽然处于爆破的中心,却看起来崭新无比,唯一遭殃了的……是夜蛾正道。

人民教师为了自己的升职特意配了一身新西装,现在好了,西装不翼而飞,时下流行的流浪汉风格衣着不请自来。

夜蛾正道身上挂着破布条,看着被爆破成废墟的教室、若无其事聊天的学生、因为感受到爆破而蜂鸣不断的高专警报、闻讯赶来的咒术师们,明明这才是早上,他却觉得眼前一黑。

“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学生们在怒吼中停下了讨论,接着齐齐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毫无破绽的笑容。

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忽然理解了最近担心受怕自己被调任的校长。

高专别的不多,就是教室多,确认了这只是学生闹出来的“意外”事故之后,赶来的咒术师们四散离去,夜蛾正道则带着学生们前往另一个教室。

夜蛾正道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四个学生,神似鸭妈妈带着四个鸭孩子。便宜母亲听到便宜孩子在他身后小声议论。

夏油杰环顾四周:“学校看起来挺大的。”

五条悟不以为然:“大有什么用,全都是老古董,连网都是几年前才通上的,宿舍破得跟我家一样。幸好我提前改造了,否则我们得睡垃圾堆。”

稻川秋眺望远处一排低矮的建筑:“说是睡垃圾堆也太夸张了吧。”

她所看的正是他们宿舍,日式房屋让人忧虑它们是否会生出过多苔藓。

“没有新款游戏机的话睡垃圾堆和宿舍里也没什么区别。”五条悟耸了耸肩。

昨天晚上他们三个熬夜打任O堂的《O里O赛车》,打得如火如荼。五条悟第一

次玩掌机是被夏油杰带的,后来此人成为任O堂的忠实拥趸,常常要玩个天昏地暗,还非得拉上人陪他才行——这也是他们迟到的原因。

夏油杰无奈:“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有无下限啊……”

以为谁都能像你一样睡垃圾堆里也不怕臭吗!

夜蛾正道在心里赞同咒灵操使的吐槽。但表面上,人民教师还是得绷住,他维持着硬汉脸将人带到新教室:“在教室建好之前,我们就在这里上课,座位的话……”

“我要坐小秋旁边!”

五条悟发挥主观能动性,迅速举手。

夏油杰皮笑肉不笑地按下了他的手:“老师都还没发话,你在闹什么。”

接着他转向夜蛾正道:“老师,我能申请坐在……”

五条悟同样抬手卡住了他的喉咙,呃呃啊啊,吱吱哇哇,两个小学鸡男生就这样滚成一团。家入硝子趁机拉住了稻川秋的手,小声道:“别理这些臭男生,我们当同桌好了。”

“硝子不许作弊——”两个男生反应过来,迅速调转矛头。

“咚!咚!”

夜蛾正道忍无可忍,发挥教师主体作用,为将来转行售卖牛肉丸做锻炼,果断在两个学生头上留下铁拳痕迹。

“你们两个!不许闹了!给我老实坐好!”

“切……。”

两人被铁拳制裁,委委屈屈坐下。夜蛾正道已经怕了他们,也不给他们挑选座位的机会,干脆直接给他们安排。

桌椅一字排开,稻川秋坐在最左边,旁边是家入硝子,再过去是五条悟和夏油杰。

两人显然很是不满,但夜蛾正道的脸色越来越危险。夏油杰就不用说了,他已经当了九年好学生;五条悟虽然半路拾起学业,但也读了两年国中,因此对老师的基本尊敬还是有的,当即两人谁也不看谁,一味摆出认真听课的架势。

看到四人坐得整整齐齐,夜蛾正道难得感到欣慰。

等等,为这种事情欣慰的话,总感觉世界离毁灭也不远了吧!

夜蛾正道努力绷住表情,先是自我介绍一番,接着向四人说明了高专的一些规则和要求——主要是讲给教室里唯一的三级听,强者可以无视外界,弱者却不得不遵从他人立下的规矩——最后,他看着每个人的眼睛,回到了教师的状态。他缓缓道:“无论你们从前对咒术界有什么样的认知,彼此之间有什么样的恩怨,进入学校之后,你们的关系只有一个,那就是同期。”

“作为新上任的你们的老师,我对你们并不了解,而你们对彼此相比也不,了解。”

夜蛾正道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这是他提前想好的话术,可刚才那一幕让他意识到事情似乎不是他想的那样。

以为互不相识的学生们表现熟稔,被他以为的注定会变成炮灰被忽略的小可怜似乎是学生们的中心,纯良的表情看上去无毒无害,但夜蛾正道恍惚想起来刚才黑白双煞掐架的时候她好像也是这个表情。

能在这样的暴风雨中心中保持这种表情,说她无毒无害,这形容真的贴切吗?

虽然觉得不对,可人民教师并没有准备更多的话术。为此,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讲下去:“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自我介绍,说明你们的咒术优缺点,之后会根据你们的情况进行分组祓除任务。”

“那么,谁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