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警官!
是将自己救出后牺牲的萩原警官的好友!
松田阵平墨镜后的瞳孔震栗。
自己身上的事情被扒了个干净不说,连那个害了萩的爆炸犯的线索也能看出来!
他从沙发上弹起来,手往桌上一拍。
“那个混蛋在哪儿?!”他恨不得现在就手刃了那家伙。
乱步想也不想回绝:“能从你身上推断出他的思维方式的也就我一个人,我又没见过那个家伙,你这几年不是也没有碰上过他吗?一点痕迹都没有,我怎么可能通过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直接等11月7号他通知警方的时候再抓也不迟。”
“这种反社会的家伙,为了自己的美学,一定会延续有对他纪念意义的事情的,说不定现在已经把炸弹做好装上了。”
“不过,只要有我乱步大人在,不管多天才的犯人,都不会是我的对手!”
第36章
警校毕业后就再也没有听过这种口出狂言的话, 松田阵平对这位孩子气的侦探大人好感直线上升。
想当年,基本上都是他和另外四个人一起说这种狂妄的话。
接着就被鬼冢教官追着罚打扫浴室。
乱步则是往后挪了一点:“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乱步大人可不是人形大猩猩。”
又接了句:“不过嘛,你要是想夸乱步大人也不是不行。”
浑身散发着“快夸我快夸我快夸我”的味道。
松田有些忍俊不禁。
自从萩死后,他还没有怎么笑过。
更不用说开怀大笑了。
笑完,他站起身,朝乱步鞠了一躬。
乱步也有些意外。
这人看上去有些凶神恶煞的不好惹,但在正事上却意外正经。
“如果可以的话, 希望您能在11月7号的时候来……”他话没说完就被乱步打断。
“行了,我知道,我一定回去的啦,放心就好,还从来没有过哪个犯人能够逃脱乱步大人的法眼!”乱步跳下椅子,抬起手拍拍他的肩。
“委托费什么的我也不要,算我免费送你的,毕竟……勉勉强强也算是半个校友嘛。”最后一句的嘟囔声很小,松田阵平的五感算不上特别灵敏,但听力视力和反应力是一等一的好,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乱步话中的深层意思,墨镜后的深色眼眸闪烁了几分。
两个警校出来的“老人”隔着两幅眼镜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说什么。
松田语气略显扭捏:“总之……谢谢了。”
“我又没帮你什么忙,你最要解决的问题我也看不出来,反正不是科学能解释出来的。夏目,你的活!”乱步喊道。
松田阵平看见一个少年从工位上起来,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不是娃娃脸就是未成年,也不知道横滨这里雇佣童工的问题什么时候解决。
乱步没说错,他本意来这里是想解决萩的问题,不过阴差阳错碰到了一个好心又厉害的侦探,反帮他将另一件事情解决了。
一片困扰了他许久的黑云散去一半,另一团雾还盘旋在眼前。
过来的少年长了张不错的脸,如果和他们一届会被萩天天拉去联谊,而且这个身板执行任务换女装应该也很方便。
打住,他还没有彻底调到一课,怎么思维已经先往那边偏了?
少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他开口:“请问,松田警官,您还记得我吗?”
语意未尽。
嗯?
是哪个案子里见过的熟人?
怪不得他会眼熟。
倏地,松田阵平睁大了眼。
他想起来这个有些眼熟的少年是谁了!
“你是当年被萩救下来的小孩!”
夏目在问这句话前心里也有点打鼓。
作为被萩原警官救下来的当事人,他其实很担心,自己出现在这个人面前,会不会像是揭开愈合的痂,露出里头血淋淋的肉一样。
让他再次直面挚友离开的痛苦。
得知至亲之人死去的消息后还保持平静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大多还没有彻底消化亲人死亡的消息,直到在日后的日子中逐渐地感受到那人渐渐从自己生活中淡去,存在的痕迹被时间一点点抹去。
下意识地想到一件事想找人时恍然醒悟此人已经不在身边的怅然和迷惘。
并非是一瞬间的痛苦,而是持续的、经年的,反复在同一个伤口划刀子的痛楚。
夏目从前听年长的树妖石妖说起过,不仅是人类,那些从前和它们一起生活的妖怪,在消亡后还是会经常想起他们的面容,只有在想和同伴们聊天时才恍然意识到,啊,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这是生者必须承受的。
无言的负担。
而夏目,现在就是这个“负担”。
如果他不出现在松田阵平面前,或许对方会短暂地忘了自己的挚友死在那场大火里,而并非再一次被赤.裸裸地摆在明面上。
“我记得你!你姓……夏目对吗?”
“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养父母对你好吗?你怎么在这里?”一串问题被他问了出来。
猝不及防被问懵的夏目停顿了几秒,回道:“我的家人对我很好,我现在在横滨上大学,做点兼职。”
“啊,这样啊,过得好就行。”卷毛警官脸上流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色。
“看来你,那个,嗯,恢复得挺好的。没留什么后遗症吧?”
不难看出,这位警官不擅长搭话。
夏目内心松了口气,这个松田警官和从前一模一样。
不仅不擅长搭话,也不擅长安慰人。
他还在住院那阵三天两头跑过来,每次不说话,偶尔出声也都是从嘴里硬生生憋出几个词汇,类似“要吃吗”“要喝点吗”,然后给他递水果和水。
其他时候经常跑去天台抽烟,每次身上都有一股烟味,但没有现在的浓。
他看出来,对方并没有讨厌自己。
“并没有,多谢松田警官关心。”夏目笑了笑。
“奥对,刚刚江户川侦探说的什么意思?”松田阵平反应过来。
如墨般的眼瞳隔着镜片凝视着夏目的双眼。
“当然是夏目可以处理非自然事件啊。”乱步旁白的声音响起。
松田阵平:“……”
消化乱步话中的内容。
松田阵平:“!!!”
[豆豆眼jpg.]
他花了5秒平复心情。
“那……你能看见萩,就是萩原吗?”他小心翼翼问。
换别人,他可能还要存几分质疑,但面前这个小孩和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加上两分钟前他的同事还光扫了一眼就能看出那个炸弹犯的性格,不能不让人多信几分。
“事实上,我看不到。”夏目道。
松田阵平亮起来的眼睛黯淡了下去。
“不过,我能感知到他的具体方向,”夏目语锋一变,指了指松田阵平的右后侧,“是在那边吗?”
松田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没错!”
夏目解释:“我看不见人,不过能够感知到他的气息从而判定他的方向,只是,有点奇怪。”
这个气息……
夏目蹙眉,怀疑是自己感知错了。
猫咪老师灵巧地跃上沙发,向着松田阵平的后方伸出头,小鼻子动了动。
嗅了嗅。
又嗅了嗅。
咂咂嘴,小眼睛往夏目身上转悠。
“笨蛋夏目!”祂开口,“这个味道和你的味道一模一样嘛!”
“猫咪老师,你确定没闻错?”
“我怎么可能出错!不许质疑我的嗅觉!”
实锤了。
夏目捂住脸,更加不好意思面对松田阵平了。
他起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成想真的和他想得一模一样。
松田阵平一蹦三米远,把萩原研二也随身带到三米远的地方。
“猪说话了?”
“本大人是高贵的妖怪!这具身体只是容器而已!别让我再从你的嘴里听到那个词!”
“猪吗?”
“住嘴住嘴住嘴!”猫猫跳脚。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松田阵平越发摸不着头脑了。
夏目向猫咪老师投去了同样疑惑的眼神。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方面奇怪一方面又有点羞耻。
“哎,”猫咪老师一爪子拍上夏目的脑袋,“你果然还要学习啊,这点知识怎么够用?”
《猫咪老师大讲堂正式开课》
戴着乱步同款眼睛的猫咪老师敲了敲黑板,“先说妖力,纳兹咩你很熟悉了,这东西你天生就有,身体中蕴含的妖力比普通妖怪还要多得多。然后是异能力,你和我说觉醒异能力是在刚刚搬去八原的时候吧?”
夏目点头:“嗯。”
“错了,大错特错!”猫咪老师重重得敲了两下黑板。
“让我们回溯一下事情经过。”
“你在三年前发烧,我指的是第一次发烧,被那个警官背下楼之前,就已经自行开始觉醒异能力了,症状就是发烧。”
“欸?”夏目吃惊。
话说回来,猫咪老师的推断也没什么错处。
当时夏目身体刚转好就被领养去了八原,那阵子他对自己的身体变化没有直观的感受。
也是在身体彻底好了之后,才发现自己有了异能力的。
“你应该能感觉到吧,在你异能力刚觉醒那段时间,你的妖力是不稳定的,时强时弱没错吧?”
夏目低头状:“对。”
若非那是碰巧遇到了猫咪老师,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所以,当时你被他被下楼的时候,你的妖力已经不听使唤地到处飞了,其中有一团飞到了他身上,放着不管对人也没什么影响,顶多开两天阴阳眼什么的,不过他恰好被炸死了。”
“你当初住的地方磁场可能也有些古怪,要么就是有一两个祸津神和妖魔作祟,感觉风水有点奇怪的样子,”祂之前听夏目说过来藤原家住的房子,基本上那段时间见到的妖怪和咒灵是平时的3倍,“不过也恰好是因为这个古怪之处,这个家伙的灵魂才能正好被保留下来,虽然没法说话没法做动作,但是确实是他本人,不是什么奇怪的诅咒或者异能力作用。”
“也就是说,纳兹咩,你无意识中发出的妖力附着在那个警官身上,又因为他被炸时所在的居民楼有你的妖力覆盖和奇怪的风水,托了这个福很幸运没有灰飞烟灭而是残存了一点灵魂成为了类似地缚灵的存在,又凭借最后的本能附着到了这个卷毛警官随身携带的物品上。”
“大概这个意思,听懂了吗?”
学生一号夏目点点头:“基本上懂了。”
学生二号松田阵平认真听讲但蚊香眼:“大概……吧?”
学生三号萩原研二:疯狂点头但是没点动。
第37章
松田阵平问:“这个随身携带的物品 ,是什么?”
猫咪老师斜了他一眼,仿佛在看笨蛋。
觉得自己智商受到侮辱的拆弹警察忍住了把煤气罐猫猫头拧下来的冲动,墨镜后一双凌厉的墨瞳凶凶地瞪着祂。
“哎呀,就是你的手机啦!你浑身上下三年都没换过的东西除了墨镜和手机还有什么?”乱步又出声。
说来奇怪,正常来说像眼镜墨镜这种消耗品在警察身上其实特别容易报废,但松田阵平这一副墨镜还真就跟了他不少年头,买的时间久了被同时吐槽款式老土,但磨损度却低的可怕。手机也一直被他揣在身上, 即便他不是搜查课的不需要天天出警磕磕碰碰,但使用频率也不低,几年下来愣是一点故障都没有。
按理说, 以他的敏锐度,应该可以发现身边一些异样的, 比如和挚友有关的物品磨损程度都很轻,但他因为挚友离去的事情对身边的熟悉的事物都少留了份心, 别点出来才发现不对劲。
他嗓子有些发涩:“也就是说,萩,他是附在我的手机上?那我手机坏了或者换了手机的话对他有没有影响?”
夏目也眼神发亮地盯着猫咪老师,架势比上课听课还要认真。
猫咪老师摇头晃脑了一阵:“问题说大大不大说小不小。”
“我再说清楚些, 你的手机只是一个让他的灵魂暂居的一个载体, 并不是固定的,重要的是这个前缀你的手机,只要是你的手机都行,你可以把这个当成是他的房子, 你给他提供了一个住的地方, 当然,换个房子住也行得通, 就是刚搬家会认生一段时间,住习惯了就好。”
“手机摔碎也没事,等等,你不会要问我碎成渣渣或者变成灰了要怎么办吧?”猫咪老师小眼神中透出惊恐。
你们人类怎么比妖怪还恐怖?
一天天净想这种杂七杂八的事情。
松田阵平幽幽地问:“会怎么样?”他刚还正想问这个问题。
虽说他现在不拆炸弹了,但搜查一课的危险程度也不低,万一他在哪个案件中没了或者手机被炸了掉河里了萩要怎么办?
一旁的萩原研二盯着他看了好久。
猫咪老师被他噎了一下,哀怨道:“不怎么样,他的灵魂有纳兹咩的妖力加持,短时间散不掉的,在你身边待久了也不会因为附身的物品坏了就消散掉,如果手机坏了可能会跑到你的墨镜里或者外套、领带这种你用的久的东西上。”
松田阵平点点头,听懂了,就是主动搬家和被迫搬家的区别。
“不过,你要是整个人嘎了,他就没地方待了,就算有纳兹咩的妖力加持,也待不了几天。”
“啊?那怎么办?”
“你又来了!怎么就会问怎么办?”猫咪老师鼓成河豚,夏目一顿安抚。
“还能怎么办?你嗝屁了他也嗝屁了,当然一起到地狱重逢聚会去啊!”猫咪老师呛他。
松田阵平顿了顿,张嘴,被猫咪老师两只爪子捏住。
“*……¥#?”
“别问为什么和怎么办,字面意义上你们能够重逢,其他的别问我,我又没去过地狱,”祂嘟囔道,“反正你是警察,又没干什么坏事,过去肯定能过上好日子的啦。”
一旁乱步的声音响起:“你至少能活到80岁,不要想太多啦。”
夏目哀怨地看向猫咪老师:“猫咪老师,你之前也没和我说过这件事。”
一直跟他说妖怪死后直接消散之类的事情,他还以为人死了也会和妖怪一样。
“你也没问我啊。”猫咪老师笑了,短尾巴晃了晃。
夏目一把抓过祂,扯住祂的嘴巴和脑袋往两边拉。
松田阵平在重塑了自己世界观的基础上又重塑了一边自己的生死观,他觉得自己距离看透红尘也没差多远了。
“所以现在,松田警官你还要解决掉你看得见萩原警官的问题吗?”夏目将话头绕回原点。
“事先说明一下,因为你主观上想把你的朋友留下来,他也刚好这么想,阴差阳错之下你们的执念和妖力融合了,所以他成功被留了下来,而你能看见他这个代价是你必须承受的,这点是不能被更改的,除非你死。”猫咪老师从夏目手里跳出来,“ duang”一下砸到松田阵平面前,动静巨大。
这回被反噎到的松田阵平深吸了口气,“行,我主要想知道成因,其他的,也没什么。”
他对结果其实并不在意,知道是萩本人他已经很满足了。
“不过,他可以和我说话或者换个表情吗?一直面无表情盯着我看总觉得怪怪的,尤其是半夜起来一对视的那种感觉。”他描述了一下那个场景。
众人:大概能够想象出来,确实有些瘆得慌。
松田阵平:“对吧对吧?”
他可算找到人倾诉了,这两个月一直憋得慌。
众人:有点可怜,又有点好笑。
猫咪老师沉思状:“不然你和纳兹咩多待一阵?看看他的妖力有没有作用?按照你的描述,等这家伙能开口和你说话估计得过个四五十年。”
一想到要看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看半个世纪,松田阵平求助的目光果断投向了夏目。
夏目:“……”
夏目:“那我努力一下?”
武侦里有间屋子专门给大家锻炼体术用的,虽然比不上港/黑来的宽敞,却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比医务室还大些。
一进来,夏目就给这间屋子套了一层隔绝气息的屏障,随后对着感知到的模糊人影输出妖力。
浅色的妖力混着透明的劲气从夏目手中发出,二人的衣服在剧烈摆动着,松田阵平感觉到一股奇怪的力量潮水一般扑面而来,又从他身体中,穿了过去?
有点像风,又有点像光的波纹。
有点暖洋洋的,还蛮舒服。
妖力有没有用松田阵平看不出来,但在夏目视线里,空无一人的空中逐渐凝实出了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
他的手有些微发抖。
有点不敢注视面前穿着制服的男人。
他印象中的萩原警官,面容其实已经模糊不清了。
但仍能回忆起来对方停在他发顶的宽大手掌和明明听上去像是场面话却温暖了他的柔和语气。
以及,他看见萩原警官的背影。
将他送到另一名警官手中后转身离去,步入那栋建筑的背影。
坚定、决绝、义无反顾。
那个半长发的警官笑着拍拍他的脑袋,温柔道:“放心吧,交给我们,很快就会安全啦。”
当时烧得迷糊的他听到这句话后心瞬间就定了下来。
他听警官们在走廊上聊天时说萩原警官平时看上去很轻浮。
可实际上,他听到的声音中,那个刚刚警校毕业没多久的年轻警官语气中没有半分轻佻。
相反的,让人觉得他十分可靠。
那阵子夜斗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与日和雪音也在磨合阶段,还要抽空周旋在神明中间,忙得团团转,十天半月也见不着一面,夏目就没有和祂说。
再后来,两边事情都结束了,他也去了八原,被好心的藤原一家收养,与东京的联系也断了。
就像风筝线一样,啪的一下,风筝随风翩然飞向不知名的远方,和握着风筝线的人彻底失去了所有的联系。
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松田阵平也察觉到到萩原研二变得更加凝实了,夏目后退一步,脚步有些虚浮,被松田阵平紧张地扶住手臂。
“夏目,你身体怎么样?”松田阵平可不想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救星结果为了他一下子就负伤了。
那他不得愧疚死?
夏目的脸上血色尽褪,嘴唇也显得苍白无色,看着瘦弱的身躯更加摇摇欲坠了,不由得松田阵平不担心。
“我还好,就是有一些脱力,不要紧的。”一滴汗沿着颌骨滚落。
夏目眨了眨眼,对他挤出一个笑。
松田阵平坚决道:“要是对你身体有伤害的话就算了吧,我不能让你为了我受伤。”
“再说,反正我又不能让这家伙从我视线中消失。”
不就多忍一个面瘫几十年嘛,他忍了!
“我做不到让你一个孩子受伤来迁就我的事情。”在他眼里,夏目还是当初那个被萩原研二救下来的的孩子。
“真的没事,”夏目辩道,“我大概知道需要用多少力量了,以后松田警官有空的话可以来找我,我有预感,萩原警官很快就可以说话了。”
面前的人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但身上蓬勃的少年气总是让人把他的年龄估小一点。
琥珀色的瞳孔如同世界上最清澈平静的湖水凝结形成的冰面,纯粹透亮不含一丝杂尘。
松田阵平动作停了下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墨镜后的神情意味不明。
良久,他吸了吸鼻子,右手环过夏目的肩,抱了一下他,嘴巴动了动。
谢谢你。
他无声道。
厚重的烟味涌入鼻腔和气管,夏目一瞬间产生了一种被浓烟裹挟着的窒息感,紧随而来的,是男人宽厚的胸膛带来的安心感。
他笑着回了他一个拥抱。
第38章
萩原研二不耐烦地插到他们中间,顶着一双怒其不争的眼睛打断了二人的发挥。
松田阵平没有辜负他幼驯染的称呼,差点一掌糊上去。
接着后知后觉:“咦,萩你能自由移动了?”
之前萩原研二的范围为只限定在松田阵平身边三米内,还是被动被拖着走的。
在二人,额,一人一魂几番尝试下,发现能够自由移动的距离还是只有之前的三米范围,但是最远被动距离可以延长到半径5米了。
同时, 又因为萩原研二眼睛能动了(字面意思),虽然其他表情做不了,但可以用眼神对松田阵平表达自己的不满和怨念, 同时控诉他天天作死的行为。
夏目头一回知道原来人光用眼神就可以表达出这么多种不同的嫌弃。
在后来,又控制变量地实验了几回, 两人一魂发现,只要是站在夏目身边, 对萩原研二都有用,虽然远远及不上直接输送妖力,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松田阵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被殉职的好友瞪了半天。
两人约定了时间, 夏目干脆给松田阵平发过去了一张自己的值班表, 让他在他有空的时候过来找。
**
松田阵平这几天跑横滨跑得挺勤快, 没有别的想法,就是赖在夏目身边充电。
虽然没有直接输妖力效果好,但聊胜于无嘛。
他也不编什么理由,反正乱步一眼就能看穿,还顺便使唤他买点东京的特产过来,半点不把他当外人。
夏目并没有收他多少委托费,大概只意思一下收了他预算里不到百分之十的样子, 松田阵平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也乐的给他们当跑腿的。 (虽然通常都是乱步在使唤)
又过了两天,萩原研二突然能说话了。
天天追在人身后念叨个没完。
松田阵平不堪其扰,终于换下了他那身黑西装的装束,换了卫衣。
这还没完,为了逃避碎碎念,他装成大学生去夏目的大学里蹭电。
夏目:……
他被对方的操作骚到了。
就连乱步也对他的举动叹为观止。
但能理解。
松田阵平的假期快结束了,马上就要入职搜查一课。
但夏目最震惊的地方不在松田阵平的骚操作,而是他那张池面娃娃脸。
26岁的男人居然长了一张说是大学生都一点不过分的脸,对于广大男性同胞来说未免显得有些不太友好。
换下西装摘下墨镜后,松田一点都没有社会人士身上的那种沧桑感。
或许之前还有几分成熟感,自从萩原研二能说话了后二人天天斗嘴,越来越小学生化,身上的气质也随之变得介于成熟和幼稚之间,意外受学生党的欢迎。
总结:是个行走的荷尔蒙+异性收割机。
身边又多出一个池面帅哥的后果是夏目发现走在校园里盯着他的视线更多了。
夏目习惯成自然。
面不改色地行走于校园之中。
太宰治第一次就发现了松田阵平的身份,因着和夏目的关系,倒也很快和松田阵平熟络起来。
夏目担心了半天太宰治会把一个好好的警察给带歪。
虽然确实看上去不像个好人,但他还真是一个人民警察。
幸好入职了异能特务科的太宰治没有作妖,也没有挖墙脚的意思,夏目久违地感到了些欣慰。
萩原在夏目身边充电后,状态也越来越好。
现在已经可以熟练使用五官了,估计距离手舞足蹈也用不了多久。
很快,时间来到了11月,松田阵平1号就去了搜查一课报到,虽然人刚到那里任务不多,但好歹也跟着做了几个任务,但因为取证过程和询问犯人过于“暴力”,险些把带他的佐藤美和子气得半死。
对,你确实找到了有利的线索,但麻烦你记住我们是警察不是黑手党!
请用文明一点的方式来对待嫌疑人可以吗?
待人接物技能为零的松田阵平嚼着口香糖没说话。
这人也是心大,人在米花天天给夏目发消息。
十句话里至少三句是关于自家幼驯染的,比如逼着他戒烟、定时吃三餐,剩下有五句吐槽警视厅的任务分配。
松田阵平拆弹手指很灵活,因此打字手速也快,有时候夏目一句话没打完对面就三句发过来了。
夏目也拿他没办法。
武侦的大家已经习惯见到了他的身影,甚至将他当成半个编外人员,连楼下咖啡厅老板和服务员都眼熟他了。
据松田阵平说,这几年每年搜查一课都会在11月7号这天收到一份传真,前三年分别是3、2和1,照理来说,今年就会是0了。
就是那个炸弹犯在倒数。
只为了完成他那个疯狂没有人性的报复行为。
与谢野还挺想给这位炸弹犯来上几刀。
考虑到最近工作不多事情也少,社长批准了与谢野和乱步夏目二人一起去东京。
6号下午,三人启程去米花。
原本可以第二天早上再出发,但乱步为了多吃点东京当地的粗点心和喜久福,硬是提前了半天过去。
计程车行驶在涩谷的街道上。
乱步原本兴致缺缺地托着下巴看窗外景色,突然一拍窗户,指着身穿黑袍带着面具的在建筑顶部穿梭的人道:“夏目,快去追那个家伙!她是个炸弹犯,刚刚差点把一栋楼炸了!”
“晶子和我一起去租户大楼,就在前面第三个街道右拐!那边有几个伤员!”
合作过几次培养出默契的夏目直接从开着的车窗里钻出去,三两下就跳上了高楼,紧跟在了黑袍人身后。
司机被他一吓,差点当场掏出手机来报警。
“快开呀,去晚了伤员就跑了!”乱步催促。
司机下意识一踩油门,接着反应过来:不对啊,这个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
在乱步的指路下,恰好遇上刚刚脱离了爆炸危险的松田阵平和他的伙伴们。
几个同期互相搀扶着走出来,松田在萩原的提醒下想到了用口香糖堵住□□组织爆炸,成功阻止了一起爆炸事件。
卷毛警官擦了擦顺着脸颊淌下来的汗,长输了口气。
“Hagi,要是没有你,我可能真的就留在这里了。”
他大大咧咧地坐在满是灰尘的房间中,笑得开怀。
灵魂状的萩原研二板着个脸想骂他几句。
松田阵平拍了拍自己胸膛,挺胸表示:“也不对,就算hagi你不在我身边,聪明如我也一定会想到这种办法的啦。”
萩原研二觉得刚刚那几下还是打轻了,至少得让这给臭屁卷毛再挨上两刀子长长记性才对。
紧绷的心弦松了下来,身体一阵软。
虽然已经习惯了拆弹,但和敌人纠缠半天还被狠狠摔了几下,一放松下来肾上腺素降下去感觉浑身都在疼。
松田阵平扶着墙走下楼,看见了趴在地上几乎没什么呼吸的金发同期。
身下一滩血。
另外两个同期面色诡异地站在一边。
“江户川?你来了?”他诧异道。
虽然乱步表示松田可以叫他的名字,但这家伙就是犟,宁可叫姓氏也不叫名字。
“本来乱步大人是想来这里吃点好吃的,结果路上就看见一个炸弹犯跑了过去,夏目已经去抓她啦,接着就和晶子过来顺手帮你同期治疗了一下身体。”十足的上扬少年音在众人耳边炸响。
亲眼目睹自家幼驯染/同期被拿电锯砍的诸伏景光和伊达航:……
两人都听过乱步的名声,因此在他刚刚出现并说出了他们三人关系的时候就没怎么存疑了,加上对异能力者也有所耳闻,在乱步一手把与谢野推出来的时候三人都没有想太多。
知道这位短发美女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电锯,降谷零抓住了诸伏景光的手臂。
“不了,一点小伤而已,我们自己处理就好!”
心软的同期们也表示:“我们可以帮他处理的,不要紧,就不麻烦了!”
与谢野腿一扫,用□□大姐大的语气道:“我看除了这位金发的朋友之外,大叔你应该作息相当不规律吧?身上也有不少陈年旧伤,不一起治一下?还有那位帽兜帅哥,你中过弹吧?肌肉也有拉伤?”
“放心,我下手很快的,保证手起刀落,药到病除。”
诸伏景光和伊达航同时往后退一步,表示随意处置他们的好同期。
才逃出生天的降谷·负伤残血·零:……
#感天动地同期情#
有幸被与谢野异能力治疗过身体的松田阵平下意识的,腿软了下。
萩原研二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随后松田阵平幸灾乐祸地跑过去拍了拍同期的金色脑袋:“降谷啊,就当是死了一次又活了,也没有感觉浑身上下焕发了新生?”
地上的人纹丝未动。
在松田阵平想将对方手动掰过来的时候,一个拳头击中了他的脑门。
“咚!”
声音清脆,保熟。
“这脑袋听上去不错。”与谢野评价。
若非两个有卧底任务的人不能久留,伊达航保证在这条街上又会再上演一回警校特产——卷毛怪物VS金发混蛋的名场面。
乱步拍拍手:“好啦!现在出发去警视厅吧,夏目也已经把炸弹犯抓到报警了!”
一直待命不敢乱动瑟瑟发抖的司机先生:开始写遗书jpg.
在看到两个人高马大恍如□□扛把子选手往自己这里走的时候,直接头一歪晕了过去。
最后只好由车技稳健的靠谱成年人伊达航又开了一趟车去医院把人留下再开回警视厅。
一路上乱步吃着喜久福评价道:“果然啊,东京人就是这么不经吓,一点点小动静就吓晕了。”
谢谢,论大心脏,全日本确实没有哪里的人比得上你们横滨人。
第39章
自从入职武侦后, 夏目去警视厅的动作越发熟练了。
#论一些被迫技能的掌握#
扭送炸弹犯的动作也相当娴熟。
他将其归功于自己日益精进的体术。
猫咪老师动作灵活地跳上楼房,看着夏目三下五除二就一个手刀将黑袍人击倒,抱怨道:“东京的危险程度也不比横滨低多少嘛。”
这么多恶/性/事件,和横滨比起来半斤八两。
夏目思考了一下自己曾经在东京生活的日子,反驳道:“其他地方也还好,就是米花这一块地区稍微多灾多难了点。”
基本上三不五时就一个袭击案件(还不算各种凶杀案),偏偏那些犯人还都喜欢搞些字谜游戏,警视厅又只好找上了侦探们,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形成了一条产业链( bushi )
夏目跟着乱步来过两次米花的警视厅,对这里的路不能说完全陌生,不过他在把人扭送过去前还是先给几个认识的人发了消息。
恰巧负责对接过的佐藤美和子听到手机响了一声, 打开消息看了眼。
桌上的文件全部被她震了下去,动静大到将白鸟任三郎都吓到了。
“佐藤, 没事吧?”
佐藤美和子的表情有些微妙,“没事, 之前临时接到消息的涩谷居民大楼那边的炸弹被松田拆掉了,不过炸弹犯趁乱逃跑了。”
“松田把炸弹拆了?哦对,他之前是爆//炸//物处理小组的, 这是他的老本行。”她身边一个警察说道。
“我还没说完, ”佐藤美和子抿了抿嘴唇, “你们还记不得记得上次来帮忙的江户川?”
同事们纷纷点头。
“谁能不记得啊?”
“就是,一眼就揪出犯人的侦探谁见了都得膜拜。”
“我还以为你们会说他的脾气?”
“嗐,大侦探有点小脾气也不是不能接受,而且他有那个资本嘛。”
佐藤美和子掐断了方向越来越歪的聊天:“他刚刚路上见到那个炸弹犯, 然后让同事去抓了, 就是上上次和他一起来的夏目君。”
“夏目君刚刚给我发消息,说他已经抓到人在赶来的路上了。”
“夏目?你说的是那个年纪挺小的但是特别会照顾人的小孩?”
“他瘦瘦弱弱的能抓人?!”
白鸟任三郎幽幽道:“你们是不是忘了他之前把差点被千叶撞倒的资料架给扶正的事?”
满满当当摆着各种案件详情和询问笔录的资料架。
所以不要对人的力气有什么误解。
好歹对方也是在横滨那种地方和侦探当同事的。
没个几下功夫, 也不敢干这份工作。
同事们也意识到对方是个在横滨的知名新锐企业找到了工作的年轻人。
唐突了。
对方估计能不费吹灰之力把他们拎起来甩出门去。
夏目拖着普拉米亚下车的时候对方还没醒,他猜测应该前脚刚中弹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后松懈下来被他一手刀打懵了。
看人的样子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
他很有礼貌地向司机师傅道谢,在米花市民怪异的目光中下押着人进了警视厅大门。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但这回直接押了个人过来感觉还是怪怪的。
好在交接方面没有什么问题,倒是几名一课的警察好奇他究竟多能打,有几个表示自己练过的男士蠢蠢欲动,想在警花面前表现一番。
目暮十三也表示让随便教训底下这群精力旺盛的家伙。
顺便,他也是亲眼目睹夏目单手把资料架扶正的当事人之一,打心里觉得可以让夏目好好训一训这群小伙子。
让他们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情况会演变成这个样子,但夏目还是很从容地接受了,顺便消磨时间。 (→乱步一行人送吓晕的司机去医院绕了远路所以来晚了)
就在夏目把第四个人撂倒的时候,乱步等人赶到了。
“不错嘛夏目,在锻炼?”与谢野蠢蠢欲动。
松田阵平老大爷遛弯式不着痕迹地往角落里挪了两步。
虽然看见了一个美女,但直觉告诉警察们不要轻举妄动。
听见对方语气后更加不敢乱动了。
这可是刚刚把他们科室四个练家子轻松撂倒的人的同事。
乱步和目暮警官打了个招呼,看向被夏目扭送过来的黑袍女子。
“哦,她就是之前在世界各地造成了多起爆炸案的普拉米亚,犯下的罪行都够她蹲一辈子牢了。”他轻描淡写道。
警视厅众人集体豆豆眼jpg.
等等,你说这人谁?
普拉米亚?那个世界级的炸弹狂? !
原警视厅的警视松本清长因为工作调度前不久调去了静冈县,新上任的宫内警视还没见过乱步,不过先前已经在下属们的提醒下得知了他卓越的推理能力,一见到真人就大步上前,没有什么架子。
皮肤黝黑的男人哈哈一笑,伸出手来:“江户川侦探果然名不虚传啊,少年英才,令我辈佩服。”
乱步盯着他,碧绿的眸子中有流光闪过,无人察觉。
乱步没有伸出手。
夏目和与谢野日常帮他善后,熟练地道歉。
“抱歉宫内警视,乱步先生有点小孩子脾气,您别放在心上。”
早已见识过乱步性子(办案前先买一个柠檬塔,办案后再吃几串三色丸子)的警视厅众人也纷纷帮忙解释。
“行了,我又没生气,这么火急火燎地干什么?啊,看看你们一个个干什么?江户川先生可是咱们日本不可多得的侦探,以后说不定还有很多案子要麻烦你呢!”
宫内警视和严肃的松本清长警视是两个不同的性子,一开始警视厅众人也适应不了,但人确实没什么领导架子,很容易和下属打成一片,一课的气氛倒和从前差不太多。
和松田阵平伊达航等人告别后,三人终于去到了定下的酒店,结果人刚进大堂就碰见了一起杀人案。
警车鸣着警笛过来时又见到了目暮十三和伊达航。
叼着牙签看上去分分钟会抄家伙大人的警官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吃着棒棒糖的乱步二话没说一指跪在地上哭泣的青年,“就是那个家伙了,把毒下在杯壁上,把他提走吧。”
伊达航:虽然我脑子不错,但还没法凭一个正确答案倒推解题思路啊。
夏目解释了下,青年认为女朋友出轨了,还亲眼见到了和女朋友关系亲密的男子,但实际上男子是女朋友同母异父的亲哥哥,结果青年一怒之下就在男子的杯子上抹了河豚毒素,不成想女朋友和哥哥杯子拿错了,被毒死的是女朋友。
警车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搜查一课队伍还没散开就收队了。
原来这就是横滨警察的快乐嘛。
饱受炮火攻击的横滨警视厅:……这快乐你们要感受感受?
回到房间,乱步唰地掏出手机,给自家监护人打电话。
“社长!我刚刚在米花的警视厅里见到一个卧底!就是那个全都是酒名的组织!”
“真是的,日本警察干什么吃的,卧底成警视了都,马上快被人摸到大本营了还什么都没看出来!对对,你快点和什么警视长警视监警视总监说一说,再这样下去一个月内警视厅的卧底名册就要被泄露了!”
夏目和与谢野经常被乱步的观察力震撼到,几次之后,他们……还是没能习惯。
顶多靠自我调节能力调节了一下。
社长办事就是靠谱,第二天一早夏目吃着早饭,顺手在手机上看新闻的时候就看见了前脚空降米花警视厅没多久的宫内警视因涉及泄露国家秘密被刑拘的消息。
一行三人到了警视厅,对面众刑警们欲言又止的眼神,表现得十分自然。
相信不管是谁,和乱步做同事半年,都能习惯的。
“所以……”
乱步不屑的目光平等地落到了每个搜查一课的刑警头上。
“你们警视厅是什么筛子吗?卧底光明正大地在这里待了这么久都没发现?”
被骂的一文不值的众刑警无力反驳。
松田阵平偷笑出声。
没办法,这里就他一个没有接触过新来的警视,不然按他的观察力和推理力,推测出对方的身份也就早晚的事情。
伊达航的手勾上他的脖子:“不许置身度外,松田你也是一课的一员!”
松田阵平被突袭,只好举手投降:“嗨嗨嗨,班长你说的都对。”
“传真要来了。”乱步突然出声。
松田阵平猛地往传真机方向冲,果不其然,传真机发动的声音顷刻响起。
文字在纸张上逐步显形。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不相信会有人在这天通过谜语的方式让他们解出藏匿炸弹的位置,整个警视厅从上到下都以为,这只不过是个恶作剧。
伊达航队这点抱有疑问,但没有松田阵平这般执着。
还有就是他本人并不会拆弹,认识唯二两个会拆弹的也就剩一个了。
乱步又开始数落警视厅:“你们这里也就松田这一届的几个人聪明些,其他都是笨蛋,大笨蛋!真不知道警视厅怎么运转的,全是一群草包警官,还有之前群马县那个也是,理论满分结果实践力被没什么智商的犯人耍的团团转。”
松田拿到了传真,几步路走回来。
“在杯户商场的摩天轮72号舱上。”在众警官连字都没看清的时候,他已经说出了炸弹的藏匿地点。
乱步勾了勾嘴角,这种笨蛋罪犯的预告他都不想看第二遍,生怕被影响了脑回路。
第二个反应过来的是伊达航,他拍了下脑袋:“是这样没错!圆桌武士指的是摩天轮,72号座位就是数字序号为72的舱室,在米花的摩天轮,知名的也只有杯户商场那个日本最大的摩天轮了。”
乱步:“你还看出了些什么?”
松田抓了抓头发,“圆桌武士存在于中世纪欧洲,那时候的骑士多半会戴刻有十字图案的头盔,所以……大概能确定是医院?”
至于哪家医院,他就没什么数了。
这一带医院不少,一个个排查起来费人费力不说,一不小心还容易惊动藏匿在暗处的犯人。
“这是我能推理出来的全部内容了。”他摊摊手,目光投向乱步。
“米花中央医院,剩下一个地点在这里。”乱步轻描淡写。
“至于犯人……他现在肯定穿着工作人员的制服藏在摩天轮底下的人群中等你们跳进陷阱里,手里拿着炸弹的控制器,中年男人,派一两个身手好的警察就可以抓到了,我都说这么多了你们不会还不能把人抓住吧?要真是这样不如去警校重读。”
第40章
乱步说完, 打了个哈欠径直往沙发上一坐。
他都提醒到这一步了,要是这群警视厅的家伙再没点动作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目暮十三立刻集合一众一课的刑警们出动,果不其然在摩天轮底下找到了一个探头探脑手里攥着个遥控器的工作人员。
武侦三人中只有与谢野跟着一起去了,松田阵平当下就表现得格外开心。
集柴犬和杜宾犬于一身的前·爆处班组长裂开了嘴。
看着杀气腾腾背起了“医疗工具”的与谢野,夏目为这位炸弹犯点了一个蜡烛。
在夏目随手画完一张画、乱步干完一个芝士柠檬塔、巧克力岩浆布朗尼和一杯葡萄味波子汽水后,一课的警察们终于满载而归。
出警的刑警们少见没有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今天的事件,明明已经抓到了犯人,脸上的神色就和犯人逃脱了一样紧绷。
夏目看见与谢野一身衣服被染色的时候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亏得她今天特地穿了身深色的衣服。
真是辛苦米花的警察们的眼睛和耳朵了。
后来夏目从与谢野口中得知经过,发现炸弹犯后,佐藤美和子和松田阵平两个人一左一右包抄, 抢过炸弹的控制器后,松田直接往他身上揍了几拳解气。
目暮十三和白鸟任三郎及时出手阻拦了松田阵平,说他们是警察,不能随便动手,与谢野吹着11月的凉风幽幽告诉他们说自己是个医生,什么大伤小伤都能治好,尽管往死里揍。
松田阵平先谢了一下她,又拿出自己的从小练到大的拳击技术往炸弹犯脸上招呼了几拳,随后背着拆弹箱上了摩天轮,一圈转完拆了弹下楼的时候,在地上看见了一滩血。
那个被治疗了两回的炸弹犯在警车里话都说不利索。
手又开始痒的松田阵平问能不能再来几拳,与谢野表示随便来,反正她有异能力。
再然后,还是稳重的目暮警官冒着被砍的风险从两个人手中救下了被砍了四次的炸弹犯。
“真是自作孽。”猫咪老师呼噜了两声。
因为动手打犯人的事情, 松田阵平又一次被放了假。
之前被调离的警视松本清长被重新调了回来,好好认识了下这个桀骜不驯的年轻人,随后大手一挥,让他好好反省两天。
领了命之后,松田阵平他又双叒叕往横滨跑。
看着一双长腿霸占了客户沙发位的警官,乱步半月眼:“事情都结束了还天天来我们武侦蹭吃蹭喝蹭空调,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松田阵平死猪不怕开水烫,“我天天给你跑腿还不让我休息一下?我好歹也算是你的前辈,而且我工资也被你吃了不少吧?”
都是警校出身,虽然不是一个警校。
“其实按入学年份看,乱步先生才是前辈吧。”国木田插话。
“就是就是,我才是你的前辈吧!”
“哈哈哈,快点叫一声前辈来听听!”
乱步叉腰,猫猫仰头大笑。
“那你明天别想我给你带喜久福了。”
“!!!”
萩原研二在夏目身后看报表,两个人如出一辙地低头,无视吵吵闹闹的的幼稚对话。
又过了几天,萩原研二的灵魂愈加凝实,自由活动的范围扩展到了松田阵平半径十米的地方,再远好像也远不了了,但双方都挺满意。
猫咪老师也说照这样下去,就算夏目不再输送妖力,萩原研二也不会因为一些可能的意外被迫消散掉。
休假的最后一天,松田阵平照例来了武侦,约了夏目吃饭感谢他。
换上了好久没穿过的正装,松田阵平反而有点不自在地挠了挠脑袋。
“总之,我特别感谢夏目你的存在,更感谢你的出现。”
“如果你没有出现,我现在大概也不会坐在你面前。”
黑发警官说道。
他的目光被深色的墨镜遮盖,夏目没法看到他的眼睛,但能从对方的扣桌布的小动作发现他在紧张。
有些话松田阵平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知道萩死后,其实他也有一瞬间想过一了百了,把那个害死了萩的家伙一起拖下地狱。
或者就轻松点,被炸弹一炸,痛一瞬间,很快就好了。
还能捞到一个因公殉职的美名,职衔连升两级,气死那个不知道在哪儿金发混蛋。
活着太没意思了。
但唯一一次生出这种想法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总会回荡起萩的话。
“如果我哪天死了,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连着我那份。”
警校毕业前的一次聚餐后,那人醉着和他说。
真是的,死了也阴魂不散的。
一点见面的机会都不给他。
明明拆弹警察的任务就是天天命悬一线等着拆弹,哪一天被炸死了再正常不过,他也过够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轻松地迈上黄泉路。
爆炸案发生的之后两天,他都过得浑浑噩噩的,后来他听说有个被萩救下来的男孩,住院了也亲人也没来过几次,脑子里突然生出了“不然去看看”的想法。
他在茶水间听见几个同事闲聊:那个孩子也真是可怜,好不容易被救下来发烧发这么重也没个人去看看。哎,摊上那种亲人也是没办法的事。
又有人说那个被救下来的孩子可能精神上有点一些问题,经常会说些胡话。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时,他心里那个想去见一面那个被萩救下来的少年的念头更深了。
他想和他待一会儿,并非是想从他身上汲取些许被拯救后对施救方的感激而形成的畸形的安慰感,也并未想通过对比得到什么优越从而让自己变得没有那么悲伤,只是单纯想和这个孩子待一会儿。
无关他的身份,也无关什么伤病。
到后来,他还是没有在他面前憋出什么话。
干巴巴的像个没人要的枯木桩,狗见了都绕着走。
卯着一股劲跑到医院,站在男孩的病房外,他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什么理由去见他。
以救了他结果丧生了的警官的同事的身份?
别开玩笑了,在人家孩子伤口上撒盐吗?告诉他你应该感激警察?这和那群要曝光不要脸的媒体有什么区别?
这可不是警察该干的事。
第一次,松田阵平总算对人情世故有点思考了。
他闲的没事来医院,靠在走廊上。
一句话不说,站一会儿就走。
夏目发现了这个经常来了就站在门口的黑发警官。
少年的身形和现在比起来身形更加消瘦,形销骨立。
第一次松田阵平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男人身上有着很浓的烟味,本人似乎并没有察觉。
夏目的嗅觉很灵敏,闻过一次的味道第二次就会有印象。
他经常来医院看他,每次就在病房门口站着看看,要么就站在走廊上发呆,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最后夏目鼓起勇气,在一次松田阵平以为他睡着了在门口小心翼翼窥探时和他搭话。
没想到自己的行为被国中生发现的松田阵平也就尴尬了一瞬,若无其事得走进来。
他不会找话题,倒是夏目开了个头,问他为什么会当警察。
卷发男人如实说自己想揍警视总监。
少年只是稍微愣了愣,似乎没有对他的回答产生什么疑问。
再后来,他们的关系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气场比□□人士还强的警察有时会给他带一些水果,也不说话,有削皮的水果就帮忙削了,有时候夏目提起话茬他才往下接。
松田阵平有时候觉得,他单方面的做法或许会让少年有些不适应。
明明难受的自己,又嘴硬不接受同事们的安慰,自己跑到医院来看人,看望得还是一个没说过话的陌生人,你怎么就这么能耐呢?
又不是所有人都和你发小一样是个社交天才。
好运的是,少年没有抗拒他的接触。
在他被抓包之后。
松田阵平从小就是一群不良少年里的头头,暗恋过的女生也是英气型的,几乎没有接触过这种类型的人。
病床上的少年长了一副好相貌,如果没有这么瘦的话应该会很受欢迎。
或许是生病原因,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软,是松田阵平以前从来没有听过的调调。
他和他见过的病人不一样,躺在病床上可以一天不说一句话,很有礼貌,看上去是很讨长辈喜欢的类型。
跟他完全不一样。
但莫名的,他觉得他们可以很好相处。
一次他偶然看见病房里的少年似乎在拍打什么,盖在身上的被子有很明显的褶皱印记,手上的动作也明显是捏出什么的样子。
可他分明看不见空气中究竟有谁。
一瞬间,他想冲上去帮少年把这个看不见的怪物赶走。
最后少年耗费了一番气力,终于把他看不见的东西赶跑了。
过了几分钟,他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步履平常地走进病房。
其实如果不是突然得知这个少年被另一家人收养的话,他有很大概率也会收养他吧。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和混混似乎没什么差,人又不靠谱,也不会安慰人照顾人,从前这些事情都有挚友帮着做,而现在只剩他一个人。
不管他看得见什么看不见什么,他都觉得,自己在那一瞬间,应该站过去保护少年。
就像小时候打群架他奋不顾身挡在好友身前一样。
他没有踏出那一步。
他也没有提出收养。
他觉得自己做不到。
犹豫了很久,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好不容易想要跨出一步时,却被告知少年被另一家人收养了,听说是主动找上来的,对孩子的态度很好,再后来,少年离开了医院,他也一个人回到了原本和挚友一起租的房子里。
他穿上西装戴上墨镜,重振旗鼓。
他想了很久。
他还是想当个警察,这次就不是少年意气时毫无顾虑地向前闷头冲了。
他想当一个称职的警察,不管是拆弹警察还是其他警种,不能让好友笑话了。
他不介意牺牲。为了公众的利益牺牲听上去是件很酷的事情。
但他也会惜命。
他还要一个人要活到两个人的岁数,至少得120岁吧?
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透过墨镜看向面前的人。
其实他们当初相处的时间加起来统共也没有一周,擦肩而过是很正常的事吧,在这个世界上。
两条线相交了一次,又错身离去。
第二天又会遇到数不尽的人、干不完的活,连抱怨的时间都没有。
每个人都是另一个人生命中的匆匆过客。
再说一句感谢吗?会不会太矫情?太不符合他的形象了吧?
松田阵平想说的话卡在喉咙口半天没说出来。
夏目察觉到他的为难,主动接话:“我倒是觉得,遇到了松田警官和萩原警官的我特别幸运,如果没有你们,我很有可能已经在那场爆炸中丧命了。”
少年的眸色的极浅的琥珀色,笑起来的时候眼里就像璀着金色的阳光,绚烂夺目。
松田阵平和一旁的萩原研二同时一怔。
“我很感谢松田警官那时候能在医院陪我。”少年的嗓音三年间没有什么改变,只是沉淀得愈发柔和。
他似乎成长了许多。
语气语调却并没有变化多少。
“如果能早点遇到,我们一定能成为好朋友。”
松田阵平笑了笑,把积压在内心的郁结全笑散了。
如果有人敢欺负夏目,他绝对一拳一个小混混。
“小阵平你这可就大错特错了,就算是现在才遇到,我们和夏目也是好朋友吧~”
萩原研二不甘示弱地插嘴。
夏目眼睛眨了眨,“当然啦。我相信,不管在哪个世界,只要遇见了,我一定能和两位警官成为好朋友。”
“看吧,小阵平,我就说你那套干干巴巴的说辞还没有我随口说的得夏目的心啦~”
“混蛋啊萩,你再揭我短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