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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徒[穿书] 无聊到底 37436 字 1个月前

他忘了那时耳边最温柔的那个声音,却始终记着那些温柔的话语。

这根就知道跟着大冰坨子修炼的木头,平日里连一句好听的话都不太会说,又怎么懂得如何安慰一个哭得两眼红彤彤的小姑娘呢?

那些说进小女主心里的话,都是他忘却之时,长留于心底的那一缕执念。

离玉想到此处,不由发出了一声轻叹。

下一秒,她忽然反应过来墨夷初正看着她,一旁的慕陶与黑鸟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她。

这是什么情况?

都看我做什么?我只是个吃瓜人啊!

这些家伙,一个个的,不会都在等她来想法子吧?

她可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啊!

事已至此,只能先把皮球踢回去了。

离玉微微皱了皱眉,一本正经地问了一句:“师侄可有想到什么破解之法?”

墨夷初:“弟子确有破解之法,只是……”

离玉闻言,很是放心地点了点头:“既有办法,那就放手去做,不必顾虑太多,你的身后还有我。”

她这话说的,其实十分到位,既鼓励了晚辈,又顺带立住了自己靠谱的人设。

这位原文男主吧,只要不谈感情,那基本都是可以直接放上一百个心的。

他的身后有谁不重要的,反正原文前期只要他往前一站,基本就没身后的人啥事儿了。

“师兄,你打算怎么做?”慕陶忍不住小声问道,“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

“想要破除此阵,无非两个办法。”墨夷初向她说道,“一是散去城中怨气,大幅削弱阵法威力,趁机强行破除。可此处积怨三百余年,若无仙神愿承天劫出手相助,根本没有散怨解阵的可能。”

离玉一时不敢吱声。

慕陶一下急了,皱眉道:“不行不行,师兄直接说第二个法子就好!”

墨夷初:“第二个办法,是消除阵眼之怨……阵法一旦失去阵眼,就算无人破解,过不了多久也会自己消散。”

三百年前那一场生人活祭,让秦若蘅意外沦为了邪阵之眼。

若能设法化解她心中之怨,那这囚困了月都数万亡魂三百余年的阵法,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可她早已化作心魔,融入邪阵……

别说消解心中之怨了,就是想要唤醒她的神志,只怕都有着不小的困难。

第36章 来路归途两不问。

离玉大概可以确定,在这座未亡城里,那个因怨化为阵眼之人,好像无处不在,却又好像并不留存一丝一毫尚还可控的自我意识。

如果秦若蘅尚还留存着可控的自我意识,至少当曾经真正的“阵眼”回到此地之时,不应再承受一次与当年相似的苦痛。

那曾是她努力为自己而活的九年里,除去那只鸟儿以外,仅有的心灵寄托。

她若还能控制这个大阵,应该会护着他……

可她并没有。

三百年前,初次化身阵眼的秦若蘅还能控制怨气救下那只小黑鸟。

可三百年后的今天,别说护着哪一个人,就连一直与她相伴的黑鸟,也渐渐开始受到来自那些曾经救过它、护着它的怨气的攻击了。

离玉想,这个阵法的情况应该已经很糟糕了。

它在不断吞噬着秦若蘅,再这样一直下去,她的意识或许会彻底消散,真正融入这个大阵,成为它永恒的,再也无法被寻到,也不能被摧毁的阵眼。

到那时,这座未亡城,也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再也不会“死去”的鬼城。

系统……

【在哦。】

我知道,问你剧情相关你都是不答的,唯一一次前情提要,也只是提示一下主线当前所处阶段。

我不知道你这么做,是不是为了让我少受原剧情线的影响……

但是这一次,能不能告诉我,在小说原文里,属于秦若蘅的结局是什么?

【魂飞魄散,归入天地。】

这是无法改变的结局吗?

【想要剥离阵眼,需得净化心魔,消除她心中之怨。可在心魔与怨气消散的瞬间,她的三魂七魄也会因为再无力量可依,受到来自整个邪阵的反噬。】

人间之怨,会影响天魔封印。

为了让这怨气不再继续积攒,这个邪阵无论如何是要破除的。

想要破阵,就必须牺牲这个阵眼,是吗……

【不一定哦,作者笔下的剧情并非不可更改的。】

竟然可以改变,你就少说空话,多少给我一点提示!

【如果可以净化整个邪阵,再去尝试将她剥离出阵,或许可以护住她的一缕心魂。】

净化整个邪阵?

这个难度系数,听起来比净化一个阵眼高上很多。

离玉不由看了墨夷初一眼。

真不是她看不起人啊,身为《魔骨》的男主,这木头的配置已经高得很过分了。

可他毕竟非仙非神,想以一己之力净化整个邪阵,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若有可能,小说里的秦若蘅也就不会是魂飞魄散的结局了。

在不触发天劫的情况下,自己有什么办法能帮帮她吗……

离玉不禁陷入了一阵沉思。

黑鸟见有办法,却始终无人应声,一时忍不住开口问道:“第二个办法,可以把她从中剥离出来吗?”

墨夷初:“可以……”

那一刻,黑鸟看见了墨夷初眼中异样的神色,是犹豫,也是挣扎。

数秒沉默后,它望着眼前早已无比陌生的故人,轻声向他问了一句:“那么,代价呢?”

它修为低微,见识也很短。

这么多年来,它最想做到的事,就是把秦若蘅从这个邪阵中救出来。

她是那么温柔,那么善良,又那么向往自由的一个人。

她不该永远受困于邪阵之中。

天边仿佛永远不会散去的怨海,遮住她最爱的月亮。

这不会是她想要的归宿。

可离开这里,她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是它从来都不知道的。

“在生出心魔之前,娘亲只是一个凡人,别说成为阵眼,就连走入阵中都是无法做到的。”墨夷初话到此处,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可她如今已经身处阵中,若是失了心魔之力,只需片刻,就会被整个大阵反噬……”

黑鸟:“反噬……会怎样……”

墨夷初:“……”

这种问题,让这木头来答,多少有点残忍了。

还是让她这个旁人来说吧。

离玉这般想着,轻叹一声,沉沉应道:“她会魂飞魄散。”

黑鸟眼底没有过多的诧异,显然早在问出代价二字时,就已经猜到了这样的结果。

无论是三百年前,还是三百年后,它都猜到了最坏的那个结果。

它不是不愿意相信,只是不知如何面对。

如果三百年来,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为了见证她的消亡……

那么今后的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黑鸟好像累了。

它不再于半空飞旋,只是缓缓落回了地面。

它的身子很小,看起来那么无助。

离玉不忍见它这副模样,哪怕明知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墨夷初也可能根本无法做到,却还是忍不住给了它一丝希望。

她说:“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黑鸟仰着小小的脑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两眼含泪地望向了她。

离玉:“若是能将整个邪阵一同净化,或可保住她一缕心魂。”

话音落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样的沉默也不知持续了多久,慕陶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听上去不太容易。”

离玉缓缓点了点头。

这何止是不太容易啊,就连她这个纯外行听了都觉得难如登天。

只是墨夷初好像在一旁沉思了起来。

出于对此处唯一“内行”的信任,离玉的心里忽然燃起了一丝希望。

虽说她与秦若蘅素不相识,可毕竟也在幻象之中亲自路过了秦若蘅的一生。

那个文文静静的姑娘,是能够熬过寒冬的梅,是被困笼中仍然努力抓住每一分自由的鸟。

她分明有着蒲苇般坚韧的性子,仿佛无论身处怎样的逆境都不会轻易认输。

离玉实在不希望,她就这样把自己放弃了。

“当年,启动这个邪阵的,是那一场生人活祭。后来,让这个邪阵扩大到如此规模的,是城中被屠的数万百姓。”墨夷初说道,“只有当年的‘祭品’与城中亡魂的苦痛与怨念散去,才能真正做到净化整个邪阵。”

慕陶茫然地歪了歪头:“那不就和驱散整个未亡城的怨气差不多难了?”

“那倒没有,此处怨气难除,只因经年累积。”墨夷初耐心解释起来,“三百年间,城中那些被困的地缚灵不断重复着屠城之日的痛苦,每次死去都会生出新的怨气。这些怨气被引灵阵束留于此,又会不断牵引着外来的怨气向此聚集,加之城外有一道防止怨气向外扩散的结界,使得此处怨气只增不减,长此以往,自是再难清除。”

黑鸟闻言,轻轻点头:“确实如此。”

墨夷初:“但是怨念与苦痛不同,想要将其散去,需要让那么多人都能做到‘放下’二字。”

离玉:“……”

慕陶:“这听起来,比前者更难……”

该说不说,这听起来确实不太靠谱。

数以万计的地缚灵,要让它们尽数放下,真是有可能做到的吗?

“如果,我们能在此处布下一个增幅灵力的阵法,是不是可以……”

墨夷初的话语突然断在了此处,眼底的犹豫明显多了几分。

“可以什么?”黑鸟扑扇着翅膀飞了起来,追问的语气里满是激动。

“无问花……”墨夷初低声说道,“离玉师叔身上,还有一朵无问花。”

离玉:“……”

墨夷初:“如果阵法所能影响到的范围足够大,或许就能把无问花中蕴含的力量散向整座未亡城。”

慕陶:“就像我们来时,把风灵珠的力量,扩散到整艘船上那样?”

墨夷初:“不确定,但可以试试看。”

竟然还能这样?

真不愧是大冰坨子教出来的徒弟,能把消除那么多人记忆之事说得如此轻易。

颇有几分当年那两位仙长替他做决定时无所谓的模样。

不过想想也是,就像轮回之人,饮下孟婆汤,所有的怨憎与苦痛,都会随着记忆的消散尽数一笔勾销。

那些死在屠城之夜的亡魂,若是没被邪阵困在此地,早该踏上轮回之路,忘却所有,重获新生了。

若能以无问花散去它们的记忆,破了这个邪阵,放它们离开此地,也算为这百年之怨结出一个善果了。

慕陶:“只是想要催动阵法,开阵之人必须留在阵中,那是否也会受到无问花的影响?”

墨夷初:“若有结界阻挡,便不会受到影响。”

慕陶闻言,点了点头:“如此看来,确实可行。”

黑鸟沉默片刻,低声说了一句:“那,她也会忘了我们吗……”

墨夷初:“……”

离玉不禁抬眼向天边望去。

秦若蘅的意识早已分散于城中各处,不可能得到结界庇护,若以阵法将无问花之力洒向整座未亡城,那么她的前尘过往,便也注定无法留住了。

其实,于她而言,忘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就算有再多不舍,就当早已死过一回,往后只是一个新的开始吧。

离玉:“若不这么做,她连一缕心魂也无法留下。”

黑鸟一时不再言语,只是在短暂静默后,轻轻落到了墨夷初的肩头。

它说,其实忘了也没事,那些相依相伴的年月里,每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它都替她记着呢。

或许有一天,她还会记起来,就像此时此刻的他一样。

又或者,永远都别记起来了吧。

那段过往对她而言,或许并不值得记住。

“忘却所有的三百年里,你一定过得比我们都好。”黑鸟轻声说着,泪水湿润了眼边的绒毛。

从它认出他的那一刻起,它就看出来了。

在它不断穿梭于前尘过往寻找一个救赎的三百年里,那个被迫离开了她们的孩子,确实过上了比当初要好上千百倍的日子。

舍下前尘的人,没有任何苦痛。

如果秦若蘅也能像他一样重新开始,它有什么好不舍的……

“这一次,靠你了。”黑鸟说着,黑漆漆的小翅膀向上抬起,轻轻拍了拍墨夷初的脸。

“嗯。”

法子定下了,接下来就要看实施起来的难度了。

想要设下一个足以把灵力扩散到全城范围的增幅法阵,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么大一个阵法,想以灵力直接画出来是绝对没有可能的,只能借助一些旁的东西来摆阵了。

这座城里,最不缺的就是碎石。

为了拼出一个足够大的阵法,小黑鸟像神话里的精卫似的,不知疲惫地从城中各处为墨夷初叼来了许许多多的石子。

慕陶也没有闲着,用裙摆兜起捡来的石子,一趟趟地往祭坛附近送。

不过这丫头胆子小,不敢在这城中独自行动,离玉恰好也怕落单后会被那些怨气形成的黑影缠上,干脆一直跟在了她的身旁,也顺带着利用灵囊当起了小石子的搬运工。

离玉不禁想,她怕不是到这儿刷微信步数来了。

从前饭后散步,要么是在空气清新的河边,要么就是在做了绿化的树荫路。

在这种破败而又阴森的地方,空着肚子来回走,倒也是人生第一次。

或许是心中有更重要的事情想做,她并没有感受到多少饿意。

在大家一趟趟的往返中,那个巨大的灵力增幅阵正在一点一点渐渐成型。

就算布阵可以借助灵力,这也是一个很大的工程。

起初开始布阵之时,墨夷初连路都走不太稳。

后来这阵布着布着,那些在幻象中断去的筋骨与受到的外伤,都随着时间的流逝,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这堪称恐怖的再生能力,看得离玉在心底连连惊叹。

——这可是真正的“没死就是活着”啊!

要想弄死这样一副身子,要么彻底烧成飞灰,要么就只能毁掉魂魄了吧?

从小说设定来看,司青岚虽是三尊中最弱的一位,但她的功能性确实强得可以。

不但可以种出这样的肉身,还能种出无问花那种奇奇怪怪,但又能简单粗暴解决问题的玩意儿。

非常好的同事,往后一定要想法子让自己与她的关系更进一步。

当然,这都是回去以后才该考虑的事了!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赶紧处理好这场始于三百年前的人间旧怨。

为了确保阵法可以覆盖整座城池,墨夷初把灵力注入阵眼尝试并修改了十几次。

终于在经过了十几次尝试之后,一缕微弱的灵光,悄无声息地在整个昏暗的未亡城中闪烁了一瞬。

那一刻,小小的黑鸟开心得摇曳着尾羽,在那阵眼上方飞旋着欢舞了起来。

只是这个阵法影响范围那么大,想要催动需要消耗巨大的灵力。

刚才不过短短催动了一瞬,对本就有伤在身的墨夷初而言已是十分吃力。

想要通过这个法阵把无问花的效用扩散至全城的每一个角落,只怕是抽干他都不太够的。

黑鸟似乎也反应过来了这件事,一下飞落至他的肩上,担忧地问道:“你需要休息一下吗?”

这小鸟就很现实,问得是需要休息一下吗,而不是还能不能做到。

毕竟在它看来,不管能不能够做到,都已经没有别的路能走了,就算是拼了这条命它也得试上一试。

“休息一下吧。”墨夷初说着,靠着身后的祭坛坐了下来。

无问花在他的指尖,花瓣纯白似雪,能够掩下所有人心底的苦痛。

只是足以惊动整座城池的法阵,是此刻的自己能够做到的吗?

离玉看得出来,墨夷初心里完全没底,他害怕自己会弄砸一切,却又不想放弃这唯一可以救下秦若蘅的方法。

如果未亡城中没有那么深的怨气,或许还能找外头的修士进来帮忙。

可城中怨气重成这样,八品修士都说自己未必能够守住本心,能做这件事的确实只有他们了。

离玉正望着眼前的大阵走神呢,耳边忽然响起了慕陶的声音。

“师尊。”慕陶微微仰头,满眼担忧地望着离玉,“师尊内伤复发,也先休息一下吧。”

真是贴心的小徒弟,怕不是心里一直惦记着她“内伤复发”的事。

扯了这种谎话去忽悠一个对自己如此上心的小丫头,想想还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好。”离玉轻声应着,随便找了个能靠一下背的地方坐了下来。

慕陶一路跟在身旁,见她坐下了,便也抱着双膝,乖乖坐在了她的身旁。

不远处的黑影与地缚灵,仍在追杀与奔逃,未至天明不肯停歇。

这样的事情,已在三百年间重复循环过不知多少次了。

离玉不禁去想,今夜过后,应该就会结束了吧?

如果阵法能被成功启动,它们将会迎来一个远比原文温柔的结局。

系统,我能帮上忙吗?

我的意思是,我不做别的,就把灵力借给别人用用,这种事情是可以做到的吗?

【唔——】

没有直接否认,所以是可以做到的,对吗?

【宿主,渡送灵力这种事,确实没有很难,只是……】

只是什么?说话别说一半啊!

【宿主刚受到术法反噬,就要渡送大量灵力给他人,应该是少不了要难受一段时间了。】

哎,难受一段时间吗?

这个一段时间,大概是多少时间?

【大概也就十天半个月吧。】

嗐!才十天半个月啊?

这不就等于生了一场病吗?

生一场小病,积这么大功德,但凡犹豫一下都算我没有良心好吧!

真不懂你在那儿支支吾吾个啥!

【系统这不是害怕宿主回头难受了,又要怪系统没有事先说明情况吗?】

不怪不怪,我可是发着烧都能加班的人,没有那么娇贵!

只要能够帮上忙,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我已经完全准备好了!

来吧,你说,我现在要怎么做?

【还是老样子,宿主只需抬手就好。】

断灵簪不用取吗?

【不用的,灵力是灵力,修为是修为。】

行行行!

离玉开心得一下站了起来,脚步轻盈地向墨夷初走了两步,在反应过来自己这个“老年神仙”不该有如此少女的步伐之后,又不动声色地将步子放缓回了平日里没什么朝气的速度。

——好险好险,太激动了没忍住,但凡多跳两步都有可能当场露馅儿!

慕陶只是坐在一旁发了会儿呆,回身时见师尊忽然走向师兄,一时茫然地站起身来,快步追了上前。

下一秒,只见离玉缓缓抬手,修长的食指向前一指,柔蓝的灵光如一缕涓流,自她指尖流向了满面愁容的墨夷初。

几近空乏的身体被灵力再次充盈的那一瞬,墨夷初眼底闪过一丝震色,却又在短暂茫然后快速反应了过来。

他站起身来,万般郑重地跪在地上,向离玉磕了三个响头,而后都不等离玉为此尴尬,便已起身奔向了阵法中心。

黑鸟见状,振翅追去。

离玉转身循着墨夷初的步伐望向阵眼,她指尖流出的灵力不曾停下分毫,仿若一条牵引着命运的丝线,被不信命的人拉得好长好长。

源源不断的灵力被他注入阵眼,洁白的灵花悠然飘向半空。

白色灵光亮起的那一瞬,一道结界护住了每一个不自觉望向灵花的人。

脚下碎石堆起的法阵缓缓亮起了纯白的灵光,于寂寞无声之中照亮了这座早已无光的城池。

每一缕灵光都在那一瞬开出了洁白的花朵。

它们无风裹挟,却又似被春风吹动,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向着灰蒙蒙的远方蔓延而去。

漂浮于半空之中的无问花也缓缓亮起了纯白之光。

灵光柔和,并不耀眼。

在灵力连绵不断的浇灌之下,它开始变得有些透明。

忽然之间,那朵灵花于半空之中消散了短短一瞬。

离玉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见一朵足以遮住天边怨海的灵花,悄然绽放在了未亡城昏暗了三百多年的天空。

洁白的灵光如雪花一般,悠然飘落于这天地之间。

怨气凝聚而成的黑影渐渐消失不见。

茫然的地缚灵纷纷仰头望向天空,洁白的灵光落入一双双绝望的瞳眸,如白雪落入人间,掩去了目之所及的不堪。

残破的灰石祭坛微微颤动着。

那些早已腐朽或是断去的木柱之上,出现了一个个模糊的魂影。

三百年间被邪阵侵蚀最狠的它们,早已残破不堪,连一丝意识都没能留下。

虽然再无转世轮回的可能,但在灵光洒落的那一瞬,终于还是等到了属于它们的解脱。

祭坛之上,数百残魂渐渐散去。

一抹纯白之影,缓缓浮现在于祭坛中心。

她轻得像鸟儿一样,携了一身如雪的灵光,飞往了天边那朵最是纯白的灵花,不自觉蜷缩着,被它轻轻抱拥。

或许她的一生,只有这一刻,是不被世间任何事物与情感所束缚的。

当灵花缓缓散去,一缕洁白的心魂落入墨夷初的手心。

小黑鸟站在他的肩上,静静望着那一缕心魂,眼底含着泪光。

离玉止不住有些虚弱地放下了渡送灵力的那只手。

慕陶第一时间扶住了她。

离玉不由叹了一声。

——这样挺好。

把她带回朝瑶吧。

带回朝瑶,远离这个曾经生生吞食了她的人间。

如此,来路归途,便都不必再去追问了。

第37章 所以到底黑化在哪儿了?

阵眼脱离邪阵的那一刻,墨夷初将最后的力量聚于剑尖,劈碎了身后那个冰冷了三百多年的灰石祭坛。

囚困着数万亡魂的引灵阵于剑光落下之时轰然碎裂。

天边的怨气不再受到任何力量的牵引,忽而开始无序地在这座城池的上空拥挤、冲撞、反复聚散了起来。

无数地缚灵都在这一瞬化做了流萤般的魂光,或流连,或茫然,最终却都飞向了同一*条往生之路。

三百年的旧怨,在这一日终于了结。

【宿主,心魂脆弱,需要有足够的灵力一直滋养。】

随着系统提示的声音落下,墨夷初手心的那缕魂光缓缓出现了溃散的迹象。

“她怎么了!”黑鸟着急地围着那缕魂光绕起了圏。

墨夷初显然也慌忙了起来,下意识想为那缕心魂渡送灵力,却发现自己早已不剩几分余力。

离玉不由叹了一声,右手再次向前抬起。

来吧系统,帮个忙。

【好嘞!】

系统爽快地应着。

下一秒,只见离玉手指微微一动,那缕心魂便已幽幽飘至她的掌心。

柔蓝的灵光亮起,魂光重归稳定之态。

墨夷初与小黑鸟从阵眼那边追了过来,见此情形,不由对视一眼。

片刻沉默后,墨夷初又一次跪在了离玉身前,疲惫得布满血丝的眼里,满是郑重到难于言表的感激之情。

“弟子多谢师叔出手相助!!”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这木头又要跪!!

修仙界小辈的膝盖还真是不值钱,分明是能用一句谢谢解决的事儿,非要行下跪这种大礼,搞得她这个现代人怪不知所措的。

“不必言谢。”离玉淡淡应着。

话音落下数秒,见眼前跪地之人全然没有想要起身的意思,她不禁浅浅退后两步,默不作声地给慕陶使了一个眼色。

——把他给我弄起来!

——哦!

慕陶连忙上前几步,伸手把墨夷初从地上拽了起来。

离玉见状,不由松了一口气。

真好,无论男女,就没有小徒弟拽不起来的人。

“接下来要怎么办?”小黑鸟担忧地看着离玉手中的那缕心魂,语气多少有些急迫。

墨夷初:“回朝瑶,找青岚师叔。”

慕陶附和着连连点头,望着黑鸟认真安慰道:“你别担心,清玄尊很厉害的,只要心魂不散,她一定有办法!”

“朝瑶……”

“对,朝瑶!”慕陶说着,向前伸出一只手来,弯眉笑着向那只小黑鸟发出了邀请:“你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黑鸟闻言,眼底多了一丝茫然:“我……也可以吗?”

慕陶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资格带谁回去朝瑶,一时目光怯怯地望向了离玉。

下一秒,她见离玉微微颔首,顿时又恢复了底气。

“当然可以!”慕陶无比笃定地说着。

黑鸟眼底的泪光不由再次闪烁起来。

它的世界太小,和秦若蘅一样,除去焉阳,只有月都。

它好像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离开这个地方。

它看了看秦若蘅的心魂,看了看墨夷初,又看了看那个陌生的,向她伸出了一只手的狼妖。

短暂沉默后,它飞落至慕陶向上摊开的手心,小小的脚丫子在她指尖跳了两下,下定决心点了点头:“我和你们一起!”

它的语气中有欢喜,也有对未知的向往。

欢喜过后,它不自觉抬头望向了天边那片好似无边的怨海,轻声问道:“邪阵破了,这些怨气又会去到哪里?”

“十年、数十年,或许百年……失了邪阵牵引,它们总会慢慢散去。”墨夷初不太确定地说道,“或许人间的修士能有办法让它们消散得更快一些。”

总之,邪阵已毁,此处的危险程度大不如前,人族修士若是有心进来善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了。

离玉望着天边如浪般不断翻涌的怨海,忽然觉得右臂有那么一点点发酸。

她不禁思考起了一个严肃问题,那缕心魂还在她的手心里。

那个,系统……

【在呢!】

我要这样一直把它捧在手心,用灵力一路护着它回朝瑶吗?

【当然不用!】

系统话音刚落,那缕心魂便已悄然没入了她的掌心。

那缕心魂虽是看不见了,但她能够感觉到它就在她的手中,安安静静地躺在哪里,缓缓汲取着她体内的灵力。

而她体内的灵力,也在缓缓地流向右手,流向那个脆弱的它。

那种灵力在体内流动的感觉虽然十分微弱,但她还是十分清晰地感受到了,这是一种从前不曾有过的感受。

她刚想用心感受一下这种微妙的变化,脑中便再一次响起了系统略显欢快的声响。

【恭喜宿主完成重要副本,成功推进了原文主线剧情!】

【经过宿主不算积极地参与和付出,该段主线剧情的结局得到了良性的改变!】

【系统即将为宿主发放奖励——】

嗯?!奖励来了!!!

【全部中阶法术已解锁!】

【部分中阶法术运用辅助已解锁!】

离玉闻言,连忙闭上双眼,让意识进入了那片生长着参天大树的无边深海。

她的那棵技能树,或者说她的灵根,此时此刻确实已经解锁了将近一半。

剩下没有得到解锁的,都在大树上方高高悬着。

挂那么高,一看就特别厉害。

特别厉害的法术,平日里根本用不到,现在解不解锁都没关系。

偏中下的位置都解开了就行!

离玉这般想着,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份贴合度。

——91%!

好好好,非常好!原本八十不到的贴合度,一下子涨回了九十以上!

看来她在男主的心里,已经重新建立起了一个十分高大的形象。

离玉感觉自己已经十分开心了。

下一秒,她听到了更加开心的消息。

【宿主当前任务完成度为30%,系统限制级别降低为——中!】

【身份贴合度抹杀线已降低至50%!】

原本只有30%的血条,忽然一下变长了一大截!

离玉瞬间感觉到了一股从脚底板飞涌上心头的安全感!

这份令人无比喜悦的安全感,携着几分近似重获自由的幸福,冲得她头脑有点发昏了。

等等……

她的脑袋似乎不是被这些东西冲晕的。

她现在似乎,真的有些头晕。

不止头晕,还有胸闷、耳鸣、四肢酸软……

【温馨提示,系统辅助驾驭中阶法术的能力十分有限,宿主若想安全运用各类中阶法术,还需自行提升对灵力的感知力与掌控力哦!】

系统忽然补充过来的一句温馨提示,让离玉瞬间意识到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的“小病”症状已经开始出现了。

【宿主要注意休息哦!】

随着系统一声还算温情的提示,离玉忽觉眼前的一切都只剩下了模糊的光影。

她下意识想要伸手扶住慕陶,身子却是不自觉地向着前方倒了下去。

意识模糊间,似有人接住了她。

耳边不断响起一声声分外着急的叫喊,她已完全无法分辨到底是谁的声音。

她想要回应他们的呼唤,哪怕只是一句安慰他们放心的话语。

可她的意识已经模糊到了无法做出任何回应的程度。

不是吧系统……

十天半个月就能养好的难受,竟然有严重到需要晕倒的地步吗?

怎么说她也是个神仙吧?

这么柔弱,真的很合理吗?!

她现在真的有资格怀疑原主年纪大了不爱运动,在朝夕池里硬生生地把这副身子给宅坏了呢……

【女主黑化值+5%!】

【当前女主黑化值40%!】

意识愈渐模糊之时,脑海出现了这样一条系统提示。

离玉顿觉一口气提不上来。

——两眼一闭,气晕过去。

*

离玉是在松乡镇的客栈中醒来的。

缓缓睁眼的那一刻,慕陶眼圈红红地趴跪在她的床边,眉心紧锁,眼睫微颤,明显睡得不太安稳。

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燃至根部,窗外的天色略显昏暗,似是黎明时分。

没记错的话,她在未亡城中晕倒之时已经快要天明了。

客房中的蜡烛都快烧完了,不可能是刚点燃的,她昏迷的时间大概不会少于一天。

也不知这小丫头在床边守了多久……

想起来了,她又想起来了!

——慕陶现在的黑化值是特喵的40%!

这可比初始黑化值还高了百分之十……

她知道,这小丫头担心她,可她不过就是晕倒了一下,至于一口气加这么多吗?

哎,身体不好的时候,不能想太伤心的事,太阳穴会揪着疼。

算了算了,进度条不还没过半吗?

外头的世界太危险,小女主没见识过,害怕也很正常。

等回了朝瑶,小日子重归平静,没准那黑化值也就慢慢就降回去了呢?

离玉这般想着,心态平和了许多。

她的心态是平和了,奈何头还是很沉,身子也还是很软,整个人像发了高烧一样,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力气,就连呼吸都不是特别顺畅。

这系统真是一点也不靠谱,能难受到这个程度也不知道提前预警一下,亏她还以为最多胸闷头疼一阵呢!

【呜呜呜,宿主说好不怪系统的!】

没怪你,没怪你!

我就是抱怨一下,抱怨的事,怎么能叫怪呢?

【……嘤!】

乖,你先别吵,让我安静会儿。

【呜!】

系统委屈巴巴地安静了下来,离玉则是无声地叹了一口长气。

体内的灵力缓缓流动着,有一部分去向了右手,滋养着掌心处静静存在着的那一缕心魂,有一部分则在修补着这副此时此刻很是虚弱的身子。

离玉确定这不是一种错觉,她现在已经能够感觉到灵力的存在了。

虽然这种感觉很微弱,但是怎么想都比之前完全感觉不到的时候好上千倍百倍。

她尝试着不用系统辅助,只以心念去控制那些灵力的去向。

慢慢地,一缕微弱的灵光,凝聚在了她的指尖,又轻飘飘地飞向烛台,熄灭了那一盏快要燃尽的烛灯。

屋内烛光暗下的那一瞬,床边趴着的小丫头一下睁开了双眼。

下一秒,她一把握住了离玉施法时微微抬起的手,哭得红彤彤的眸子里满满写着担心与后怕。

“师尊!”慕陶轻声唤着,如试探一般。

在发现离玉的醒来并不是自己的错觉之后,她一下坐直了身子,紧张地向前靠了些许。

慕陶:“师尊,你醒了!”

离玉:“嗯……”

慕陶:“你,你……”

离玉:“为师无事,只是内伤反噬,休息几日便好……”

慕陶闻言,本就泛红的双眸一下又有了泪光。

她缓缓垂下了眼睫,一声不吭地搓揉起离玉纤长而又冰凉的手指,似是想要抹去那份冰凉。

她揉着揉着,到底还是没能忍住,让那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都是因为我……”慕陶小声说着,话里满满都是自责,“是我不自量力,非要参加那场试炼,师尊才会强行破关,受了那么重的内伤。”

离玉:“……”

慕陶:“未亡城中,是我没能跟紧师尊,师尊才会动用神力,牵动旧伤……”

离玉:“其实……”

慕陶:“要是我有能力帮上师兄的忙,师尊也不会需要在内伤复发之时消耗那么多的灵力……”

离玉:“……”

这个内心敏感的小女主,还真是什么锅都往自己身上背啊。

她此时此刻躺在这里,就算是怪天怪地怪系统,怪她自己菜得不行,那也怪不到慕陶身上的。

真要怪,或许该说她是因为慕陶被抓进这个世界的。

但这因果关系就多少有点远了,颇有几分翻着旧账无理取闹的感觉。

看着小徒弟在自己面前哭得抬不起头,离玉思来想去都不知如何安慰,最后只能伸手轻轻揉了揉那颗黑乎乎的小脑袋。

“别哭了。”她没什么力气地笑了一下,好无耻地说了一句,“为师听得都饿了。”

事实证明,此话有效。

慕陶连忙抬起头来,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眼泪,睁着一双大眼睛,用略微哽咽的声音,非常认真地回问了一句:“师尊想要吃点什么!”

离玉:“都行。”

慕陶抿了抿唇,点头道:“师尊等我,我这就去做!”

小丫头行动就是快,话音刚落不到两秒,人就已经起身冲出了客房。

慕陶走得心急,房门忘了关拢。

没过多会儿,一个黑漆漆的,比拳头还要小上两圈的脑袋,从外头悄悄探了进来。

它并没有飞在半空,而是踩在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上。

“仙人还好吗?”黑鸟出声问着。

下一秒,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上神,你感觉还好吗?”

离玉:“……”

她刚才还在想那只手是谁的呢。

就说看起来不像男人的手,搞半天是被她留在了城外的秦鸢啊。

人家喊她上神,她不带她进城。

一天过去了,事情解决了。

小辈们都是竖着进去竖着出来的,只有她这个被人家称作上神的长辈横着出来了。

横着出来也就算了,她似乎还昏迷了很久,久得秦鸢和那只小黑鸟都已经熟到可以一起过来探病的程度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尴尬的事情呢?

如此尴尬的事情,日后不会变成朝瑶人尽皆知的饭后故事吧?

忽然有点不想带这位小公主回朝瑶了是怎么回事呢?

秦鸢:“上神?”

离玉:“无事……”

“那可太好了!上神昏迷了两天两夜,慕陶妹妹担心得眼泪都快哭干了!”秦鸢说着,将头探入门缝,眉眼弯弯地冲着离玉眨了眨眼,“未亡城中邪阵已毁,赵大人昨日去探过了,以他的修为,目前入城已经没有太大危险,等这次回去焉阳,我会劝说父皇派遣更多修士来此布阵除怨……”

“怨气在城中堆积了三百多年,城外的封印不能轻易撤去,否则周遭百姓都将遭受怨气侵袭。除怨之事只能一点一点慢慢来,也不知需要耗费多少人的多少年岁。”

“可不管多么艰难,这都是一个好的开头!”秦鸢说着,无比欣慰地笑了,“谢谢上神,未亡城三百年来的深怨,终于是解开了!”

她说,往后的人间,一定会渐渐变好的。

非常乐观的小姑娘,刚说完这番感谢的话语,便合上房门开开心心地离开了。

预想中的尴尬没有到来,离玉不禁躺在床上发起了呆。

窗外天光微微亮起之时,她吃到了慕陶亲手熬的甜粥。

离玉本想接过碗勺自己喝的,慕陶却坚持要把每一口都吹凉了再喂她。

这小徒弟执拗起来,她是半点法子都没有的。

既然没有法子,倒不如安安心心接受了这份心意,浅浅解放一下自己的双手。

就这样,她成为了一名需要小徒弟亲手喂饭的虚弱师尊。

遥想半年前,慕陶日日卧病在床,每天的药都是她一口一口喂着喝的。

如今半年过去,卧病在床的人变成了她自己,任谁看了不得说上一句“风水轮流转”呢?

风水转不转,未亡城这么大件事处理完了,总归是要有人回焉阳报个信,顺便筹备一下后续除怨事项的。

秦鸢原本想着大家先一同回到焉阳,等处理好后续事情后再一起前往澜城出海,然而等了三四天,见离玉身子依旧虚弱,心里不由得焦急了起来。

她思来想去,提出了与赵大人先回焉阳,一个月后再到澜城汇合的建议。

离玉闻言,点了点头。

末了,不忘淡淡说上一句:“食宿与路费记得留足。”

“那是当然!”秦鸢连忙点头保证,一定会留下足够的银钱。

临走的那一日上午,秦鸢再三向离玉确定,是否真会带自己前往朝瑶修行。

离玉感觉自己把脖子都点酸了,这小仙痴仍旧还是一副害怕被人抛下的模样。

“上神,我手里已经没有第二朵灵花了,您要是不在澜城等我,我可怎么寻到朝瑶啊……”

秦鸢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没有离开。

她扔下背上的行囊,提着裙子一路跑回客房,提笔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万般郑重地交到了赵闲辰的手中。

“公主,这……”

“我不回去了,万一回去以后出不来怎么办?就算可以出来,万一上神不愿等我怎么办?”秦鸢说着,目光近似祈求地看着赵闲辰,“赵大人,我在信里把什么都写清楚了,父皇一定不会怪罪你的!”

“……”

“未亡城的事,往后就交给你了。”

“……”

“好不好嘛!”

赵闲辰到底是松了口。

他想,谁让这会撒娇的小公主,是他与诸多同僚一起看着长大的呢?

他会把这封信带回焉阳,也会再回到此地,处理未亡城中不知需要多久才能彻底消散的怨气。

只是今日一别,估计此生都不会再见到这个皇城之中,最爱由着性子四处瞎折腾的小丫头了。

那日午后,赵闲辰走了,秦鸢留了下来。

离玉没精打采地靠坐在客房的窗边,目送着那渐行渐远的一人一马。

她不禁想,人与人的命就是不一样的。

同样是槐国公主,她不仅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而且每一个看似荒唐的选择,都能得到来自身旁之人的尊重。

秦若蘅也曾是槐国最受宠的公主,却远没有秦鸢那么好的命。

不过她想这些做什么呢?

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

自由的,不自由的,都将去往一个全新的世界。

不过在带她们去往那里之前,她得先把系统说的那十天半个月给难受完。

这种生病的感觉比她想象中要糟糕一些,好在她有一个十分贴心的小徒弟,每天都会陪她聊天解闷,还会换着花样给她做各种好吃的东西。

那些好吃的东西,甚至是她在镇子里和人学来的,从前根本见都没有见过。

小丫头提及这一点的时候,眼里满满都是欢喜。

她说,这一路回去还会途径很多地方,她要在人间多学一些好吃的,回到朝瑶后好给师尊换着花样做。

离玉见慕陶如此用心,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虽说小徒弟的黑化值变高了,但是这性子明显比刚离山时活泼了许多。

非但性子活泼了,在她面前的胆子也大了不少,再也不是从前那副送个饭菜都不敢随便进门,吃饱喝足就立马溜人的模样了。

如今这丫头,只要一有时间,就会立马跑过来黏着她。

就算是修炼,也要跑到她的眼皮底下。

多可爱的小黏人精啊!

所以到底黑化在哪儿了?她真一点都看不出来。

第38章 她的形象此生都高大不了一点了。

经过十几日的休养,离玉感觉自己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虽然多少还感觉有些不适,身体的乏力感也一直没有彻底消解,但是这些天日日前来探看她内伤恢复程度的那些人啊鸟啊,表面看是半个字都没有催,实际上一个比一个心急如焚。

她知道,墨夷初和那只小黑鸟都想早日回到朝瑶,求司青岚救下那一缕心魂,生怕夜长梦多,会再出什么事端。

至于秦鸢,满心满眼都是仙山、仙人、仙器、仙途,如今在这里一等就是将近半个月,对她而言跟被关在了幸福的大门外没有任何区别了。

那丫头每天急得跟山里的猴儿似的,为了淡化这份心急,只能每天都在不大的镇子里来回溜达,四处寻人谈天说地。

离玉感觉自己再这样躺下去,大家的精神状态都将变得岌岌可危。

当然了,这个大家是不包括慕陶的。

慕陶这些日子的精神状态就很好,没有再为先前的事反复自责了,每天都是一副开开心心的模样。

离玉有时也会想,或许对慕陶而言,这个向来歧视妖族的人间,其实是比宽待妖族的朝瑶更有温度的。

毕竟在这里,她是来自仙山的小仙长,没有人会瞧不起她。

可那丫头就是什么都不说。

不说自己喜欢哪里,不说自己想不想回去。

她就只是每天都陪在她的左右,给她做好吃的,陪她聊天解闷,时刻关心着她的伤势。

只能说,徒弟还是自己的最贴心。

别人家的徒弟,无论表现得多么尊敬她,无论向她献上过多少次膝盖,那都是都做不到这么关心她的。

这次回去,是时候向全朝瑶表个态了。

为了小徒弟的身心健康,为了黑化值能够下降!

她必须让人知道,谁敢欺负她的小徒弟,就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就这样,离玉在一个天清气朗的清晨,吩咐慕陶招呼着大家踏上了返程之路。

返程的路上,要比来时热闹一点。

其实也就多了一只小鸟,小鸟也不是一只多爱说话的鸟儿,但感觉上就是变得不太一样了。

那只小黑鸟会钻进马车,落在座位上,落在窗子边,又或是停落在谁的肩头,静静当着一个倾听者。

有的时候,它又会飞出马车,扑扇着翅膀追在马车周围,或是落在车夫和墨夷初的身旁,听久别的故人说说这些年在仙山发生的事。

它的眼里总是有着许许多多的向往。

向往在不久后的某一天,它能在那个听上去很是自由的仙山里,和那个曾经无比向往自由的小公主一起看看月亮。

它说,月都的怨海太深了,她已经有三百年不曾看过月亮了。

也不知到底是如今无事一身轻了,还是身旁有人每天都很心情愉悦,情绪上受到了积极的影响。

离玉忽然觉得,回去的路途没有那么难熬了。

她开始有了欣赏沿途风景的心情,也开始尝试加入“年轻人”的话题,更会在落脚某个城镇村落之时,在歇下之前与大家一同出去走走逛逛。

这要是放在从前,她肯定不会这么做。

毕竟以她的身份来看,和小辈一起出去玩,很有可能被无意识地孤立掉。

如果想要融入大家,又不得不去考虑一下身份贴合度的问题。

但是现在,她的血条变长了很多,胆子也就大了很多!

蹦蹦跳跳不太合适,但是丢下一部分高冷气质,强行混入其中总没有特别过分吧?

这样的大胆试探,让她得到了一个墨夷初在私底下对她做出的全新评价。

他说,离玉师叔好像和我之前认识的不太一样了,但也有可能我之前从未真正认识过她。

——这是慕陶向她打的小报告。

对于这则小报告,离玉只是笑而不语。

从前的那位离玉上神,怕是几年、十几年、几十上百年都未必会和这些小辈说上几句话吧?

想想都觉得很恐怖,她可做不到那种程度。

许是抱了旅游的心态,时间晃眼过了大半个月,一行人走走停停,终于又一次来到澜城,登上了重金租来的能够远航的商船。

秦鸢说,寻仙山这种事,对大多人来说就是痴人说梦。

远海广阔无边,神秘而又危险。

要在全然不知方向的情况下,长时间漂泊于远海之上寻找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海上又不时会出现蠃鱼作乱,根本就和玩儿命没有什么区别。

赵大人当初可是花了好多钱财,费了好多唇舌,把保证大家安全的话都给说烂了,才终于说服了一艘商船载他出海。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

许是有人真正见过了仙山,又许是蠃鱼已被仙人收服,这一次租船的难度非但几乎为零,还有好几艘大船的船头前来争抢生意。

在这些争抢生意的船头里,离玉看见了一副相对熟悉的面孔。

本着熟人好办事的原则,她叫秦鸢选择了那位船头。

就这样,众人登上了来时乘过的那艘商船,见到了来时日日相见的熟悉面孔。

厨房里烧饭的见了慕陶,又高高兴兴地跑过来问她,可不可以再次吃到她做的饭菜。

这一次,慕陶学会了要钱,但又没要太多。

小丫头对人间的钱财没有半点概念,分明是为整条船的人定时定点做一日两餐,人家只是象征性地给了她几个铜板,她就高兴得不行,手里攥着铜板,蹦蹦跶跶一路跑到离玉面前傻乐了半天。

乐就乐吧,她还把这铜板上交了。

离玉望着被慕陶塞进手心的那几个铜板,一时竟有一种在手机上领了亲戚家的小侄女发来的几毛钱红包的微妙感觉。

她忍不住捏了捏慕陶软乎乎的小脸,笑着向她问道:“你怎么不自己留着?往后或许还有机会再来人间。”

“我的就是师尊的!”慕陶说着,坐上了离玉的床,笑吟吟地从侧面搂住了那纤细的腰身,将头轻轻靠上了离玉的肩膀,“师尊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师尊有什么,也就是我有什么!”

小丫头的嘴巴就是甜,甜到让人可以忽略“红包”的大小。

只不过此时此刻贴在自己身上的小狼崽子多少有些烫了。

大夏天的,慕陶没有足够的修为,又一直在厨房忙活来去,难免成为一颗会发热的小火球。

离玉想了一会儿,食指轻轻点上她的眉心,为她驱散了身上的暑气。

她没有使用系统辅助,只是凭着自己的心念,试着操纵了一下身体里缓缓流动的灵力。

这是她第二次不使用系统辅助,靠自己施展出了简单的法术。

她总感觉,自己对体内灵力的感知,是从未亡城里不顾反噬强行出招那一次开始的。

虽不知是什么原理,但那一招确实让她第一次体会到了灵力在体内流动的感觉。

都说万事开头难,一想到那后遗症颇重的一招让自己稀里糊涂地把头开了,她就又觉得十几天的苦没白吃了。

离玉忽然有点兴奋了。

她觉得自己需要找个地方尝试一下其他的法术。

只不过,无论是在马车上,客栈里,还是此时此刻所处的商船,都不是她能随便尝试法术的地方。

看来还是得先回朝瑶啊。

许是因为墨夷初之前在海上迷过路,离玉一开始多少有些担心此行会找不准回去的路。

好在木头虽木,但也没有太傻,出远门前有用灵力在朝瑶留下一个定位。

想想也是,堂堂主角要是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那原文里后面的剧情也就都不用写了。

送大家去往朝瑶的商船在增速法阵的加持下航行得又快又稳。

离玉时不时会上甲板看看大海、晒晒太阳、吹吹海风。

她发现自己的心态和来时确实完全不一样了。

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改变,但每次看到那只小黑鸟在船上飞来飞去,看着那长长的尾羽掠过海面,她就会生出一种自己也该好好感受一下这个世界的想法。

就算她是来这里为余生的吃喝不愁而打工的,也没必要每天保持着一副要死不活的打工人模样嘛。

这里明显比她之前的破公司自由很多啊!

有这么舒坦的日子能过,这么好的风景能看,之前怎么就那么不知足呢?

那个被困了一生的小公主没有说错,月亮永远都在天上,旁人带着怎样的心情,就会看见怎样的它。

世上许多的事也是一样的。

换个角度去看,真的会完全不一样。

心情好起来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不知不觉间,商船又一次入了朝瑶的山门。

当远方凭空出现了一座孤岛的那一刻,秦鸢兴奋得在甲板上跑了一整圈,路上逢人就问:“你看见了吗?那边有座山啊!凭空出现的!你看见了吗!”

慕陶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在她准备绕船跑上第二圈的时候伸手把她拦了下来。

她笑着对她说:“看见了,所有人都看见了!”

秦鸢分外激动地指着远方的仙山:“那就是朝瑶山吗?你们就住在那里!”

慕陶:“是啊!”

秦鸢似不敢相信一般,又看向了一旁的墨夷初:“是吗?师兄!”

“是。”墨夷初习惯性应了一声,应完不由一愣,总觉得这称呼变换得有点太过突然。

然而不等他说上什么,秦鸢便又冲着慕陶叫了一声:“师姐~!”

好甜的一声师姐,叫得慕陶一时都没敢吱声,只瞪着一双惶恐的杏儿眼,茫然地望向了离玉。

这一眼,好似那个“祸水东引”。

秦鸢转头望着离玉就是一句:“师叔~~”

这称呼换得太过突然,离玉一个没忍住,开口唬了她一下:“先别急,你不一定能留在这里。”

秦鸢脸上的笑容短暂凝滞了一秒,忽然听见边上的慕陶窃笑了一声,连忙反应了过来。

她可是慕陶口中的“三尊之首”带回来的人,怎么可能留不下来啊?

所以她双手叉腰,底气十足地说了一句:“那我不管,我来都来了,就算是有人把我扔回海里,我也会游回来的!”

小黑鸟听了,轻轻飞落到秦鸢头上,拍了拍自己的小翅膀,暗红的眼睛望向了离玉的右手:“什么时候才可以救她?”

“入山后,我会去求见青岚师叔。”墨夷初说着,心里似是多少有些没底。

离玉想了想,轻声说道:“此事还是由我去说吧。”

为人修补魂魄,重塑肉身这种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耗损一定很大。

当年微生玄烛带回一个天魄阳魂让司青岚帮忙修复,从惜才的角度看,倒还比较说得过去。

今日被带回来的,只是一缕再寻常不过的心魂,司青岚可未必愿意为她损耗太多。

这种事,让一个小辈去提,被应下的概率怕是很小。

还是让她这位同事来吧,至少开口时身份地位平等一点,事情会好谈不止一星半点。

墨夷初显然也明白离玉开口的份量,一时眼底溢满了难以言表的感激之情。

离玉半点都不怀疑,今日她帮秦若蘅这一次,往后若真有什么需要,这根木头必定愿意为她上刀山下火海,抛头颅洒热血,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啥也别问,问就是真心里多少夹杂了几分私心。

再怎么说也是原文男主,就算被系统淘汰了也有男主配置在那顶着——像这种任劳任怨还基本打不死的家伙,当个工具人一定很好使。

就这样,回山之后,离玉抱着自己的真心与私心,第一时间登门拜访了司青岚。

她以为自己与司青岚都那么久没见了,司青岚应该多少会表现出一点点对她的想念。

然而事实上,再次见面的那一刻,司青岚脸上没有一丝一毫久别重逢该有的表情,只是仿佛昨天才见过一般,随口打了一声招呼。

要不是她语气如此随意,离玉差点都要忘了,这些活了不知道几千年的家伙*,根本不会觉得两三个月的时间能有多长。

“你来找我,也不先把断灵簪取了,害我没有察觉到,差点被你吓了一跳。”

司青岚说这话时,手里正端着一个小木盆,拿着一个小木勺,在那开满了各色繁花的园子里悠闲地浇着花。

分明可以用法术轻易做到的事,她竟闲到要自己亲手来做。

自己亲手做也就算了,园子里竟还漂浮着一张有点眼熟的符纸,符纸里正响着不知哪里传来的吵架声。

很显然,这位仙尊又在窃听山中弟子吵架了。

离玉现在倒是有点好奇了,朝瑶山的开山祖师平日里如此为老不尊,山中的弟子到底知不知道?

“你倒是悠闲。”离玉说着,取下发间玉簪,走到了司青岚的身旁。

下一秒,司青岚手中的盆与勺都自己飞回了不远处的水缸边。

“我说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呢,原来是还我东西啊,其实不用那么急,过两天我自己去你那儿取也行。”司青岚说着,笑吟吟地转过身来。

她伸出两根手指,拈住了玉簪的簪尾,想要将其取回,却发现离玉并没松手。

司青岚:“你不是用完了吗?”

离玉:“嗯。”

司青岚:“那还我啊。”

离玉:“还有件事求你。”

“你有事求我?”司青岚眨了眨眼,笑道,“这倒是稀奇,但是用这玩意儿当‘人质’可不太够哦。”

“你这话说的,多显生分。”离玉说着,松开了手中的断灵簪。

司青岚指尖灵光一闪,断灵簪已消失在她指尖。

她转身走至一旁的秋千上坐下,抬手收了园中的窃听符,抬眼望向离玉,笑着说道:“说说看吧,无所不能的沧溟尊有什么事是需要求我帮忙的?”

无所不能这四个字,多少有点让人感到心虚了。

因为戴不起这么高的帽子,离玉选择了把高帽子原封不动地丢回去。

离玉:“那自然是,需要无所不能的清玄尊,为我救一个人了。”

司青岚略一挑眉,眼底神色已有变化。

短暂沉默后,她将目光落上了离玉的右手,显然是察觉到了那一缕心魂的存在。

司青岚:“一个人族?”

离玉:“嗯。”

司青岚:“这是一个寻常的人族。”

离玉:“嗯。”

司青岚不由笑了:“离玉,这可不像你。”

离玉:“……”

“世间苦难万千,纵是身负古神之力,也救不了每一个无辜之人。这一点,经历过那一战的你,只会比我更加清楚明白。”司青岚饶有兴致地望着离玉,“她是何人,竟能让你以灵力滋养着,一路带回到我的面前?”

“她是墨夷初的生母。”

“所以呢?”司青岚淡淡说道,“寻常人族寿数也就半百,三百多年都过去了,有什么好执着的?”

“……”

司青岚见离玉不语,一时把话继续说了下去:“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点好奇,你为什么愿意替小墨夷来和我说这件事?”

离玉:“若他来说,你会应下?”

司青岚:“那不会。”

好果断,好无情。

不愧是活了几千年的神仙,处事原则和正常人完全不一样。

离玉:“那我来说,你会考虑一下吗?”

司青岚:“这个嘛……”

不情不愿之人,一声不吭地荡起了秋千。

墨发编起的长辫曳在青草地上,水绿的衣摆翩飞在两侧繁花之间。

离玉静静看着她,没有开口追问。

好一阵沉默后,终究是司青岚先败下了阵来。

“这对我损耗可不小。”她长叹一声,从秋千上站了起来,没好气道,“我真拿你们没有办法,一个个出去就知道给我找麻烦!”

离玉不由松了一口气,笑着走到了司青岚的身旁:“谢了。”

“拿来吧。”司青岚说着,把手向前一摊。

离玉抬起右手,正思考怎么把那缕心魂弄出来呢,便见系统十分自觉地替她办完了此事。

纯白的心魂,随着一缕灵光牵引,幽幽飘至司青岚的指尖,而后消失不见。

离玉不禁问道:“要等多久?”

“急什么?”司青岚没精打采道,“怀胎还要十月呢,你当重塑魂魄与肉身很简单吗?”

“总要给小辈一个交代。”离玉说。

“……浅等一个月吧。”司青岚说着,转身走进了里屋。

一个月,那还挺快的。

差一点就以为真要等上十个月了。

离玉心情不错地跟着司青岚进了里屋,见她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小花盆来,往里头丢了一颗种子,一时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司青岚:“无相草,捏身子用的。”

离玉:“什么模样都可以捏吗?”

司青岚:“最好是照着魂魄的形状捏,不然魂魄与身体的相容性不会太好。”

竟然还有排异反应呢,这玄幻得还挺科学。

无相草,无问花……

司青岚这里种出来的花花草草,取名风格倒是十分相似,都是在走高深莫测的路子。

离玉在边上站了一会儿,看着司青岚把灵力注入花盆之中,又将花盆放到了向阳的窗台。

末了,司青岚回身看向她:“真是少见,说完了事,人却没走,平日里可不会这样,你是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离玉本来脑子空空的,此刻听司青岚这么一问,一下子想起了什么。

“还真有。”

司青岚一下来了兴致,快步走回桌边坐下,一边倒了两杯花茶,一边招呼着离玉坐了过来。

“你这次去人间,可发生了什么趣事?”她好奇地八卦了起来。

离玉:“趣事说不上,倒是遇见了有趣的人。”

司青岚眨了眨眼,抬起一根手指,纯白的魂光于她指尖微微亮起:“你说这个?”

“这个倒……也算有趣……”离玉说着,摇了摇头,“但我说的是另一个。”

“嗯?”

“我在人间的焉阳,遇见了一个小姑娘,颇有仙缘。”

“然后呢?”司青岚单手托起下巴,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

离玉组织了一下语言,将此行所遇之事简短说了一下。

司青岚听得认真,在得知无问花解救了一城亡魂之时,还毫不客气地为自己记上了一大笔功德。

离玉为了打断她的自恋,忙将故事继续说了下去。

末了,她试探着问道:“你有没有兴趣收她为徒?”

司青岚:“没兴趣,但也没问题。”

离玉愣了一下,回神后有些不信地反问了一句:“这么干脆?”

司青岚不由反问:“你都开口了,这是什么需要郑重考虑的事吗?”

离玉:“你都不考核一下?”

司青岚:“我只问她一个问题。”

离玉:“什么问题?”

司青岚弯眉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放杯时,她淡淡说道:“你将她带来便是。”

那一副故作高深、神秘兮兮的模样,还怪有几分高人之姿的。

可惜了,在离玉的心里,这位同事已经是一个为老不尊的典型案例了。

她的形象此生都高大不了一点了。

第39章 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司青岚让离玉把人带过来,实际此时此刻,那几个小辈全都在千里烛外候着。

离玉指尖唤出一只灵蝶向外飞去,没过多会儿,秦鸢便在灵蝶的指引之下来到了此处。

进屋那一刻,秦鸢脸上有着平日不曾有过的紧张。

她清楚,朝瑶不是焉阳,无论自己在人间是何身份,来到此处都只是一个寻仙问道的凡人。

眼前这位被称作清玄尊的仙人,是朝瑶山中最有可能收她为徒的尊者了。

她不太清楚这位仙人的喜好,生怕自己给她留下一个不太好的印象,进屋之后除去行了一个仙门之礼,便再没敢动弹半分。

行过礼后,屋内一时静默。

秦鸢怯怯抬眼,止不住满心好奇地望向了屋内端坐的那位仙尊。

那一瞬,她对上了一双雾绿的眼眸,不由得愣住了心神。

数秒对视后,司青岚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对一旁正在喝茶的离玉说了一句:“资质不错,确是人间少有。”

说罢,若无其事般起身走向窗边,于指尖凝出些许微弱的灵光,修剪起了窗外盛放的花枝。

秦鸢等了一会儿,并未等到下文,一个没有忍住,开口为自己争取了起来:“那,那仙尊,可否收我为徒?”

司青岚没有回头,只是说了一句:“我可以收你为徒,但你先得想清楚一个问题。”

秦鸢闻言,两眼一亮:“仙尊请说!”

“朝瑶山离人间太远,外头的人寻不来,里头的人出不去。”司青岚淡淡说道,“当然,只要你勤加修炼,总有一天可以越过那片远海,重新回到人间……可那是多久,你有想过吗?”

“要多久啊?”秦鸢不由好奇。

“短则数百年,长则上千年。”

秦鸢不由得张了张嘴,一时没敢应声。

“等你再度入世之时,你的亲人、朋友、身份、地位,甚至是你今时今日的家国,应都早已如烟消散。”

司青岚这般说着,指尖灵力微微一动,折下一处花枝。

再漫长的岁月于她而言,都只是弹指一挥间。而凡人的生死,王朝的更迭,也都不过是岁月吹起的一阵风,悄然卷走了一粒尘,

可这一切,对于常人而言,却远不只是如此。

秦鸢愣愣望着她的背影,一时竟觉那不是一道背影,而是一条远比她想象中更加虚无缥缈的遥遥仙途。

这样的感觉,她不曾从离玉身上感受过。

司青岚看着指尖折下的花,幽幽问了一句:“想要留在朝瑶,这些凡尘之事,你可都能舍得?”

秦鸢不由一愣,一时低下眉眼,认真思忖了起来。

好一阵思虑过后,她握紧了双拳,眼中只剩下了坚定。

“我舍得!”秦鸢没有一丝犹豫地说道,“我一直都知道,我心心念念想走的这条路,注定是要我自己去走,谁都无法陪我到最后的!”

如此坚定的回答,虽在离玉的预料之中,却又多少让她有些感慨。

她有点不太能够理解这种可以轻易舍下一切的坚定。

换做是她,一定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很久很久。

离玉这般想着,只听司青岚又一次开了口。

“你很坚定,但是此刻舍下这些,并不代表就能换来你想要的结果。”司青岚轻声说着,回身将目光落在了秦鸢身上,“而且,你不知这世上何为仙神。就算有一天,你真能登上天门,或许也就是一个于天地间无名无姓,不会被多少人记住的存在。”

“秦鸢所求,从不是被谁记住!”

“那是什么呢?”司青岚不由轻笑,“拥有更强的力量,驱邪除怨,护卫正道?”

秦鸢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司青岚:“若是如此,真到了那么一天,你会忽然发现,自己虽然拥有曾经无比向往的力量,却根本无处施展。”

“你不能用它随意帮助凡人,因为它能够轻易打破一件事的因果。每一处细小的因果发生改变,都有可能牵动一场更大的命数变动,从而扰乱人间原有的秩序,酿成不可估量的灾劫。”

“你以为仙神之力可以护佑苍生,可苍生往往承不起仙神一念,所以才会有天道在上,千年万年制衡着仙神之力。”司青岚语气平静地说着,似是看淡了一切,“若要随心而行,免不了付出相应的代价,而这代价,大多时候并不仅仅由你一人来承担。”

离玉在一旁听得迷迷糊糊的。

一开始她还以为司青岚真会很轻易地将秦鸢收入门中,此刻回头再看,才发现这位同事口中的“一个问题”难得多少有些过了。

她坐在边上看秦鸢面试,越看越感觉这要换成自己,一定没可能通过这场入学考试。

可是秦鸢却听得分外用心。

她眼中不再有初时的紧张,取而代之的是无比认真地思量。

秦鸢:“清玄尊所言之意,可是仙神只守大道,但大道无情,需舍本心?”

司青岚:“可以这般理解。”

秦鸢:“所以说,是非黑白,善恶对错,若不触大道,仙神便该冷眼旁观?”

司青岚:“嗯。”

秦鸢思虑片刻,不解道:“若是如此,沧溟尊为何前往未亡城,清玄尊又为何会救秦若蘅?”

她下意识看了离玉一眼,前一秒还很是困惑的眼神,忽然一点一点恢复了先前的坚定。

她无比笃定地说道:“清玄尊是在考验我!”

司青岚闻言,眼底闪过了一丝稍纵即逝的欣赏。

“心有大道者,万物皆可抛,唯本心不能舍。”秦鸢认真道,“苍生难承仙神一念,所以天道在上,不是枷锁,而是警示!”

“一个人拥有的力量越大,越是应该时时刻刻思虑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将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只有在使用每一分力量之时都做到慎之又慎,仙神才会是护苍生、守正道的仙神。若否,便有可能成为祸世的魔!”

“传闻中,有一位殒没于无光之海的古神,便是因为没能守住本心,动了一丝邪念,才会在朝夕之间化身为魔——所谓神魔一念,正是如此!”

“甘愿承受反噬,也要出手干预未亡城百年之怨,是沧溟尊在极度的克制,与万般的谨慎之中,为护佑苍生而做下的决定!因为这一念,可以换回更好的结果,所以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值得尽力一试!这才是拥有仙神之力真正的意义!”

秦鸢说出这番话时,眼底有光,似是心中燃起的一簇火。

——心魂不灭,焰火不熄。

她的心念很坚定,举出来的例子却是不太靠谱。

什么极度的克制,万般的谨慎,都是离玉在梦里都不曾拥有过的品质。

自己不过就是推了个主线,忽然被人如此这般地升华了一通,讲道理还怪不好意思的。

但是秦鸢的入学考试明显是通过了。

司青岚缓步走至她的面前,将方才折下的花枝化作了一支木簪。

秦鸢见状,连忙双膝跪地,双手向上举起,无比虔诚地将木簪接入掌心。

那一日,一心寻仙问道的小公主,如愿拜入了真正的仙门,在一位陌生师姐的带领下,在千里烛中得到了一间不大的住所。

与司青岚道别之后,离玉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感慨。

她似乎还是把司青岚想得太简单了一些。

朝瑶之中看着最不靠谱的清玄尊,能以那么柔弱的花族之身登上天门,必定有其不俗之处。

在离开千里烛的路上,离玉忍不住要胡思乱想。

她想,她这副身子的原主,是一个看似道心坚定,实则优柔寡断、摇摆不定的人。

微生玄烛在原文里是一个挖野菜的恋爱脑,虽也以苍生为念,能把自家徒弟教得又正又直,但是一个恋爱脑的道心又能坚定到哪里去呢?

或许,表面实力最弱的司青岚,反而才是朝瑶三尊之中,道心最为稳固的那一个。

走出千里烛的那一刻,她看见了等在外头的慕陶与墨夷初,还有那只满眼写着焦急的小黑鸟。

“救人之事,清玄尊已经应下,一个月后再来看看吧。”

离玉淡淡说着,借系统之力唤出仙鹤,带着慕陶回了朝夕池。

这一路所经历的一切,好像都在重回朝夕池的那一刻,被打上了一个小小的句号。

可故事却又没有完全结束。

重归平淡的日子,一晃就是一个多月。

这一个月里,司青岚一直都没有来过朝夕池。

离玉想,这位同事大概是在忙吧。

毕竟她自己都说了,怀个胎还要十月呢,一个月内重聚残魂、捏塑肉身很辛苦的,哪能天天四处闲逛呢?

若是放在从前,这位同事不来找她摸鱼吹水,她一定会无聊到在床上叹息着咸鱼打滚。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她那黏人的小徒弟,除去偶尔外出与晚上睡觉,基本已经每时每刻都黏在她的身旁了。

离玉原本以为,自己都这个年纪了,应该早就已经不喜欢和任何人保持这种天天黏在一起的关系了。

可当慕陶每天都这样黏着她以后,她又发现自己似乎也并没有长大多少,还是和上学的时候一样,只要认识了一个关系好的朋友,就非要坐同桌、住同寝,恨不得吃饭睡觉上厕所都和对方贴在一起走。

虽然幼稚得很,但小时候的自己,确实就是这样一个喜欢被需要,也需要被陪伴的人。

慕陶需要她的陪伴,她很开心。

慕陶无事之时,总是陪在她的身旁,她也很开心。

偶尔慕陶外出不在,她也会抓住空隙,赶紧练习一下对灵力的掌控能力。

系统说得没错,原主的力量对她而言确实太过强大,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轻松驾驭的。

她在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中,渐渐明白了灵力在体内运行的基础原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先把基础打牢,再去思考一次性运转更多灵力的事。

这副身子那么强,想必随便开发出来一部分来,就已经可以在这个世界里横着走了。

如此想想,她还真是未来可期呢。

或许正因如此,离玉才会感觉回到朝夕池后的每一个日夜,看似和从前一样,实则却多了几分从前不曾拥有的安心。

忽有一日,离玉从慕陶口中听到了秦若蘅的消息。

秦若蘅已经转醒,两日前刚离开千里烛,被墨夷初接去了顷刻花。

她将过往忘得一干二净,却又在醒来的那一刻,不自觉地亲近起了那只小小的黑鸟。

墨夷初并没有与她相认,只是把她与小黑鸟一同带回了顷刻花。

他说从前的事,好不容易放下了,就别再让她拾起了。

事情早已过去三百多年,无论魂魄还是肉身都已彻底重塑,槐国的和亲公主也好,南国的国君夫人也罢,都已经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与他相认,无非是徒增一道身份枷锁。

朝瑶山中没有人认识她。

她可以不做谁的女儿,不做谁的夫人,也不做谁的母亲。

她就留在这里,做一个寻常的草木妖灵,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为自己活上一回。

那只小黑鸟,比他更适合陪着她。

毕竟在他忘却所有的三百年里,只有它一直陪伴在她的“身旁”。

离玉听完慕陶说的这些,心间不由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想了许久,最后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挺好的。”

挺好的,虽说与她想象中的圆满不太一样,但对于秦若蘅而言,这或许已经是一个最好的结局了。

谁说分开的人一定要重聚,走散的人一定得重逢呢?

凡是能舍下的,往往都是过客。

这一次,那个曾经无比向往自由的女子,再也不会被任何的人与事所束缚了。

听说,朝瑶山的顷刻花,种着许许多多的梅。

等到明年的夏日,她是否也会和当年一样,拿着长竿站在树下,蹦蹦跳跳地打落一地梅子?

或许再过一两百年,那只小鸟也会修出人形,陪她一起在山间自由嬉闹。

山间的妖灵不会欺负她们,因为她们身后的靠山可不太简单。

那天夜里,离玉也不知怎的,独自坐在窗边看起了月亮。

她好像能够透过那一轮月,望见三百年前囚困着秦若蘅的那一片方寸之地。

她看见的不是一座牢笼,是屋顶上借月遥望着广阔天地的鸟儿。

那时羽翼未丰的它们,终是都在三百年后,寻到了各自灿烂的天地。

如此,这个故事也就可以结束在一切重新开始的那一刻了。

*

许是因为早已不惧寒暑,离玉对气候的变换总是不太敏感,若不是山中的草木渐渐泛了黄,她都没有发现如今已至深秋。

忽有一天,两个多月未见的司青岚,竟是突然跑来朝夕池串了个门儿。

离玉望着那熟悉而又久违的身影,一时竟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怎么,没风吹我,我就不能来了吗?”司青岚说着,跟进自己家似的,找到了往日最爱坐的位置,自己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末了,她看了一眼正在屋中练习心法的慕陶,笑着冲她说了一声:“小陶陶,我和你师尊有事要说,你先去外面练一会儿。”

慕陶微微张了张嘴,目光不自觉望向了离玉。

离玉:“你去外面练会儿吧。”

慕陶:“是,师尊……”

小丫头低声应着,抿着唇,低着头,磨磨蹭蹭地走了出去,又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司青岚抬手撑起了一道隔音结界。

【女主黑化值+1%!】

【当前女主黑化值:41%!】

又来了,忽然增加的黑化值。

这还真是久违,却又让人毫不意外呢。

罢了罢了,正事要紧。

这隔音结界都撑起来了,怕是又有什么和主线相关,但她半点印象都没有的麻烦事儿要来了。

离玉这般想着,不由深吸了一口长气,又缓缓将其吐了出来。

末了,她望向司青岚,好奇问道:“何事如此紧急,还需这样防着小辈?”

司青岚:“没事啊,找你随便聊聊。”

离玉:“……没事你弄这结界做什么?”

司青岚摆了摆手:“一地鸡毛的破事儿,让小辈听去多没面子。”

离玉不由得又一次深吸了一口长气。

吸完这口气后,她下意识张了一下嘴,一时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她是没能说出话来,司青岚却是自顾自地在一旁叭叭了起来。

这家伙先是抱怨了一下此次救人耗损太大,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舒坦,怕是需要休养很久才能恢复如常。

后又抱怨近日山中事物繁重,乱七八糟的破事儿多得让人头疼,没空吃瓜也就算了,能够休息的时间都变少了。

司青岚抱怨完这些,竟还吐槽了一下秋天,说什么入秋之后感觉整个朝瑶山都变丑几分了。

看得出来,人在身体不太好的时候,心情也会变得不太美妙。

而心情一旦不美妙了,看什么都会变得不再顺眼。

此时此刻的司青岚就是这样,和她从前还是肉体凡胎时每个月那几天的情况十分相似。

离玉忽然有点理解司青岚为什么非要撑开那一道隔音结界了。

如此狂躁的模样,确实还是别让小辈看见比较好。

考虑到这位同事近日身子不好,和自己多多少少沾点儿关系,离玉很是耐心地听完了她的吐槽,并且不时发出一些代表肯定的声响,向她证明自己真的有在认真倾听。

好一通抱怨之后,司青岚看上去终于重新冷静了下来。

她浅浅喝了一口茶水,稍稍沉默了几秒,抬眼看向离玉,关心似的问了一句:“先前你说,你在人间内伤复发了?”

离玉点了点头。

司青岚:“严重吗?”

离玉:“还好。”

司青岚:“恢复得怎么样了?”

离玉:“怎么忽然关心起我来了?”

司青岚瘪了瘪嘴,轻声叹道:“我可不是在关心你,你真当我今日来此,就是为了找你发个牢骚吗?”

离玉一时噎住,半天没能接得上话。

她以为司青岚要说正事的时候,司青岚和她发起了牢骚。

她以为司青岚只是想要发个牢骚的时候,司青岚倒是又要和她说正事了。

最关键的是,说完上一句话后,这家伙就不说话了,只用一双眼睛神秘兮兮地望着她。

行吧,心情不好就是不一样,说起话来都需要捧哏了。

离玉:“不是纯发牢骚,那是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司青岚闻言,皱眉点了点头,身子微微前倾,说悄悄话似的,小声说了一句:“近日,碎琼洞的封印不太稳固。”

碎琼洞,上灵灯,是天魔魂种的封印。

离玉:“什么时候开始的?”

司青岚摇了摇头:“不清楚,感觉有一段时日了,我也是最近才察觉的。”

离玉:“……”

“微生这两日都在加固封印,可你也知道的,他有三千多年不曾休眠了,怕是早已疲乏不堪,也不知到底还有几分余力……我看他都在那补了两天两夜了,也没见补出什么结果,多让人心急啊。”司青岚说着,不由叹了一声,有气无力地用双手托住了脸颊,“可加固封印这种事,总也不能靠我吧?”

离玉:“……”

你说得对,但也不太能靠我吧?

司青岚:“你要恢复得还行,要不过去帮帮忙?”

离玉:“我……”

司青岚:“哎呀,我知道你不想看见他,但是我这不是不放心嘛?”

离玉:“他……”

司青岚:“万一他困糊涂了,没把事情办妥呢?我又看不懂那玩意儿,就算能看懂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事还得是你最靠得住了。”

离玉:“……”

看到司青岚在这件事上对自己如此信任,离玉一时有点哭笑不得。

她现在倒是一点也不害怕和任何人见面了,反正抹杀线已经降到了百分之五十,怎么看都安全得不得了。

关键问题是,现在这种情况,她就是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吧?

只是吧,司青岚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要是还不肯去看上一眼,那就多少有些不礼貌了……

“离玉,你别不说话!”司青岚皱眉道,“这封印可是你带回来的,要是它真在朝瑶出了什么问题,我这辈子都跟你没完!”

诶不是,这怎么说着说着还急眼了呢?

离玉:“你别急……”

司青岚:“我没急,我哪里急了?”

这不哪里都很急吗……

离玉:“行了行了,我去看看,你消消气……”

司青岚:“我没生气!”

离玉:“嗯嗯嗯……”

司青岚:“……”

短暂沉默后,司青岚放下手中茶杯,追问了一句:“那你什么时候去。”

离玉哭笑不得地应了一句:“现在就去。”

司青岚闻言,心情似是舒畅了一些,挥袖撤下了屋外的隔音结界。

“那你快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她说着,没事人似的,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离玉见状,不由叹了一声。

拜托,这可是去见大冰坨子啊,不会要让她一个人去吧?

那也太尴尬了,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争取一下司青岚的陪同。

离玉:“司青岚,你就没打算陪陪我?”

【女主黑化值+1%!】

【当前女主黑化值:42%!】

司青岚:“我……”

离玉:“算了,我自己去。”

自己去就自己去。

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是非要人陪的!

第40章 日子真是快要没法过了!

“你什么意思?”司青岚不禁露出了见鬼一般的神情。

离玉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扭头快步走出房门,在慕陶略显茫然的目光中唤出仙鹤,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司青岚:“……喂!”

这人怎么这样啊,前一秒还要人陪,后一秒就冷着脸走出了房间,态度转变如此突然,是吃错什么药了吗?

搞什么嘛,她也没说不能陪啊……

司青岚喝了一口刚倒好的茶,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我也确实不想陪。”

离玉也好,微生玄烛也好,私底下单独见面都还算说得上话的。

可只要那俩人碰上面了,气氛就会变得十分奇怪。

如果没有什么非要一起商议的事,她才不想在那俩家伙碰面时站边上感受低气压呢。

司青岚这般想着,缓缓放下手中茶杯,抬头向门外浅浅看了一眼。

灵力幻化的仙鹤已然向着碎琼洞的方向远去,那么干脆,那么迅速,完全没有等她一下的意思。

虽不知离玉怎么突然一下就变脸了,但她感觉自己应该是没有跟上去的必要了。

那个被她赶到了屋外的小丫头,此时此刻正仰着一颗小脑袋,静静望着天边的仙鹤越飞越远。

当那仙鹤远得再也望不见时,小丫头转身走到门边,扶着门框,望着司青岚,怯生生地问了一句:“清玄尊,师尊她……这是去哪儿了?要多久才能回来啊?”

司青岚:“放心,你师尊没走远,就是帮我去碎琼洞看看。”

慕陶闻言,点了点头,一言不发走进屋中,回到先前打坐之地盘腿坐好,乖乖练起了心法。

司青岚坐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心底不由生出几分感慨。

在过去的两百多年里,离玉一直都是不希望慕陶与修行二字沾上半点关系的。

她又怎会看不出来,离玉当年之所以将慕陶收入门下,不过就是为了阻断这丫头往后的修行之路。

她本以为离玉对这丫头没有太多情意,可去年冬雪纷纷之时,这丫头在云台试炼中身受重伤,偏又是离玉不顾后果强行破关,将这丫头救回了朝夕池。

自那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与从前不一样了。

她虽不知离玉为何忽然转变了态度,但慕陶这丫头确实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一年前,那个连一个完整的人形都幻化不出来的小丫头,如今都能在修炼心法之时,于周身聚起一层薄薄的天地灵气了。

虽说这是许多成年妖灵都能做到的,但对这个小丫头来说绝对不是一件易事。

周身灵脉都为封印阻滞的她,能在短时间内拥有这么大的进步,就算那本心法确实非常适合她,那也绝对少不了她自身的努力。

——这样挺好的。

无论这丫头是什么身份,当年既然决定要将她留下,本就该让她像个寻常孩子一样,在寻常的环境中长大。

其实,与其说这样挺好,更该说这样才对。

司青岚这般想着,起身走至门边,悠悠说了一句:“小陶陶,等你师尊回来了,记得让她给我传个信。”

末了,化作一缕灵光,如烟般悠然远去。

*

离玉在朝瑶宅了那么久,除去司青岚的千里烛,就只去过朝瑶北面的那一片潟湖。

所幸系统的引路功能一直不差,否则她根本没有可能找到那个什么碎琼洞。

仙鹤落地消散的那一刻,离玉不由深吸了一口长气。

她的眼前,是一个看上去窄小而又幽深,看不见一丝光亮的山洞入口。

秋日,天气还未转凉。

离玉只是站在洞外,*便已感受到了一阵护体灵力都无法完全阻挡的幽寒。

也不知这股寒意到底来自洞中封印之物,还是此刻正在洞中加固封印的某位同事。

又或者,两者都沾一点?

这就是碎琼洞?封印着上灵灯的朝瑶山禁地?

不管什么原因,这个洞口给她的感觉不太舒服,这让她忽然生出了转身开溜的可耻想法。

但是这样的想法仅在她脑中存在了短短一瞬。

——别闹了,连个山洞都不敢进,你做什么都不会成功的!

开什么玩笑,最近这几个月里,她上过天、入过海,进过鬼城救过人,怎么也算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

就在刚才,她连骑仙鹤都不怎么腿软了!

眼前不过就是山壁之下一个黑乎乎的窄小洞口,洞里有什么她也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根本不存在任何未知的恐惧,没有一点害怕的必要啊!

离玉这般想着,瞬间挺直腰杆,于指尖凝出一缕用以照明的灵光,大着胆子走进了那幽深而又昏暗的洞口。

这个洞穴,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狭长。

她执着一缕灵光向里走去,没多会儿便已望见了一丝光亮。

离玉收起指尖灵光,继续向前走去,只见愈渐开阔的洞壁之上出现了些许凝冰。

那些细碎的凝冰,是从洞内蔓延出来的,越是深入,越是深厚。

一缕缕如烟似雾般的冰蓝,缓缓流淌在洞穴之中,将那洞壁之上的凝冰照得莹亮。

碎琼洞的最深处,是一片冰雪凝成的天地。

幽幽飘落的飞雪,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何时停歇。

层层叠叠的冰晶,如花般绽放于洞壁之上。

冰雪之中,有一盏好似寒冰凝成的莲灯,静静悬于半空。

灯芯燃着一缕蓝焰,烛光忽明忽暗,时而透出一丝暗红之色,如怨气一般。

若隐若现的幽蓝之光,似是囚笼一般,无声无息萦绕在它的四周。

微生玄烛立于封印之外,一手负于身后,一手高举向前——掌心涌出的灵光连绵不断地被他注入封印之中,那道幽蓝的封印却似无底洞般,没有一丝一毫变化。

离玉远远看了一会儿,毫不意外地没有看出任何门道,满脑子都只剩下了“不明觉厉”四个大字。

她不禁想,司青岚大概是多虑了。

她感觉微生玄烛加固起这个封印来一点都不吃力啊。

他只用了一只手诶。

通常来说,一只手就能搞定的事,都不会是什么麻烦事。

真是谢天谢地,看来这一趟不需要她出手了。

要是这里真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以她现在对灵力的掌控力来看,八成是需要系统帮忙出手的。

可系统也说了,中阶法术的运用辅助是存在一定风险的,要真硬着头皮强行出手,免不了又得躺上十天半个月了。

既然这里看上去没什么事,那她应该可以直接开溜了吧?

离玉这般想着,见微生玄烛似乎并未发现她的到来,连忙轻手轻脚地向后退了两步。

就在她准备开溜的这一刻,那连绵不断注入封印的灵光也忽然停了下来。

只那么一瞬,离玉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看了那么多年小说,她一直以为这种心跳骤停的感觉,往往都是出现在主角感情升温的桥段里。

她遵纪守法了半辈子,也是直到今日方才知道,原来人在小偷小摸被人撞破之时,也是可能心跳骤停的。

当然,她并没有小偷小摸。

她只是在没有做贼的情况下,莫名有些做贼心虚罢了。

正因如此,在反应过来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心虚的那一刻,离玉按捺住了那颗迫切想要逃走的心,以一种十分淡漠的目光,望向了自己最不希望见到的那位同事。

微生玄烛转身向她走了过来。

第二次,她看见了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仍旧如同深渊一般,映不出周遭任何颜色。

“你来了。”微生玄烛淡淡说着,语气里没有一丝意外。

准确说,不是没有一丝意外,而是压根让人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离玉淡淡应了一声,末了不再言语,只是抬眼望向了冰雪间那一盏悬于半空的莲灯。

她能感觉到微生玄烛正看着她。

洞内无人说话,仿佛时间都被冰封了似的。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她该说点什么打破一下这种气氛呢?

——封印是否已经无碍?

不行不行,有碍无碍司青岚看不出来,她“离玉”还能看不出来吗?

——辛苦了。

不对不对,万一人家压根没有弄完,只是不希望她刚来就走,这才忽然停了手呢?

要真是这种情况,她非但没有搭把手,还在这种时候对他说了一句“辛苦了”,那和站着说话不腰疼有什么区别?

救命,这道题好难,她不会做……

微生玄烛:“封印已经加固得差不多了。”

嗯?竟是他先开口了?

非但开了口,还主动报了工作进度。

离玉瞬间如释重负,方才还卡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也下不来的那一口气,在这一刻被她轻轻叹了出来。

她想了想,解释似的说了一句:“是司青岚要我来的,她担心你一个人……太辛苦。”

微生玄烛:“嗯。”

离玉:“嗯……”

救命,又把天聊死了。

墨夷初那么不会聊天,一定都是跟这货学的!

就在离玉全然不知这话题究竟要如何继续下去之时,微生玄烛竟是再一次开了口。

微生玄烛:“听闻你在人间内伤复发了。”

离玉:“嗯……”

竟然连微生玄烛都知道她在人间受伤的事了。

这可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微生玄烛:“这里我一个人就够。”

离玉:“我想也是。”

谢谢你,我的同事,说出了我最想听见的话!

“当日你强行破关,想来伤得不轻,如今又在人间使用神力,再次牵动旧伤,若还继续逞强,只怕对你境界有损。”微生玄烛说着,转身望向洞中那道幽蓝的封印,淡淡说道,“休眠之前,我会处理好这里。如无必要之事,百年之内你都应好生静养,别再轻易动用神力了。”

惊了,大冰坨子竟然说了那么长的句子。

她还以为这种人往往惜字如金,多说一个字儿都会嗓子疼呢。

微生玄烛说这话的语气虽是冷冰冰的,但这话里的关心确也是实打实能够让人感受得到的。

离玉知道,他关心的人是原主,而她只是一个莫名其妙被绑架过来的冒牌货。

也正因如此,她听着这些关心的话语,多少有些感到心虚。

“要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离玉说着,转身欲溜,怎料刚走没两步,便被叫住了名字。

“沧溟尊,还请留步。”

“……”

天呐,这是还有什么事吗?

她就知道,自己不该一个人来的。

两个关系算不上单纯的人私底下见面,最容易出现这种尴尬的情况了。

离玉深吸了一口长气,不情不愿地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转回身去。

“灵耀尊还有何事?”

“无事,我只是……最迟冬日,便要休眠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微生玄烛的话里多了几分让人听不懂的情绪,不再似先前那般无喜无悲,仿佛没有一丝感情。

可是这样的情绪,离玉完全不知该要如何回应。

因为不知如何回应,她又一次选择了沉默。

而这样的沉默,无疑让气氛变得更加微妙了起来。

离玉不禁想,若是原主听见这样的话,会对他说点什么?

又或者,她该思考,微生玄烛忽然对她说这样的话,是想得到怎样的回应?

无论他想得到什么回应,原主应该都是不可能让他如愿的。

顺着这个思路,离玉试探着说了一句:“你安心休息,此处封印有我守着。”

——语气淡漠,用词冷静,只谈工作,不讲感情。

她感觉自己这个回应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十分符合原主人设。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都已经准备好铁着心肠替原主感受一下同事心碎的声音了。

然后时间似是又一次凝固了起来。

本就冷得要命的碎琼洞,就这样陷入了一阵令人想死的静默。

离玉感觉自己真是越来越佩服司青岚了,那家伙竟然可以和这个一言不合就沉默的大冰坨子共事这么久,从称呼来看甚至不算生疏。

这是何等强大的社交能力啊!

死寂,好一阵死寂过后,沉默终于被人打破。

微生玄烛:“离玉。”

要命,换称呼了……

平日里不叫你名字的人,忽然开始叫你名字了,背后的原因一定不太简单。

微生玄烛:“我知你不想与我说话,若不是担心上灵灯封印不稳,你连来此见我一面都嫌麻烦。”

离玉:“……”

微生玄烛:“这道封印,我已为你守了三千年,此次休眠,也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离玉:“……”

妈耶,这是什么挖野菜大王的专属台词啊,光是听着都觉得好苦!

她为什么非要在这种地方,听一个完全不熟的家伙,对自己说这种台词啊喂!

这下一句怕不是要问有没有爱过了啊?

离玉正在心底胡思乱想呢,便听见了一句让她如释重负的后文。

微生玄烛:“我那徒儿年岁还小,你若……”

“没问题!”那一瞬,她想也不想,直接打断了微生玄烛未说完的话。

不就是临睡前嘱托她帮忙照顾自家徒弟嘛!

这是原著剧情,她有印象的!

那可是她刚收买的工具人,不管微生玄烛提不提这事儿,她都会好生看着的。

她会一直盯着他的好徒弟,不让那木头和慕陶产生任何男女之情。

如此一来,慕陶安全,他也安全,整个朝瑶都会很安全!

离玉这般想着,回身看向微生玄烛,认真且郑重地对他做下了真心实意地承诺:“我会替你看顾好他。”

微生玄烛:“……”

离玉:“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她真的要走了,再这样待下去,她就要在碎琼洞里抠出一套大别墅了。

她有些期待地望着微生玄烛,希望他能读懂自己眼底的期待,对她说出一句——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然而她没有等到自己期待的话语,只是在微生玄烛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异样的神色。

离玉心里咯噔了一下,隐隐感觉自己应该是要被扣贴合度了。

她刚才表现得太过急切,明显不是原主的行事风格。

可转念一想,她如今的抹杀线那么低,这贴合度爱扣不扣,有什么好怕的?

离玉想到此处,一下子支棱了起来,仰头就是一句:“没事了是吧?那我走了!”

话音落下,她刚想离开,便被微生玄烛伸手拦了下来。

离玉顿时没有忍住,闭目叹了一声:“你有事直接说事,没事就去继续加固封印,早点把事情做完,早点回去休息,不好吗?”

说完这句话的那一刻,离玉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份贴合度。

——97%!!!

奇了怪了,非但没有降,竟然还涨了?!

微生玄烛:“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离玉:“……你问。”

什么问题啊,不能真是爱没爱过吧?

微生玄烛:“当年之事,你当真不愿与我说句实话?”

离玉:“……?”

哈?啥玩意儿?

什么当年之事?

哪个当年,哪件事啊?

这问题没头没尾的,要她怎么回答啊?!

他还不如问爱没爱过呢!

离玉一头雾水地垂下眼睫,避开了微生玄烛的视线,生怕自己心底的茫然被他看见。

系统,系统!

你出来说句话啊,什么当年,什么事儿啊?

这俩人有什么过往,我这一点儿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啊!

离玉在心里叫唤了半天,却没能等来系统的回应,一时之间心里的白眼都快翻上了天。

微生玄烛没有继续向下追问,只是静静等待着她的回应。

短暂沉默后,离玉不得已缓缓闭上了双眼,万般沉重地低叹了一声。

没办法了,事已至此,只能套用一下万能公式了。

离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微生玄烛:“……”

能不能行啊,有没有过关啊?

“我不信你听不懂。”微生玄烛话里明显有了一丝怒意。

好好好,这个走向她也不意外,公式还是可以继续往下套的。

离玉睁开双眼,抬眼望向微生玄烛,冷冷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我当年所说不是实话?”

与之对视的那一刻,她在微生玄烛的眼里看见了一丝稍纵即逝的茫然。

很显然,这是被她说到点子上了。

什么叫说话的艺术啊?这就是说话的艺术!

哪怕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要知道什么,她也还是不输气势地做出了应该没有什么大错的回应。

果然啊,一味跟着对方的节奏走,只会平白乱了自己的节奏,必须把问题果断地丢回去,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为了能够快点走人,她赶在微生玄烛开口之前,直接堵死了把话题继续进行下去的可能。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听到怎样的答案,我只知道不管你问多少次,我的回答都不会变。”离玉话到此处,扭过头去,不再看他,只用着自己所能做到的最为冰冷的语气,沉声说道,“当年之事,我所说之话句句属实。”

微生玄烛:“……”

离玉:“灵耀尊,我若一直答不出你心中所想,你又准备留我到几时呢?”

她冷冷说着,只见微生玄烛拦路的手似有一瞬轻颤。

数秒僵持后,微生玄烛将手放下,向后缓缓退了两步。

“不敢,沧溟尊回吧。”那一刻,他的语气再次归于平静,平静之中似又多了一丝遗憾,“往后很长一段时日都不会再见了。”

这样的语气,倒让离玉有些愧疚了:“你,你不是冬日才休眠吗……”

“没什么区别。”

微生玄烛说着,似有一声轻叹。

他转身走向那盏莲灯,冰蓝的灵光自掌心亮起,浑厚的灵力又一次源源不断地流向了那一道幽蓝的封印。

离玉逃似的离开了碎琼洞,心虚得手脚都止不住地开始发麻。

她今天到底是来干啥了?

活是半点儿没干,人却差点被一个问题吓出一身冷汗。

也不知原主与那微生玄烛到底有啥不可说的前缘,自己刚才那一番套公式的回答又会对他造成怎样的打击。

从微生玄烛刚才的反应来看,她应该是做出了他意料之中的回答。

很显然,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回答了。

只是他分明知道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为什么偏偏还要如此执着地多问一次呢?

算了算了,纠结这些做啥。

那家伙都快睡了,等他醒来之时,她应该早就做完任务回家躺平了。

如果到时原主还能回来,就让他们自己掰扯去吧!

她还得赶紧回去哄徒弟呢。

刚才来这里的路上,也不知道司青岚对慕陶说了什么,黑化值又又又加了一点!

现在都43%了,再这样涨下去,日子真是快要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