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谋杀日落。
像是在质问‘你凭什么不对我态度好些’,又像是在撒娇‘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对我态度好些’。
温曲慢慢歪头,看着女人,仿佛在看一个无法理解的存在。
依照宋微时的脾气,应该是那种‘我不屑你对我好些’的人才对。
总不能是换到宋微时身体里的腺体还残存着对以前身体的留念与怜惜,所以以信息素的方式操控了宋微时的情感?
“……干什么。”
宋微时嗓音发紧,深黑眼眸不自觉停在这人淡色的唇瓣上。
明知这人接下来的话一定不中听,偏要自虐一般亲眼盯住是怎么说出来的。
“你很奇怪。我答应你,你要说我心不诚,我说我心诚,你要说我态度跟以前不一样。”
温曲语调非常平静:“两句话,你对我提了三个要求。”
既要答应她,又得自己说服自己,还得尽量与之前的态度靠拢。
“而且我……”
话说了个开头,眼前站得好好的人忽而往前一倒。
宋微时没反应过来,手就已先一步伸手将人揽住:“喂?……温曲?!!”-
系统开始以为温曲是装晕,毕竟有先例,结果开开心心跟宿主分享目标失去管理的表情时,发现宿主是真晕了。
之后的场面算不上混乱,不用勉强omega望着自己的宋微时理智回笼,跟上一秒宛若用目光索吻的‘痴女’全然不同,十分干脆地在做饭阿姨惊叫声中将人抱起,手非常稳地抱到了楼上。
她想也不想就把人抱到了自己房间。
躁动不安的米仔兰信息素令躺在床上的omega额上渗出冷汗,宋微时出神地看了这人一会,信息素奇迹般平稳下来。
几小时后。
“找到配型……腺体……手术……”
温曲听见有人在耳边断断续续说,不连贯的几个词,模糊得像幻听。
系统:‘宿主醒啦!!你昏迷了五六个小时,目标直接把你抱到楼上来啦。’
温曲:‘……宋微时,抱我?’
她好歹算是成年人的体重。
系统:‘是滴,她都没让人帮忙!’
这种事系统没必要骗她。温曲浑身发软,眼眸慢慢睁开,看见床边表情极其冰冷的宋微时。
系统:‘宿主不用担心,现在不会死滴!生命值刚刚刷新了,还有十七个月!’
温曲:‘好像多了。’
系统:‘可能宿主这次改变了什么吧……哎呀,任务时间长也许是好事嘛!’
温曲:‘我听见什么手术?’
系统:‘目标以为你活不久了,要给你换个好的腺体。’
温曲:‘……’
宋微时的有些操作越来越离谱了。
见床上人醒了,宋微时面容有一瞬的缓和,但那种缓和非常僵硬,仿佛硬逼着自己说出口:“你很快就没事了。”
女人偏凉的指尖在她颊边碰了碰,稍纵即逝,快得像错觉。
温曲默了几秒:“我以为我本来就没事。”
闻言,宋微时想掐死这人的心都有:“这种情况发生了多少次?”否则怎会习以为常?!
不等温曲答话,她又寒声道:“你非要逼我在家监控你么?!”
温曲低眸看见女人撑在床面的手紧握成拳,难以自制地在发抖。
她竟然能把这人逼成这样?
不过心中却没有自傲或窃喜的情绪,温曲慢慢支起上半身,靠在床边,叫了声这人的全名。
“……”
她的声音发虚,稍微离远点就听不真切了。
宋微时刚一凑近,却被这人张开双臂抱了个正着。下意识想挣扎,后背那只手竟轻轻拍了她两下:“别担心。”
宋微时睫羽轻垂。
过了一会,温曲明显感觉到怀中人的腰身轻轻软了下去,与之相反的是女人嗤了声:“自作多情。”
温曲没说话,抱住她的手也没松开。
系统:‘宿主,我有一个问题!如果轮回剧情中的你得病后没有离开宋微时,宋微时会不会也对你这么好呀?’
温曲:‘不知道。’
会与不会都有可能,但意义不大,因为轮回剧情中的温曲不需要这些-
自从温曲在宋微时面前昏迷过后,她被彻底软禁在这间卧房中,连下楼晒太阳都得经过宋微时本人的允许。
做饭阿姨是两个omega女孩的母亲,知道温曲年纪轻轻父母双亡、一个柔弱的omega艰难维生本就对她十分怜惜。
又见她连吃什么、晒多长时间太阳、甚至能不能交朋友都被宋微时管得死死的,多次忍不住为温曲争取一些小小的自由。
不过这个宋小姐脾气是真的不好,她那句‘小曲在房间躺久了是不是不好’问得小心翼翼,都没说要下楼,宋小姐就说以后把饭送到门口,不用进去见人。
后来有次她还不小心在门口听见宋小姐说辞退她的话——宋小姐给钱向来大方,她可不想莫名其妙丢了工作,刚要进门解释,就听另一人笑着说:“微时,你是不是因为我这段时间花了太多钱看病才想折腾我的?”
“……我折腾你什么了?我晚上有让你抱我?”
门开了条缝,阿姨看见床上人掩唇咳了几声,站在床边的高挑人影一边满脸不耐一边将冒着点点热气的水递过去,声音低了一点:“少说话。”
见这人乖乖将水慢慢喝了,宋微时表情才没那么暴躁。她没有半点照顾病人的轻柔,接过杯子的动作像是在抢。
好在床上人都习惯了,一脸镇定地接上下句:“这个阿姨做饭很好吃,不要换她。”
宋微时眼眸微眯。
温曲故意没有提及阿姨的姓氏,怕宋微时从中听出她与阿姨的‘亲昵’,以为她跟阿姨商量好了来达到‘自由行动’的目的——
所以只说菜好吃,不提人情。
两人对视足有两分钟之久,终于,宋微时说:“随便你。”
…
能勉强称之为温曲朋友,也就是说能为她打抱不平的人只有薛容,可薛容每次给温曲发消息没有一次不是带着羡慕口吻,大有一种‘怎么珈恩不这样对我呢’的意味在里边。
薛容隔三差五会来看温曲,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宋珈恩担心宋微时这种做法把人逼急了什么也得不到。
出乎意料,温曲表现出的状态非常好。她不是薛容想象中‘需要被搭救的小可怜’,而是隐隐有让宋微时围着她转的样子。
换句话说,温曲虽然被困在房间里,但更离不开这间房的人是宋微时。
随着房中的omega日渐虚弱,宋微时几乎不再对其他事感兴趣,目前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找到能适配温曲的腺体,把这个不会服软说好话但有时又勉强让她满意的人留在她身边。
宋微时回家次数越来越频繁。
她不会告诉温曲是因为有天晚上做了个这人无声无息死了的梦。
梦中,温曲明知自己病入膏肓,却为了不见她而离开c城,音讯全无。
梦中的‘她’找了好几年,最后只找到一块冷冰冰的墓碑。墓碑上没有字,就算挖开墓穴也不知道那坛骨灰究竟是不是温曲的。
这种憋闷的感觉令宋微时过了好几天还是有些无处宣泄,因此要亲自守着温曲,免得这人像门里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一样跑得无影无踪。
温曲病了之后连着半个月都是晴天,窗帘一拉开,整间房都被阳光充满。
听到略微有点急的脚步声,温曲就知道是宋微时来了。
果然,温曲刚放下书,熟悉的声音冷不丁出现在房间里,一开口就像质问:“你刚刚不是在看书么?怎么不看了?”
系统:‘突然有点好奇目标的朋友都是什么样的?!’
她是只对宿主这样,还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温曲笑,看似随意地说了句:“你来了啊。”
“……”
宋微时轻哼一声,嘴角无法抑制地上扬:“怎么不让薛容进来看你?”
早上薛容来找过她,被温曲以还在休息为由给打发走了。
温曲:“她太吵了。”
不管温曲说什么,只要是嫌弃薛容的话,宋微时听了都会心情不错。
温曲注视女人走到床边,似是逗猫逗狗轻触着她的脸,掌心柔软的温度与梦中冰冷的墓碑形成对比:“你要一直这么乖该多好。”
宋微时的手没有收回,因为这人在用脸颊蹭她的掌心。
半晌,温曲睁开眼,微微弯眸:“懒得折腾了。你今天来得很早,宋总会不会不高兴?”
“你管她不高兴干什么,”这半句话宋微时语气有些急,她不自然地停了停,才说,“等会陪我出去吃饭。”
“好。”
“你不问去哪?”
“你带我去的地方,应该是我们都喜欢吃的。”
“……”
宋微时眼眸都被窗外的阳光映亮,不再是被梦魇环绕的死气沉沉,但她绝不会承认:“不准笑,笑起来丑死了。”
车上。
许久没出门的温曲神色恹恹,见状,宋微时蹙眉:“哪里不舒服?”
“……嗯?”温曲揉揉太阳穴,“可能是没睡好,头有点晕晕的。”
这是宋微时喜欢温曲的一点,她不舒服就说不舒服,不会强撑说还好,宋微时讨厌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
饭吃到一半,宋珈恩带着薛容出现了。
一身职业装的薛容气场全开,抬指推了推镜框,一脸高深莫测。
宋珈恩左手轻压在宋微时肩头,打量温曲一番,面上浅笑看起来比薛容还温和些:“微时不是个会照顾人的omega,但她好像把你照顾得不错。”
“……姐姐。”宋微时似有不满。
“好了好了,我约了人,只是来跟你打个招呼,”宋珈恩笑,“没办法,谁让小容想见你。”
后面的话是对温曲说的。
宋微时挑眉,不满宋珈恩对薛容的回护:“一个月要见几次?见的还不够多?要不住在我房间天天看个够?”
宋珈恩无视宋微时的话,继续对温曲说:“我很久没看见微时这么开心。腺体在找,你不用担心。”
温曲认真:“真的是腺体问题吗?之前您跟我说过不会有危险。”
“……”宋珈恩顿了顿,“按理说不会衰竭得这么快,这件事是我欠你。”
宋微时早就想打断两人交谈,不过因说话者是宋珈恩,她不好这样做。直至话题方向聊到她最不想谈的腺体手术——
宋微时:“要欠也应该是我欠,姐姐你约的人不会等急了吗?薛容?”
薛容清了清嗓子:“该走了,宋总。”-
在情况进一步恶化前,还真让宋微时找到了合适温曲的腺体,手术就在明天。
同样是腺体手术,甚至温曲现在的身体状况比上次宋微时的还好点儿,但宋微时仍焦虑得睡不着。
那个梦给她的影响太深了——主要是梦境十分真实,真实到就算发生在现实中也看不出破绽。
要开刀的温曲倒是镇定许多,还能把眼睛都闭不上的人拉到床上强行掩住她的眼,命令她睡觉。
“宋总说过万无一失,你不要胡思乱想。”
“……”宋微时声音发干,“你怎么那么听她的话?上次也是,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
“睡觉。”
这旧日的账越算越多,真让她算完,这一晚上都别睡了。
宋微时眼前的黑与闭上眼之后的黑不同,这是温曲的手盖在她眼睛上带来的黑,指缝间透出来的光是暖的,还能听见身旁人清浅的呼吸声。
有种安心感。
…
睡着后,这种安心感突然消失了。宋微时总觉得身体像被束缚着,手脚不自由,像有东西勒住四肢,她一挣扎,就绑得更紧。
她下意识朝身边靠去——
居然靠了个空。
宋微时几乎是强行逼自己从不清醒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两眼猛然睁开。
第一眼看见的是半开窗帘,外面天空是灰蒙蒙的暗蓝色,冷冷的,阳光还未扫过来。
但她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被捆成了个‘茧’靠在床头,身边人站到了床边,穿戴齐整,随时可以出门。
睡前那盏光线轻柔的床头灯仍开着,映出这人单薄的身形。
现实似乎要与梦境重合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
温曲一直在她面前乖乖的,乖到现在突然不乖了……?
那一瞬间,宋微时是失语的,当她看见温曲唇瓣微动像是要说话,她又先一步叫喊出声,是在迫不及待否认温曲说的任何解释:“温曲!!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找了那么久……”
“好了好了,不说了。”跟那日在餐厅安抚宋微时的宋珈恩音调几乎一样,温曲说,“我给你留了礼物。”
宋微时眼珠轻颤,逐渐从她的脸看到她的手——
一幅鲛人贝雕画。
这是一尾宋微时亲眼见过的鲛人,温曲精雕细琢自认费了十二分功夫都没能还原出记忆中鲛人的百分之一。
自然的造物比这不知巧妙灵动多少,她自叹不如。
不过没有关系——看着女人的眼睛,温曲略略满意。至少这幅作品一眼就能让宋微时看出是哪一条鲛人,想必很难忘却了。
何况。
温曲将这幅画放在地上说:“我推荐挂在楼梯间,那里有些单调。放在卧房对你会不会太残忍?我想你也不想日日看见它。”
对温曲倾尽心力做出一幅画缅怀鲛人的愤怒远比不上温曲要离开的愤怒。
宋微时当然知道温曲一天到晚都在忙什么,无非是作为装饰用的贝雕画。
之前她弄错过,将羽毛当成鳞片,在温曲面前丢了一次脸,她绝不想再了解这东西。
“我没有忘记它。”温曲却偏要将重点牵扯到一幅该毁灭的画上去,“从来没有。睡在这里的每一天我都在梦见它,它不喜欢火,不想死在岸上,它是为我才留下来的。”
她的语气明明没有倾注对鲛人的多少情感,甚至表情也不见一丝怨怼、责怪,但宋微时莫名觉得——那条鲛人对她很重要。
正是因为太重要,所以一切情绪都该为它留存,而不是宣泄到无关的什么人身上。
在宋微时触不到的梦中,在宋微时看不见的时间角落,她为它悲伤过无数次,为它自责过很多遍,那些情绪是宋微时不配看见的。
“但我连它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你说它该死,于是它就死了。”
“……”
是宋微时亲手杀了鲛人么?鲛人不该死么?要怪也就怪小镇那些人啊?这些话宋微时此刻不会说,但等手术结束——
“我应该感激你帮我坚定了我的信仰,可我不想。”
温曲低眸看着贝雕画。其实她有一罐鲛人拔下来的鳞片,做成纪念品似乎更有意义。但这是要留给宋微时的东西,不需要太多意义,只需要让宋微时难受。
“我一点也不想,我讨厌你,我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
“……”
“我想说的话说完了,你骂我的话再等等,等我走了你再骂。”
见宋微时表情惊变,温曲笑:“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宋微时深呼吸了好几下,唇边提起的弧度冷漠又自负:“……你出不去的。”
温曲摇头:“你这段时间很信任我,对我很好,他们把我当成第二个你,会听我的话。”
“在这一点上,我谢谢你。”
第52章 有害无益。
温曲动作很轻地关上门,余光瞥见靠在墙壁上的人影,笑:“我以为你会进来阻止我。”
薛容正在擦拭镜片,闻言连头也不抬:“那怎么会,我们这个关系,你想离开我还能不帮你啊?车在楼下,去机场直飞m市,之后随便去哪别告诉我。”
她只帮这一次。
“好,谢了。”温曲提起她脚边堆放的两个行李包,没再寒暄。
其实宋微时说得不错,守在外面那些人甚至楼下的保洁阿姨都不会放温曲走。
但薛容出面则不同,谁都知道她跟宋总的关系,从某些刁钻的角度来说她的话比宋微时的还有分量。
薛容为什么帮助温曲呢?
这就要从温曲跟着她一起回c市说起——薛容之所以到现在没被宋微时整死还能跟宋珈恩重归于好,她必须承温曲的情。
只是放温曲走而已,宋微时看在宋珈恩的面也不会真杀了她。
薛容在门口等到一个陌生号码给她发了个ok后才推门进房。
“……”
一进门,床上人的黑眼珠直勾勾看过来,没有丁点睡意。
薛容耸肩:“我是来帮你解绑的,别这么看着我,微时。”
可惜这句话没什么用,在她动手解绳子的时候,女人眼神热得像是要掀开她的头盖骨往里面倒开水似的——
绳子一解开,薛容就见眼前晃过一道残影,和着一阵冷冷的凉风,狠狠地打到了她的侧脸。
眼镜都被打歪了一个脚,刚刚擦镜片纯属白做工。
薛容在女人一抬手就有设想,让这手真切地打到她身上不过是想叫人消气而已,她要是躲了,鬼知道宋微时之后还会干出什么疯事。
这次可没有一个温曲去叫宋珈恩来了。
气息不稳的人哑声闻:“……她去了哪里。”
薛容的腰依旧弯着:“m市。”这是可以说的信息,总比把她关起来打一顿再从她手机里获取要好。
宋微时下床的腿有些站不稳,是被绑得太久了,薛容倒是想扶,宋微时直接将她无视。
出乎薛容意料的是宋微时的冷静——
还以为宋微时至少要甩她五六七个巴掌,再把整间屋子砸了呢,不然怎么叫宋微时?
薛容刚想到等会跟宋总汇报时可以加一句‘您的妹妹成长了,遇到这种事也能沉稳应对’时——
站稳了的宋微时突然发作,抓住房间内唯一发光物台灯甩到墙壁上,灯壳撞得四分五裂,有几片还划伤了她的小腿。
薛容:“……”真怕这祖宗眼睛睁得太大、碎片溅到眼球里去了。
薛容是想把她丢在这个房间任她怎么发脾气,但不好给宋珈恩交差。
于是耐着性子安抚:“别伤了自己,你还要找温曲呢,她肯定没走远。”
低垂的眼睛看见眼前站着的女人蓦地转身,薛容心中暗道不好——果然下一秒,她肩上的头发被一只手拽住往旁边一扯。
她吃痛极了,被迫对上眼眶红透的女人:“你再提她的名字,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我姐姐,不信,你可以试试。”
薛容勉强地提起嘴角,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
天亮了,薛容带着一身伤和一身疲惫进了去宋珈恩住所的车。
她这个样子可不好直接去公司,会抹黑宋总在公司的正面形象。
好在宋珈恩时间表固定,八点前能在她家见到她。
下车前,助理一脸麻木看着后视镜里的人影抬手不由分说给了自己两巴掌,打完了连冷气都不吸一下,扯烂了衣领就开门下车。
助理还听见她哼的两声愉悦小曲儿。
助理:“……”这个世道beta想找个alpha谈恋爱这么不容易吗??
当宋珈恩吃完早餐,准备起身离席时,偶一侧眼,身边的管家就换成破破烂烂的小薛。
宋珈恩停顿几秒。
薛容把左右不对称的眼镜放到桌上,嘴角下撇,眼眸清清亮亮的,倒不见阴霾,只是有那么一丝丝小小的委屈跑了出来。
“微时干的?”宋珈恩第一反应竟然是笑。
她握着薛容的手将人拉到身边来,像是要看得更仔细,薛容却在此刻故意偏过脸,不叫她看面上的红。肿:“……能在你眼皮子底下这么动我的,除了微时还能有谁。”
“这么委屈?”宋珈恩语气有些淡淡,“不是让你别招她。”
薛容的头又偏了回来。
她抓着alpha要撤回的手强行放到自己肿得老高的左侧脸,哀怨道:“我是招她了,我也让她教训了啊,这都快打破相了还要我怎么着呢?我不管,她以后还不放过我,你得保护我。”
宋珈恩但笑不语。
薛容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她一个omega哪来那么大手劲,第一巴掌都要把我抽得原地转圈了好么?”
“微时以前被alpha骚扰过几次,下狠功夫跟着师傅练了十几年,我告诉过你。”宋珈恩又看了看这张脸,不知想到了什么,啧了声,“真破相了?”
“……!”
薛容立即放开她倒退好几步,遮住脸不让她看见:“没有!”
宋珈恩点头:“那就是没事了,换身衣服跟我去公司。”
薛容:“……”-
在温曲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薛容都是躲着宋微时走的。
虽然这个女人面无表情,每次来找宋珈恩看起来挺正常,但她好歹跟宋微时相处过那么久,知道这女人理智早就被愤怒轰烂了,只有当着宋珈恩的面能抑制而已。
omega的身体限制已经压不住这女人堪称恐怖的威压。
薛容听说郑家也在找温曲,那意思是要把人找到弄死,报郑少英的仇,再不济也要弄残了跟宋微时来谈条件。
后者实行起来比较困难,因为宋微时看见一个残的温曲可能没办法静下来听人说话。
某次宴会,薛容还是碰上宋微时了,她躲没来得及。
“……微时。”薛容眨着眼睛,快速瞥了宋微时手中晃动的暗红酒液一眼。
眼前人该不会把这玩意泼到她脸上吧?她脸上的伤还没消完呐。
泼也没事——紧接着,薛容又想,珈恩的信息素也是某种酒,说不定会很喜欢她身上的红酒味?甚至为此感到惊喜?她这个beta可是没什么信息素的,怎么说也都太单调了些。
这样一来,薛容都开始期待宋微时手一个不稳直接泼到她身上。
宋微时眼神冷冷地,盯着薛容隐隐亢奋的表情轻抿了口酒,红唇微扯:“她还活着吗?”
“……”
薛容无辜:“我跟珈恩说过很多次,我真的不知道温曲下落。你知道我是不会骗珈恩的。”
“她最好是已经死了。”
薛容笑容凝固几秒:“我可以发誓我不知道她的下落,而且她的命*够硬,肯定不会……”
“不然被我找到,也是要死的。”
——所以您老人家是真想她死啊?那好啊,您可以跟郑家合作了,相信郑家那一大家子人都会高兴疯了的。
这话薛容没说出来。
薛容陪着宋微时假笑一会,眼睛疯狂在会场寻找宋总的身影,好不容易找到了、她腿刚抬起——
胳膊又被旁边的人扯住。
宋微时已将杯中的红酒喝完,又从侍应生手中端了一杯在喝。
她的表情越喝越冷,不知是在不满这杯酒口感不好还是不满薛容话没听她说完就要跑。
“怎么可能没死呢?她后颈……的腺体,不做手术是活不了的。”宋微时像是自言自语,但是五指抓得很紧,非要强留一个听众,“她没用姐姐给她的卡,身上有几个钱呢?是不是早就花光了躺在破旧小旅馆里等死?”
“……”薛容咽了咽口水。
“还是连小旅馆都开不起,跟一群流浪狗睡在一块呢?”
宋微时说着说着,突然笑了,只是她的手却爆发出强劲的力,几乎将薛容当场捏骨折:“这都拜你所赐啊。”
这句话的尾音有多轻,宋微时的力就有多重。她的眼黑沉沉的,仿佛能吸收所有情绪,并将与之对视的人扯下她身处的地狱。
“……”薛容又瞥了瞥那道身影,发现宋珈恩走远了,于是她重重放下手中酒杯,皮笑肉不笑:“可不能算是拜我所赐,我只是帮了温曲一个很小的忙。”
‘咯哒’
令人牙酸的声响,薛容的笑容不打半点折扣:“她死不死的实在跟我没有关系,我跟她两清了。但出于你姐姐的告诫,我换一种说法——”
薛容笑容逐渐消失,换上那种有些瑟缩的表情:“我真是怕极了,你可千万不要诅咒她死啊,不然我晚上会难过得睡不着觉……我睡不着觉,宋总也很难睡着,所以你还是不要吓我了。”
说着,薛容要抽出自己的手臂,只是女人非但没有放手,还将她往那边扯了扯。
薛容若没站稳,这会都要撞到宋微时的怀抱——后的桌角了。
“烂命一条,所以不怕了?”微凉的手指忽而攀爬上她的后颈,在那没有腺体的地方碰了碰,“连腺体都没有的废物,怎么知道失去腺体之后的痛苦呢?”
“你说。”
宋微时轻轻凑到她耳边,一字一顿:“我把本该给温曲的手术安排给你,让你有了腺体,再帮你挖出来,好不好?”
“……”
薛容睫毛微颤。
好吧,她又看向远处宋珈恩的身影,心道跟这个疯子比,她疯得的确还不够。
宋总,快来救救我。
第53章 突然出现。
她的呐喊并没有被远处的alpha伴侣接收到,宋微时松开她仅仅是因为看见了一个熟人——
准确来说是熟悉的身影。
薛容也看见了。
一个本不该出现在会场的人穿着与宾客相差无几的礼服迅速掠过摆放香槟塔的桌后,深黑帽檐衬着过分苍白的肤色,在富丽堂皇的光照下一晃而过。
此刻,薛容耳边都响起了短视频平台中经常给恐怖电影配乐的bgm。
不等她头脑刮起风暴,刚刚还在柔着嗓音威胁她的可怕omega就将她松开,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追了过去。
“……”薛容。
虽然没看清那个人的脸,但还是为那个人点根蜡,至少不要在宋微时情绪起伏的时候被逮到吧-
薛容后半场时刻紧跟在宋珈恩身后,唯恐黑暗中伸出一只手将她摁上手术台剖开她的脖颈往里面塞腺体。
这是给beta讲恐怖故事都编不出来的剧情啊。
薛容一边感慨着,一边听宋珈恩第n次警告她不要招惹宋微时——这句话说了太多次,仿佛要刻进她的dna。
然而薛容能有今天完全脱离不了宋微时的影响,前段时间又放温曲走,可能她上一秒还在对宋微时视而不见,下一秒眼睛就被宋微时换到该去的地方。
所谓‘招惹宋微时’,只是自保的手段。
宋珈恩又被一位高挑貌美的omega小姐拦住说话了,薛容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从圆柱侧方伸出来的那只邪恶之手猛然将她扯进阴暗角落。
噩梦要成真了?!!
薛容惊恐地缩成一团,然后被眼前人一个响指唤醒:“你怎么了?抖成这样?”
“……”
薛容盯着她。
她眨眨眼。
薛容目不斜视,转身就走——
又被这只手给拽回来摁在圆柱上,这人疑惑极了:“你到底怎么了?见到我吓成这样?”
“我刚发了两个誓说我没见过你啊!!”薛容崩溃道,“你知道我是拿什么发的誓吗?!!”
“……什么?”
薛容掩面而泣:“一个是再也不上宋珈恩的床,一个是永远要给宋家打工。”
闻言,眼前人——也就是温曲,一脸同情,拍拍她的肩,把她调换了个方向,成了面柱思过的模样:“好吧,你可以不看着我说话。”
薛容觉得这办法不错,还真就照做:“你想通了?那你当初费劲吧啦跑什么呀,现在好了,宋微时可不想救你了,只想杀你。”
“还有你这身衣服哪来的?怎么进来的?宋微时刚刚抓住你没有?”
“差一点点,她穿高跟鞋跑这么快我是没想到的。”跟恐怖游戏里的npc一样,腿仿佛拉长了一倍。
温曲应是想到好笑的事,薛容很明显地听见她笑了两声——总不能这个好笑的事是宋微时穿高跟鞋追她吧?!薛容代入了下,打了个寒颤。
“我快死了。”
“……”
薛容一口气没提上来,脑门险些撞到柱子上。
她咬牙:“还真是清新脱俗的寒暄方式啊?!你走的时候没想过你会死吗!”
“想过啊。”这人像是答得很随意,随意到没有后续。
薛容意识到什么,不再玩闹,转身仔细地看着她。
以前没觉得这个omega长得有多好看,平凡得丢进人堆就找不见了。如果不是跟宋微时有过一段,浑身上下也许就没有拿得出手的地方了吧。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要死了这个事实影响了薛容的判断,见一次少一次,所以剩下的每次见面就变得可贵。
薛容突然发自内心地觉得,宋微时配不上温曲。
“你的报复还挺特别。”薛容闭了闭眼,又睁开,镜片后的那双眼一片淡然,“你临走前说宋微时不敢把你留下的贝雕画挂在卧室,她敢,她挂了。”
“不仅如此,她还让人用各种材料做了鲛人模型放在她卧室的收藏柜里,数量多得可能你见了都会害怕。”
偏偏宋微时每日就在模型的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安然入睡,像是在嘲讽谁。
“她现在看起来挺正常,没有因为失去一个你就疯了,但谁知道她的心理扭曲成了什么样?她在盼着你死,可能想着这样的你也能跟那些模型一样,以后可以伴着她入睡了。”
温曲不想做腺体手术的目的太明显,她活够了。但是她要宋微时看着她死,所以她又回来了。
薛容是在警告她这种报复正中宋微时下怀,因为谁都知道现在错过了手术时间,温曲只能等死——宋微时要的从来就是一个死的温曲。
她或许还会十分享受抚摸墓碑上温曲名字的感觉。
温曲微微颔首,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平静得让人心慌。
——薛容再一次发现她疯得落伍,疯得不够突出。比不过宋微时这个情绪本来就不稳定的家伙也就算了,怎么还疯不过看起来普通的温曲??
这里究竟有没有正常人?!
“……我该说的话说完了,你要走我现在就可以送你走,你不走的话……”
薛容眉间禁不住染上了烦躁:“随便你。”
“我来了就不会走。”温曲微微笑着,“我能告别的人不多,请你不要见怪。”
【怨气值80】
温曲一怔。
薛容还没回应温曲这句有点肉麻的话语,莫名一阵凉风刮过她的后颈。
那个不存在腺体的地方。
她僵硬转头。
看见阴影中面无表情的宋微时。
第54章 情人爱语。
薛容:“……”
薛容眼珠乱转,像是无法控制那般看不见眼前站着的两个大活人,直接绕着柱子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走得远了,回头去看——
那人也在走,但是往宋微时所在的地方,且步子越来越快,快到跟薛容的心跳声几乎重合在一起。
直到她用力抱住身材高挑的女人,将两道本该渐行渐远的身影重新融合,薛容蓦地回神-
不止是薛容在关注温曲的一举一动。
发觉温曲朝人群瞟了眼,毫不夸张地说——宋微时盯着她呼吸都变得绵长,做好冲过去把人拽回来的准备。
可眨眼间,温曲就走了过来。
带着她许久没见过的笑容,像是每一对久别重逢的情人或朋友那样热情地奔来,甚至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过分亲昵的拥抱。
宋微时视线被这个撞过来的拥抱撞得四分五裂。
她先前在阴影里站着,扑过来的人直接抱着她冲到灯光下。
乍见之欢很快被这人疑似要逃的举止冲淡,女人眸色阴沉,渐渐有冷意透出——这些不该摆在明面上的情绪突然被带到璀璨夺目的灯光里,没有丝毫防备。
当她的腰狠狠撞到摆放装饰花的桌子,精巧漂亮的花束顷刻散开,将宴会厅大多数人的目光吸引过来时,那些隐晦的、阴暗的情绪也随着眸中细碎的水光分裂成无数块。
众人:“!!!”
宋珈恩嘴角笑容淡淡,看向不知何时站回自己身边的薛容。
薛容眼神闪烁,笑得倒是乖觉。
“唔……”
那几秒里,宋微时痛得说不出话来。
若不是压在身上的人挡住了她痛得失色的脸,没让那些宾客看见,宋微时杀人的心都有。
“宋微时。”
面前这张脸比一年前离开时要更加苍白,唇瓣却故意涂成艳丽的红色,不像血,像调好的颜料。
记忆中的温柔、乖顺被眼前人唇角恣意的笑取代——是活生生的人吗?宋微时竟然有此疑问,这个长着跟温曲一样外貌的人根本不像温曲啊,只像一个复制出来的人偶。
温曲不会这么笑,也不会让她在大庭广众这么丢脸,是个丢了腺体随意可以被她摆弄的普通……
“薛容说你在卧室放了好多鲛人模型,是在等我回来看吗?”
耳边响起谁的轻声呢喃,似情人间的爱语,又多了点不明意味的戏谑。
“……”
于是那些沾染仇恨气味,凝结了近一整年搜寻不到人的愤恨、像是一个个报复工具的美艳模型变成了与‘望妻石’无异的东西,成了寄予某种娇羞心事的礼物。
她的出现堪称毁灭性。
…
薛容就这样看着,看着宋珈恩口中练过十几年的宋微时怎么被一个时日无多的omega摁着动弹不得。
哪怕你的腰伤到了——你的腿那么长,打人的巴掌那么疼,再不济一脑门撞上温曲的鼻子——已经够狼狈了,就别挑优雅打法了。
再退一万步说,你好歹挣扎一下呢?人家想抱就让抱,人家想亲就让亲,手都要搭到人家腰上了,就别说你要发疯怎么着人家了。
但转头面对宋珈恩,薛容一脸正经:“需要我去分开她们吗?”
“……”
宋珈恩看也没有看她。
薛容推了下眼镜-
“我一定要看看你回忆中的鲛人跟我想的鲛人有什么不同。”
这话令宋微时涣散的眼眸瞬间冷下来,但很快,温曲亲了亲女人泛红的耳尖,指腹不怀好意地在她僵硬的后腰处按了按:
“腰还好吗?你的脸色倒是不怎么好,不是见到我的原因吧?”
效果立竿见影,宋微时咬住的唇间仍是泄出一两声痛楚的喘息,眼尾晕出倔强的红。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那些目光仿佛能凝成实质,刺在这两个不知羞耻的人身上。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你说他们会怎样谈论你我?我看起来应该像个货真价实的omega?”
宋微时喜欢omega在此前只是传闻而已,今晚是真真切切坐实了。私底下怎么玩没人管,拿到台面上叫人看笑话又有不同。
就在温曲的手指要往下时,忽而被攥住了。
“……像。”温曲抬眸,与宋微时的眼睛对上。
温曲眼中掠过一丝讶异。宋微时一开始没有反抗,她以为会不反抗到这场好戏结束呢。
宋微时闭了闭眼,待呼吸平复些许后讥讽着说:“你能主动过来,我也很开心……唔!”
温曲松开刚刚骤然收紧的手臂。对痛得险些站不住的女人笑:“那就大家都开心了,挺好。”
说完,温曲向宋珈恩所在的方向点头示意,抬腿要走——
她像是忘了还有只手被宋微时抓着,宋微时又不是真的痛到失去力气,当即收紧五指,将人拉住了。
在外人看来,则是宋微时跟omega搂抱许久不够,还扯着人家的手想继续。
好几个人已经开始偷瞄宋珈恩的面色,见她没事人似的,也都打着哈哈接上被打断前的闲聊-
温曲在宋珈恩微冷的眼神里上了宋微时的车,门关前正好接收到薛容抛来的一个眼神。
若硬要解读,可以解读为:努力活下去。
她们是提前离场,因为宋微时的腰撞得不轻,身形一直很僵硬。
直到被司机送到宋微时的住所,确认整个屋子只有她跟宋微时后——温曲看了一圈没什么大变化的屋内,轻轻挑眉。
没有外人,宋微时也懒得装了,她的腰就是疼。她掀起眼皮冷冷瞪了温曲一眼,不言不语扶着楼梯慢慢上去。
系统:‘目标的态度好奇怪,我以为她一进门就会去找刀砍了宿主。’
温曲:‘怨气值?’
系统:‘在车上就降到60了,还是偏高。’
温曲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跟着她上去,卧室门开了,她看见整整两面墙的鲛人。
系统:‘哇!’
宋微时冷眼看着原本跟在身后的人越过自己进房,对着满墙蓝色鲛人惊叹:“真的有好多啊,还以为薛容在骗我跟你回来呢。”
(薛容:我不是在警告你离她远一点吗我的朋友!)
“……”
薛容显然不会站在宋微时的立场用这种方式诓骗温曲进这间房。
宋微时站在门口不动,面部肌肉像是全死了,又僵又冷,只有黑黢黢的眼珠跟着屋内那个人微微动着。
温曲对这些鲛人模型异常感兴趣,比对那幅贝雕画的兴趣还大。
系统:‘想不到目标居然真的记住了鲛人的样子啧啧。’还以为会故意做丑呢。
一个一个模型看完,想着它们被制造出来的原因,温曲心满意足走到宋微时面前,笑着问:“微时,你真的等了我一年吗?或是仅仅这里在想我?”
她抬手点在了宋微时的后颈,那里缝合着她的腺体。
歇斯底里的宋微时可怕还是用眼睛盯着人一言不发的宋微时可怕?温曲认为都不可怕,因为宋微时本身就没什么可怕。
被指尖点了两下的宋微时终于动了,她再一次抓住温曲的手腕,幽幽地:“……你不怕死。”
温曲任由她抓,眼睛朝她腰身一扫,笑:“别生气啊微时,需要我给你上药么?”
宋微时看了这人半晌,慢慢从唇中吐出两个字:“好啊。”
【怨气值50】-
等宋微时从浴室里出来换了家居服,温曲还拿着那只正在啃咬活鱼的鲛人模型,对有着金属光泽的鳞片爱不释手。
像是用模型手中的猎物宣泄某种愤怒,鲛人进食的姿态总是狰狞的,张开的大嘴几乎将全部的鲨齿都露了出来,一副一口就要吞掉大鱼的狠样。
它的指甲能划开任何鱼类的肚子,半张脸沉进去乱咬一通,那双好看的眼睛被其中充斥着的暴戾胀得恐怖,到了不能久视的地步。
想到一口能啃碎瓷盘的鲛人,温曲反而觉得这些模型更接近鲛人在海中的生活,这也是比贝雕画生动多的原因之一。
“……”
宋微时出来的声响没让温曲抬头,她呼吸一滞,表情阴冷地走到这人身边,垂眸看她。
看这人的样子,宋微时都懒得说鲛人本性凶残你眼瞎了才喜欢它——这人对鲛人的喜爱来得毫无缘由,恐怕进了鲛人肚子还觉得被它吃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怨气值40】
系统:‘?!’这个世界的目标看起来正常了好多,宿主回来还撞伤了她怨气值居然也能掉!
“我回了一趟小镇。”
“我知道。”
“……”温曲放下鲛人,看向一脸平静的宋微时,“我亲眼看见你的人包围了我的屋子,你还想烧了它。”
宋微时眉头一皱,不耐道:“没烧。”
温曲眨了下眼睛,宋微时惜字如金:“没必要。”
这话太有意思了,没必要围它干什么?
温曲伸手,在碰到宋微时之前又看了看她,见她面上没有排斥,才握住她的手。
与温曲的试探性接触不同,宋微时一靠近便摁着温曲的肩膀将她压到了床上,手掌半卡在她的喉咙,沉得她说不出话来。
第55章 血吻玫瑰。
接着女人倾身下来,毫不怜惜咬上了她的唇。
像是将她当成了猎物,用尖牙撕扯下覆盖着的那层皮,好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温曲蹙眉看了宋微时半晌,忽而抬手。
温度偏低的手指轻轻搭在宋微时后颈,慢慢蹭了两下。女人睫羽颤了又颤,眸光微微涣散,对这种令她浑身战栗的安抚手段无所适从。
唇瓣间有血色蜿蜒而下,宛若被榨烂的玫瑰花汁,色泽暗淡,没有在枝头的明艳鲜活。静静地淌着,留下一段枯败了的哀伤痕迹。
后颈是每个omega都非常敏感的地方,哪怕太久没有人敢触碰这里,身体仍有本能。
于是咬住温曲的齿渐渐松开,露出里面红软湿润的软肉来。
并没有让她的唇舌空置太久,躺在床上的omega眉眼缱绻地吻了上去,姿态是与之全然不符的热情。
宋微时的回应生涩,无措,跟恨不得将人吞吃入腹的凶狠模样形成鲜明对比,很难不让人误会刚刚是虚张声势。
卧室里没有别的声响,亲密中不时泄出的几声低吟闷哼带着急切的渴望。无数双扭曲突出的鲛人眼睛直勾勾注视着床上难舍难分的两人,阴森诡异。
…
被人抱在怀里的宋微时轻轻喘息着,她两颊潮红,眼眸半垂,呼出的气音都好像含着水声。
她收紧双臂抱住这人,蓦地将眼闭上。
她以为她不需要温曲说话,不需要温曲交代遗言,不需要温曲留下别的东西。
甚至不需要温曲活着。
看见温曲的那一刻,宋微时谈不上喜悦。因为在这一年里,她早就接受了温曲的死亡。
对她而言,突然冒出来要她在宴会中难堪的温曲并不是惊喜,是在往她的脸上扇耳光,她恨得要命。
温曲的亲人早早离世,只剩下小镇那间被宋珈恩重新装修过的院落。
找了半年都没得到这人半点踪迹的宋微时气疯了,砸烂也好用火一把烧了干净也好,这人敢这么丢下她,她凭什么还留着这个房子?
但在那些人动手前,宋微时盯着温曲留下来的贝雕画,双拳紧到发出声响。
她迫切地想破坏什么以证明她对温曲的抛弃行为只有愤怒,可正如那天她砸了所有东西就是没有砸这幅脆弱精美的贝雕画一样——
脑中总有个念头提醒着她,姓温的生死未卜,可能现在已经死透了,如她做的那个梦,墓碑上连个名字都不留下,故意让她找不到她。
这些东西是温曲的遗物,是唯一能证明温曲来过的东西。
温曲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太少了,像被海浪卷过的沙滩,明明人人都在她的生命中踩了一脚,但走了就什么都留不下了。
这样一个人不好好趁着活着的时候拼命与这个世界产生联系,摆烂式生活,一事无成,到死了还要令人气愤难堪,简直混账到——
宋微时没有骂完这一句,她寒声给电话那边的人下命令,不准他们动温曲的房子。
还要把那间破屋子保护起来,里面的物品一个也不准少。
贝雕画里的鲛人姿态僵硬,眼珠朝下看,正好与坐在床上的宋微时对视。
眼眶中黑漆漆的两个点死气沉沉,以贝壳打磨出的鳞片却泛着细腻光泽——这就是温曲最后留给她的东西?以为她会被一条死得灰也不剩的鱼激怒?甚至嫉妒?
宋微时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冰冷且讽刺。
所以说是个愚笨至极的omega,报复人也报复不到点子上。
要是她找人订做一批更加精巧的鲛人模型摆满房间,到时再逼亲手抓回来的omega一个一个看过去……
宋微时光是幻想一下,呼吸都急促了。
她迫不及待打电话给薛容,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像是故意让这幅贝雕画听见她愉悦的脚步声、听见她交代下去的话。
…
宋微时常常梦到温曲。
梦中的omega是初见时的模样,温顺又能干,不会反驳她的任何话。
哪怕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宋微时想要她牵自己的手,想要她唇瓣张开、伸出舌尖与自己缠。吻,omega也会照做。
梦中,米仔兰信息素静静包裹着她,无声无息凝成了一道半透明人影,从身后将蜷缩在床上的女人拥住。
很多次梦醒她都扑了个空,睁开眼,空荡荡的房间一片沉寂,一行行一列列鲛人模型冰冷的蓝色鱼尾让她有种身处海底的寒凉。一天伊始,她又要去漫无目的满世界去找那个人。
心里难以言喻的落差感不断延续她的愤怒,几乎将她的理智都烧空。
梦又醒了。
醒来时身体猛地一颤,仿佛从万米高空极速坠落,失重感席卷全身,令她心惊胆战。
腰间的重量使她缓缓抬头,看见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宋微时怔得半天都没有反应。
迟钝地回忆昨晚发生的事,她意识到严重性,知道现在最该做的事是给姐姐打个电话说明情况,将可能走漏的风声压下来。
再好好想想怎么报复这个有病不治要去死,死又不肯好好死,跑到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可恨omega……
宋微时什么也没做。
她盯着枕边人的脸,思绪纷飞,表情却一片空白。
灵魂在疯狂催促她行使报复计划,就算一脚将人蹬下床扰人清梦也好,不能让这个omega睡在她的床上这么惬意。
身体竟疲累得很,是那种积压已久的重负骤然被释放的累,想要更长久的宁静与满足。
她好像抬手都做不到,抬腿也嫌烦躁,只想保持现在的姿势一动不动。
…
【怨气值30】-
薛容以为温曲这破身体那天晚上能这么折腾,必定还能活个三四五年。
没想到回来第三天,温曲晕倒了。
在宋家人默认温曲死亡的一年后又得到温曲病重的消息,似乎连停下手上工作的必要都没有。
宋珈恩的确眼皮都不掀一下。依照以往肯定要薛容去看看是真是假,再安抚一下宋微时。
但这次她什么也没说,还是薛容主动报备等下要去宋微时住所看温曲。
宋珈恩也没阻止。
薛容到的时候正好在门口听见床上人笑着说:“……我的生日会不会跟忌日是同一天?那你真该好好记得我了。”
这话是对宋微时说的,薛容还挺佩服她每天刺激宋微时的这个劲。
薛容知道温曲生日在下个月月底,依照温曲的身体状况可能撑不到,一句不吉利的话反而成了祝愿了。
“等你死了再说。”
薛容听见另一人这么回答。
薛容:“……”你们两给我锁死好吗。
木着脸敲门,得到里面人应声,薛容两手空空地进去,买的水果补品什么的都交给楼下尽职尽责的做饭阿姨了。
宋微时这几天不去公司的理由是要照顾温曲——这一串消息发给薛容,薛容看着这十几个字都陌生。
果不其然呢,薛容一进来就看见靠在床上的人手里拿着一个黄橙橙的橘子在剥,剥完了将橘络一点点捻下来,弄干净了再喂到宋微时嘴里。
宋微时面无表情瞥了薛容一眼,拒绝了温曲的第二次投喂。
剩下的橘子温曲终于可以自己吃了。薛容欣慰。
薛容才刚靠近床,慰问的话都没问出口,宋微时就起身出去了,像是跟她待在一间卧室都难受。
温曲笑眯眯地:“微时说你只有十分钟,有什么话快说吧。”
薛容不客气地将她打量几遍,只看得出人瘦了,气色倒也不算太差:“她什么时候倒计时了?我怎么没听到?”
“宋总给微时发了消息,微时在你来之前就跟我约定了。”
“……她这么讨厌我啊?”讨厌到连放狠话的机会都愿意错过,薛容翘着嘴角,“那我就放心了,还担心她对我有企图呢。”
温曲放了瓣橘子在口里,眼眸弯弯。
有什么东西在阳光里晃了下——薛容因此看见她无名指上的钻石戒指。
薛容:“你自己戴着玩儿的?”
宋微时被求婚和求婚都不是小事,她跟宋珈恩同出同进的不可能一点也不知情。
但宋珈恩这几天心情不好是真的,她以为是温曲回来的缘故呢,如果是宋微时闹着要跟温曲结婚——
那也不像啊,宋微时连个橘子都不帮温曲剥。说是照顾,其实照顾的人有医生和做菜阿姨,她只是陪在温曲身边理所当然不去公司而已。
“微时买的,我没有钱。”温曲并不去看这枚戒指,依旧吃着她的橘子,“明天启程回小镇,我觉得在那里办婚礼比较好。”
宋珈恩听到这个消息可不会像薛容这么镇定,薛容也不会说温曲活不了两天了干嘛拖累宋微时这种话。
薛容只会说恭喜,还说自己最近正好想休年假,可以跟她们一起去。
温曲一开始应该是要拒绝,可不知为什么想了想,笑得比刚刚还灿烂一些。
“好呀。”她说,“你在场也许会好一点呢。”
第56章 贪得无厌。
薛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倒也问过温曲,为什么一定要回小镇?那地方出来了没几个人想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