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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丑宝堂堂登场!

一不小心把事情搞砸,这种事好像也不是1回 了。

说实话,五条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负罪感,非要说的话,可能还是尴尬的心情更占上风。她都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才好了。

嗯。这回说不定会被骂呢。

她已经有这种预感了。

痛骂和抱怨都没有立刻到来。甚尔还在看着山崖下方的动静——也就是寂静一片,没有动静。这是好事一桩

如果跟随他的视线望过去,便能看到突出的一块岩石上炸开的红色痕迹,更深处则是更渺小些的血渍,还有扭曲得几部认不出是人形的人形,周遭散落着裂成了好几块的黑色东西,这显然是咒灵的尸体。

本来就已经半死不活了,又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无疑是没有活路了。

甚尔收回目光。

“你把咒灵的尸体丢出去了,是吧?”他摘掉带血的手套,一并丢下山崖,回头对她说,“没事,不打紧。”

反正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现在不用再费心处理尸体了,对他来说倒也算得上是一件省力的好事。

不过,以后得好好补刀才行了。这一点也决不能忘记。

他朝五条怜招招手:“过来吧,搜索一下这家伙有没有留下好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怜冻得通红的脸颊倏地变得苍白了好多,微张的嘴唇也透着几分僵硬感。

她别扭地走过来,双手紧紧攥着吉他包的肩带,不晓得到底在想些什么。

“干嘛?”甚尔腾出了多余的一点耐心,但也只是随口问道。

五条怜不吱一声,看起来更加扭扭捏捏了,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们真的要用死人用过的东西吗?总觉得很……怎么说呢,不吉利?”

“……”

甚尔无话可说了。

每当他觉得五条怜做出了一点漂亮的好事,或者是展现出一点点小聪明,要不了多久她就必定会说点傻话来消磨他心中对她的好感度。到底是她脑子太不灵光,还是故意不想和自己打好关系?他实在搞不明白。

于是,他决定说一点刻薄的话。

“当然要用,这有什么好忌讳的?你也是‘死人用过的东西’,我都没嫌弃你不吉利。”

从死去母亲的子宫里剖出的生命,确实算得上是“死人用过的东西”没错呢。

不得不说甚尔这话说得相当冒犯人,可五条怜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冒出什么多余的气恼感,可能是因为甚尔说他没有嫌弃自己,也可能是他的这话确实有那么一点好笑——毕竟,这真的是个地狱笑话。

既然没什么好纠结的,那就加快脚步,快点跟上去吧。

小小的山顶小屋,一眼就能看遍。角落里堆着生活垃圾和小小的旅行背包,以及一具尸体。仔细瞅瞅,貌似是守林人。

看来他们这次处决的目标对象是个杀人犯。

这么想着,五条怜觉得心安理得了不少,但并没有把心思尽数说出口。会被甚尔笑的。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了。这里连家具都没有多少,橱柜里装着的也是罐头食品。本以为能够在旅行背包里找到什么好东西,结果只是没吃完的巨无霸套餐而已,冻得像冰块一样,食用价值跌至谷底。

把背包反过来,抖一抖。啪叽——有个什么东西从背包的夹层里掉出来了,看起来圆滚滚的,像是一颗球。

五条怜俯身,拾起小球。咦,怎么摸起来是热乎乎的?

不止热乎乎而已,它摸起来也是柔软的手感,像是一颗肉球,泛着绀紫色,皱巴巴的表皮崎岖不平,还长了几根硬硬的毛,看着渗人。

感觉,是个奇怪的东西。

正这么想着,小球忽然开始蠕动起来,发皱的表皮更加皱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冒出来了。

五条怜很不争气地被吓到了,并且更不争气地猛抖了一下。小肉球从指缝间掉下去,啪叽啪叽弹了好几下。

每弹跳一下,小球都会膨胀一点。于是到了最后,“啪叽”也变成了“砰”的一声,小肉球变成了半人长的巨大肉虫,从近似人脸的面孔里发出了咕叽的叫声。

五条怜沉默。五条怜呆滞。五条怜尖叫。

“有咒灵啊甚尔——很丑的咒灵!”她已经拉开吉他包的拉链了,“我现在就把它祓除了!”

甚尔还在专注于翻箱倒柜,头也不抬:“哦,行啊。”

“嗯……就放心地交给我吧!”

这句放心不是说给甚尔听的,而是五条怜对自己的安慰。

安慰成功地派上用场了吗?说不好。

到底要怎么才能祓除咒灵呢?这也说不好。

五条怜挠挠头。她完全没有概念。

虽然很想以之前的成功经验作为参考,但问题是,祓除了咒灵的她本人也搞不懂一切究竟是怎么实现的。

难道真的只需要拿起枪,然后扣下扳机,就万事大吉了……不对,枪被甚尔拿走了,她对抗咒灵的唯一利器就这么消失无踪了。

或者,她是不是也该学着甚尔的样子,拿上咒具迎战?这样好像稍微靠谱一点。

没有半点磨蹭,五条怜果断地从吉他包里掏出了百分百必中棒球棍,期间约莫深呼吸了四五次,沉重球棍举在手中,压得手臂上的每条肌肉纤维都在痛。

用力敲下去,金属球棍和软乎乎的肉脑袋碰撞出很骇人的声响,但实际上却没有造成任何半点的变化。皱巴巴的脸依旧是那副皱巴巴的模样,长着几根稀疏毛发的脑袋没有凹下去更没有变形。它甚至都没有抬起小眼睛,似乎五条怜根本不是个需要正视的对手。

不服气吗?这倒是没有。她只觉得有点紧张。

正准备再敲打一次,咒灵忽然抬起了长长的上半身,张开难看的厚嘴唇,啊呜一下,把棒球棍吞进了嘴里。

是的,吞进了嘴里——居然吞进去了!?

在三秒钟的震惊过后,五条怜才被吓得大叫起来,冲动之下的条件反射让她想也不想地立刻动手拔出棒球棍,可这只咒灵无牙的嘴就像是长了吸盘一样,紧紧贴住了棒球棍的金属表层,一点一点往里吞吃,显然是想要把球棍咽下去。

“不许吃!”

被迫和长了一张人脸(而且这张脸还根本不好看)的咒灵面对面,她真的感觉自己的san值正在一点一点往下掉。

“快点吐出来,不许吃——不!许!吃!”

无论是大喊大叫还是煞有介事的要挟,在听不懂人话的咒灵面前,全都排不上用场,它的动作完全没有停下。只能用蛮力了。

在这场堪比拔河的拉锯战中,力气小小的五条怜显然占据不了半点优势,拔着拔着,她就从堂堂正正的站姿变成了惨兮兮地坐在地上。

眼前着球棍部分马上就要被吃光了,她一下子什么道德都顾不上了,用脚拼命去踹那张难看的脸。

不留情面的狠踹终于排上了用场,咒灵“咕”地一声,张大了嘴,把棒球棍吐出来了。

不只是棒球棍而已,他还吐出了更多东西——衣物、书籍、装在玻璃罐里的蝇头,还有身份证件,印在照片上的脸和目标对象完全一致,名字却截然不同。看来这就是他的逃生路径没错了。

这些意外收获让五条怜有点不知所措。匆忙向甚尔投去求救的目光,才发现他早就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正盯着那只咒灵,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伸出手,塞进了咒灵的嘴里,吓得五条怜又想大叫了。

居然把手放进这么丑的一张脸里,好恶心!

想都没有多想,她果断地抱住甚尔的腰,拼命往外拽。

有点出乎所料。身材比她壮硕了那么多的甚尔,腰却纤细的很,就算是她都能轻松地环抱住……啊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五条怜和他压根就不是一个吨位的选手,就算是榨干了全身上下每一丝力气,她都没能把他挪动分毫。抬头一看,他正以一种微妙的表情盯着自己呢。

“你在干嘛?”

他似乎很无奈,这也难怪。但五条怜半点都没察觉出来,急急地说:“我以为你会被这只咒灵吃掉!”

“怎么可能。就算它是一只收纳型咒灵,也不可能那么轻松地把我吃进肚子里的。”说着,他分外轻松地拔出了手,并且用这只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放心。”

“呃……”

……好脏。

虽然他的手上既没有粘上口水也没有黏着什么脏兮兮的东西,但毕竟是从那么一张丑脸里拔出来的,怎么想都觉得太恶心了。

甚尔装作没看到她的嫌弃表情。他已经得到了心满意足的东西,可不打算为了矫情的小姑娘折损难得的好心情。

“这是个能派上用场的好东西。”他拍拍咒灵的难看的脑袋,“带回去养。”

“……养?”

咒灵也能养吗?

或者是她听错了,耳朵出问题了?

“是啊,怎么不能养了?”甚尔耸耸肩,“你就把这东西当做小猫小狗呗。”

“……”

小猫小狗那么可爱,怎么能和这个长了人脸的丑东西咒灵比呀!

第62章 真的要养一只咒灵呀?

甚尔要养咒灵。

甚尔要养一只丑陋的咒灵。

甚尔要像养小猫小狗那样把丑陋的咒灵养在家里!

上述这些结论接连跳进五条怜的大脑里,横冲直撞的,撞得她都要晕过去了。

五条怜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够冷静地面对这个事实,但现实情况是,光是面对咒灵这张皱巴巴像老头的难看脸蛋,她都觉得不自在到了极点。

想象一下和这副面孔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场景,难道真要她每天早上亲昵地拍拍它快秃了的丑脑袋吗?嘶——太怪了!

她暗自下定决心,绝对不能和丑陋的咒灵住在一起。

“呐,甚尔……甚尔?”

叫了好几声,甚尔都没回头。

大概是突然卷过来的风吹散了五条怜的声音,也很有可能是甚尔早就预感到她要说点扫兴话了,干脆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总之,他把丑陋咒灵揣在口袋里,头也不回地径直往前走,已经准备下山了,只余下五条怜尴尬地僵在原地。

没办法,还是跟上吧。

下山只有一条路,只好原路返回,重新穿过两处山洞。

一想到被噪音填满耳朵大脑的那种痛楚,五条怜真的觉得好不情愿。她甚至都开始幻想起在山间小屋度过一辈子的可能性了,但甚尔显然是无视了她皱起的面孔中陷进去的每一丝不情愿,强硬地冲她招招手。

啊啊啊,豁出去了!

五条怜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甚至从外套的夹棉层里扯出了好几团棉絮塞进耳朵里(虽然这都是无用功),又立起领子戴上帽子,做足了万全准备,快步踏进山洞里。

咚——!

钻进耳中的第一个声响是脚步落在岩石上的足音,分外敦实且沉重的一声。紧着这又是咚咚咚的声音,依然是脚步声。

除了脚步声,这里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

“……诶?!”

明明是好事一桩,五条怜却不自觉地摆出了一副惊恐面孔,好像安静的山洞有多么糟糕似的。

甚尔停住脚步:“干嘛?”

“听不到声音了。”

他轻哼着:“忘了吗?因为我把那只发出声音的咒灵杀死了。”

“唔……确实是这样没错啦。”

可那时盘踞在山洞里的叫声如此鲜明嘈杂,真不像是一只咒灵能够闹出的动静。她莫名觉得,山洞里肯定不只有一只咒灵而已。

抬头去看,天顶黑漆漆的,岩石的缝隙也黑漆漆,就算以她的眼睛,也看不清多少,哪怕真有什么东西栖身其中,也只能当做不存在了吧。

五条怜无奈地收回目光,安慰自己,没有声音就是好事一桩,用不着再纠结什么或是担心什么了。

顺顺利利地下了山,还得坐车回札幌。丑丑的咒灵被甚尔抗在肩上,怎么看都有种不情不愿的感觉。五条怜偷瞄了两眼,鸡皮疙瘩又要起来了。

“我们真的要带着这玩意儿一起上车吗?”她往掌心里哈了口气,搓搓手说,“要是被人看到了,肯定会觉得很怪的。”

甚尔用看笨蛋的表情瞥她:“一般人看不到咒灵。”

“我知道的!”她忍不住要替自己辩解,“但不是每个一般人都看不到咒灵啊!要是回程的车上正好遇到了一个天赋异禀有咒力的普通人,那不就麻烦了嘛。”

“哎。”

他被五条怜说得有点烦,却也没办法否认她,又不想直白地给出认同,只好给出了很拧巴的一句“行吧”,姑且算是宣告了五条怜的胜利——虽然这算不上什么值得说道的胜利就是了。

想想她刚刚发现这只咒灵的时候……貌似它蜷成了一颗球?

甚尔那时候没专心留意她那边的动静,一时也有点想不起来了。不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让咒灵变成小球状态,姑且算是扯平了吧。

“喂。”这只咒灵看着有点聪明,甚尔决定直接说出自己的需求,“缩小。”

咒灵一动不动,趴在它的肩上,只“叽——”了一声。

“你明明听见了的。”他攥紧拳头,敲在那颗没毛的脑袋上,“快点。缩小。”

无论是好言好语还是暴力恐吓,全都没能奏效,咒灵保持着那副气人的死样子一动不动。真是白觉得它聪明了。

虽然被气到真的很想把它丢在北海道的冬天冻成冰块,但收纳型咒灵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优质战利品。没有考虑太久,甚尔敞开了外套,把咒灵一整个塞进里面,然后飞快地拉上拉链,躯干部分看起来稍稍有些微妙的不平整,不过算不上多奇怪。

“这样就没人能看到了吧。”

说着这话的甚尔怎么带着一点莫名的小小骄傲感?

五条怜表情复杂,很艰难地点了点头。

是看不出来了没错……但把丑陋的咒灵抱在衣服里,真的好恶心啊!还是躲远一点吧。

她偷摸摸往旁边迈了一小步,然后又迈了一大步。

绝对就是这之后的一大步暴露出了她的真实心思,甚尔忽然伸出手臂,一下子搭在她的肩上,格外亲昵地把她揽到身边,换上一副无耻的笑:“好。那我们回家去吧。”

“呃……”

手臂贴到他的身体了,隔着一层厚重的外套,仍能感觉到咒灵在里面微微蠕动的动静……啊啊,好恶心!

五条怜整个人都僵了,硬是被甚尔像夹带文件夹那样夹着带到了公交车站——这段路途中,他绝对拿自己的痛苦当做小零食那样吃得心满意足。

坐上长途客车,重新回到札幌。驶向东京的船要等到明天早上才会离港,只能现在这里度过一晚了。

无论是走在街头、住在旅馆,还是现在坐在店里吃早午饭,五条怜都忍不住去想甚尔外套底下的东西。

想着那绀紫色的身体,想想它在自己的身体上动来动去……呃啊,简直连摆在面前的汤咖喱都快吃不下去了。

话虽如此,但由于汤咖喱实在是人间难得的美味,所以就算是怀着相当忧郁的心情,她还是顺利地吃下了三大碗。

启程回家,继续在长达十八小时的航行中把所有的耐心全部耗烂。下船之后还要再搭好一阵的电车,耐心都快烂出洞了。

这就是为什么,终于在托儿所接到禅院惠时,五条怜会忍不住把他紧紧抱在怀里,用力去闻他身上熟悉的奶臭味了。

“托托所!”他还在兴冲冲地重复前些天学会的这个词呢,虽然重复错了。

“嗯,托托所,我们要从托托所回家啦。”她摸摸小海胆的脑袋,熟悉的扎手感,忍不住又抱紧他,“我很想你。”

“阿怜,想你。”

笨拙的鹦鹉学舌,但也足够叫人心满意足了。

这句“想你”让五条怜感到前所未有的有劲,扛着小海胆一路走到公寓楼下才觉得手臂发软。想让甚尔帮忙分担一下,却想起他的衣服里藏着一只咒灵,瞬间什么偷懒的心思都没有了,灰溜溜抱着小海胆继续走着,终于赶在他滑到肚子上前顺利迈进了家门。

一到家,禅院惠就开始撒欢了,铆足了劲在家里乱跑,看来心爱的“托托所”也不如家里嘛。

早知道他如此活力十足,就不抱着他一路走回家了。五条怜后知后觉地直到这会儿才意识到这一点,幸好她也不后悔。

至于一起回到家的另一个东西嘛……

她真有点懊恼自己翻找了雪山小屋里的旅行包。绝对是自己的过分仔细害得现在不得不和丑东西共住一个屋檐下,且未来的每一天都和这副肉嘟嘟的难看面孔打交道。看它每天在家里自在地爬,真觉得心痒痒。那对肉乎乎的小脚绝对是扎在了她的心里头。

对于家中的新住客,小海胆明显是最兴奋的那一个。

在他看来,这只巨大会动的虫子简直是个软绵绵的玩具。他总爱丑宝丑宝地叫唤它,追着它跑东跑西,还会趴在它的背上,让它载着自己在家里跑来跑去,就算揪着脑袋上那几根短毛,它也不会生气。

“喜欢丑宝!”禅院惠甚至给出了这种发言,吓得五条怜赶紧把他抱起来了。

可不能喜欢一只咒灵啊——尤其是这么丑的!

还来不及把这话说出口,丑宝已经自顾自挪动短短的足,往旁边躲开去了。

每次都是这样。一看到五条怜,丑宝就会挪开视线,立刻逃走,就连喂食的时候也是,只要是她投放的蝇头,它必定坚决地扭过头去,非要等到她走了,才会愿意吃上几口。

思来想去,之所以会变成这番*僵持不下的状态,八成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五条怜对准它的脸狠狠地踹了好几脚,踢得它产生心理阴影了吧。

哼,反正她也没必要被一个丑巴巴的咒灵喜欢!

五条怜气恼地在心里想。

甚尔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脸恹恹,自然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丑宝和五条怜之间尴尬的氛围。他自顾自把丑宝拎了起来,扛在肩头,叹了口气。

“去干活了。”他丢下这么一句,朝玄关走去。

“好。”五条怜磨磨蹭蹭地目送他,临了才说,“一路顺风。”

甚尔也随意地“嗯”了一声,背影消失在门外。

最近工作倒是挺多呢。她想。

昨天也去帮忙处理咒术师了,她跟着甚尔一起,跑到了……

……诶,等等。

五条怜眨眨眼,终于意识到不对了。

为什么甚尔没有带上她,而是带着丑宝一起去工作了呀!

第63章 至少要从这个禅院攻略起来!

有种不妙的预感从五条怜的心中扩散开来了,一点一点扭曲成了微妙的危机感。在短暂的一个瞬间里,她想了很多,而这些杂乱思绪之中,最核心的关键点显然是“我会不会被丑宝取代”。

“怎……怎么可能呢!哈哈哈。”

五条怜自言自语地说着,努力用自信且幽默的语调,实际上她的自信早就伴随着讪笑飞快地瘪下去了,变成一团奇形怪状的东西,就这么瘫软在心底,好半天都没有扑棱一下。

嘴上高呼“怎么可能!”,心里装着的却满是“怎么不可能!”。

丑宝是收纳型咒灵,肚子里能装下起码十把咒具都不显端倪,从功能性上来看,完全和她重复了,还比她厉害了不少,毕竟背着吉他包紧追其后的自己可没办法缩成一小团随身携带。

单从这方面来看,尽管不太乐意承认,但丑宝确实更加厉害。

可是可是!——五条怜转念又想。

说到底,丑宝的功能不就只有搬运咒具而已嘛。她可就不一样了,不只具有足够的智力与机动性,还懂得随机应变。在过去的几次工作中,她虽然闯祸过几回,也搞砸过几回,但相比之下,绝对是干得漂亮的次数更多。哪怕只是出于(不存在的)救命之恩,甚尔也该毫不犹豫地选择她,而不是那只难看的咒灵嘛!

更何况,她还在认真地照顾着他的孩子呢。

成功把一只肚子饿就嗷嗷叫的小怪物养成会说话的小海胆,这可不是什么随便说说的简单小事。丑宝它做得到吗!

就这么保持着窝在玄关的姿势,五条怜零零散散地想了一大堆。那么她的自信心是否顺利地重新鼓起来了?

抱歉,没有。

不自信依旧顽固,危机感也没有消失。思来想去,她决定亲自向禅院问问清楚——她指的自然是坐在客厅地毯上玩小汽车的、名字叫做“惠”的那位禅院。

磨磨蹭蹭挪过去,五条怜在他身旁坐下,看他玩了好一会小汽车,才终于找到了插嘴的机会。

“惠——惠!”她夹着喉咙,用前所未有甜腻腻的语调说,“我和丑宝,你更喜欢谁呀?”

禅院惠依依不舍地从小汽车上挪开视线,茫然地抬起头,不知道是不是在认真思索,总之只听到他特别高兴地说:“丑宝!”

“什……!”

五条怜夹不住了,情绪一下子冲出来,她差点破音了。

没想到在禅院惠的心里,自己也比不上那只丑陋难看毫无魅力的咒灵!这可真是……

大受打击,真的是大受打击。

她无力地靠在沙发旁,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小海胆亮晶晶的眼睛才好了,更不知道应该给出怎样哦回答,疲惫地在沙发旁伏了好久,只差一点就要振作不起来了。

要不现在就收拾收拾自行告退吧,这样一来,多少还能给自己留点尊严,总比被赶出去好得多……

五条怜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下沉的血液倏地升上头顶,带来一种近乎漂浮般的眩晕感。她眨眨眼,一下子清醒了。

不对。离开了这里,她还能去哪儿?无处可去了!

零花钱是存了一点没错,但绝对没有多到后半生无虞的程度,撑死只能维持几个月的生活而已。她暂时也没有其他赚钱的本事,貌似当禅院家的一颗槲寄生才是人生的最优解法。

想着想着,出走的决心就彻底消失无踪了,求生欲转而无限膨胀。她知道,自己得想办法得到更多的肯定,也要比丑宝展现出更优秀的竞争力才行!

没有半秒钟犹豫,五条怜立刻带着小海胆出门去玩了。

先从这个禅院开始攻略起来!

去了公园、去了玩具反斗城、去了甜品店。平常总不让吃的冰激凌吃了三个球,喜欢的模型和玩具也统统拿下,钱包随之小小出血,还好没有到钱库亏空的程度。

然后,手牵手走回家。

禅院惠个子矮,腿也短,歪歪扭扭,走得费劲。五条怜便放慢了脚步,跟着他的节奏,一点一点挪动在人行道上。

才走了不到一百米,小海胆就累了,冲她伸出手,皱起脸装作要哭。五条怜完全没被他骗到,但还是如他所愿,把他在怀里,一起走回家。

整整一年过去,禅院惠长大了好多。去年这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屁孩呢。

如今身量长了,会说话了,变得愈发结实敦实,不变的是自己小得可怜的力气。

明明度过的是完全相同的三百六十五天,自己却毫无长进。

个子高了一点五厘米,四舍五入等于零,并且在甚尔的眼中,她依然没有摆脱矮子的标签。

心态方面嘛,更是一如既往,去年在担心甚尔会不会赶他走,现在仍在担心同样的问题,真是太没骨气了。

光是想想,就有够忧愁的了。她忍不住叹气,把滑到肚子上的小海胆重新掂到胸口上。

“惠惠。五条怜轻声唤他,”现在你喜欢谁多一点?我是说在我和丑宝之间。”

禅院惠不说话,伸手去搂她的脖子,脸直往她颈窝贴。是不情愿了吗,还是自己的心情太过急切,压迫到他了?

五条怜有点后悔,正想说不回答也没关系,却听到他叽咕着出声了。

“喜欢阿怜。”

他说着,贴在颈窝的面孔好滚烫。

呀,原来他只是有点不好意思。

一下子读懂海胆尖刺下的柔软,五条怜有点高兴,甚至有一丢丢得意。

看呐,这孩子喜欢她呢!

……她被喜欢着呢。

五条怜低下头,脸颊轻贴他的额头,暖乎乎的,好柔软。

“我也很喜欢惠惠哦。”她小声说着,近乎魔法的话语让怀中的重量都显得不足一提,“最喜欢你啦。”

小海胆缩起身,像是觉得很不好意思,咯咯咯笑起来。五条怜也想笑了。

很可惜,一回到家就看到了丑丑的丑宝,一切轻快的心情全都消失无踪,五条怜的面孔瞬间就耷拉下去了。

居然要落到和咒灵一较高下的程度,自己未免也太惨了吧……

越想越觉得不服气,趁着谁都不注意,五条怜冲丑宝做了个鬼脸,姑且算是小小地发泄了一下自己郁闷的心情。一转头,却发现甚尔就站在身后,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他看到自己刚才敌意满满的行径,一时不禁有些紧张。

“啊……您、您回来啦?”敬语又被用上了,话语也被说得好不自然,“工作还顺利吗?”

甚尔睨了她一眼,八成是偷看到他刚才的小气动作了,只是没有直说,只点了下头:“挺顺利的。”

“挺顺利的”……哼。

五条怜心里酸唧唧,脱口而出的话语自然也带上了点酸味:“蛮好的,咒灵也能帮上你的忙。”

“是啊。”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甚尔轻笑着说,“比带一个小屁孩搬咒具方便多了。”

“呃——!”

不妙,这个对话不妙,必须得阻止这种话题走向!

她这么想着,可根本来不及说点什么,甚尔已经自顾自讲下去了,以一种夸张的、心满意足的口吻。

“哎呀,这只咒灵——你们平时是怎么叫它的?丑宝?——它很方便呐,轻巧又不占空间,带在身上完全不占空间,也不用瞻前顾后的,你说是吧?”

后半句绝对是对五条怜的暗讽!

“想要什么咒具,就直接从嘴里掏就是了,虽说挑挑拣拣需要一点时间,但也还算便利。能找到这么一只收纳型咒灵,真是撞大运了。”

想象一下,把手伸进那样一张丑巴巴的嘴里拿咒具……嗯,多亏午餐吃的是泡面,即便真的吐出来也不算亏。

五条怜努力住脑,但不管怎么想,丑宝肯定马上就会取代她的地位了。越想越沮丧,她的脸都垮下去了,垮到甚尔都无法坐视不理,不耐烦地丢出一句“你干嘛这副表情”。

“没干嘛。”她先逞强了一句,可心里还是难受,“我担心以后没办法在工作上帮你了,然后被你赶出去。”

甚尔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笑她是想得太多的笨蛋:“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现在不会赶你走。你不是还在照顾惠嘛?咒灵可不晓得怎么照顾孩子。”

承诺一点也没能说服五条怜,她倏地站起来:“只会做这些有什么用呀!等到以后惠惠长大一点了、能自理生活了,你肯定就不需要我了,对不对?”

她是在说气话。

脱口而出的是“你肯定不需要我”,其实渴望得到的回答是“无论如何你一定会需要我”。

如愿了吗?没有。甚尔的表情却原僵住了,摸了摸后脑勺,好不自在的姿态,心虚的目光早已移到不知何处去了。

好嘛,果然说中了!

虽然很清楚自己并没能和甚尔结成什么奇妙的羁绊,但意识到这个事实也太伤人心了。

五条怜鼻子一酸,还好眼泪没冒出来。

“我喜欢这里,甚尔……别让我走,可以吗?”

她很认真地说着,好几次都试图去迎上他的目光,但他低垂眼眸,像在逃避。

啪嗒啪嗒,禅院惠追着丑宝爬过来,闹腾腾的。

“哦。”

在啪嗒啪嗒声的间隙中,他说。

“不会让你走的。”

第64章 他的承诺可信度极低

得到了甚尔的承诺,五条怜大概能够安心不少,但想到甚尔貌似算不上是什么言而有信的家伙,她的警惕心一下子又竖起来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都说了不赶她走了,要是违背了自己的诺言,难道这家伙不会脸红吗?

不对不对——她又转念一想——甚尔这种没有自尊心的男人,怎么可能脸红啊,更不可能为了她五条怜脸红啦!

五条怜暗自懊恼着她过分天真的想法,越琢磨就越觉得担忧,以至于比得到承诺之前还要更加惴惴不安。为了证明自己的担忧纯粹只是纸上谈兵,她总忍不住偷偷打量甚尔,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一点端倪。

于是吃饭的时候盯,打游戏的时候盯,就连走进了卫生间,某些人——特指甚尔——都能感觉到追随着自己的一道身影正在慌慌张张地飞快闪过

甚尔攥紧拳头。

他受不了了。

“五条怜,你是变态吗?”他不爽地耷拉着嘴角,对站在门外的身影说,“虽然我算不上你的教导者,而且也不是什么很有道德感的家伙,但我肯定没把你往偷窥狂的角度引吧?”

“唔……”

五条怜一下子脸红了,愧疚感让她赶紧挪开了目光,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没、没有想当偷窥狂的意思!”尽管羞到脸红爆炸,但自我辩解的这一步肯定是不能略去的,“我不是变态!”

“不是变态的话,你干嘛还站在这里?”

“我、我……”迟钝的大脑开始疯狂转动,她得给自己找个借口,“我只是在想事情。对,想事情!”

甚尔好无奈,一口气戳破她的谎话:“……什么事情是非要在卫生间门口想的?”

“啊哈哈——”

尬笑了两声,灵感也一下子冒出来了。她兴奋到立刻冲进了卫生间。

“我其实是在……啊抱歉。”

甚尔面不改色地提上裤子:“‘是在’?”

还好还好,没看到什么很了不得的东西。

五条怜紧张地后退了一小步,然后又退了一大步,心脏突突突地跳,把话语都撞得不安稳了:“我在想,唔,甚尔你最近没有工作吗?”

“你想让我过劳死吗?”

工作频率不到一个月一次,怎么就变成“过劳死”了?五条怜暗戳戳想。

上一次的正经大活——指的当然是耗费了好几天去北海道追杀咒术师的那一回,已经是上个季节的事情了。

在那之后的工作,都是简单到一天就能完工的轻量级差事,他也不会带上她一起。虽说零花钱还是照拿,但总缺少了一种工作的实感。

“要是工作上需要帮忙的话,可以随便使唤我哦。我的泛用性肯定比丑宝好多了!”

她特地换上一副甜腻腻的撒娇模样,合拢手掌,笑嘻嘻眯着眼,凑到甚尔身边。

“拜托啦!”

五条怜的撒娇可算不上成功——僵硬、生疏、不自然,好听话也没多少,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没办法打动甚尔。好在(其实也没什么好的)知道她一贯的执着和粘人,他勉强还是把她的请求听进去了。

“行吧,最近正好有事可以带上你一起去。”他说。

“真…真的吗?”其实听得清清楚楚,但她还是觉得挺难以置信的,不自觉往甚尔身边挨过来,“我果然能在工作上帮忙,对不对?”

热情有点过头了,他往旁边躲了躲:“这次到不是带你去做赚钱的事,而是干点花钱的事情。”

“……哦?”

没听明白,但真是有够神秘哦呢。

五条怜想要追问答案,但甚尔总保持着沉默姿态,看来是要把秘密保留到最后一刻不可。她也只好稍稍收起一下泛滥的好奇心,耐心等待着甚尔的指示了。

就这么等待了小半个月,等到好奇心都快全部磨光,甚尔终于朝她招了招手。

“该走了。”他说。

为什么要拖到这一天才出发,她猜测八成是因为北海道的那份工作的最后一笔尾款终于打到了账上(“雇个杀手还要分期付款,看来那些有名的咒术师家族也只是徒有其表啊!”收到第一笔款项时,甚尔骂骂咧咧地这么说,可明明是他自己同意多种多样的付款方式的),钱包总算是充裕了起来,很适合奢侈地买点什么。

五条怜以为他会带自己去银座买奢侈品,或者干脆去4s店买车,但是没有。

他们并未往繁闹的市中心的方向进发,而是坐在电车一路通向市郊。下车之后,又要走上好一阵,四下愈发寂静偏僻,她开始怀疑甚尔是不是要把她卖掉了。但一想到自己好像也没那么值钱,她瞬间就安心了。

实在走了太久,重点似乎遥遥无期,她忍不住了,只好主动问:“我们要去哪儿?”

现在甚尔终于不遮遮掩掩了:“地下黑市。”

“哦……”

了然般点点头,她似乎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安排,实际上只是意外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幸好,在发出笨蛋的疑问话语之前,她及时地想起了“黑市”这个字眼并不是今天才钻进耳朵里来的——还在北海道的时候,甚尔就说过要把那句会发出尖锐叫声的咒灵带去黑市辨明种类了。

如今咒灵的尸体大概率还安稳地躺在山崖底下,也可能早就伴随着时间分解掉了,但甚尔的想法显然还没改变,所以他们现在才钻进了废弃的隧道里。

“我们快到了吗?”她忍不住问,“这里好冷……”

四下阴沉沉的,日光漏不进来,只有潮湿的味道锁在里头。灌入通道的风呼啸般卷过,掀起了五条怜散落在肩头的长发,飞扬的落叶啪嗒啪嗒掉在脑袋上,她真怀疑自己会不会也变成被风卷走的叶子。她不得不一次次重复着抚平发丝的动作,后悔自己没有带着发绳出门。

或者,干脆把头发剪短了吧?偶尔也会冒出这种不切实际的夸张念头。

甚尔没吱声,估计是没听到她在说什么,只径直往前。走着走着,忽然停住脚步,左右望望,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犹豫片刻后才后退几米,停在一扇小门前。

“从这里进去。”他这才说。

好嘛。原来他是记不得路线了。

五条怜扯扯嘴角,努力不让自己的笑意泄露得太明显,赶紧跟上去了。

小门背后关着黑漆漆一片,甚尔没有打开手电筒就直接步入其中。她紧紧跟上,仍觉得不安。想要伸手去拽他的衣袖,结果他却一声不响地停下来了,吓得五条怜措手不及,砰一下就撞上了他的后背。

“你啊……”居然是他先叹气抱怨起来,“走路长点眼睛好不好?”

“唔——嗯。”她捂着鼻子,不情不愿的,“知道了。”

走在这么黑漆漆的地方,长了眼睛也没用啊!

这话才是她真正的念头。

好在甚尔结实的后背肌肉本质上还是很柔软的,就算是在惨烈的撞击之下,也没让她的脸变成拍扁的面团。可他却不再继续往前走了,难道是生气了?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当五条怜直白地抛出询问时,反倒得到了他困惑的这句疑问。她煞有介事地摸摸下巴,想了想才说:“因为,我刚才撞在你的背上了?”

甚尔无奈地耸着肩膀:“所以,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唔…”五条怜想了想,得出结论,“好像是不值得生气?”

“那不就好了。”

“哦——”虽然这也算不上是什么危机,但还是勉强称之为危机解除吧,“那您还不往前走吗?”

“在等电梯。”

被他这么一说,五条怜才注意到前方小小的电子屏幕。刚才被他过分宽阔的臂膀挡住,完全不晓得前面是怎样的情况。

继续耐心地等待吧。等到“叮”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电梯门就此敞开。步入其中,按下控制面板上的向下键——除此之外就只有向上的按键了——电梯将载着他们一路向下。

“战争期间,这里曾经是防空洞。”

可能是电梯内小小的四方空间把无聊感压缩得太过紧迫,甚尔居然很主动地说起了黑市的事情。

“战败之后,防空洞被废弃,政府也无视了此地,几个诅咒师来到这里,搭建起了地下黑市——所以‘地下’指的是各种意义上的地下。这里鱼龙混杂的人很多,你最好表现得乖一点。我可不想招惹多余的麻烦。”

“好。”

听起来真吓人,好在她一直都挺乖的,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吧?

五条怜又忍不住开始思考自己被卖掉的可能性了。

还来不及乱七八糟地幻想一堆有的没的,电梯门敞开了。她莫名有些紧张,就连漏入其中的是明亮的光也叫她觉得不安。跟在甚尔身后,她走出了电梯。

此处理所应当般没有风,空气却格外清新,完全没有潮湿或腐朽的气味。

抬头,看到了蓝色的天空。有很薄的一层云挂在天顶,看来这会儿正是个好天气。

……诶?天空?

第65章 万里锁拍卖会

抬头看到蓝色的天空,这是一件很符合常理的事情。但如果此事发生的地点是位于防空洞的地下黑市,那就显得相当不合常理了。

五条怜揉揉眼睛,有点不敢相信。

看了又看,头顶的“天空”,似乎真的有点端倪。

同每日所见到的晴空不太一样,日光像是单纯地漂浮在天顶上,带着一种不真实感。而那看似明亮的日光,实际上亮度并没有那么显著,投在身上也没有温暖感,反而在她的脚下凝聚成了好几道影子,仿佛有无数盏灯照过来。

极偶尔的时候,等看到日光在闪烁——非常短暂且虚晃的闪烁,在反应过来之前便消失无踪。

再仔细看看,那些浅浅的云始终定在那里,没有浮动分毫。到这里,她终于可以确信,他们还在地下了。

“甚尔。”

把他的“乖一点”的叮嘱谨记于心,她特地压低了说话声,指了指天顶,把询问也压缩到了最小限度。

“是灯吗?”

甚尔并没有那么好奇,当然也早就知道了天空的秘密,但听到了她的问话,还是习惯性抬头瞄了一眼。

“是青空灯,仿造天空模样的灯。”他说着,轻笑了一声,带着点嘲弄的意味,“老是待在地下看不到天空,人会疯掉的。”

“是嘛……”新奇的理论,她忍不住追问,“那到了夜里,这些灯也会变成夜空那样昏暗的颜色吗?”

“不会吧,我忘了。”甚尔耸肩。

“一直开着灯,不就变成白羽鸡速成基地了吗?”

“白羽鸡速成基地……你从哪里知道这种东西的?”

“电视上呀。”

北海道的农业节目里很认真地花了两个小时科普了白羽鸡速成基地的经营方式,内容可以说是相当有趣,她也就很认真地观看了两个小时,一度冒出了“以后我就在北海道养白羽**!”的混账念头。

甚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没见过白羽鸡速成基地的他也想象不出那里是什么模样的,但五条怜看起来一脸认真,不作回应好像也不太合适,只好拍了拍她的脑袋,勉强算是给出了答复吧。

电梯门连接着在入口处,破铁皮拼成的大门看起来很简陋,还有几个人守着,不过只要出示了身份证明,就可以继续前进了。守门的中年男人看起来也没那么吓人,还对着甚尔打趣。

“哟,找了个小女朋友?”说的话倒是挺没礼貌的,“原来你好这一口!”

五条怜不喜欢守门人打量自己的目光,往甚尔身边躲了躲。打算辩解两句,又想起了他的叮嘱,沉默着不吭声了。

甚尔拿回了自己的驾照,摆出一副圆滑模样:“只是个小助手而已。”

“哎。”对方显然不喜欢这个答案,依旧一副好事模样,“我懂,我懂。”

明明什么都没懂。

五条怜暗自在心里唾弃对方,等门一打开,就飞快地钻进了里头,都不情愿回一下头。

迈过门后,就能见到真正的黑市了。

和想象中的阴暗邪恶诡谲的氛围不太一样,这里看起来很像是商业街——笔直的通道和两旁的小铺,标准的商业街配置。不过商业街不会售卖咒具和咒灵,也没有夺命的咒物,更加不可能出现露天的八角笼,里头关了两只一决生死的咒灵。

又要过来赌钱了吗?她暗自揣测。

她猜错了。

甚尔无视了八角笼,径直往前走。她也只好从八角笼中收回视线,跟在他身后。

还是忍不住环视四周。

本就挑高的防空洞又被加宽挖深,变成了足够容纳三层建筑物的奇妙空间,拉得很杂乱的电线穿梭在每一间店铺的上方,如巨大的蛛网将黑市包裹。地上散落着垃圾和纸片,还掺杂了几张传单。五条怜瞄了一眼,是特级咒具万里锁的拍卖通知,时间就在今天下午两点……不就是半个钟头之后的事情?

啊,原来是为了拍卖而来的!五条怜一下子想明白了。

走进拍卖会场,领到的号码牌是相当不吉利的“13”。甚尔轻轻咋舌,把号码牌别在了五条怜的胸前,完全无视了她不情不愿的幽怨表情,拉着她在中间几排落座。

特技周五的拍卖会,意外得没有吸引来太多的人。五条怜本以为会场至少能够坐满,没想到临开始前也就十几组客人而已,连席位的三分之一都没占满,也难怪甚尔能够放肆地把腿翘在前排的座椅上了——压根没人管他。

“呶,拿着。”

他把拍卖牌丢过来,五条怜手忙脚乱地上演了一出拙劣的杂技才终于接住。

“待会儿我来举牌竞价呀?”她指着自己问。

尽管拍卖会一次都没来过,但她看了足够多的电视剧,对于拍卖会的流程可不是一无所知。

甚尔“嗯”了一声:“你照我的指示加价就行了。”

“哦……明白了。”

居然把整场拍卖中最有意思的部分让给了自己,真不知道甚尔是怎么想的。她忍不住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当然了,甚尔的心思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揣摩出来的,所以五条怜也不会真的去探究她的心思,只是在心里小小地吐槽了一下罢了。

灯光缓缓暗下,拍卖师走上台前,封印在木盒里的万里锁也被抬到台上。

开篇当然是对今日拍卖的咒具进行介绍,顺带说一点真假难辨的夸赞话,把万里锁描绘成世间绝无仅有的神秘咒具。甚尔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他本来就是为了万里锁而来的,锦上添花的话语没有意义。

好不容易熬过平白直叙的夸奖,就是正经的竞拍时刻了。小锤落下,起拍价是两千万,五条怜的大脑瞬间被一大堆的数字0塞满了。

她真的不想表现得那么窝囊,但她真的需要确认很重要的一件事。

“我、”她很可耻地结巴了,“我们真有两千万吗?”

甚尔只想叹气:“我有。”

“真有呀?”

“你要不信就别问了。”

“我——”

虽然很想说“我信”,但自称有两千万的对象,可是一年前穷到付不起房租只能每天吃清水煮乌冬面的家伙……可信度怎么想都不高啊。

五条怜咬咬牙,努力摒弃对甚尔的固有印象,努力为他镀上一层“努力工作所以拿出两千万绰绰有余”的形象。

镀金成功了吗?不好说。总之回过神来,才发现万里锁的价格已经被拍到了五千万,自己还没举过一次牌。还以为是自己一不小心发呆,错过了甚尔的指示,但转头一看,他依旧已那副悠闲放肆的姿态坐着,看起来毫不着急。

拍卖价来到六千万。举牌竞价的人数明显比刚才少了,只有零星几次举牌。

“六千七百万一次,六千七百万两次——”小锤子高高举起,其实还不准备这么早早落下,“——是否还有更高的竞价?”

甚尔轻碰了碰她的手背,五条怜知道,该是自己登场的时刻了。

紧紧抓着拍卖牌,不敢有半点耽搁,她飞快地举起手。

“好!”拍卖师也兴奋起来了,“六千八百万一次!”

甚尔在旁边叹气,听得五条怜好紧张。

“是我有什么地方没做好吗?”

他本来不想说的,但果然还是忍不了:“手不用伸得这么直。你刚才看起来像是小学生课堂举手发言。”

“哦……”五条怜茫然地眨眨眼,说了一句很像是无关紧要的话,“我没去过学校。”

“反正你表现得自然一点就好了。”

她暗自攥紧拳头:“我明白了!”

她会继续努力的!——虽然这种事也没什么好努力的就是了。

竞价来到八千万,大多数竞争者都已退场,唯独666号(这个号码比他们的13号还要晦气呢。恶魔的数字,她忍不住想)紧咬在后面,让五条怜好不安。

被紧紧追赶的感觉很怪,持续走高的价格也让她紧张,虽然甚尔看起来还是很平淡的模样,但五条怜总忍不住担心一大堆。

每一次举完牌,她都要左顾右盼一番,暗自祈祷着没人追着加价。可每当放下心来,666号就会迟迟地加价,就像是在故意折磨她的神经。

几轮过去,价格即将抵达新的位数。甚尔翘起的脚还在轻快地抖着,传来的震动让五条怜的椅子也颤抖不止。她禁不住再次回头,寻找着666号的踪影,那一行人就坐在最后排,从某种程度来说也算得上显眼。

后排的灯光昏暗,把他们的面孔塑造出了同样的光影。五条怜举着拍卖牌,努力撇开光影的影响,试着看清他们的脸。有些意外,这几张面孔,她感到眼熟。

不是最近见到的眼熟感,而是存在于更久远些的记忆中的面孔。他们看起来就像是……诶?不会吧。

不确定,再看一眼。

五条怜飞快回头,眯起眼偷窥后排,顺便举了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