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傲气瞬间消散,只剩怨气了。
其他各个商会,颇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倘若哪日官府逼着他们做亏本买卖,他们大概率都是要做的。
眼看各地官员跃跃欲试,带着李师爷跟颜知事在工业作坊园水泥作坊的纪楚无奈了。
他不过一时没注意,怎么就开始欺压建材商会啊。
搞得他对商贾意见极大一样。
建材商会早些年挣辛苦钱,如今是有利润,却也不会让他们做亏本买卖。
顶多愿者上钩罢了。
颜知事羞愧地低头,是他先提的,压着商会签低价契约。
可现在他改了啊!
他不这么做了!
因为还是纪大人的方法好!
水泥已经做出来了。
“想购买水泥,需要工司开具指定份额的文书。”
“而这些文书,需要运送相应的石料才能获得。”
说白了。
跟盐铁一样。
想要拿到水泥的经营权,就要另外再付一笔款项。
水泥不需要额外多给钱,只需要建材商会的商户们,以平价运送城墙所需的材料即可。
以此来换取水泥的购买额度。
至于水泥能卖多少银钱。
就看你们的本事,以及你们的运输能力了。
颜知事想到水泥的神奇之处,以及水泥的作用,还有近乎低廉的成本,忍不住道:“各地建材商户,一定会为了水泥的购买额度抢破头的。”
“只要能先买到水泥,一定会拼命运送石料过来。”
到时候石料的价格,以及石料的数量。
那还用说?
对于他们来说,更是不亏的。
这可是水泥啊!
曲夏州工业作坊园的又一力作!
肯定会抢疯的!
第96章
对整个陇西的建材商会来说, 漳兴元年的正月,过得格外漫长。
刚开始知道边关需要大量石料,以为自己能赚一笔。
再得知是纪楚需要, 大家歇了心思。
本以为这就算了,又听说陇西右道的官员们, 准备强行让他们签契约, 给边关运送石料。
搞得众人胆战心惊,以为这必是亏本买卖。
等到二月初, 纪大人那边终于发话,不会强迫大家运石料, 全靠大家自愿。
当然了,他出的价钱并不高,顶多是平价。
当时就有人劝。
平价谁给你送,还是官府施压最为合适。
事实上,纪大人并未那样做,而是说工业作坊园新生产一种建材粘合剂, 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那黏合剂叫水泥。
如果想要购买水泥, 需要有运送石料的契凭。
运送两万斤石料, 可以购买五千斤水泥。
最低也是五千斤起步。
消息传到陇西建材商户们耳朵里,疑问便来了。
什么是水泥?
水泥真有那么好?
他们拼着亏本, 也要按照四比一的比例, 去运送石料, 然后买到水泥?
疑问虽疑问, 但大家默契地往曲夏州州城跑。
“虽然不知道水泥是什么!但工业作坊园出来的, 那还会差?”
“纪大人能这么自信,这东西必然不错,咱们先去看看。”
“看看?拉着石料去吧, 他们工业作坊园但凡做出来点什么,能不抢购一空吗?!”
已经有人直接带着石料去往曲夏州了!
工业作坊园做出来的新建材,就算是屎,大家也要尝尝咸淡。
对于众人的热情,纪楚丝毫不意外。
他们作坊园名声在外,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就在各方行动的时候,曲夏州的官员也在观察水泥。
纪楚既然敢押宝这个,肯定没错的。
而此刻的工业作坊园里,巨大的炼制炉,搅拌炉正在工作。
远远看过去,就像小山一般巍峨。
这让很多头一次来作坊园的人感到震撼。
周围机器的轰鸣让人觉得置身另外一个世界。
从安建三十五年开始建的工业作坊园,已经改变了太多人的生活。
平临国知道这里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可只有到了这个作坊园,才知道震撼。
整齐有序的规划,络绎不绝的车马,代表了这个世界最先进的生产力,全都在这个堪称小城镇的地方。
这里的各个作坊,吞噬着大量煤炭钢铁,制成一件件好用的机器。
虽然历时两三年时间,平临国其他的地方,也仿照曲夏州建起一个个作坊园,可论规模,论成果,这里还是别具一格,远远超过其他地方。
从陇西各地来的建材商户们,刚进来就被眼前的一幕幕震撼。
“这么高的烟囱,怎么建起来的啊。”
“还有这么多煤炭,真的用得上吗。”
“那里面是什么东西?怎么装得如此严实。”
“闲人让路!”
只听差役大喝道。
路过的伙计赶紧把他们拉开:“不要挡路啊。”
“那里装的都是火器,你们不要命了?”
火器?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火器?
可以彻底改变战局的新式武器?
赶紧避开一点,否则就完蛋了。
众人赶紧避开,忙问道:“敢问这位小哥,水泥作坊从哪里走?”
“巧了,我正好去水泥作坊,同我一起吧。”
整个工业作坊园,跟外面的世界几乎完全不同,尤其是各个作坊所造的东西。
“这里啊,这里是造缝纫机的,你们应该都见过。”
“这里?在搞什么轨道车,说是在整个园区内铺设,到时候园内运送就会很方便。”
“水泥是从过年的时候开始研究的,你们不知道很正常啊,我们这日日都有新东西出来。”
众人说着,来到声音最大的水泥作坊。
想要造水泥,还想要价格便宜,就必须大批量生产,那样一炉的成本才能降下去。
放之前的曲夏州,肯定建不起这样大的锅炉跟搅拌机。
如今却是可以的。
谁让他有数科作为后盾。
此刻的水泥作坊里,已经挤满十几个建材商户。
刚刚赶来的刘老三听到他们那的建材商会会长笑着道:“纪大人,我们已经调拨二十万斤的石料,正在送往西北常备军的路上,还请您同那边说一下,记得接受。”
往常备军那边送东西,要有额外的准许,还要有人接。
一般来说,等事情都谈妥之后,再往那边送即可。
可这个地方的商会会长十分鸡贼,先送货,再谈事,甚至道:“银钱的事好说,大人你们先用着即可。”
刘老三听着,只觉得这人谄媚,又听人家道:“只要先把水泥的份额拨给我们家,这就行了。”
“放心,水泥的银钱我也带来了。”
这么一算,这家会长还真是大手笔。
不仅垫付二十万斤的石料钱,还要预付水泥钱。
做过买卖的都知道流动资金有多重要。
他这一出手,都把自己大半流动资金全贡献出去了啊。
刘老三跟身边人:“钱会长也太大胆了,要是水泥不好卖,他这不是亏了。”
“他家不如之前,这次好赌一把罢了。”
话是这么说,大家都往前挤,想看看新型的建材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们这些人跟建材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还能有更好用的材料?
不会吧。
在看到水泥之前,大家倒是对这巨大的烟囱感兴趣。
就算水泥做不成,改建成砖厂,估计也能大赚一笔。
刘老三一边觉得钱会长手笔太大,一边往前走,看着地面上灰扑扑的东西,再看着旁边的沙子石子。
以及一片平坦光滑的地面,还有砌好的半面墙。
刘老三使劲揉揉自己的眼睛。
他没看错吧?!
用什么东西做的地面的,怎么那么平坦整洁?
干了之后,看着光滑无比啊。
还有那墙,砌得也整齐利落,用的是什么黏合剂?
在刘老三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先反应过来了,立刻举手道:“纪大人!纪大人!我们也能送过去十万斤石料!”
“我让人立刻就送!”
喊出来之后,刘老三意识到周围人都在看他,同时又有些胆怯。
对方可是通判,自己不过是个商贾,怎么敢这样说话啊。
谁料纪大人竟然看向他,笑着道:“不错,你跟颜知事说一声,只要东西到了,就给你们批条子。”
这个批条子,自然是水泥的条子。
刘老三看到眼前这些东西之后,心里还在震惊,可脑子已经明白过来。
无论是平坦光滑的地面,还是整齐的砖墙,都跟水泥有关系!
所以他率先开口!
旁边钱会长都看着他,颇有些无奈。
本以为自己来得已经够早了,谁料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快。
嘴上说着,害怕纪大人使劲压价,让大家赚不到钱。
可听说纪大人搞出新材料,说什么都要过来。
没办法,谁让工业作坊园名声在外呢。
而水泥作坊那边,已经开始新一轮的介绍。
刘老三这才知道,这是纪大人安排好的人,上午下午两次,跟大家演示水泥的作用。
作为现代都必不可少的建筑材料,现在的水泥虽然还比较粗糙,可其黏合效果,以及坚固程度,就足以让如今的人喜欢了。
尤其是这些做久建材的商户们,稍微听听解说,便明白其作用有多大。
容易成形,牢固。
不管修路还是修桥,还是建房子,都用得到。
而且出来的效果极好。
甚至成本也不算高,竟然只比普通黏合剂贵一点点。
当然了,这是出厂价。
他们要是把水泥运出曲夏州,那价格可就不一样了啊。
问题来了。
纪大人对水泥限价吗?
纪楚听到这话,只是笑着道:“如今水泥的产量有限,只能供给边关跟你们了。”
“当然,主要用来修缮城墙跟工事,能给你们的也不算多。”
跟边关石料挂钩,而且比例为四比一,自然不会太多的。
刘老三听此不再问了,眼睛都笑得眯起来。
身边其他人要问,直接被钱会长跟刘老三直接拉住。
问什么问!
纪大人都给答案了啊!
流传出去的水泥极少,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价格并不限制,谁让物以稀为贵啊!
但纪楚也提醒道:“刚开始一年多还好,以后水泥价格不会太高。”
刘老三立刻点头:“大人,明白明白。”
意思就是,以后会便宜,但现在不管我们啊。
众人反应过来之后,眼神充斥着对银钱的渴望。
水泥!
好东西!
而且前期很稀少!
物以稀为贵!
等到一年左右,才会全面铺开。
等于说他们有一年的时间差,可以在此大赚一笔。
这么算下来,纪大人就是为了筹集修缮边关的材料,这才开放了水泥的价格。
刘老三心里盘算。
刚好一年时间,估计材料能筹备得差不多。
到时候再把价格降下来,方便普通人用。
至于之前高价购买水泥的富商有钱人,也能提前显摆一年,这对他们来说,已经够值得了。
众人看向纪楚的眼神变得不同。
在场的这些商户们,最近一段时间提心吊胆的。
生怕各地官员按着他们签低价契约。
再加上纪大人的名声,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
真正接触了才知道,纪大人绝对不是坑害百姓的官员。
他对这些商贾们也是很好的。
当然了,前提是别想坑骗他们。
刘老三也是白手起家,当时日子过得快不行了,去做极为辛苦的建材生意,才有了如今的身家。
对于这些优待普通人的官员,他还是很喜欢的。
只坑有钱的!
不坑穷人!
而且修缮边关,也是为了他们陇西的百姓们着想。
毕竟关外铁骑可不是吃素的。
听他爹说,他爹小时候就见识过铁骑的厉害,过来就烧杀抢夺的。
若能把边关建设好,他们才能好好做买卖啊。
刘老三看着纪大人的背影,再看向还在说演示的水泥。
真好啊,看着灰扑扑的,却是极好的东西!
刘老三片刻都不敢耽搁,让手底下人去拉修缮城墙用的材料,全都拉到西北边关去!
先拉过去的人!
可以早一点得到水泥的批条!
刘老三已经做好准备,在水泥上大赚一笔。
这么算下来,石料就算亏本也是无所谓的。
他们可都是生意人,会算这笔账。
那钱会长果然精明啊。
他已经让人拉着石料去边关了,估计他就是拿到第一批水泥的人。
到时候能赚多少,不言而喻。
这就是商会会长吗,不愧是他。
估计钱家这次,能把家族扶持起来了。
看钱会长笑得合不拢嘴,就全知道了啊。
钱会长心情好,看到刘老三的时候还道:“怎么样,要我帮你介绍几个大主顾吗?”
钱家近些年的生意是有些不好,可人脉还在。
有这么好的东西,瞬间就能吸引以前的有钱老主顾。
钱会长还知道,刘老三是个机灵的,虽然比自己慢一步,但肯定也能拿到水泥批条。
不如拉他一起,赚一笔大的!
刘老三听此,哪有不答应的。
看着这两位已经在商量怎么赚钱了,其他人哪闲得住。
他们也要给家里写信,立刻运送建材过来!
别问多少钱了,先拉过来再说!
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里能在水泥上赚多少,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边关需要的建材谈妥,水泥作坊也正式运营,整个曲夏州更加热闹繁华。
永锦,咸安两地,本就跟这里有贸易往来。
如今各地的建材商也跑到这里,简直让人惊叹一句:“曲夏州到底有什么魅力!”
那么偏远的地方,却能吸引那么多人。
但凡去过的人,都会说一句:“你要是见过那边的工业作坊园,就知道一切了。”
那里是个充满奇迹的地方。
尤其是中间的数科研究中心,每日都有新的发现。
听说他们正在着手改制,说是数科之间也有很多区别的,要分得更细致一些,更方便研究。
等改制之后,就会有更多新发明了。
说到这个,其他地方的作坊园难免着急。
他们刚刚学着曲夏州,建了个作坊园,人家就要改制,这对吗?
好在这些作坊园里,基本都有数科联盟的成员坐镇,有着这层关系,他们做得是对是错,都能问曲夏州数科的小宋训导。
运气好的话,还能得到纪大人的亲自指点。
其实刚开始仿建的时候,大家还有点心虚,觉得这是纪大人的功绩,他们学着做是不是不大好。
而且前些年政局紊乱,他们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现在朝政恢复正常,肉眼可见皇上又信赖纪大人,大家自然想跟着学。
学之前,肯定要跟纪楚先打招呼。
让他们都没想到的是,纪大人不仅给他们指点,还给他们推荐人才。
甚至说民间有不错的作坊,已经招揽了数科的学者,让他们可以去问问,反正因地制宜。
这个态度非常明白。
那就是,人家纪大人不介意!
你们爱学就学!
他这人是真喜欢数科啊。
民间那些养着数科学者的大商贾也是高兴的,这下可以光明正大做事了。
很多地方,已经做出更适合他们本地的缝纫机。
工艺虽然还差了一截,但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还能根据本地布料丝线的情况,做出更适合自己这里的机器。
就连链条车也有人仿制。
把曲夏州之前学政请过去的官学,更是仿照曲夏州,直接开辟了新的数科学院,还请了几位数科联盟的夫子过去任职。
那么多地方跟着建作坊园,肯定会时刻关注他们这边动向。
不出意外的话,又会有一批人过来取经,到时候曲夏州只会更热闹。
而远在西北边关的常备军将士们,日日都看着大批大批车队过来,不由得感慨:“好久没看到这么多马车了。”
“对啊,这一车车东西,都是运给咱们的。”
首先到货的,就是永锦府说好的棉被。
在其他常备军将士们,多数还没有棉衣的时候,距离曲夏州最近的常备军将士们,已经有了整套棉衣,如今连棉被都有了。
这会才二月份,边关的二月还冷,至少能盖一个月呢!
白日里有棉衣,晚上有棉被。
这日子想想都觉得美,晚上再也不会冻醒了。
这部分的物资补充,实在补在将士们的心坎上了。
而且大家都知道,这还只是个开始。
咸安府那边动作慢一点,但他们筹集好粮油准备送过来。
虽说曲夏州的菜油并不贵,他们军中也吃得上。
可不贵跟白送的,肯定白送得好!
再者,送来的不止菜油,还有给军中补充的粮草。
跟永锦府那边一样,等到夏日的时候,还会有夏衣送来。
而咸安府这边定下的粮草,会在三月,六月,九月,十二月,分四批送。
就是一年到头,都会额外地补充。
那样他们将士们,就能吃得更饱,更有力气去打仗。
只有这样,才更有精力跟关外的外族打仗!
那些人最近越来越嚣张了。
可嚣张之余,总觉得有那么点心虚。
纪楚跟岳将军交流过这件事。
对方大概率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火器的威力他们已经试过了。
如今虽然没有正面交战,但常备军经常以战代练,既然是熟悉火器,也是要让对方知难而退。
越是这样,那些人越是疯狂。
还是那句话。
最后的机会。
那位岭鞍部落首领不是俗人。
能抓住平临国的乱局,弄到他们的地图,可见也是有本事的。
倘若真让他蛰伏下去,让他把边关几个县都研究透彻了,真会让他得逞,甚至占领这几个县都有可能。
关内的土地跟房屋,正是他们渴求的。
可惜他生不逢时,刚刚发展那么一点点,就要被按死了。
越是这样,首领就越不甘心。
大概率要趁着他们火器还未完全熟练,以及官府承诺的兵器还未送来,要来强攻一波。
正是因为这样,边关的材料虽然到了,但却未招募人手过来。
总要打一仗,把对方先打服了,才好让百姓们过来挣钱。
否则就太危险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陇西右道几个地方的百姓却有些着急。
听说石料已经送到边关了,就连水泥也在往那边送。
怎么不让他们过去啊。
想到边关开出的条件,他们就想赶紧去干两三个月。
再晚就要收麦子了。
二月份到四月份在边关干活,五月回家收麦子。
到时候两份银钱拿到手,还能赶在年前修房子呢。
大家把时间算得刚刚好,所以心里着急。
农闲的时间就那么点,急等着挣钱。
所以各地官府也在问纪楚,什么时候正式招工啊。
不管棉被还是米面粮油都没花太多银钱。
那石料更是便宜得狠。
剩下大半银钱,应该都是给工人们的伙食费以及工钱吧?
被催促的纪楚一点也不着急,他在边关的消息,等到消息过来,大家就能去挣钱了。
此刻的岳将军,正在跟将士们喊话。
“平临国的改变,以及陇西右道送来的补给,大家肯定都看到了,是什么感觉?”
将士们喊道:“激动!”
“感谢!”
“他们挤出来那么多税银过来!”
“还腾出工业作坊园的产能,给我们造火器!”
年后一批批火器过来,已经让边关将士们,熟悉这些威力极大的新式武器。
他们更知道,因为这些火器,纪大人承担了多大的压力。
再加上一批批的各类物资,都是纪大人跟岳将军争取来的,更是陇西五州府百姓们的税银。
这里的将士,大多是陇西人,明白陇西右道的日子向来不好过。
如今刚刚缓过神,就给他们补给,这些事他们都记在心里。
之前确实对朝廷有些失望。
但那是之前的皇帝跟太子,如今的新皇还是很在意他们的。
故而战前动员时候,根本不用岳将军多说,将士们便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们要跟关外打一仗!
让他们别发疯了!
打赢之后,他们陇西百姓,边关百姓,就能好好过日子,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这一场仗终究是要打的。
不少人都觉得,会是关外的先动手。
不!
他们要先动手!
骚扰我们上瘾是吧!
喜欢看平临国城防图是吧。
喜欢夜以继日,琢磨怎么抢边关几个县是吧!
就他们西北常备军,摧毁这些美梦。
就让他们打出一片太平!
白发的岳将军罕见激动,当时看到火器的时候,都没这么兴奋。
因为他看到了将士们的决心,更看到了西北的和平就在眼前。
打上一仗,让所有人都老老实实的。
纪楚还说,他想要活的岭鞍部落首领,感觉那个人是能谈事的。
那就给他捉活的。
岳将军沉声道:“拔营,出发!”
第97章
对于西北常备军来说, 这股气憋了许久。
一直被关外部落骚扰,却只能防御,早就不知道有多生气。
只是苦于不好还击, 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不仅有物资补给,还有新式武器, 从年前训练到现在, 足够了的。
岳将军一声令下,立刻拔营出发。
岳将军手中的边防图, 则是最新版本。
这里面不仅有边关情况的记录,还有关外部落的记录。
上次抓得不少战俘, 已经让他们把各个部落情况吐露干净,对这次进攻都是极为有利的。
有充足的后勤补给,还有囤积的各类火器。
再有这些情报,足够了。
他一定会打个大胜仗回来。
拔营出发的士兵们,还看到边关临时建的库房,那里放着几十万斤的建材石料, 都是从曲夏州运过来的。
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 不仅是建材, 更是一种底气。
他们并不是为了自己战斗,而是为了平临国百姓战斗。
看着这些东西, 就知道他们背靠整个平临国。
对于曲夏州运送建材的商贾们来说, 昨日临时把他们拦在安丘县, 说是边关暂时不能通行, 让他们在这停住脚步。
“为什么啊?这不是耽误事吗。”
“对啊, 之前我们送过两趟,不都没事吗。”
安丘县的马县丞出面安抚大家:“朝廷有令,暂时不能过去。”
“任何人不得违抗!”
这让送货的众人十分不满。
总要有个原因吧?
就算没有原因, 也要提前说吧?
事实上,这事谁都不能提前说。
军令如山,更要保密。
倘若消息泄露,岂不是让常备军这次突袭有破绽。
安丘县严防死守,绝对不让他们过去,其他几个县也差不多,坚决不许车队,甚至个人去往边关。
刚开始大家还是急躁的。
但过个三五天,已经有人发现不对劲了。
“边关,不会出事了吧?”
“难道是关外人打过来了?!”
只有这个原因,才会把他们拦下这样久吧?!
想到这个,众人开始恐慌。
他们离边关这样近,不会出事吧?
“估计是运送石料,把关外人刺激到了。”
“是啊,现在他们想打我们就很费劲,等到城墙修好,岂不是更费劲。”
“幸好修城墙的劳工还没去,否则会更麻烦啊。”
“怕什么,敢去修城墙的,那都有把子力气的,跟他们干啊。”
众人讨论着,官府也派人安抚,这次直白说了:“关外确实在打仗,大家不用担心,咱们的乡兵早就在巡逻,绝对不会有危险的。”
啊?
这样吗?
原本议论纷纷的百姓们觉得神奇。
距离他们这不到一百里的地方在打仗,这边一无所知就算了。
就连乡兵巡逻,他们也不知道。
甚至还可以保证他们的安全?
真的不会打过来了啊。
原本焦躁跟不安的心情,被衙门安抚住。
主要是他们太有底气了啊!
算了,不让他们过去,是为他们好,否则真卷入里面,说不定命都没了。
还有人乐呵呵道:“正好在这歇歇,日日那么辛苦,这倒是好事。”
“只是不知道,边关要打到什么时候,咱们也不能日日都在这啊。”
对此,各地县衙不好多说,因为他们也只是听令行事而已。
边关在打仗的消息,迅速传到陇西其他地方。
这事在陇西右道五州府传得最广,之前在问,什么时候能去修城墙的百姓们傻眼了。
幸好没去!
这不是什么好时机啊!
他们也产生一个疑问。
是不是他们边关补给,加上修城墙,让关外的人生气了,所以打过来?
这么想法一出来,便有人想到纪楚。
倘若是真的,那他岂不是要倒霉?
陇西一带都老实了,应该不会多说他什么。
可京城肯定有人不满吧。
会说什么,如果不是纪楚多事,根本不会有这一仗。
以至于纪楚到州衙门的时候,还有同僚小心翼翼问他心情。
就连原化州老乡黎士杰都多问几句。
要知道他们之前算不上和睦,甚至因为升职的事有过一点争执,虽然是黎士杰单方面争执吧。
这事也没什么好瞒着的,纪楚直接道:“并非关外打过来。”
“是咱们打向关外啊。”
啊?!
你在说什么?!
咱们主动打向关外的?!
到了廖知州书房,只见他神清气爽,明显带着兴奋,这可不像边关被攻打的意思啊。
“二月初六,岳将军部下率兵出击,如今二月十二,已经初见战果了!”
六天的时间,初见战果?
什么战果?
要知道关外草原跟戈壁极大,想要找到他们的部落,那可不容易啊。
就算有熟悉的人带着,都需要两三天时间,能有什么战果。
廖知州看向纪楚,又笑着道:“活捉了岭鞍部落首领,已经在押往州城的路上了。”
什么?!
这就是战果?!
对于岭鞍部落,大家都不陌生啊。
可以说是关外最大的部落之一,其首领不过四十,年富力强不说,还颇为聪明,跟不少部落都结盟。
他的几个妹妹,都嫁给关外还不错的部落,颇有实权。
这位被活捉?!
知州书房里立刻沸腾起来。
“大人,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真的是咱们主动出击,去活捉人家首领的?”
“就该这样,骚扰我们多时了,让我们边关一直不得安生。”
“没错,就该这样!”
“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廖知州的手下立刻讲解其中经过。
主动出击,是岳将军,廖知州,纪通判,跟皇上的密谋。
在给边关调拨补给的时候,各方已经做好准备。
不能总是防御,更不能总是被他们打吧?
只要后勤补给足够,一定要打回去。
而且年前那会,纪楚跟岳将军就说过,对方肯定会集结兵力,跟他们真正开战。
既然都猜到意图,要是再不行动,那干什么吃的?
想明白这些时候,边关一边补给,一边行动。
行动的时间,只有岳将军自己知道,这也是廖知州在皇上那里,帮他做的保证。
如果出事了,廖知州,纪楚等人都会被问罪。
皇上那边也很大气,直接让岳将军自己定日期就好。
二月初六那日,岳将军部下出征,同时给边关几个县送消息,不准运送石料的车队过去。
这消息听到纪楚跟廖知州耳朵里,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边关开打了。
常备军有更精细的边防图,还有俘虏们给的情报,很轻易地找到岭鞍部落老巢。
对方人虽然多,可架不住常备军带着几千颗手榴弹,以及拉着两门火炮就过去了。
在热武器面前,冷兵器还是太落后了。
而且火药的爆炸声把岭鞍部落里的牲畜吓得够呛,直接折损小半战力。
剩下的,就靠火炮硬轰。
若不是要捉活的岭鞍部落首领,情况只会更简单。
岳将军手中的情报也足够多,还能派出部分军队直接去截断增援部落。
有着火器在手,根本不怕冲锋在前的骑兵。
只要一个精准的投掷手,这些都能解决。
听说岭鞍部落不是毫无准备,他们的战马都经过噪声训练,只是他们没有火器,甚至买不到正经烟花,根本做不到真正的脱敏训练。
听说他们用的是破锣鼓在战马耳边一直敲。
不说没有效果,但效果也是甚微的。
遇到真正的火器,只有慌乱不堪的结果。
这种情况下,岭鞍部落首领被捉,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当时的战况,只能用人仰马翻来形容。”
面对火器,不是人仰马翻才奇怪啊!
廖知州说着,还笑着看向纪楚。
原本担心纪楚的同僚们,现在忍不住道:“看来是我们多虑了。”
“火器发挥了这么大的作用,这也太厉害了。”
“看来以后火器才是各路军队的标配。”
是啊,岳将军能下决心打这一仗,完全是因为纪楚帮他补齐所有短板。
岳将军手底下收集情报的能力不是吃素的。
打下岭鞍部落分部之后,还从那些人嘴里撬开更多信息。
其中短板,则全靠纪楚运作。
后勤不用说,直接恢复几十年前的补给,各种物资都送到位。
而且那银钱在纪楚手里,还能用出翻倍的效果。
对他们来说,最为艰难的武器也是如此,有了火器之后,在兵器上,他们就是整个平临国最厉害的队伍。
有了这些之后,西北常备军的胜利,便不言而喻。
说是这场胜利,有纪楚一半的功劳都不为过。
火器重启这事,谁促成的,大家心里都有数啊。
更别说后勤补给这事那么难,也给办成了。
纪楚啊纪楚,你怎么那么会办事啊。
怪不得廖知州用这种眼神看着你!
大胜的消息传遍整个陇西。
一直骚扰他们的关外异族首领都被捉了!
这是什么天大的好消息啊。
但几个县里运货的车夫们还不能靠近边关,说是那边在收拾战场,还有散兵游勇需要缉拿。
再等个三五日的,就能去运货了。
真的打仗了。
还打赢了?
陇西各地,都在讨论这件事。
事发突然不说,还是大胜,直接捉了人家的首领,怎么听怎么提气。
“最近的物资补给,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关外的人嚣张多年了,该给一点教训。”
“新皇登基,咱们就打了一场大胜仗,实在是提气。”
“没错,新皇新气象啊。”
“之前砍掉商业订单,先造火器,也是为了这个?”
无论什么时候,一场对外胜利,总是能让人提气的。
消息送到京城,自然也不会例外。
这场由皇上点头的战事获得大胜,便是他的功绩一件。
朝中无论支持后勤补给,还是不支持的,现在都是喜笑颜开。
打赢了!
清除了边关的隐患,实在是喜事。
皇上借着这件事,更是收回一部分权力。
皇上私下里更为高兴。
“运气也太好了,竟然有纪楚这样的人才。”
满朝文武中,能比得上纪楚的,也没几个吧。
这实在是他的幸运。
二月十七。
岭鞍部落首领南门金一脸不服地被押到曲夏州州城。
这人一双虎目,看着就不服气。
他至今也觉得,自己输得莫名其妙!
明明已经联合了各部落,明明已经积攒足够的实力。
可关内突然不怎么买皮货,还懒得往这边卖物资。
他知道发生什么事后,立刻调整策略,还派人去京城探听消息。
一直到这,事情发展得都极为顺利。
甚至趁着平临国内部混乱,弄到不少好处,买通不少官员。
连他们的城防图,边关图都弄来了。
还听说让他欣喜若狂的好消息。
南门金本就觉得西北常备军的武器装备似乎很久都没更新,这次也得到准确消息,朝廷对边卫确实失于管理。
这种好消息,让他早几年知道,一定会更有利的。
但没关系,现在也来得及。
那时候他就做好准备,甚至联合好各部落。
一定要把曲夏州抢到手!
曲夏州有油菜,有矿产,有棉花!
只要把这里抢下来,他们各部落都有肉吃!
趁着他们防守空虚,是最好的选择!
然后岭鞍部落其中的六部就被灭了!
只有零散的三四个人跑出来,还被吓破胆,喊着什么天雷天雷。
什么天雷。
他知道平临国的二王爷被天雷劈死了。
西北边关有什么天雷。
难不成,他们还能控制老天爷啊。
但听他们仔细描述之后,似乎那玩意叫火器。
这东西他听都没听说过,费了大力气打听,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一种新式武器。
用火药制成的。
烟火跟鞭炮,他还是见过的。
这玩意本来就有杀伤力。
如今做成武器,更加厉害。
本想着,趁对方武备松弛,好好干上一票。
现在好了,人家直接更新换代,搞了新家伙。
谁知道,这才是南门金噩梦的开始。
先是西北常备军开始后勤补给,然后是频繁地过来试探。
就像前几年他们做的一样。
接着还探听到,他们要加固城墙的事,甚至看到成批的石料送过来。
那么好的石料,他们这边极为紧缺的物资,就被送到西北常备军了?!
明明相隔那样近。
他们背后是茫茫草原,而西北常备军的背后,却是发展越来越好的陇西。
南门金知道,自己一定要主动出击。
再不出击,以后再也没有机会。
不管怎么样,要给他们部落打出一条生路。
可他没想到,这点希望也落空了!
因为人家先打过来了!
所以南门金一脸不服气。
他哪里都没做错,甚至深谋远虑,怎么会栽到这里,还被活捉。
路上他屡次想自杀,也没找到机会,最后干脆懒得理。
把他弄到曲夏州州城,到底想做什么。
南门金这路上,越看越难受。
他年轻的时候,偷偷来过曲夏州,完全不是这个样子。
他还在路上看到大批的石料往这边运输,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的城墙就会加固好,他们的士兵补给也会更为充足。
再有这一路上的道路,以及本地百姓还未脱下的棉衣。
南门金是真想要啊!
可他现在只是囚徒而已。
“纪楚呢,你们这里,不是有个叫纪楚的官员。”
不怪南门金知道纪楚的名字,实在是不知道不行。
什么火器,什么新皇登基。
什么后勤补给,还有那个工业作坊园,什么棉花,都有他啊。
这个叫纪楚造出的所有东西,他都想要。
重要的是,被押送过来的途中,发生了一件事,让他没再试图自杀。
“纪大人说了,要捉活的。”
好好好。
把他活捉,也是这个叫纪楚的意思?!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这么对他?!
纪楚!
他要见到这个人!
事实上,岭鞍部落首领岭鞍部落不这么说,纪楚也会来的。
毕竟活捉这事,确实是他的意思。
可惜他现在不会去见人,这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纪楚拜托在刑司的刘为民刘大人帮他看着点,关在牢狱里,只要人不死就行。
刘大人就是之前阳顺县的县令,到了曲夏州州城之后,在刑司一待就是四五年,估计明年就要挪地方。
在他离开曲夏州之前,知道边关的事,其实一直担心阳顺县百姓。
现在后患解除,他也能安心了。
不过刘大人道:“那首领南门金要关到什么时候,不用押往京城吗?”
“暂时不用,等等再说。”纪楚道,“现在重点在边关城墙的修缮。”
对哦,这事很重要。
喊了许久的边关建设,终于要开始了。
二月二十,西北边关基本恢复平静。
这场仗一锤定音,打散最厉害的岭鞍部落,还捉了他们的首领。
其他各部也不好过,只要参与在这里面的,想来增援的,全都被手榴弹炸了一顿。
如今的西北骑兵,已经在关外巡逻,驱赶这些试图袭击的散兵。
实际上他们也不敢靠近。
谁让火器这东西实在太厉害。
这种情况下,修缮边关城墙的事,终于可以提上日程。
先是边关几个县开始放行,让运送石料的队伍可以过去。
然后是通知仙阳州,善钦州的官员,让他们当地各县各村做好统计,以村为单位集体过去做工。
这期间,纪楚身边的颜知事已经过去了,他会配合常备军的文官一起处理城墙修缮的事。
陇西右道五州府的工司,也派了人过去看情况。
蔡夫子请了自己的好友泥瓦匠老吴帮忙看着。
这位被称呼老吴的泥瓦匠十分有名。
按理说这么辛苦的活,他向来都不会去的,就算官府喊也不去。
但谁让是曲夏州这边的事,还是在纪大人手底下干活。
纪大人对工匠们有多好,他还不知道?
不去才奇怪啊!
众人这才明白,纪楚准备得到底有多充分。
之前不让百姓们过去做工,是知道会有危险。
现在危险驱除,各方都做好准备,他们只要去工作就成!
如果不打这一仗,确实容易有危险的!
现在好了,大家安心做事即可。
这么大的工程需要多方面配合,纪楚在州城迎来送往不说,还送了一批批劳工去边关。
等到情况差不多,他也要再去常备军一趟。
修城墙这么大的事,不出现肯定不成的。
而且,还要押送水泥去往边关。
跟之前计划的一样,大部分水泥都会送到边关,小部分给石料商人们。
这大部分的水泥,才更为关键。
纪楚跟李师爷等人马不停蹄,片刻都得不到歇息。
反而监牢里的南门金还在念念叨叨想见纪楚。
他被关在这半个月了,怎么还没见到纪楚!
刘大人路过的时候好心提醒:“纪大人他去边关了,你再等等吧。”
还等?!
这一去边关,又是什么时候?
等南门金再发怒之后,只剩下无力。
他之前的骄傲跟傲慢快被消磨殆尽,如今只剩疲惫。
他们岭鞍部落没了,他不过是个阶下囚。
还是一个不被重视的阶下囚。
此刻的纪楚已经到了西北常备军。
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还被大雪覆盖,只有来往的士兵们能看出生机。
如今已经是三月初五,风情日朗,众人已经穿上薄衣,再加上刚打完胜仗,此地更有生机跟活力。
颜知事忙得团团转。
负责修建城墙,可不是什么小事。
而且人员众多,必须妥善处置。
纪楚来了之后,就听颜知事跟他汇报。
“常备军五万人,可以五抽一出来修城墙,而且他们可以轮换着做工,这样不至于太辛苦。待遇跟普通百姓一样。”
“赶来修城墙的普通百姓,现在有三万人,陆陆续续还会过来,不过多数只能做到五月份,必须回去收麦子。常备军也一样,夏收肯定优先收粮。”
“倒是最后一类人,可以全年无休。”
修城墙这种差事,怎么能少得了各地囚犯。
陇西一带大部分囚犯,都已经被押送过来。
全年无休,还不用太多口粮,更不用银钱,实在太好用了。
能被送到这里的囚犯,多数都是穷凶极恶的,这么对他们,只能说应当的。
纪楚有点好笑的同时,又听颜知事道:“就是后勤不好招人,这里距离曲夏州最近,可咱们几个地方的妇人孩子都有事做,肯定不会过来做工的。”
养蜂的养蜂,制糖的制糖。
会缝纫机的妇人,更是极多,哪件事不比来这挣钱?
孩子更不用说,其他地方半大孩子们,都开始做事了,也就他们这里的孩子都在读书。
儒学数科,总要读一个。
仙阳州,善钦州两地,倒是有妇人孩子们结伴过来,不过人数也不够。
能过来的人,基本都会选择工钱更高的修城墙,后勤上既累,钱也不算丰厚。
纪楚看向关外道:“招点关外的妇人孩子。”
关外?!
咱们可是刚打完仗。
纪楚道:“打仗是少数人的事,多数人都想好好过日子。”
不能真看着他们流离失所,没有一点物资可用吧。
关外正乱着,必然是有武力的人抢到为数不多的资源,妇人孩子老人是最可怜的。
让他们来这里做做后勤,不插手主要的事,倒是不错。
“而且工钱也不用给太多,给一半吧!”颜知事立刻道。
纪楚好笑:“给他们银钱做什么,给生活物资啊。”
尤其是生活必需品,那边应该很需要。
仗是要打,日子也要过。
现在把刺头拔了,双方就要坐下来和谈了。
不过要等牢里的南门金锐气全消才成。
大家好好过日子不行吗,别想着打我们了。
纪楚跟颜知事说着,邓成已经赶来了,他笑着道:“走啊,岳将军等着呢。”
“没有你,咱们常备军的庆功宴都不敢开!”
庆功宴的第一坛酒,必须有纪楚的份!
第98章
纪楚虽然只是第二次来常备军驻地, 大家对他却极为热情。
纪大人不过来了一次,就给他们这里带来那么大的改变,又是送粮又是送物资。
现在连城墙都修上了, 实在给他们减轻不少压力。
而且大家的日子肉眼可见得越来越好。
这种情况下,对纪楚不热情才奇怪啊。
邓成等着纪楚喝庆功酒, 更不是作假。
如果没有纪楚, 这酒宴根本开不起来!
岳将军甚至都在门口迎接,看到纪楚的直接大笑道:“敬安来了, 怎么样,这场仗赢得如何?”
岳将军这么说, 就是让下属评价这场仗,谁敢回答啊。
换作其他人,肯定以为估计揶揄自己,换了纪楚,则完全是真心实意的提问。
纪楚笑道:“岳将军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岳将军又笑。
这场仗打得实在爽快。
天时地利人和, 全都占齐了。
等纪楚到了之后, 当天晚上就烹羊宰鸡, 还把酒也开封了。
整个军营都开始庆祝。
这可是一场大胜,还是奠定边关再安定几十年的胜利, 不好好庆祝一番, 那对得起兄弟们日夜辛苦的训练吗!
一整晚, 纪楚跟李师爷被灌了许多酒, 喝得众人都喜笑颜开。
另一边修城墙的百姓们, 今日也加餐了,不做工的也能喝点酒,一起享受这份喜悦。
只能干咽口水的, 也就被押着继续做工的囚犯,以及还不老实的俘虏们。
没办法,这就是庆功宴,属于胜利者跟百姓们的宴席!
军中按照批次,足足庆祝了五日,才让所有人都喝上庆功酒。
纪楚跟李师爷,还有颜知事看到他们再开酒,就想跑。
岳将军,邓成,纪楚,以及管火器的黄百户,董千户他们,终于在第六天松口气。
等众人睡醒后,纪楚便被请到主帅营房里,里面坐着的,都是老熟人了。
而且大家很清楚,经过这一战,大家的官职都会有所变动。
岳将军今年六十一了,肯定要被调回来,换个有经验,年纪合适的人过来。
董千户,黄百户,以及邓成等人,估计都要往上升一升。
军中其他有军功的人,也在等着朝廷封赏,也就这两个月的事。
故而整个营房都是喜气洋洋的,看着便高兴。
虽说即将都要升职,可现在该做的差事,还是要做的。
仗打完了,主要就是边关的建设,从城墙到营房,需要修缮的地方极多。
而且趁着这次机会,把该修补的都给修补了。
岳将军即将离开,这事也不会含糊,势必要把整个西北常备军建设好。
整个西北常备军都建设好,放在之前,他根本不敢说这个话,如今却是敢的。
“百姓跟军中加起来大约有五万人,从关外招来五六千。”
“还有被押着的一万多战俘,以及七千多囚犯。”
岳将军道:“足够了,到今年年底,一定能把该修补的地方都给修好。”
他们还有相应的地图,需要修补什么地方,心里都有数。
普通地方,或者极为艰难的地方,就让战俘跟囚犯去修。
稍微轻松的活,则让百姓们干。
岳将军提起这个,便高兴不已。
不过等其他人走了,岳将军,邓成,纪楚则在聊建设以外的事。
此地的城墙修缮,边关修补已经成定局。
有人有钱有物资,根本不用担心。
可战后不止这点事。
岳将军直接道:“敬安,南门金现在如何。”
南门金,岭鞍部落首领。
说到如今的岭鞍部落,已经从关外第一部落,沦为不入流了。
跟他们交好的部落,这次也备受牵连,对他们恨之入骨。
谁让西北常备军,针对的就是他们?
以南门金的聪明程度,就算在监牢里,也已经猜到这个结果。
所以这会问南门金如何,那就是问他的状态了。
“愤怒之后,就没什么脾气了。”纪楚笑道,“恨肯定还是恨的。”
人一般都会这样,遇到突变之后,先是否认,然后是愤怒,接着妥协。
之后才是沮丧跟接受。
按照这么看,南门金此刻正处在妥协的阶段,但又没真正地妥协接受。
还要继续磨磨他的锐气。
岳将军道:“那就再等等,不行再选其他人。”
选人?
邓成此刻有些疑惑。
李师爷反而解释道:“想要关内平静,关外不能乱。”
甚至关外的日子也要过得好,大家才能一起好。
武力镇压,绝对不是最好的方法。
迄今为止,西北常备军也是报复之前的骚扰。
可报复之后呢?
总不能不管了,任由关外乱起来吧。
按照纪楚的话说,如果关外举行吃鸡大赛,那平定乱子的人跟部落,必然骁勇善战,有勇有谋。
他们打击关外,不是为了帮他们选出最佳首领啊。
可现在关外的混乱程度,这种可能性极大。
既然那边迟早有个做首脑的人,不如由他们来扶持。
所以打完之后,岳将军跟纪楚就在选合适的人选。
至今为止,岭鞍部落的南门金很是合适。
别看之前确实有些仇怨,可他如今在关外人人喊打,觉得是他引得这桩祸事。
加上岭鞍部落已然没落,翻不起大风浪。
而南门金在的话,肯定会强行扶持自家部落东山再起。
他本人又够聪明,是个能谈事的。
大白话便是。
个人能力强,背后势力不成,而且还树敌无数。
想要重振岭鞍部落,只能依靠平临国。
但想让南门金接受,就要磨磨对方的性子,故而从活捉他到现在,一直没有找他谈过话。
邓成傻眼。
不过纪楚说得没错,想要让边关安稳下来,两边生活都要稳定。
“那请他们的妇人跟孩子来这里做工,就是目的?”
纪楚点头,岳将军继续道:“接下来战俘也要加入,杀掉顽劣的,只留听话老实的,再让他们去修城墙。”
目的就是告诉他们,老实听话的,自有好日子可以过。
不听话的,下场就跟岭鞍部落一样。
想让你们起来便起来,不想让你们起来,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俗话说慈不掌兵,岳将军做这样的决定并不意外。
想要边关和平安定,是必然要见血的。
众人商议过后,已经拿出接下来的方案。
西北边关重点在建设。
建设之余,还要承担融合关内外的作用,通过这件事,吸收一部分主动靠拢的人。
现在关外大乱,不少人都需要一个活路。
而关内的城墙也需要充足的人手。
别忘了,等到五月份,这里几万人都要回去收麦子的!
收完麦子,顶多再过来干一两个月,然后又要收油菜收棉花,那些才是重要的事。
听着平临国百姓提到自家的麦田,过来做工的关外妇人十分羡慕。
她能听懂的话不多,却知道眼前同样在做饭的关内妇人,说了麦田,说了棉花。
这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可惜关外根本种不活粮食啊,他们只能靠挖草药跟养牛羊为生,最近几年生意还不好。
其实她们本来不敢过来做事的。
但外面打得厉害的,她带着三个孩子实在没办法。
知道平临国边关招工后,硬着头皮过来的。
虽说她们没有关内人的工钱,但至少能吃饱饭,还发点针线跟盐巴,这些生活必需品,实在太重要了。
作为关内的百姓来讲,就没那么多想法了。
他们更多的是惊喜!
当初官府说,让他们来修城墙,还是纪大人主持时,大家既觉得这是个机会,也知道必然辛苦。
但真到了这,却发现真正辛苦跟危险的活,根本不需要他们啊。
抗极重物有囚犯跟战俘,危险的事情同样有他们。
如果你识字,还能帮着颜知事他们一起做事,做个小管事,更没什么危险了。
总之说来,这活远比想象中轻松!
要说完全不辛苦,那也不是,但比想象中好太多了啊。
而且待遇比说的还要好。
除了固定的工钱之外,一日三餐是不会少的。
现在天气暖和,天黑得比较晚,甚至会在加班的时候额外补一餐。
听说是关外俘获的牛羊物资,牛拉到曲夏州卖了,羊则是他们加餐的食物。
所以来干活的百姓们越发高兴,在家的时候,一年到头也不吃了几块肉,来这里做劳工,反而能吃上了。
最大的改变就是,以前他们要求工钱每日一结,渐渐可以改为五日一结,之后是十日一结。
工钱结算方法,就能代表大家的信赖。
要求一日一结,多是害怕官府说话不算数,能拿一天工资是一天的。
从五日开始,便有了信任。
之后的十日一结,更是害怕银钱在自己身边弄丢了,放到官府颜知事那里,反而更安心。
他们把消息送回老家,越来越多的人成群结队过来干活。
他们不怕辛苦!
他们就想挣钱!
尤其是仙阳州,善钦州两地百姓,来的人数最多。
毕竟他们的日子最不好过,急需改善生活。
而且现在曲夏州牛价便宜,赶紧赚钱买头耕牛回去才是正理。
这让已经开始修城墙的关外战俘觉得刺眼,有些人不服气,还想闹事。
就听附近的士兵大喊道:“周围人散开!”
其他人下意识躲远,只留下闹事的战俘,而这人直接被一枪打死。
火铳虽然还不能大规模配备,但巡逻的时候,一支队伍还是能配备一把的。
众人只听砰的一声,原本想要杀人的战俘直接倒在地上,吓得周围人大气都不敢喘。
就这么死了?
是不是太快了。
那个士兵好像都没费什么力气。
而且根本不用靠近,那么远就能把人弄死,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
“火铳还是好用啊。”
“确实好用,把他尸体拖下去,天气热了,不要滋生疫病。”
士兵们快速处理尸体,只留下一小片血迹,而那个人早就没了呼吸。
就算这样,士兵们依旧进行补刀,绝对不留下一丝隐患。
这样利落的处置方法,说明人家早就有准备。
谁要闹事,就是这个下场。
人都是怕死的,尤其是这种时候,远比想象中怕死得多。
一时间周围都安静下来,战俘们干活更利索了,只能把心酸埋在心里。
可再酸有什么用,再嫉妒关内百姓也没有用。
这是他们自找的,之前来抢边关百姓的时候,也没见他们会有怜悯之心。
可渐渐战俘发现一件事。
虽然他们没有银钱,每日还要做重活,干危险的差事。
但是能吃饱。
尤其是晚上加班加点干活之后,同样有油烙饼吃。
这么油水充足的饼,他们已经很久没吃过了。
不止如此,倘若他们因为干活受伤,或者真的累得狠了,还会让他们歇息个一日半日的。
虽然士兵们喊着:“养好伤了才能干活啊。”
但实际上一日三餐该有还是有,甚至给他们上药。
这日子过着过着,竟然还不错?
骑马打仗或许还吃不饱。
但在这,却是能吃饱的。
这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
等穿上人家永锦府送来的旧布衣裳时,不少战俘已经在思考,他们为什么要打仗这件事。
倘若没打仗,正常来这里做工,不仅有这样的待遇,还能得到工钱。
就算工钱只有关内人的一半,那也行啊。
这也不是西北常备军大方。
而是这些人在这干活时间长,衣服早就破旧不堪,这里人来人往的,还有不少妇人孩子,总不能不穿衣服啊。
不穿上衣就算了,穿条裤子啊。
咱们这里是礼仪之邦,不能不穿衣服啊。
颜知事只好拨出一分钱,问永锦府买最结实耐穿的旧布衣物。
还好春夏的衣裳便宜,不然他要心疼死了。
不过颜知事发现,衣服穿上,按时吃饭,这些关外异族的戾气明显少了,干活不说积极,但也不会推三阻四。
原来之前那么凶,是因为饿的吗?
这么说的话,也挺正常吧?
人真的不能饿啊。
颜知事嘴上说着费用大,实际上让他们稍微提高一些妇人跟孩子们待遇。
尤其是关外来讨生活的孩子们,直接让他们跟关内半大孩子一个待遇。
这样的做法,自然让双方更加和谐。
因为真正接触下来之后,所有人都发现,关内也好,关外也好,其实都是一样的人。
他们一样有喜怒哀乐,一样需要穿衣吃饭。
甚至对待打仗的态度都是一样的。
没有人喜欢战场,也没有人喜欢流血。
所有人都想有个房子住,有家人陪着,吃饱喝足之后,再搞个爱好,就是他们的心愿了。
“对啊,我就想把家里房子修好,好好伺候我那几亩地,等到年底做身棉衣穿。”
“我想把羊买个好价格,换你们的物资跟棉花,听说棉花很暖和啊。”
“那你的羊呢。”
“在你碗里。”
普通百姓跟战俘的对话戛然而止。
突然有点尴尬怎么办!
这个汉子赶紧把肉给对方夹回去。
一起吃一起吃。
“没办法,谁让我们输了,不过打仗也不是我们想打的,实在是没物资了,而且首领说可以让大家吃饱喝足。”
没想到的是,不用打仗,也能吃饱喝足了。
更有战俘厚着脸皮问道:“我要是干到冬天,能发棉衣不?”
士兵们也不知道啊。
问到颜知事那里,他心道,平临国百姓还没都穿上棉衣呢,这就发给战俘,肯定不妥啊。
可转念一想。
谁让这里离得近,近水楼台也有可能。
因为今年整个陇西,大部分地方都种了棉花,估计会迎来棉花大爆发。
颜知事只能打个哈哈过去:“等到冬天,城墙肯定修得差不多了,穿什么棉衣。”
放在之前,修缮城墙的速度或许还没那么快。
但架不住如今人多,材料也多,甚至还有水泥这种神物,非常适合修城墙。
在边关这段时间,百姓们除了认真做事之外,就是感慨水泥的好处。
修出来的城墙跟营房,还有工事,都格外坚固,如果再能加点铁制品,一个手榴弹都炸不开。
“可惜就是太贵了。”
“是啊,也就是边关这边可以随便用,放在我们那里,只有最有钱的人,才能用上水泥呢。”
“没办法,大家都知道,这是军用,必须先供应这边。”
水泥的好处,不止修城墙的人知道,也不止常备军知道。
从二月到如今的三月底,整个平临国尽人皆知。
纪楚在常备军处理完事情,就要返回曲夏州州城了,这次的目的也正是因为水泥。
岳将军跟邓成还道:“放心,两边融合的事,如今也做得差不多了,减少他们的矛盾,为以后的合作打基础。”
纪楚点头,他肯定相信的。
看着百姓跟战俘们的变化,就知道那一天不会太远。
甚至越来越多的关外百姓,都想过来做事。
没办法,自从岭鞍部落基本打散之后,关外太乱了,各个部落之间为了抢人抢地盘,打得你死我活。
为了躲避战乱,就算不能在关内做事,就在城墙不远处住下也可以。
因为那些打仗的部落,根本不敢靠近这些。
敌军的城墙,反而成为他们的庇护所,估计是大家都没想到。
而这样的结果,也正是纪楚跟岳将军想要看到的。
这些事的进展都很顺利。
可唯独有一件事,让常备军众人有些沉不住气。
二月中旬打完的胜仗,不到月底,消息就传到京城了。
如今都三月底,为何还没有正式的军功表彰下来?
若无军功奖赏,下次将士们还会如此卖力吗?
纪楚原本是要走的,也因此留了下来。
至少边关将士们是服他的。
若他也走了,大家只会更担心。
这事,纪楚跟邓成私底下也讨论过。
明摆着的大胜仗,总不会吝啬军功表彰跟赏赐吧?
纪楚摇头:“应该不会,就看中间是有什么事。”
说话间,三月二十六傍晚,岳将军终于接到书信。
三日后,皇上的嘉奖就要来了!
让岳将军率兵迎接!
率兵迎接?!
这是什么阵仗?!
还好廖知州那边提前给信,让他们整齐盔甲,做好准备就行!
纪楚眼前一亮。
邓成等人更是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合着朝廷迟迟不发奖励,是为了攒个大的啊!
能让岳将军带着三军亲自去迎接。
最大的可能就是,皇帝的车驾过来了!
自然不是皇帝亲自过来,而是代表他的仪仗来了,也就意味着皇帝亲临,亲自给西北常备军恩赏。
这对整个西北将士,以及整个陇西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三月三十,大吉的日子。
皇帝的二十七人抬的仪仗姗姗而来。
那仪仗雕龙画凤好不精美,无不透着皇帝的威仪。
这样的车驾多用于礼仪场合,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这般郑重其事,从京城调拨过来,就是为了犒赏西北常备军。
华美无比的仪仗后面,更有礼部带来的礼乐,在远处都能听到此地鼓声乐声。
再有礼部官员念着内阁文辞俱佳的庆功文,以及嘉奖书,让在场所有将士,以及远处修城墙的众人都忍不住看过来。
这就是胜仗之后的奖励。
这就是边关将士们应得的重视。
更是他们应得的荣誉。
从岳将军到下面兵将,但凡有军功的人,都在这名册上。
而仪仗之后的队伍,更是抬着皇上赏赐的礼物,到时候会发到每一个人手上。
不仅如此,还从国库拨出一部分款项,作为全体将士们额外的赏银。
太让人惊喜了。
皇上的重视,不仅提前在面子上,里子也是做全了的!
岳将军脸上都浮现出肉眼可见的笑容。
花白的胡子也挡不住他的高兴。
多年来的坚守,还是被看到了。
这对他来说,便是最好的结局。
听着岳将军被封为从二品的镇军大将军,众人就知道,这位老将军以后的养老日子,必然荣华富贵。
再往下一众人等,都是笑着接旨的。
当天晚上,但凡在边关的人,都额外得到一碗肉。
庆功宴虽然跟他们没有关系,但大家同喜!
纪楚在这里面格格不入,毕竟是军功上的表彰,对他这个文官来说,还是没什么关系的。
可那礼部的官员却对纪楚十分客气,笑着道:“纪大人,久仰大名。”
纪楚不认识对方,对方却是知道他的。
毕竟这里的一切,基本有他的功劳。
而且这位官员知道,皇上对纪大人的信赖,堪称非同一般。
因为礼部官员偷偷塞了个小牌子给纪楚。
只见那牌子上赫然写着定远将军。
好家伙,这是武官的散阶,并无实权,却是正儿八经的正五品上的官职。
就跟纪楚之前文官的朝请大夫一样,不过这是文官的散阶。
这定远将军则是武官的散阶。
礼部官员给出这牌子的时候,并未避讳旁人,明显是让大家都知道的。
这是表明皇上的态度。
虽然在将士封赏的时候,不能带着纪楚,可私下里却是可以的。
当然,这跟公开也没什么区别。
纪楚双手接过定远将军的牌子,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一个文官,怎么还带个将军的牌子。
皇上想封谁就封谁啊。
邓成也凑过来笑:“这倒是好的,以后也要喊一句纪将军了。”
纪楚赶紧摇手,这就是皇上给的荣誉头衔,想给多少给多少啊。
他倒不至于为了这个,真当自己是将军了。
李师爷等人传看牌子,却颇为激动。
更有人道:“这说明咱们做的事,皇上都看着呢,该有的赏赐,一点也不会少。”
“没错,皇上对我们可真好。”
“我们一定守好边关!让百姓安居乐业!让皇上放心!”
有付出就有回报,这就是他们想要的上司!
新皇就是这样的人!
纪楚笑,确实比之前的好点。
皇上的封赏结束,又让整个边关为之兴奋。
连带着修城墙的众人,都知道皇上派了那么大的阵仗封赏将士。
关外众人也意识到,平临国的皇帝很重视西北边关,如果他们再惹事的话,只怕会被更严厉的报复。
这种情形下,边关的稳定,几乎是肉眼可见的。
可他们这边稳定,关外却把狗脑子都要打出来了。
纪楚跟岳将军点点头。
必须要找到合适的人了。
其实这人还真不好找。
本人实力不能太弱,不然就是扶不起的阿斗。
格外强也不成,那会成为心腹大患。
本人的部落太强太弱都有隐患。
纪楚跟岳将军甚至有份名单,把关外合适的人选都挑出来。
同时还放消息出去,看看他们的反应。
关外的首领由岳将军应对,关内监牢里的南门金自然交给纪楚。
到底是谁都不重要,反正这人要被他们掌握,还要清楚跟平临国合作才是最有希望的。
再次从常备军这里离开,跟之前已经是两副模样。
如今的常备军附近热火朝天,到处都是建设的兵士。
礼部的人跟纪楚是一起回去的。
他们办完差事之后,还要赶紧回京。
仪仗被他们小心收起来,来的时候要大张旗鼓,回去则要小心低调。
礼部官员跟纪楚笑着告别的。
不用说也知道,纪楚未来必然是他们同僚,肯定要打好关系的。
而纪楚这一趟出去,再回曲夏州州城,身上又多了一层身份。
如今的纪楚便是,从五品上朝请大夫,从五品上定远将军,以及曲夏州衙门从五品通判,纪楚,纪敬安。
这头衔?
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小宋训导喊着一长串名字的时候,纪楚都后退几步,觉得自己头有点晕。
那不是自己吧?
自己的称号真的有那么长?
不过说起来,倒确实可以领三份俸禄就对了。
大家为纪楚高兴之余,还调侃他道:“有火器在,确实能喊一句将军,回头也骑马打仗去。”
纪楚哭笑不得,只能回个假笑。
他打仗?
不专业啊。
纪楚看向刘大人的时候,刑司刘大人开口道:“南门金如今很生气,日日都憋着闷气,我都怕他气坏了。”
这位岭鞍部落沦为阶下囚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生气是很正常的。
“那边关的事,告诉他了吗。”
刘大人点头:“全都告诉了。”
“好,那等他不气了再说。”纪楚才懒得安抚,这位自己平复好心情再说。
当然了,纪楚回来的消息,刘大人同样会告诉他。
就跟边关招募关外人,以及战俘修缮城墙一样。
南门金自然生气。
你们修什么修!
那城墙是防你们的,你们却修。
但得知有饭吃,有衣服穿之后,他便愈发沉默,之后极为愤怒,想骂平临国的官员狡猾,却也知道骂了也没用。
现在得知纪楚回来,本以为他会来看自己。
可纪楚根本把他当作不存在,根本不重视他。
堂堂的岭鞍部落首领变成这般模样。
谁料刘大人补刀道:“还岭鞍部落呢,你们部落被打散之后,下面百姓们居无定所,多少人都去劫掠。”
岭鞍部落没了。
基本上已经没了。
都因为你们的火器!
或许因为他的野心。
南门金从愤怒渐渐转为沮丧。
纪楚却无暇顾及这些。
他回到州城之后,跟廖知州打了个招呼,就被户司卓主事围住了。
卓主事也不废话,直接把这几个月的账册给他看,还喜笑颜开的:“你看看水泥的收益。”
水泥主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直接成本价卖给常备军,这部分由陇西五地的五十万银钱来付。
另一小部分,则是卖给各地的石料商人。
正是这一小部分,让整个户司都赚翻了。
衙门每年的正月到四月,基本是税收空档期,像商业不繁华的地方,可以说颗粒无收。
曲夏州近些年才改写这样的情况。
但也没像今年这样,单靠水泥的收益,就快赶上去年田税所有税收了啊。
“主要原因,就是水泥价格昂贵。”卓主事继续道,笑得牙都露出来了。
纪楚知道往外售卖的水泥价格昂贵,但贵到什么地步,还是不知情的。
他最近都在忙边关的事,哪有空看这个。
要说水泥的成本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数。
而且以水泥作坊那样大批量地制作,真正平均下来,更是近乎低廉。
但做的时候低廉,并不意味着卖得也低廉。
在纪楚去边关这段时间里。
运送石料换取水泥批条的商户们,一起商量对水泥的对外价格。
根据距离远近,价格便不一样。
但总体来说,一斤的水泥要卖五两到十两银子。
纪楚看到账簿上的数字,他都罕见震惊地站起来:“多少?!”
一斤水泥,多少钱?!
五两到十两!
水泥这东西,可是很压秤的。
现代一包水泥的标准重量为一百斤,放在这里,按照最低价,便是五百两银子。
而这一包水泥,可以做多少工?
如果是铺平地面的话,只能铺三到五平方米。
五百两银子,铺一个小院子。
还只是铺平。
放到普通人家手里,都能盖座豪华的房子了。
而能以这个价格买卖的人家,必然不会只买一百斤,至少也是五百斤打底。
要说市面上,有这么昂贵的建筑材料吗?
自然是有的。
有钱人想买海外的木头象牙,价格都不便宜。
可这只是水泥啊。
卓主事道:“谁让这东西稀缺。”
确实稀缺。
不仅纪楚控制买卖的数量,就连石料商户们也在控制。
他们太明白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更明白有钱人的跟风,价格不贵他们还不要呢。
所以他们手里甚至捏着额外的水泥批条,也绝对要分散着买卖,必须搞饥饿营销。
一定要让价格居高不下才行。
窗口期并不长,等到边关的城墙建设好,水泥就会大量流出,价格必然腰斩。
所以趁这个时间,一定要多赚一些。
喊出去的名号自然响亮。
什么曲夏州工业作坊园出品,最先进最好用的材料的。
以及军防专用,少数流出来。
再有什么纪楚都夸好的东西等等。
就这些名头加起来。
再加上西北常备军大胜的消息传过去,想要买水泥的人就更多了啊。
在石料商贾们的齐心努力下。
水泥的价格,便有了如此夸张的数字。
户司的谢富忽然道:“幸好棉花没有放开让他们炒作价格。”
纪楚多看他几眼。
谢富鼓起勇气说道:“棉花也是真正的好东西,如果放在他们手里,必然也会这么炒高价格,而且为了让价格不下去,肯定也会限制种棉的数量。”
问题在于,水泥有其他东西可以平替,而棉花没有。
想到这谢富还有点心有余悸。
纪楚点头:“对,棉花不行。”
纪楚再次看向账册,卓主事那么兴奋的原因,自然是商品会按照货物的价值收税。
水泥厂三成税,这些商贾们卖得越高,他们的税就越多。
行吧,这也算给他们曲夏州的税收做贡献了。
怪不得卓主事会这么开心,拉着他就开始看税收。
看完之后,卓主事长舒口气:“这样就好了,明年给常备军的银钱,就不用发愁了。”
纪楚跟谢富同时看向卓主事。
身为户司主事,他需要顾忌的事情太多了。
别人可以动辄花钱,他不敢啊。
不然明年怎么办啊。
纪楚笑道:“放心,以后税款会越来越多的。”
纪楚又补充一句:“直到超过田税好几倍。”
其他方面的税收,超过田税?
那不就是重商抑农?
并非如此,而是把农户们身上的压力减轻。
千百年来,国家税收大头一直是普通农户,都在这一亩三分地上。
一说多缴税,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些百姓,明明他们的抗风险能力最差,却成为交税最多的人。
这肯定不合理。
所以他们平临国要不停地发展,直到田税逐渐降低,让朝廷一缺钱了,就想到税收占比更多的人。
到时候估计看不上农户的三瓜两枣了?
纪楚摇摇头,虽然有点理想化。
但在曲夏州,已经有这样的趋势。
等纪楚去往工业作坊园,他跟李师爷还没到跟前,就被排着长队的人惊到了。
怎么回事?!
大家都在干什么?!
李师爷道:“怎么工业作坊园,还要排队进吗?”
以前只有最核心的区域才需要里面批准,这是怎么回事。
排队的人头也不回道:“你们不知道吗?全国各地来这里的货商太多了,都扰乱里面作坊的正常运营,所以只有里面的人邀请了,才能进去。”
之前各项物件的火爆,不少人还坐得住。
可水泥的暴利,让更多人开始眼红。
他们也想买卖水泥啊。
不就是拉石料过来吗,他们有啊,他们立刻去拉。
可想要运送石料,还要得到这边的认证,大家都是过来做登记的。
除了最开始那段时间之外,不是谁都有机会给边关运物资啊。
之前运送建材,是吃力不讨好的买卖。
现在不一样了。
就算石料亏钱又如何,水泥能大赚特赚。
就算不买卖水泥,从这里搞个自行车出去卖,同样能一夜暴富。
这哪里是工业作坊园,分明是一夜暴富园。
负责此地的小宋训导察觉到之后,便让作坊园的外部也搞上预约制。
没有作坊内部的人邀请,绝对不能进!
这让作坊众人长长松口气。
实在受不了这些人了,没事就喜欢盯着他们,还喜欢偷师学艺,扰乱他们正常生产,这种行为实在是可恶啊。
纪楚刚回州城那会,小宋训导也忘记说了。
跟纪楚解释的人还道:“你们还是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搞到邀请吧,很不容易的,如果不是正经做买卖的,根本进不去。”
纪楚说着好,前面就有人跑过来了:“纪大人!”
纪楚定睛一看,这不是数科的祝亚祝耘两兄弟。
两人是安丘县的人,他们考上秀才之后,举人落榜,就一直在数科学习,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
“大人,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听说您现在是定远将军了?”
纪楚跟他们关系一向不错,大家也敢这么问。
李师爷嘿嘿笑:“是啊,这牌子还收在我身上呢。”
“对了,我们要去找刘学政跟蔡夫子,从哪里走。”
“李师爷,您直接去门口啊,大家都认识您的。”
门口守着的人都认识李师爷,更别说纪大人了。
方才搭话的商户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人背影,连纪大人道谢都没来得及回应。
啊?!
那就是纪大人?!
他刚刚都说了什么啊。
走在前头的祝亚祝耘已经在看纪大人的武将令牌了。
定远将军!
真厉害啊!
不过祝亚开口道:“大人,您记得安丘县的前县令朱吉胜朱县令吧。”
纪楚自然记得,他从今年年初来了州城户司做事。
怎么突然提起朱县令?
祝亚祝耘道:“他前段时间过来,要请数科的夫子去帮忙。”
“说是他的种子研究有了新进展,但他理不清里面的关联,所以请数科夫子前去帮忙。”
现在的曲夏州已经养出一个习惯。
不管什么事,都喜欢找数科大佬帮忙!
不过种子培育这件事,还真能跟数科扯上关系。
比如杂交育种,就需要一定的计算公式,但并不算复杂。
纪楚道:“这里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两人点头,因为他们都是从安丘县出来的,朱县令也带过他们一段时间,所以有此一问。
“朱大人他最近没怎么出门,除了去请数科夫子帮忙未果之后,吃住都在田地里。”
“您要是有空,要不然去劝劝?”
在很多人看来,朱大人几乎魔怔了。
田地上的事情,怎么也找数科。
数科人家确实帮忙分析了点问题,他就如获至宝,然后再也不出现?
以前的朱大人,不是这种人啊。
也有人说,当初一个朱大人,一个颜大人,都是从纪楚手中接过的县。
那颜大人如今是颜知事,还在边关管着几万号人,管着边关城墙建设。
可他却一事无成。
在安丘县也没发展出什么东西,故而受到刺激。
纪楚却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朱吉胜为人忠厚,而且性子沉稳,绝对不是为此沉溺之人。
祝亚祝耘知道这一点,可他们还是担心啊。
“要不然这会去看看?”纪楚听着,其实也有点担心。
良种培育很重要。
他跟朱大人也交流多次,可他却知道,这是个漫长的过程,跟其他东西不同,半点都不能急躁。
听到纪大人这样说,祝亚祝耘齐齐点头。
所以几个人没进工业作坊园,反而转头往官田方向走。
这让等着纪楚的小宋训导一阵好等。
听说他就在周围了啊,怎么没过来啊。
而纪楚等人,已经到了郊外官田。
中间穿着短打,一身农夫打扮的朱吉胜正在狂笑。
“我好像种成了!”
“良种!”
“最好的麦种!”
第99章
安建三十三时, 朱吉胜接替纪楚在安丘县任职。
当时的安丘县凭借油菜买卖,在整个曲夏州都首屈一指。
而且当地的肥料制作数量,堪称本州之最, 所以当地的粮食产量也格外好。
那会纪楚还道:“就差良种了。”
谢主簿一直负责官田的事,当时棉花的试种, 也有他一份功劳。
只是之后出现白婆婆, 谢主簿便把精力放在良种上了。
粮食长得好不好,种子的质量非常重要。
自古就有培育良种的习惯。
但如何科学培养, 却有着漫长艰辛的道路。
纪楚只知道个大概,剩下的只能手下人研究。
自从朱吉胜到了沾桥县之后, 便接手了这件事。
之后不管外界如何变化,他跟谢主簿都在为此努力。
其实关于他跟颜知事的对比,朱吉胜不止听说过,甚至还颇受家里的压力。
安丘沾桥这两个县,肉眼可见的前途不错。
所以能被派来的这两个接任者,家境都不错的。
朱家跟颜家在京城都有官职。
故而在京中他们也有比较。
现在颜知事比他更受重用, 家里还写信催过, 让他靠着跟纪大人的关系, 寻个好去处的。
但朱吉胜却有自己的想法。
那就是良种培育。
他来沾桥县到如今,也有四五年时间。
终于做成了。
周围人对朱大人此刻的精神状态, 已经熟到不能再熟了。
每次来田间巡视, 都能看到他这么说。
而且朱大人越穿简单, 若不是胡子很长, 衣料很好, 真会误以为他是本地农户。
就在朱吉胜惯例兴奋时,有人喊道:“纪大人来了。”
纪大人?!
朱吉胜赶紧回头,就看到纪大人弯腰在查看田地里的麦穗。
纪楚手指抚过这些麦穗, 眼里带着不敢置信:“这麦穗比一般麦穗,至少重一倍。”
外面纷纷扰扰那么多事。
只有朱吉胜在坚持安丘县的良种培育。
什么太子新皇的,基本跟他没什么关系,他只埋头做这一件事。
而且做成了。
纪楚蹲下来看着麦穗,只觉得无比激动。
就算常备军打了大胜仗,也没这样激动啊。
兜兜转转那么久,回到田地里才是最踏实的。
不管是外面轰鸣的机器,还是愈发厉害的数科进步。
最后都是要吃饭的。
朱吉胜小跑过来道:“大人,按照您说的方法,做成了。”
纪楚摇头:“我说得那样笼统,怎么可能成。”
“一步步试啊。”朱吉胜嘿嘿笑道,“一步步试,总能成的。”
一年不行,那就两年。
两年不行就四年。
今年是第五年了吧,终于有些成效了。
纪楚再看着麦穗,已经说不出话。
这才是曲夏州真正的底气。
再看着官田上的试验田,就知道朱吉胜到底费了多少功夫。
如今四月份,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收获。
这片麦田,一定会给所有人带来震撼,更会让所有种麦子的农户们得到更优质的粮种。
两人讨论得高兴,让其他官员有点侧目。
大家还以为,纪大人不重视朱大人,看起来不是这回事啊。
这麦子,真有那么神奇?
不是偶然吧?
是不是偶然,现在还不清楚,只有等收获了再说。
纪楚刚回来就听到这个好消息,心里更是高兴。
曲夏州工业农业都在发展,这才是大好事。
李师爷道:“朱大人,您怎么不把这个好消息说出来啊,要不是同乡的学生担心你们,纪大人都不知道。”
朱吉胜连忙摇头:“麦子还没收,提前讲了不太好。”
这个倒是大实话。
只要没有收获,总是不安心的。
纪楚也道:“等丰收了再说,事以密成,先不要大肆宣扬。”
虽然他也看出来,这麦穗极为饱满,产量肯定不错。
但不能半场开香槟啊。
朱大人刚刚摇头,这会又接着点头:“没错没错,是这样。”
不是他嘴严,也不是他不愿意提前讲。
经历了那么多的失败,心里还是要沉住气的。
心里带着这个好消息,纪楚第二日才又去工业作坊园。
这次他跟李师爷直接去门口即可,不再提排队的事。
没想到正好撞到小宋训导。
小宋训导看着他就道:“怎么?!三过家门而不入?”
纪楚心道,这哪跟哪啊。
可对方念念叨叨:“昨天就听说你来了一趟,但不知道为什么,跟李师爷又走了,可让我们白等。”
纪楚直接道:“我过来也没什么用,顶多看看啊。”
如今数科的研究,早就不是他这种门外汉能插上话的了。
专业的事还交给专业的人吧。
小宋训导也道:“说得好像我一直能看懂一样。”
从数科冷冷清清的时候,他都看不懂那些公式啊。
到如今更看不懂了。
他也就是忙些杂务。
但纪楚不一样,从数科开始,他便是灵魂人物。
这么久不出现,大家难免觉得不对劲。
刘学政,蔡夫子,张玉春,以及等等。
看不到他,总会多问几句。
不过这次,小宋训导是自己有事要找他。
“咱们这的夫子,都要被挖走了。”
这话有点夸张。
但也是最近的趋势。
各地都在开数科,都在开作坊园。
最缺的,便是以前无人问津的数科学者。
但是有真才实学的,要么是数科联盟的成员,早早被预定了。
要么已经来了曲夏州,直接定居,比如张玉春一家。
剩下的数科夫子们,没学问的比有学问的要多,还坑骗不少老板,骗了不少银钱。
毕竟数科那玩意,多数人也看不懂啊。
真让他们做点什么,那才会露馅,可前期给出的银钱是绝对收不回来了。
这种情况下,众人不约而同,把目光放在曲夏州这边。
与其大家挑挑选选的,找到的夫子们水平也很一般。
不如直接去曲夏州挖人啊!
他们那边的数科夫子那样多,肯定也有不被重用的,挖一些普通夫子,也比找骗子强!
偏偏有这种想法的人还不在少数。
从开年之后,不少夫子都收到邀请,总之漫天开价,一定请他们去做事。
尤其是参与过大项目的人。
会缝纫机的,链条车的,以及改造火炉,会炼钢的,会造火器的,如今还要加一个会造水泥的。
但凡参与过这些项目,都花大价钱挖人。
最高的价码,似乎已经出到五万两银子了。
这银钱着实惊人,但对于数科夫子们来说,倒没那么吃惊。
但凡能在工业作坊园安安稳稳做事的,大家有多少本事,创造多少价值,心里都有数。
大白话便是。
他们重不重要,自己心里还没数吗?
用得着你们夸赞?
这份自信源于他们的真才实学,所以非常有底气。
没想到正是这份自信,让挖人的商户们更高兴了,连各地的官学也加入进来。
民间官方一起挖人,小宋训导这边也收到无数信件,想让他帮帮忙。
小宋训导心道:“多少人才都嫌多啊,工业作坊园要做的事多着呢,他真的不舍得放人。”
只是各方压力太大,他只好找纪楚商量商量怎么办。
纪楚还道:“我怎么没收到这种信。”
介绍人出去,他也行啊。
小宋训导把桌子上的信都推过来:“他们不敢啊,知道你不是徇私的人。”
搞得他爱徇私一样啊!
怎么都给他写。
不仅他,还有他三叔也收到许多。
不过他三叔的意思是,能推荐就推荐。
工业作坊园也不可能把人才全都留在这里,放在其他地方,或许有更好发展。
让小宋训导没想到的是,纪楚也道:“夫子们怎么说,他们是什么意见?”
“都说不想走啊。”
小宋训导说完,又补充道:“有些也不是不想走,是舍不得,而且也觉得走了愧对曲夏州数科。”
有这种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
比如说上面提到的张玉春一族。
他们一族祖籍洛州,家族几百年里几经辗转,之后在广宁卫安家,如今又搬到曲夏州。
像张玉春本人,以及他的妻儿,是想住在曲夏州。
但其他族人各有各的想法。
他大伯一家,便很想回到洛州,自家百年前的祖坟还在那,如今数科发迹,他们可以回去重整家族,人都有落叶归根的想法,几百年了也不例外。
但大多数人碍于曲夏州对他们的恩情,总觉得这样走了不妥当。
如今他们有身份有地位还有银钱,被各地抢着要,都因为曲夏州数科。
发迹了就走,颇有些“忘恩负义”之嫌。
说到这,小宋训导也反应过来,他三叔说得似乎是对的。
那纪楚的意思?
“不少人背井离乡地过来,也不容易,如果家里有更好的职位,想回去自然要回家,还能建设家乡。”纪楚道,“都留在曲夏州,咱们这边也没那么多项目。”
“至于什么忘恩负义,更谈不上,他们对其他人那样有自信,干嘛对咱们这样。一切都因为他们的真本事,不要本末倒置。不过外面闯得不好,也能随时回来,不管怎么说,这里都是数科联盟的大本营。”
纪楚的意思就是,大家想去哪就去哪,曲夏州永远都是他们的家!
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与其让大家背负压力离开,不如把事情说开。
难道在其他地方,就不是数科的人了吗?
纪楚跟小宋训导的三叔都点头,那就没什么问题的。
为钱也好,为名也好,为了自己手里的项目有更多资金,又或者想回到家乡建设家乡的工业作坊园,这都是可以的。
像张玉春家里,大伯一家要回祖籍,更是没问题。
如果把曲夏州数科比喻一颗种子,种子生根发芽,如今长成参天大树。
大树也结下种子,可以在栽种到其他地方,成为其他地方可以遮阴的树木。
人才这么多,分散开,对谁都有利!
当然了,本地的根基也不会断。
有蔡夫子,张玉春等人在,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再说了,曲夏州数科,几乎成了全体数科人心中的“圣地”。
这样的地位,足以吸引天下间所有数科学生前来进修,他们也不会故步自封,不断进行研究。
这事在同廖知州,刘学政等人商议过后,也便正式着手去办。
数科里却有人欢喜有人愁。
有的人想回家乡,却舍不得这里的伙伴,有的人担心此地未来。
变化在每时无刻进行。
但有变化就是好事。
树挪死人挪活,数科已经发展起来,各地的初步工业同样在发展。
这点连纪楚都掌控不了,因为事情已经开始,以后怎么发现,并不由任何一个人做主。
曲夏州这番做法,倒是让挖人的民间跟官府官学不好意思了。
他们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早知道这边如此大度,肯定要正儿八经地请人过去。
“一处数科,到底独木难支,各地数科一起才能发展出更多好东西。”
这是纪楚的真心话,前来请夫子的官员们也是心悦诚服的。
怪不得跟他相处过的人,都说他的好,这也难怪啊。
在这期间,纪楚还多次去了朱吉胜所在的官田,他属于户司下的农司,基本也没人管他,日日都在田地里住着。
四月二十五,还有十天半个月,麦子就要成熟了。
这消息原本是要瞒着的,可这么沉甸甸的麦穗,老远都能看出不同。
种田时间长的农民甚至道:“你看这麦子的气势,都跟其他麦子不一样。”
植物跟植物之间的差别着实很大。
朱吉胜种下的麦子,麦秆壮实,麦穗沉甸甸的,而且十分整齐。
但凡路过的人,都要停下脚步看看。
“这麦子怎么种的,水肥很充足吧?”
“我家的水肥也充足啊,都没这么好。”
赶在收获前几日,每天都有人过来看稀奇。
甚至还有嫉妒的,想要毁掉麦子,好在被官田的佃户发现,把人赶走了。
纪楚听说之后,直接让差役去抓人。
明知道是官田的试验田,还要意图搞破坏?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坏了,关牢里几天就老实了。
估计大家都没想到,纪楚反应会这样大,他对人一般都是很宽容的,很少发这般的火气。
廖知州都问了此事,户司卓主事同样好奇为何。
等得知这片官田的朱吉胜四五年的心血之后,众人都说两个字:“该抓!”
如今的曲夏州是很看重工业。
但农耕之事从未轻视,各地户司,年年都要查底下百姓大户们,有没有改麦田为油菜。
要是敢这么做,还是按照老规矩,直接把油菜毁了。
这不是心狠,实在是要保持粮食的种植。
好在多数人都是清醒的。
其他产业发展得再好,那也是主粮的辅助,饭都吃不饱,还有工夫做其他的?
所以想毁实验麦田的,都是坏人!都该被抓!
不过这件事,也让朱大人的实验麦田直接出名。
赶在夏收之前,出现这么厉害的麦子,很多县里官员肯定要来看看的。
夏收之后就要准备冬麦种子。
他们想给自己县里多争取点良种啊。
纪大人都重视的种子,肯定很厉害。
在如今的曲夏州,若无出色的政绩,实在出不了头。
而且这么好的种子摆在眼前,还不去争取的话,下面的人都能把他们骂死。
只是在这期间,纪楚反而不去官田,一切都让朱大人做主。
“我的话,他们就会把功劳归在我头上。”纪楚对此还是很清楚的,对李师爷道,“不过提供个思路,真正做出研究的是朱大人。”
所以让朱大人去“应付”这些人就行。
也好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真的没偏袒颜知事。
这种话,对朱大人跟颜知事来说都不公平。
再者,纪楚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从二月开始,就关在监牢里的岭鞍部落首领南门金。
马上五月份,算起来也两个多月了。
该不敢置信的,该难过的,该愤怒的,都已经经历过了。
如今的南门金,已经接受自己的现状。
可接受了自己的现状,不代表也接受岭鞍部落的情况。
他从兄弟们手中抢来的部落首领,本以为能带着岭鞍部落成为第一部落,事实上他也基本成功了。
可因为对平临国的觊觎跟骚扰,让部落几乎不复存在。
只要想到这件事,他便夜不能寐,既愧对祖先,更愧对族人,还有他的亲姊妹们,以及不知流落到哪里的妻儿。
所以在沮丧跟沉默过后,南门金开始思考自己的处境。
费劲把他活捉,必然有其原因,可对方就是不派人过来谈话。
纪楚更是不露面。
听说他一会去边关修城墙,一会去作坊园安抚人才,又去田地看麦子,就是不看他!
这让南门金愤怒之余,再次明了自己的处境。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清楚,肯定是刘为民刘大人说的啊。
刘大人脾气好,就是嘴碎,没事就念叨几句。
属下还问:“为什么要跟他说那么多啊,直接晾着不就行了。”
在刑司也好几年的刘大人嘿嘿一笑:“你懂什么,这叫攻心计。”
人是关的,话也是要说的。
只有让这人知道自己的处境越来越差,以及再不表现出诚意,他的岭鞍部落真的要没了,他才会着急,才会俯首帖耳。
“熬鹰吗,就这一手。”
刘大人的做法确实有用,因为他还挑能讲的,把关外的情况,以及边关修城墙的情况说了。
这些话确实触动南门金,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看向刘大人的眼神变得锐利。
两个多月的时间,时间已经太久了。
他的部落,他的家人,都因为他的举动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多半已经被其他部落俘虏当奴隶。
而平临国这边则把城墙修得越发坚固,甚至鼓励关外百姓在附近居住,甚至给他们提供差事。
这计谋太阴险了。
估计要不到七八年,不,要不了三五年。
这些戈壁上的人,就会偏向平临国,自从成为城墙外的百姓。
到时候部落再打过来,那先打的不一定是谁。
平临国这边肯定不会承认,他们只会在百姓越来越多的时候,为了保护他们,在关外再修一座城池。
到时候平临国实际掌控地方,就又多了一座城。
而城之外的几十上百里,依旧是他们的势力范围。
城内的百姓,更会自称平临国的人,因为他们不再风吹日晒,不再受颠沛流离。
聪明如南门金,早就“看透”平临国的做法。
也只有关外那群人还在打!
可他们打来打去,对这里也有威胁。
南门金终于明白,西北常备军俘虏他做什么。
人家想的不只是打仗。
还有打仗之后的事。
南门金干笑几声,感觉自己肚里那点花花肠子,在这些人眼里简直袒露无遗。
这么看来,他输得好像不冤枉。
直到现在,南门金才大概明白平临国的意思。
更明白他活着的作用。
这些话自然可以说出来,但别人说,跟他自己想,区别还是很大的。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合作,他背靠平临国,至少能救回一部分当了奴隶的族人呢。
而岭鞍部落也不会彻底毁在他的手里。
依照平临国如今的发展,岭鞍部落很可能更加繁荣。
另一条,便是不合作。
那他的生命将毫无意义。
而且关外愿意合作的首领极多,他肯定不是唯一选择。
等他死了,岭鞍部落肯定彻底灭亡,就跟许许多多的部落一样。
要怎么选,似乎已经不用多说了。
南门金接受自己的现状,多次请求要见纪大人。
这次用的是请求,证明已经知道自己的情况。
等请了第三次之后,纪楚也腾出时间,可以来见他。
在知道刘大人做了什么时候,纪楚惊喜道:“厉害啊,本以为还要再熬一段时间。”
刘大人笑得极为狡黠:“我在刑司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待的啊。”
不愧是平临国官员,果然厉害。
把南门金带到纪楚在衙门官署时,纪楚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位岭鞍部落首领。
以前只听过他的名字。
纪楚坐在上位打量他,而这个戴着手铐脚链的敌方战俘,直接行礼道:“见过纪大人。”
李师爷在纪楚身后微微挑眉。
这也太上道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至少态度很不错。
平临国也不要他的忠心,只要这份态度。
不等南门金再表忠心,纪楚直接给他一份文书,开口道:“你认识平临国文字吧。”
自然认识,他们这些首领从小就学平临国文字跟语言。
这份文书上,正是西北常备军送来的。
关外的大混战他们虽然没参与,但派出的斥候却是一直在观察的。
刚开始收集情报的时候,还需要躲着人,后来就算被发现了,也没人敢靠近。
因为他们身上必有火器,背后更是常备军,谁也不想惹麻烦。
故而常备军收集的战报,那可是最全的。
比如岭鞍部落的族人被哪个部落抓了,之后做了什么。
还有他们的财产如何分配的,以及怎么骂岭鞍部落的,怎么折磨他们族人的。
全部都被一一记录。
其中很多人,以前还跟南门金称兄道弟。
现在却成刺向他刀。
南门金越看越难受,几乎肝胆俱裂。
这都是他的错,是他以为可以攻打平临国,获得更多资源。
实际上,带来的只有灭顶之灾。
原本还能勉强支撑的南门金直接跌坐在地上。
他意图侵略,却带来了自己部落的灭亡。
“好战必亡。”纪楚淡淡道,“你应该知道。”
纪楚自然也看过这份文书,更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
让外面快点停战,才是最好的选择。
南门金听着这四个字,他知道什么意思,但那会就想着乘虚而入。
南门金直接道:“大人,我该怎么做。”
这话翻译一下就是,他要怎么做,才能取得平临国的信任,才能得到真正的扶持。
纪楚让人送过去纸笔:“就写一份,对这些人的愤怒吧。”
文书上其他部落对岭鞍部落的种种罪行,简直罄竹难书。
南门金就以自己的视角,写一份不会被公开的檄文。
面对杀戮自己全家的人,面对昔日的好兄弟。
他会写出什么,不言而喻。
而这份文书则会放在平临国,等到需要的时候就公开。
其实没有这份檄文,关外各部落也不会信任南门金,因为他们知道,南门金回去,必然怀着满腔愤怒。
他们虽然都在关外,但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血与泪,早就无从分说。
纪楚还是要一份文书,作为南门金投诚的证据。
当然,只有这些还不够。
等他收拾了关外部落,再把自己的家人救出来,距离最近的安丘县,则会养着他的妻儿。
直到关系恢复正常。
这些条件南门金只有答应的份。
他知道,岭鞍部落跟自己的生死,已经不容他后退半步。
不管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只要有一丝机会就行。
南门金写完愤怒到极点的檄文,这檄文要是放出去,估计整个关外都会联合起来杀了他,然后道:“大人,岭鞍部落士兵已经没多少了,想要平定关外的乱子,我们人数不够吧。”
纪楚似笑非笑,直接断了他的念头:“火器不用想了,退下来的盔甲冷兵器,则要问岳将军他们。”
平临国都没装备多少火器呢。
怎么可能分给他。
给点退下来的盔甲冷兵器就行了。
南门金欲言又止。
给旧盔甲跟冷兵器可以啊,但你们西北常备军那些,真的是破烂。
几十年的装备了,真的可以用?
但他知道,这话也不能说。
能活着回去已经很好了。
对关外的檄文放在曲夏州州城,很快会再送到京城,复制品自然会有很多份。
纪楚身后的李师爷,甚至把南门金之前的印章拿了出来,这是他们常备军缴获的,一直在这放着。
盖上南门金的印章,还有他的亲笔字,甚至是双语的檄文,这份投诚的分量已经差不多了。
既然这样,纪楚也不会不给甜头:“有人会送你去见岳将军,到时候派小队人马,把你妻儿先救出来。”
南门金听此,更加激动。
平临国的人,果然说话算数。
而且把妻儿留在安丘县也不是不行,至少会很安全。
他这一回去,必然血雨腥风。
不过南门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那平定乱子之后呢?”
平临国总不会看着他们岭鞍部落发展壮大,一统整个关外吧?
总要有个目的。
这没什么不好说的。
纪楚直接道:“做买卖。”
“矿产买卖。”纪楚继续道,“往你们西边,有大量的矿场,到时候联合各部落,一起给平临国运矿。”
剩下的就不用多说了。
他们挖矿卖矿,换取平临国的各项物资,这可比皮货生意还要赚。
南门金皱眉:“西边?多远的西边。”
挺西的。
但纪楚相信他们可以!
南门金也确实道:“有条活路就行。”
而且如果矿产真的存在,对他们反而是好事。
岭鞍部落做这项买卖,必然比现在日子过得好。
此事商议过后,便有专门的人带南门金去往边关。
希望这人,能快些带来一段时间的和平。
南门金点头。
他回去之后,就会立刻召集旧部,拿着平临国给他的武器装备,好好报仇,好好平乱。
这次押送南门金回边关,廖知州特意让刘大人也跟着,看来是满意他差事办得好。
不出意外,很快就会提拔上去。
而南门金回去这一路上,比来的时候更加沉默。
尤其是看到城墙内外,关内外百姓,以及战俘们的时候,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们之间太平和了,甚至在互相打闹。
虽说大多数百姓都已经回家收麦子去了,可也有留下的,以及西北常备军的兵士。
这些平临国的人,跟关外的战俘相处得非常融洽。
大家干活,吃饭,休息。
日子过得比打仗强多了。
平临国打赢之后,并未针对平民,就连战俘也没怎么苛待,主要清算了他这种的罪魁祸首。
让他再去打仗,也是想让他流血拼命。
打赢了最好,打输了也所谓。
对于他们来说,让一个人和平地活着,才是最大的优待。
被选中去拼命,绝对不是好意。
但即使这样,南门金也要承认,这已经是他的最优解了。
南门金深吸口气,他为什么要想不开,跟平临国作对啊。
尤其是那个纪大人,话不多,却字字诛心。
还有他们这的火器,更不想提。
文的武的他都输了。
不过没关系,现在他们是一边的了。
背靠平临国,还有什么做不成的!
邓成跟南门金见面之后,很快制定好战术。
五月中旬,南门金一家全都被接出来,由刘大人送到安丘县安置。
至于南门金本人,则带着收拢的几十人手,以及西北常备军提供的武器装备,重建岭鞍部落。
如今的岭鞍部落跟以往不同,想要拿回实权,需要流血拼命。
关外的乱子什么时候平了,什么时候开始谈合作。
关外众人对重新杀回来的南门金非常不解。
他不是被活捉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他跟平临国勾结在一起了?!
这人出去一趟,不仅没死成,还有了靠山?
想到他们对岭鞍部落做的事情,关外无数部落胆战心惊。
南门金这人很是记仇,他们那么对岭鞍部落族人,这人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南门金势必会迎来血战。
他甚至带了冷笑。
尤其是看了边关将士,怎么对待自己部落的战俘,怎么对待关外的妇人跟孩子,就多恨这些旧日“同盟”。
他要杀回去!
他如今就是平临国的刀!
第100章
外面的纷纷扰扰跟曲夏州关系不大。
如今曲夏州州城大半官员, 都在等着朱吉胜试验田的产量。
因为纪楚的主动避让,州城不管官员还是农户,都知道这试验田是朱大人的功劳。
这让从边关暂时回来的颜知事都松口气。
他跟朱大人真的没想着对比啊, 而且边关那边风沙大,事情也多, 没有大家想象得那么好。
他短暂歇息几日, 就要再回去做事的。
朱吉胜意识到纪大人主动避开之后,还有些奇怪。
等知道原因后, 直接喃喃道:“遇到纪大人这样的上司,何其有幸。”
其他同僚下意识点头。
对啊。
培育出良种这种大功, 换了其他上司,肯定要过来独揽了。
也就纪大人主动退让,把风头留给朱大人。
事实上,大家知道朱大人四五年的坚守有多辛苦。
但若纪通判站在前头,肯定要拍上司马屁,自然冷落朱大人。
如今却不会了。
知道纪大人的意思之后, 众人看到朱大人便夸。
同时还在期盼, 自己能不能弄点良种。
种子好坏决定庄稼的生长。
这点所有人都明白。
但良种这东西, 向来稀缺,还不稳定,
所以良种极为难得。
试验田里的却不是这样, 一共一百亩地, 基本上所有麦穗都沉甸甸的。
一般来说, 曲夏州这边的田地分为上中下三等, 按照肥沃程度,以及距离水源远近来分。
上等田地,一亩麦地产量为三百斤左右。
中等, 则为二百二。
下等,则是一百七八。
如果各家勤快一点,诸如之前的安丘县,一亩地产量在三百四十斤就不错了。
但这样的重量没有普遍性,不好当标准。
否则当年安丘县麦子均产为二百六十二斤,都能当曲夏州第一,甚至陇西右道第一。
这些数字,但凡认真做过县官的人都心里有数。
再上心一点的,还会去地里看看情况。
所以对他们来说,看到试验田里的麦穗,足以让众人大吃一惊。
不说别的,把这些麦穗跟普通麦穗一比,直接看出区别。
朱吉胜培育出来的麦子,颗粒都比其他的大,比其他的饱满
若有老农过来,更能断言,这里的麦穗,有其他麦穗两倍重了。
听到这个话,曲夏州州城的官员们不激动是不可能。
如今的平临国,是按照政绩升迁的。
若能培育出良种,让本地粮食大大增产,那就是天大的功劳。
就算主要做这事的不是他们,那也能沾沾光。
再说了,自家也有田地啊,难道就不想要这个种子了?
所以不少官员都等着朱大人收粮称重。
有些家里田地多的官员,甚至笑道:“我娘子生孩子的时候,都说我紧张得要命,如今等麦子产量,更紧张了啊。”
纪楚跟廖知州听说之后也笑。
他们俩刚聊完南门金的事,这人也确实是个厉害的,队伍已经从几十人变为几百人,还拨一部分战俘给他。
不过南门金情况也没那么好。
多数人都知道,他如今是平临国的“狗腿”,颇有些排外。
但也靠着这层关系,已经拉拢不少部落不再打仗。
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就能迎来真正的和平。
廖知州对此很是满意,这次的乱子终于能平了。
火器也走上正轨,他被调到曲夏州,也算没白调。
廖知州看了看纪楚,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门外的人喜气洋洋道:“廖知州,纪通判,朱大人那边的试验田出结果了!”
这么快?!
众人立刻站起来。
这可是粮食啊,曲夏州的人越来越多,需要的粮食也越来越多。
如果真的能普及良种,那对他们这里,只有好处。
朱大人被身后人簇拥着过来,让他亲自来送喜报。
朱吉胜还是一身短打,兴奋道:“最高亩产,为四百八十斤。”
多少?!
四百八?!
纪楚心里狠狠一惊,在没有化肥的年代,能达到这个数字,着实惊人。
“均产呢?”纪楚赶紧问道。
均产更有普遍性。
朱吉胜点头:“回纪大人,四百二。”
均产都为四百二?!
在场所有人愣住之后,皆是放声大笑。
均产四百二十斤!
要知道,如今麦子均产,也就在二百六到三百五之间!
一下子再最高值,提高了七十斤!
这良种是真好啊。
朱吉胜一步向前:“纪大人,我没有辜负您的嘱托吧。”
他?
嘱托?
纪楚有些疑惑。
就听朱吉胜道:“您说过,要让安丘县百姓吃上饭,只有这才是真的。”
甚至油菜,棉花,都能排在后面。
必要的时候,工业作坊园也是这样。
因为吃上饭,才是一切的根本。
当时朱吉胜还感慨过,那么多安丘县那么多孩子都能读书,跟其他地方不一样,可见本地学风极好。
但纪大人却道:“不是因为学风好,是因为吃得上饭了。”
在一个会饿死的地方,提上学,提读书,多数人根本不会理你。
只有让大家吃上饭,至少不会饿死那种,才有精力发展其他东西。
这话被朱吉胜一直记在心里,还记住纪大人不允许人多种油菜,不种麦子的场景。
也是那时候,他下定决心,要培育好麦子,继承纪大人的心愿。
朱大人还额外带来一个人,正是安丘县的谢主簿,当年培育棉花,如今培育良种,都有他的功劳。
就像纪楚不会揽良种的功劳一样,朱大人同样跟大家介绍,谢主簿在里面的作用。
“下官是在州城郊外田地试种。”
“谢主簿则在安丘,沾桥两地试种,这是两地的产量。”
纪楚跟李师爷朝谢主簿微微点头,他们都是老熟人了。
而谢主簿这里的粮产,跟州城这边相差无几。
最高产量为四百三十一。
均产则为四百零六。
均产少的原因是,安丘沾桥两地的试验田品质不一,所以区别有点大。
但从最高产量看的话,说明这种子甚至还有进步空间。
这个好消息,让所有人更加高兴。
三个地方同时实验,得出来的结果都很好,只证明一件事。
这个良种,能用!能推广!
但凡家里有田地的人,这会都站起来了!
他们想要!
众人目光看向廖知州跟纪大人,就看他们两位大人的想法了!
而这件事,廖知州跟纪大人,还有户司卓主事都要商议,最后道:“良种如何分配,等今年的夏税过了再说。”
正值夏收,事情那样多,哪有工夫说这个。
这也是。
五月份,正是夏收时节。
就连工业作坊园做工的人都少了。
边关修城墙的人也回来了。
不管如何发展,粮食依旧是最重要的。
夏日炎炎,灼热的天气似乎影响每个人的心情,都是火热的。
良种的消息传开,让各地农户们更加兴奋。
一亩地多产几十斤麦子啊。
还有这种好事?
城郊一个叫葛辉的农户,下意识道:“肯定有啊,咱们曲夏州的好事,什么时候没兑现过。”
他这么一说,周围邻居纷纷点头。
没错,他们曲夏州的好事,件件都做成了。
就拿他们城郊村子来说,日子好过了不知道多少倍。
以前提起曲夏州,那就是穷,没钱,偏远。
现在呢?
完全相反啊!
尤其是葛辉家,他自幼没爹,老母亲做针线把他养大,长大之后就跟着车行拉车。
家里穷的,就两间破瓦房。
这葛辉做梦都想置地买房,好让老娘安享晚年。
但没办法啊,家里没地,他也没什么本事,更是大字不识,只能做最苦的拉车活,帮州城的商户们运货扛货。
可葛辉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不过是一时卖卖力气。
时间一长,干的活都不够买药钱。
想归想,也什么办法,大家都这么来的。
至于娶媳妇儿?他更没考虑过这么美的事。
只是有一天,他娘刚做针线的那家铺子说,如今有个叫棉花的东西很好的,让她买一些,可以给冬日里拉大车的儿子保暖用。
实际上葛辉知道这个东西,在他娘打听棉花的时候,他已经从安丘县运完油菜籽回来,跟当地人买了两件棉衣。
他跟娘一人一件。
天冷做针线,也要穿得暖和点。
因为是在棉花产地买的,所以价格并不贵。
而且现在州城活多,需要拉车的商户也多,连带着他们的工钱也水涨船高,所以葛辉买得起。
当时他还跟母亲感叹:“来咱们州城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可以好好挣点钱,说不定能买田呢。”
买了田地,他农忙了种地,闲下来继续拉车的,肯定能攒点家底的。
母亲年纪越来越大,不能让她再做针线了。
事实上,葛辉母亲不仅继续做针线,还学了怎么用缝纫机,虽然学得比较晚了,但她上手快啊,毕竟有几十年的经验了。
之后葛辉母亲姚秀兰被州城铺子专门请去教学,每个月都有很多外地的绣娘过来学习缝纫机的使用方法。
这活远比当初做针线轻松多了,挣的钱也多了。
而且姚秀兰很是和气,很多绣娘指名要她来教。
葛辉震惊于母亲的厉害,不过他也没空想别的了,因为州城的活真的太多了啊!
他跟兄弟们根本做不完。
前几年,一天工钱三十文就不错了,路上吃喝能凑合就凑合。
最近一段时间绝对不行。
一日八十文工钱不说,路上吃喝还不能差,住的地方也不能凑合。
否则他们就不干了!
去其他店铺做事!
州城那么多买卖,做工的人还是那么多,想要他们过去拉车,工钱必须涨!
而且衙门好像还管事了。
哪家要是拖欠工钱,告到衙门里去,竟然会责令商户立刻给钱,甚至还要交罚金。
这就让他们底气更足啊。
渐渐地,拉车的葛辉他们又开始“挑活”干了。
甚至已经有了自己的经验。
干活,先选有链条车的,那样省劲轻便,路上耽搁的时间还短,可以快点回来。
当然了,这样一车货肯定比普通货车的货重,那也没关系啊,他们还能挣卸货的钱。
其次选普通马车,但配备棉衣,以及工钱高的。
最后?
最后就是工钱不高,马车也不行的。
这部分的活,基本没人干了,只能骗骗外地刚来的人。
但外地人干个两三回摸到门路,就会立刻离开。
这让商户们不得不更换马车,把链条车提上日程。
两三年下来,虽然日子依旧磕磕绊绊,但葛辉明显感觉日子越来越好。
他跟娘两个人,甚至攒下不少积蓄,活也没之前那么累了。
就在去年,葛辉终于买了心心念念的两亩田地,再把家里的房子修了,还说了亲事。
今年的日子,就跟他梦想中一样。
农闲的时候出去拉车,农忙就回来干活,家里种麦子,种油菜,种棉花。
再加上他跟娘的工钱,家里的锅碗瓢盆,衣柜桌椅,都慢慢添置上。
用姚秀兰的话说:“这像个家了。”
是啊,这就像个家了。
葛辉前几天成亲,妻子是她娘带过的一个学缝纫的学生,也是个苦命人,当时学缝纫都是东拼西借交的学费。
可她性格坚韧,就是要学,就是要自己干活。
听说她有一部分学费,是去弹棉花挣来的。
弹棉花那么辛苦的活她都能干,还有什么是不成的。
葛辉正傻呵呵笑着,想自家以后也要种上良种时,妻子刘思提着饭食过来了,还道:“咱们攒攒银子,买个弹棉花的机器吧。”
“到时候闲的时候,就走街串巷弹棉花,这手艺不能丢了。”
葛辉不用多想,就直接点头。
好啊!
他打下手,帮忙抬着弹花机,刚刚好!
再想到未来的生活,葛辉跟刘思都是高兴的。
这般有盼头的日子,真是做梦也想不到。
听到良种时,整个曲夏州的普通百姓,几乎都是这个反应。
他们相信良种,更相信自己也能种上。
怪不得整个曲夏州的气氛都这般热烈,如同这个夏日一般。
曲夏州这边在向往美好生活,曲夏州之外,可就不同了。
关外的岭鞍部落首领南门金听说曲夏州要普及麦子良种,深深吸口气。
人家那边在拼命发展,他们这边在拼命打仗。
自从他回来,每日枕戈待旦,就等着跟人血拼。
唯一能得慰藉的,便是妻儿在安丘县过着安稳日子。
不仅是他的妻儿,还有得力部下的老婆孩子都送过去了。
刚开始大家还不愿意,觉得是陷阱。
可知道那边的日子之后,便马不停蹄送人。
在安丘县,至少不会随时被抓,就算他们战死了,他们也能过上安稳日子。
那边不说有什么优待,但至少不像关外这般乱。
现在大家的最大想法便是,平定关外的乱子,让所有人不再打仗。
再稳定个几年,他们就能回来,一家便能团聚。
不过岭鞍部落其他人明显发现,他们首领这次回来之后,更加沉默了,做事也极为狠辣。
可有一点没变,让他们不要起背叛平临国的心。
那边有钱有人,还有火器,实在不是对手。
与其当对手,不如好好合作,来得更为实在。
这也是岭鞍部落其他人的内心想法。
真的打不过。
怎么都打不过的。
那火器实在太厉害了。
“尽快打完,咱们就能接家人回来的,就能卖矿了。”
不只要打,还要谈。
让所有部落都知道,平临国需要他们去运送矿石,虽然肉眼可见的,知道又苦又会死人。
但总比现在要好。
说起来。
关外什么都好,就是给的盔甲和冷兵器实在太破了。
难道他们把旧都给这边,自己用新的吗?
实际上,给这些东西,西北常备军都是不情不愿的。
不是他们小气,而是真没有富裕的。
朝廷是送来一批,但数量太少了,实在不够用的。
还好火器填补这部分空缺,否则旧武器都不想送给岭鞍部落他们。
曲夏州州城。
廖知州一直想纪楚聊这件事。
之间插了良种的喜讯,便把这事暂时搁置了。
等五月底,夏收基本结束。
这才找到时间。
纪楚被喊到知州书房的时候,还以为是良种分配的事。
全州三处试验田的,一共五百亩的良种,差不多产出二十多万斤的种子。
这些种子如何分配,衙门都快抢破头了。
钱在地上,谁不知道捡起来?
这么好的种子不抢?那是傻子吗?
就连陇西其他地方,都有这个意思。
但纪楚跟户司卓主事商议的时候,倒是有别的想法。
廖知州看他兴致勃勃,又把想说的话压住,开口道:“你是什么想法?准备如何分配。”
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的。
纪楚道:“给曲夏州最穷的几个县多发,尤其是还要被救济的人户发。”
廖知州听着,并不觉得意外,无奈摇头:“这事,只有在咱们州能这么干。”
良种便是真金白银,换个耕耘不够深的地方,各地县官都能不同意。
各地乡绅大户,更会有意见。
这些良种,多半会分给富户,又或者纳税大县。
根本不会像他们这里,分给穷地方,还要优先需要救济的孤寡之家。
但廖知州对此是没有意见的。
毕竟他知道纪楚的行事作风,这便是他的性格。
虽然不爱说,却最怜贫惜弱。
纪楚道:“曲夏州发展了,总要人人都得到好处才行,若再发给有钱人的,岂不是富者越富,穷者越穷。”
那不是一个健康的社会啊。
解决好分配问题,才能解决大部分矛盾。
廖知州点头:“好,就这么办,若下面人有意见,就让他们来找本官。”
曲夏州各县根本不敢有意见。
廖知州武官出身,绝对不会跟他们客气。
再加一个纪楚,身上功绩无数,文武都有官阶,谁敢多讲。
所以说,在这里扶贫济弱,是最容易的。
谁让这里是曲夏州,他们在这多年了。
良种分配的事情定下,基本不会再有问题。
那廖知州就要说他的事了。
提起这事,他先站起来走了几步,然后才道:“年末我就要离任了。”
离任?
去京城?
纪楚对此并不算意外,廖知州为新皇心腹。
今年刚考了乡试,明年便是会试,更需要自己的人手在京城看着。
现在是五月底,如果想要赶在年前述职,至少也是十月初就要出发。
纪楚好奇:“那是哪位同僚接任?”
说到这,李师爷浑身一震。
接任?
他们大人不会又要身兼两职吧。
好在廖知州很快回答:“朝中阁老举荐的一人,特来接手,估计八月上旬就能到。”
曲夏州跟其他地方不一样,说是重地也不为过,派来的人是阁老的学生,能力极为不错。
毕竟本地的税收加上工业作坊园,必须派利害人物过来,否则这一摊子事,不是谁都能处理的。
李师爷松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失望。
他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如此年轻,难道让他直接当知州,那位置也太高了。
正想着,廖知州道:“这些倒不是关键。”
廖知州踌躇一会:“皇上还有一个想法,不过先看看你的意思。”
还有他的事?
调他去京城吗。
这让纪楚有些为难。
京城人情复杂,不如地方上做事顺畅。
就比如良种分配的事,放在京城,哪有这样简单。
但这次他也猜错了。
廖知州道:“皇上想委派你为钦差,去调查兵器作坊贪污一案。”
这里的兵器,指的自然是冷兵器。
廖知州细细讲了前因后果。
从去年商议打仗,再到陇西右道五州府筹集款项送到边关,都是支持边关建设。
这些事情看似都很顺利。
但唯独有一点,朝廷是食言的。
纪楚缓缓道:“盔甲跟兵器,并未能如约送来。”
是的,盔甲跟冷兵器,没有送来。
当时说好的。
皇上跟内阁点头。
同时朝廷提供兵器盔甲。
陇西右道提供其他后勤补给。
倘若不是火器的出现,以及曲夏州这边的靠谱。
其实春天那一仗是打不了的。
因为兵器作坊那边,一直交不出货。
要知道,五万人的边防军,只有火器绝对不够。
盔甲肯定要吗,各类器械总要有吧,防卫用的盾牌马木等等。
还有马匹需要的马具,安营扎寨需要的物件。
从冷兵器到热武器过渡,不仅需要时间,还需要士兵们的熟练程度。
就算到现代,将士们还需要小匕首啊。
完全抛弃冷兵器肯定不现实。
西北常备军更是如此。
“在原来的预想里,朝廷提供大量的冷兵器,虽然以火器为主,但盔甲等物绝对不能少。”廖知州说到这,已经有些痛心疾首了。
事实上,全靠旧盔甲跟火器,才打赢春天的仗,才有如今的局面,他们才能在关内看着外面的厮杀。
而那些旧盔甲,连岭鞍部落他们都有些嫌弃的。
原因全在两个字,贪污。
冷兵器作坊隶属朝廷工部下的兵器司,全国各地都有分布。
算是官方指定的武器作坊,有官方订单就接,没有便做些民间器械。
“工部催了好几次,定金银钱都送去了,却迟迟不见产出物件。”
“前些天才送过来一批,说是后续地慢慢交。”
让纪楚过去,明面上督造,实际查贪污一案。
这是兵器!
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各地武备空虚成这样,是有原因的。
这事极为凶险,能这么明目张胆拖延朝廷订单的,身后势力肯定不俗。
想要彻底解决,必然会有危险。
但只是这样就罢了。
纪楚作为朝廷钦差,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廖知州吞吞吐吐的原因在于。
“要查的那几处地方,都在原化州。”
原化州,纪楚跟李师爷的老家。
让他们去老家查案?
纪楚迅速反应过来。
让他去,只怕也是双方博弈的结果。
朝廷派人督造兵器。
这个人选便极为敏感。
原化州那边肯定想让他去,想着他作为原化州人士,必然有所顾忌,不会撕破脸。
皇上这边也足够信赖他,觉得以他的性格,必然不会徇私。
好家伙,两方都指望着他啊。
怪不得廖知州欲言又止的。
“在曲夏州可以畅通无阻。”
“但在其他地方,肯定没那么顺利。”
纪楚还以为是什么事。
相比起来,回原化州查案挺好的啊。
而且查的还是贪污案。
将士们在前方流血,他们在后面吃得满嘴流油,他早就看不惯了。
不是这些蛀虫,边关百姓也不会过得那么苦。
他侄子还在广宁卫呢。
现在甚至都上战场了。
提到这件事,李师爷都叹口气。
纪楚下意识道:“皇上不会也命他们制造广宁卫的武器吧?”
廖知州无奈点头:“原化州的四家兵器作坊,是整个平临国最大,一半的武器,都出在他们。”
怪不得敢这般拖延。
看来这原化州,他不得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