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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知道,无剑散人最近鲜少出门,赵钦更是不在宗门内。

“行了,他已经两天没去上课,要是明天再不去,夫子怕是会起疑了,我们走吧,等过几天再打他一顿。”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便没再管赵烨,房间的门也没再上锁。

赵烨抹了一下嘴角的血,从地上爬了起来。

抱着自己的膝盖,赵烨脑子里都是沈云竹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沈云竹教他做人的道理,教他怎么用匕首,教他怎么改变自己的声音。

那些相处过的点点滴滴,那些关心,赵烨知道,都不是假的。

可为什么沈云竹会说自己杀了他爹娘呢?

忽然间,赵烨想起来一个很关键的点,那个袭击他四皇叔的沈云竹会不会是假冒的?毕竟他曾在永夜城见过假舅舅。

若那个沈云竹是假的,那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赵烨看了一眼外面逐渐变暗的天色,他心中一横,做出了决定。

既然这无峰宗根本就不欢迎他,那他离开就是,他要去找他的小安哥哥,他要跟小安哥哥问清楚。

从厨房偷了几个烧饼,又换了身便服后,赵烨借着月光,悄悄的溜下了太芜山。

七日后,程岁安的名字已经红遍了整个金凌城。

人人都传程岁安有着谪仙之姿,但真正见过他的却不多,只听闻这程岁安是王太守的心头好,经常会在深夜被马车送到太守府。

当然,知道程岁安其实是去陪京城来的那位钦差大臣的人更少。

也就是在这七天里,沈云竹已经把太守府里里外外摸了个遍。

最后探查完太守府内的库房后,一身夜行衣的沈云竹,悄无声息的又回到了江河远的房间。

都这么多天了,江河远对于沈云竹来去无声已经见怪不怪了。

“贤弟找到什么了么?”

“没有,所有能找的地方我都找了,这王太守,干净的很。”

“干净?哼!”江河远冷哼摇头,“你知道他今天跟我说什么么?他说,他要送我一套宅子,那可是四进院的大宅啊,他这些年,得贪了多少啊?”

江河远为官清廉,到现在还跟他老母亲住在京城里最普通的民宅中。

“你上次说,太子在江南屯兵的证据就是这个王太守搜集起来送上京的。”

“没错,就是他,那证据上写的很清除,说太子在这里招兵买马,私造武器,可那时候正是岭南那边受了水灾,太子来金凌筹粮抗灾的时候,太子是动了银钱,可银钱都用来买粮了。”

听了这些之后,沈云竹没说话。

能如此明目张胆的诬陷当朝太子,把白的说成黑的,那就绝不是王太守一个人就能干的事情。

“这太守府里没什么好查的了,明日我就不来了。”说着沈云竹开始换衣服。

片刻后,刚才那一身黑色劲装,满身凛冽之气的刺客,就变成了穿着一身月白色华贵长衫的金凌城头牌了。

看着沈云竹的这身行头,江河远憋着嘴,想笑不敢笑。

“别搞出那副死样子,有话就说。”

“云竹啊,你说,你这个样子若是被丁黑脸看见,他会是什么表情?”

“丁黑脸,丁墨?管他什么表情,一个手下败将罢了,我走了。”

风月楼的马车一直等在太守府的偏门口,沈云竹上了车后,马车缓缓而行。

虽然现在夜已深,可金凌城内没有宵禁,街上还是热闹的,酒楼里甚至还有丝竹声传来。

沈云竹撩开窗帘,向外看去。

说起来也是遗憾,他与慕澄出生入死那么多时日,还从没有在这繁华富庶之地一起沿街闲逛过呢。

叹了口气,沈云竹心思沉郁的放下了窗帘。

也就在这时,刚刚进城的慕澄和阿福,正好骑着马和那辆奢华精致还挂着花灯的马车擦肩而过。

“少爷,这是什么车啊,这么好看。”阿福不经常下山,外面的世界见的少。

慕澄侧目看了一眼,冷着脸回过头答道,“那是青楼的马车。”

第38章 叫你夫君?那可是要花钱的 绵……

绵江下游太白城, 烟波亭。

霍惊雷穿着黑色重甲,脸上戴着红色面具,毕恭毕敬跪在一架屏风前面。

“属下参见主上。”

“起来说话。”

屏风后面的男人正在远眺江面, 霍惊雷在朦朦胧胧的屏风前,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霍四海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朝露在整个江南盘根错节, 我这几个月内抓了些人,但始终还是接触不到更深一层。”

“呵。”男人轻笑,“朝露,一个江湖人搭的草台班子罢了,翻不起来什么大浪, 倒是把那老皇帝吓的夜不能寐。”

“那主上的意思?”

“你继续查,现在还不是跟霍四海撕破脸的时候。”

“是。”霍惊雷应了一声, 又有些欲言又止,“主上,我们到底……”

屏风后的人似乎知道霍惊雷要说什么, 他伸手扶在栏杆上,目光看向更远的江面。

“不要急啊惊雷,我们还没找到顾卫霆, 北境那八十万大军暂时不能动, 如今我们要做的是从老皇帝手里把京畿还有南疆的兵马的控制权弄到手,所以这段时间内,绝对不能让朝廷乱起来。你知道江河远吧?”

朝廷上下大小官员, 对暗潮阁来说,那都是如数家珍, 霍惊雷应声点头,“知道,听说他最近成了钦差, 去金凌那边查赋税去了。”

“不要让他查出来任何东西,尤其是跟太子案有关联的,但这个人不要杀,毕竟是钦差,杀了更麻烦。”

“那,赵烨呢?我们已经知道了赵烨的行踪,要不要再去斩草除根?”

“这件事不用你操心,关于赵烨、神剑山庄还有无峰宗,我自有安排,至于那个沈云竹,让他自生自灭吧,想他死的人,可不止是我们。”

霍惊雷没有再说什么,抱拳行礼之后就退了出去。

待他走了之后,一个带着面具身形有些消瘦的年轻男子,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主上,沈云竹真的不杀吗?”

“你又打不过他,别去惹那瘟神,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呢。”

主仆二人没有再说话,而是一起凭栏远眺。

同一时间的金凌城,慕澄和阿福两个人终于是找到了身在太守府的江河远。

江河远瞧着慕澄那张又俊又冷的脸,有些不敢确认。

“你就是我那慕澄贤侄?”

因为刚过了一个年,慕澄今年已经二十四了,但江河远今年还是没到三十岁,虽然长的有些显老,但怎么看都不应该是慕澄叔叔那个辈分的。

慕澄双手抱拳,对着江河远做礼。

“慕澄见过叔父,我奉我爹之命来护叔父你周全,这位是阿福。”

“哈哈,你这叔父叫的,都给我叫老了。”江河远勉强笑了笑,又给慕澄倒了杯茶。

“你爹说没说我来这里做什么?”

慕澄摇头,别说来这里做什么,他爹现在在做什么,慕澄都一概不知。

江河远大概是明白了,怕是朝露的事,慕澄还不知道呢,既然义兄没说,那他也不便多说。

“你们跟着我也行,不过你不能用真名,你最好再把你这脸挡一挡。”

“挡脸?”慕澄不解,“为什么?”

“你是神剑山庄的人,你跟在我这个钦差旁边不合适。而且贤侄你这长相,太扎眼了。”

之前总听义兄说他儿子一表人才,江河远还不信,现在看见了就觉得他义兄说保守了。

就慕澄这长相,也不比那沈云竹差多少。

慕澄知道江河远的顾虑,挡不挡脸的也没所谓,只是要改个名字有些麻烦,想了好一会儿,慕澄终于想到了一个。

“那以后叔父就叫我,岁安。”

“噗!”江河远刚喝进嘴里的茶就喷出来了,“岁安?不行不行,这个不能叫。”

“为何?”

“因为,因为岁安啊……”江河远并不知道沈云竹和慕澄是认识的,他也不能把沈云竹的身份说出来。

“因为这个岁安,这个岁安是金凌城中如今最红的花魁,头牌。”江河远尽可能的表现的自然一些。

“好,那就换,换成小竹吧,这总行了吧?”

江河远抿着嘴,忍住了苦笑,慕澄这是跟沈云竹干上了,就一定得从他身上薅羊毛。

“行,就叫小竹,小竹就是我的远方侄子,来我身边做个护卫。”

慕澄再次抱拳做礼,“小竹见过叔父。”

“好好好,那个,我晚上要去风月楼花船上喝酒,你们俩谁跟我去?”

帖子早就送到了,这次请客的人是知府,陪同的还有城中各级官员。

慕澄看了一眼眼神清澈的阿福,还是决定自己陪江河远去。

“我去吧。”

“就这么定。”

入夜,慕澄换上了一身看着朴素些的黑色劲装,高马尾上只绑了一根发带,脸上则带了只能遮住口鼻的黑色面具。

当然那把云间剑还是被裹在黑布里。

今夜的风月楼花船被包了,整个金凌城内不管大官小官全都在船上。

重磅人物不能早到,所以江河远还是按照帖子上约定的时间迟了一个时辰才登的船。

而此时,风月楼的花船已经非常热闹了,交杯换盏,歌舞升平。

席间最核心的人物,还是穿着一身玄色长衫的程岁安。

程岁安长的是真好看,又不同于女子的美,他清冷,高贵,举手投足间带着的是一股风流洒脱的味道。

那些见惯了美女的官老爷们,一见到程岁安,就完全理解为什么这位年轻公子,能如此讨钦差大人的欢心了,果真不是俗物凡品。

“岁安,等会儿江大人就到了,你可要好好灌灌他的酒。”一旁说话的是王太守。

正好沈云竹今天晚上是想要去知府大人的府内逛逛的,他自然得多喝几杯,然后装醉离开。

“江大人来晚了自然是要喝的,可各位大人也不能闲着啊?”沈云竹没穿鞋,还是赤着脚,在大厅里来回的给那些大人敬酒。

别人喝,他也喝,越喝他脚下的步子越绵软,也就在这时,江河远到了。

“久等了各位,江某迟到了。”这十天下来,江河远已经跟这里的那些官员打成了一片,他一到,屋里的人全都站起来做礼。

沈云竹则一脸的嗔怒,“江大人,你怎么才来啊。”

话音还未落,沈云竹就要过来往江河远身上贴,江河远知道这是做戏,但慕澄跟在后面呢,他还是想给自己在侄子面前留点脸面。

“岁安你喝多了。”说着,江河远竟然推了一下沈云竹。

沈云竹脚下一晃,人就往后倒。

就在他要摔在地上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从后面揽住了他的腰。

“小心。”

沈云竹听见着两个字怔愣了片刻,而后立刻转脸向上看。

就在俩人视线相撞的瞬间,江面上忽然起风,那大船竟然大幅度的晃动起来。

这大花厅里本就因为沈云竹不喜欢太亮,所以没点几盏灯,这一晃,那些烛火竟然也熄灭了。

顷刻间,大厅内全是惊慌失措的叫声。

而扶着沈云竹的慕澄也在这惯性下,倒在后面,沈云竹则趴在了他身上。

三月未见,慕澄每夜梦里都是沈云竹的样子,几乎快要被那相思病折磨的发疯了,他想过无数种跟沈云竹重逢的可能,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两个人再次相遇会是在青楼的花船里。

而且刚才江河远竟然叫他岁安。

岁安不就是那个头牌花魁吗?

同样的,沈云竹这一时间也失去了表情管理,虽然慕澄遮着半张脸,但沈云竹连脸都不用看,光听声就知道是他。

上次还说再也不会相见呢,这才过了多久,他俩之间这孽缘啊,还真是不浅。

这会儿,船已经不再晃了,厅内烛火也被重新点亮,江河远从地上爬起来看见的就是沈云竹趴在慕澄身上,此情此景,江河远也不知道该关心谁,但立刻他就想到法子了。

“小竹,你没事吧?”

此话一出,慕澄和沈云竹同时看了过来。

江河远在心里夸了自己一句,不愧是金科三甲,他这脑子就是好使。

经过短暂的失神后,沈云竹已经做出决断了。

“江大人,你没事吧。”

沈云竹赶紧从慕澄身上下来,起身走到了江河远旁边。

“我没事,你没摔疼吧。”

“疼啊,怎么不疼,你跟我去我房间,给我涂点药。”

“这这这,这还有正事呢。”江河远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那些重新坐好的大人们。

那些大人们太懂了,谁也没说什么,连连做出请的手势。

江河远无奈,只能是拉着沈云竹去他的房间。

而一直站在旁边的慕澄,这会儿脑子似乎都有些不够用了,但现在来不及多想,转身也跟了上去。

沈云竹拉着江河远往他住的屋子走,途中还吩咐船上的仆役放几只烟花。

等慕澄跟着他们走到房间门口时,烟花接连升空,砰砰砰的声音,屋内的声音全都盖住了。

因为不知道沈云竹跟江河远是怎么回事,慕澄也不能现在硬闯进去。

他就抱着剑,站在门口,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冷。

屋内,江河远还没整明白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我今晚上还得跟那些人套套话呢,你把我拉出来干什么?”

“慕澄怎么会跟你在一起?”明明刚才还微醺的状态,一进屋,沈云竹眼神立刻清明。

“他是我义兄的儿子,是我义兄派来保护我的。”

“你义兄是神剑山庄庄主慕落潮?”

“对啊。”

“……”

沈云竹有片刻的失语,但很快就又问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慕澄知道朝露吗?”

“不知道,我猜是我义兄没告诉他,我义兄没说,我也就没多嘴。”

外面烟花放的快差不多了,沈云竹陷入了两难。

若是慕庄主没有告诉慕澄朝露的存在,那一定就有慕庄主的道理,他跟江河远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跟慕澄摊牌。

可他又不想骗慕澄。

纠结了好久,沈云竹还是决定暂时尊重慕庄主的意思。

“江兄,慕澄知道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吗?”

“不知道,这我能随便说吗!”

“做的好,我在你这就是程岁安,你根本不知道我是沈云竹。”

“嗯。”江河远点头,趁着最后一个烟花升空,江河远贼兮兮的凑到了沈云竹旁边。

“你跟我大侄子,之前认识啊?你俩啥关系?”

“我俩……”

沈云竹话还没说完,外面的慕澄实在等不了了,一把推开了门。

“叔父,你没事吧?”

江河远立刻直起腰板,“我能有什么事。”说着又回过头,摸了一下沈云竹的脸颊。

“我去再喝几杯,安安你早点睡。”

“江郎别太贪杯啊。”沈云竹笑的暧昧,目送江河远出房间,始终没看门口脸色铁青的慕澄。

等江河远都走远了沈云竹去关门,慕澄也没走。

沈云竹倚在门框上,终于是重新看向慕澄。

“这位公子在看什么?你家江大人都走了,你还不跟上。”

瞧着沈云竹那副放荡轻浮的样子,慕澄把手里的佩剑都攥的咯吱咯吱直响。

“你叫我什么?”

“公子啊!怎么,你不喜欢这个称呼,那我叫你,郎君。”

最近这么些天,沈云竹在这风月楼可是没少学本领,他抬起手,用指尖抵上慕澄坚硬的胸膛,脸上的笑容,勾人极了。

“我再问你一次,我叫什么?”

“难不成,你还想听我叫你夫君?那可是要花钱的。”

沈云竹刚说完,脸上的笑容还没褪去呢,脖子就被慕澄狠狠的握住,人也被推到了旁边的墙上。

可能是太生气了,慕澄都没注意到,他这个样子像极了去捉奸的丈夫。

沈云竹这会儿则被迫仰着头,因为脖子被掐着,脸颊和眼眶都开始微微泛红。

慕澄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又不由得心疼起来,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半分,只是口中的话还是带着冷冽刀锋的。

“沈云竹,三个月不见,你别告诉我你失忆了。”

“沈云竹是谁啊?郎君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叫程岁安,喝酒聊天一千两,若想过夜的话,那就五千两,不过郎君长的这般俊俏,我给你打个折扣,两千五百两就行,但得是黄金。”

第39章 光顾风月楼 慕澄……

慕澄听着沈云竹嘴里说出来的这些混话,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在家里养伤这段时间,每天都在担心沈云竹会不会再遇见杀手,身体会不会出现问题。

当他得知十二恶煞中的几人已经赶赴苗疆的消息, 他更是心上像着了火一样,也想立刻过去, 他就怕沈云竹会不敌这些人。

可实际上呢?沈云竹不仅没在苗疆,也没受伤,还锦衣玉食的做起了这金凌城的花魁。

这让慕澄觉得自己这三个月的担心,就像个笑话。

既然沈云竹在这里装失忆,那他慕澄也没必要非得上赶着贴上去。

缓缓松开掐着沈云竹脖子的手, 慕澄往后面退了一步,语气也变的陌生了起来。

“抱歉, 我认错人了,多有得罪,还请程花魁, 多多包涵。”

也就在这时,六姐走了过来。

“诶呦,这位小公子, 你可让奴家我好找啊, 你叔父说让你去前厅呢。”

慕澄点了下头,也没等沈云竹开口说什么,人就走了。

六姐站到沈云竹旁边, 跟沈云竹一起看着慕澄那挺拔修长的背影。

“啧啧啧,这小郎君身材可真好啊, 你看那肩膀宽的,那两条大长腿,还有那腰身, 一看就有劲儿。”

不愧是能坐稳金凌城风月场里头把交椅的六姐,看人是真准。

慕澄那是有劲吗?那是特别有劲,不但有劲还野的很,神志不清的状况下,都能让沈云竹哭着求饶了好几次。

一回想起来那一夜,沈云竹就又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疼。

像是心有余悸一样,沈云竹抱了抱自己的胳膊。

“是啊,还得是年轻啊,比那些老头子可强多了。”

六姐眼睛一转,用肩膀撞了一下沈云竹,满脸都是姨母笑。

“岁安,你要是喜欢这款的,六姐保证把他送你床上来。”

沈云竹不可思议的低头看六姐,“六姐,你在说什么?咱打开门做生意是要赚钱的。”

“嗨!赚钱急什么,心情好才重要,再说了,谁规定的当花魁的就不能花钱找乐子了。”

沈云竹这些年看人几乎从没走眼过,他一直以为凤六姐就是个唯利是图的老鸨,但实际上,凤六姐活的非常豁达通透。

只是想花钱买慕澄的乐子,这还是太难了。

“算了吧姐姐,我卖身还债多难啊,咱可不花那冤枉钱。”

天色已经很晚了,沈云竹必须得去完成今晚的计划,又敷衍了凤六姐几句,沈云竹就关了房间门。

而此时,慕澄看着正在花天酒地的江河远,心里面全是烦闷。

他想不通,为什么父亲会让他来保护这样一个贪官。

或许这里面另有隐情,但接触了一晚上下来,慕澄是一点都没看出来江河远是在虚与委蛇,是被迫喝那些花酒的。

至于沈云竹的事情,慕澄不能细想,只要一想,他的情绪就会非常乱,他就没办法再去干正事。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沈云竹是活着的。

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吵架,就有和好的机会。

月亮已经开始西沉,花船上依旧在寻欢作乐,就在夜空中的一片云盖住月亮的转瞬间,一身夜行衣的沈云竹已经踩着江面上的几艘小船,轻轻松松用轻功飞到了岸边。

感受着体内运转的还不错的内力,沈云竹不得不承认,六姐为他花的那五十万两黄金是值得的,虽然还是风中残烛,但最近他是不会死了。

没用多长时间,沈云竹就到了张知府家中。

这张大人家也不比王太守家节俭多少,花园里假山林立,曲水流觞,可以说一步一景,气派非凡。

沈云竹搜查这样的大宅子是有顺序的,先查书房,再查卧房。

不过就在沈云竹往书房走时,他听见了一些,不雅的声音。

寻声过去,就在一间偏僻的柴房里,里面竟然有一对男女在偷情。

“夫人,我壮不壮。”

“壮,太壮了。”

“那夫人喜欢吗?”

夫人!张大人的夫人!这可有意思了。

沈云竹把脸上的面罩往上一拉,然后一脚踹开了那柴房的门,顿时,柴房里传来了两声尖叫。

等沈云竹走进去之后,那对男女被吓的连衣服都不会穿了。

“夫人好雅兴啊,趁着张大人在外面喝花酒,你也在家里没闲着。”

“你你你,你是什么人?”张夫人哆哆嗦嗦的,还直往奸夫的身后躲。

沈云竹冷笑,随手拎起旁边砍柴的刀,在手里挽起了花。

“你看我像什么人?打劫的喽。”

张大人家里是有护院的,但是现在这个状况张夫人根本没法喊人来。

纠结了好一会儿,张夫人终于是点头了。

“那你别声张,你,你跟我来。”

片刻的功夫,惊魂未定的张夫人带着沈云竹去了宅中的佛堂。

在佛龛下面,张夫人拿出了一个上了锁的木盒子。

“这里都是我的私房钱,也没有太多,你拿了就赶紧走吧。”

说着,张夫人已经把锁打开,从箱子里面取出了一叠银票,目测这银票的厚度几万两是有了。

张夫人还是不太想给的,可沈云竹手里还拎着砍柴刀呢,只能是犹犹豫豫的双手奉上。

沈云竹接过了银票,揣进了衣襟里。

“还是知府大人有钱啊,夫人的私房钱都这么多,哎呀,这么看那王太守可太穷了。”

张夫人一听,立刻就有些不乐意了。

“王太守怎么会穷,他的钱财都在他外室手里呢。那小贱人,连个妾都算不上,穿的比我还好,我告诉你,她就住在燕飞巷,丁字号,你随随便便去拿她几件首饰,都够你几辈子花的了。”

沈云竹是真没想到,他刚才不过随口的一句话,竟然换到了如此重要的情报。

“多谢夫人相告,我这就去。”

没再等张夫人说什么,沈云竹一个手刀劈过去,张夫人就昏过去了。

沈云竹扔了砍柴刀想走,目光不经意的一撇,竟然看见那地上的箱子里竟然还有个被油布包着的东西。

他伸手拿了出来,打开油布一看,里面的竟然是一个账本。

沈云竹粗略的翻看了几眼,这账本上记的都是金凌城赋税的阴阳账,在账本中间,还有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六个字:太子殿下亲启。

此处不是看信的地方,沈云竹把信收好,找来本佛经重新包在油布里,又给放回了箱子中。

做完这一切,沈云竹便迅速离开朝燕飞巷而去。

可能今天遇见了慕澄所以运气好,沈云竹在王太守外室的妆奁里也找到了一本账册。

这账册记录的是两年内,江南道的各地官员,给王太守送礼的账目。

沈云竹越看越惊心,他知道大虞的朝廷已经烂透了,可他还是低估了这些硕鼠的胆量。

从这些账目上来看,沈云竹也想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太子来赈灾会如此被轻易的说成谋反,因为所有环节的官员,全都是一伙的。

带着这些东西,沈云竹在天亮前回到了风月楼,刚好昨夜的宴席散了。

慕澄扶着已经是烂醉如泥的江河远,脸色铁青。

他正要带着江河远下船时,凤六姐走了过来。

“小郎君,有空再来玩啊。”

慕澄瞧了一眼凤六姐堆着笑的脸,忽然开口问道:“程岁安一夜多少钱?”

“岁安?”凤六姐真没想到啊,这小郎君竟然会对岁安有意思,这可真是自己送上门了。

“嗨!谈什么钱啊,谈钱俗,我们岁安没什么朋友,小郎君要是有空,大可以来找他玩啊。”

“朋友?哼!”慕澄嗤笑,“我既要来,就是客人,谁要跟他交朋友。”

说完,慕澄带着江河远就走了。

凤六姐砸吧了两下嘴,觉得自己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

这叫什么?这就叫上赶着不是买卖。

然而,这一幕全都被已经换好衣服正站在船尾处的沈云竹看见了。

昨晚沈云竹太忙,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慕澄。

三个月了,自沈云竹醒了之后,就每天都在想慕澄的伤如何了。

有时候他还会后悔,后悔当时为什么不亲自带着慕澄回神剑山庄,更后悔他不应该在经历那一夜之后又回了怀恩寺。

背黑锅他倒是无所谓,反正他名声也不好,他怕的是,他在乎的人会因为他而累,会因为他灾星的命格,不得善终。

好在慕澄命硬,那一剑没伤了要害。

已经上了岸的慕澄,浑身都不自在,总觉得有人在注视他,他猛的回过头,果然撞上那来自船尾的灼热视线。

俩人对视的一瞬间,天光乍破。

沈云竹被晨光晃的立刻低下头,等他把脖子上的冰莹纱拉起来带好,再往岸上看去时,慕澄已经跟着江河远的马车走了。

舔了舔自己的牙,沈云竹苦笑,昨天他那样调戏慕澄,还装不认识他,以慕澄的性子肯定是生气了。

轻叹一声,沈云竹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整天的时间,江河远都在睡觉,终于在傍晚时,江河远醒了。

因为慕澄来的原因,江河远昨天就从太守府里搬了出去,住回了官驿,官驿条件没有太守府好,也没有丫头伺候。

江河远一醒,慕澄就给阿福使了一个眼色。

阿福懂事的给江河远端过去一杯早就备好了的醒酒茶。

等江河远清醒过来之后,慕澄打发阿福先出去,自己则站到了江河远的床边。

“江叔叔,我尊你一声长辈,但我还是要问你,你来江南到底是来干嘛的?”

江河远揉了揉脑袋,抬头看慕澄,“我奉皇命来查贪啊。”

“查贪?你不要告诉我,你跟他们花天酒地是为了套情报。”

“那不然呢?”江河远还是口渴,他下了床,自己去找茶杯喝水,灌了一壶水之后,干裂的嗓子眼才好转了一些。

“贤侄,皇上让我来查税,你说我一个京官,我要不和他们打成一片,我能查到什么?”

“那,那个程岁安,也是叔父你查税里的一环吗?”慕澄想了一天,还是想知道他们的关系。

江河远瞅着慕澄那一脸的不苟言笑,就想说实话,但沈云竹也说了,不能说实话,大概是沈云竹怕慕澄知道他的身份,会为难他吧。

“岁安跟查税没关系,我就是单纯图他貌美,反正有人给我花钱。”

“所以,叔父是那程岁安的入幕之宾?”

“那肯定是的,安安跟我情投意合,只可惜啊,给他赎身太贵了,赎不起啊。”

江河远在这一脸惋惜,没注意到身边的慕澄已经快要把牙齿咬碎了。

“哎呀,当官真的太累了,今夜我就哪都不去了,你跟阿福第一次来金陵吧,你们去逛逛,不用管我。”说着,江河远又躺回到床上去了。

慕澄还有话要说的,但看见江河远又闭上了眼睛,到底还是把嘴里的话憋了回去。

出了房间之后,慕澄站在院子里,浑身上下都是戾气。

“少爷,你怎么了?你从今早回来就感觉魂不守舍的。”

“有么?”

“有啊,而且你这个样子,有点像前阵子的花生米。”

慕澄转过脸,脸上的火都快压不住了,“你说我像狗?”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是前阵子花生米喜欢上了娇娇,可娇娇跟富贵好了,花生米郁郁寡欢了好久,还绝食了好几天。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看着你跟花生米有点像。”

“……”

慕澄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扬了扬唇,笑的阴恻恻的。

“行,你今天就在这江大人守夜吧。”

丢下一句话,慕澄就回自己住的屋子里换衣服去了。

阿福抱着剑,坐在了门口的扶栏上,虽然少爷不高兴了,但他还是觉得他家少爷像花生米。

这一整天的时间,沈云竹都在琢磨那封给太子的信。

那信是岭南县令写给太子的,信上只写了两句诗,‘孤舟莫要搏怒浪,美玉还当藏怀中。’

岭南县令这个人,存在感太低了,就算是熟知朝廷官吏名册的沈云竹,一时间都没想起来这县令是个什么人物。

这封信表面意思上看,就是要让太子殿下藏拙,可实际上或许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

看起来,还是要去一趟岭南。

收了信后,沈云竹揉了揉眉心,今晚上他还想再去另外几个当官的家里看看。

也就在这时,凤六姐的声音在门外响的很大声。

“公子,岁安今天休息,不见客哒,您就高抬贵手,别为难姐姐了。”

话音刚落,沈云竹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这次,慕澄换了衣裳,摘了面具,也没带剑,只看外表像极了富贵人家的贵公子,就连凤六姐都没认出来,他就是昨天晚上江河远身边的那个侍卫。

“够吗?”

慕澄看着屋子里面正坐在床上的沈云竹,从身上拿出一叠银票递给了凤六姐。

凤六姐接过银票一看,眼睛顿时放了光。

“够是够了,就是……”

“六姐,去忙吧。”

一听这个,凤六姐松了口气,赶紧把慕澄请进了屋,还贴心的把门关上了。

待屋子里只有沈云竹和慕澄两人后,慕澄一步一步走到了桌前,坐在了椅子上。

“程花魁,你这个时候不应该过来给你的恩客,倒杯茶吗?”

“一个合格的恩客,会自己倒茶。”沈云竹坐在床上没动,目光始终盯着慕澄的脸。

“呵!”慕澄低头冷笑了一声,又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一步一步走向沈云竹。

等他站到床边了,便一点点俯下身。

沈云竹无处可躲,只能是一只手撑着床,身子往后面仰。

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沈云竹身上那股淡淡的冷茶香,直往慕澄的心窝里钻。

见这个距离了沈云竹还是没说话,慕澄终于是没忍住的动了手。

他抬起一条腿,单膝跪在床沿上,一只手放在沈云竹的身侧,另一之手则扯上了沈云竹系在腰侧的衣带。

沈云竹本就不爱好好穿衣服,那衣带一扯开,松散的里衣就露了出来。

随着慕澄视线下移,从沈云竹耳根开始泛起的红晕,缓缓的浸染上了那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胸膛。

此刻,这间屋子里气氛完全变了。

静默中,能听见的唯有两个人愈发粗重的呼吸声……

第40章 公子你常来啊 ……

沈云竹知道慕澄这是在跟他较劲呢, 想着要不干脆躺下,任慕澄闹一闹算了,大不了就被他嫖一次。

可看着慕澄微微有些泛红的眼底, 沈云竹还是舍不得他难受。

“够了慕子清。”

沈云竹抬手推上慕澄的前胸,制止了他继续往前压的趋势, 然后自己从慕澄身前,退到了床头,坐好之后,把自己衣服也系好了。

慕澄也直起了身子,眼中飘过一丝赢了的得意, 但转瞬间又被愤怒所取代。

“肯认我了?我还以为你演花魁演上了瘾,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了呢。”

“什么叫演啊?你以为当花魁简单呢?我靠的可是实力。”

“所以, 你是觉得自己还挺厉害的是吗?”

两句话,沈云竹就意识到这次慕澄不好哄了,想了半天, 沈云竹决定装可怜。

“我没觉得自己厉害,你去随便问问这花船里面的姑娘少爷,谁不是遇到难处了才会流落到这烟花之地的, 若是日子过的去, 谁愿意在这里以色侍人啊?”

“行,那你说说你日子怎么就过不下去了?”

沈云竹是什么人,慕澄再了解不过, 他连昭狱都来去自如,这小小的青楼又怎么能困的住他。

瞧着慕澄不依不饶的样子, 沈云竹只能继续卖惨。

“我从太芜山走了之后,身上又没钱,我还被悬赏, 被追杀,这南下的一路,可以说饥寒交迫,好不容易到了金凌城,想去码头上找点活计干干,可那些老板看我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一副肺痨鬼的样子都不要我,幸好我还有张脸,还能吃风尘这碗饭,这才没被饿死。”

说到最后,沈云竹声音都哽咽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慕澄真信了,但转念一想,这是天下第一刺客能说出来的话吗?冷哼了一声之后,慕澄别过脸,不再看沈云竹。

“沈云竹,你跟我现在是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了,我真是多余给你挡那一剑,看你今天这个样子,你还不如死在太芜山呢。”

“……”

其实沈云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慕澄就不该为他挡那一剑,但这话他不能说。

沉下眼眸,沈云竹语气变了。

“我就是累了,找个地方歇歇,这里每天歌舞升平,醉生梦死的,很舒服,而且,而且在这里大家都喜欢我,不像以前,所有人避我如瘟神。”

或许是沈云竹语气里有自卑,竟真的骗过了慕澄。

“原来如此,原来这才是你想要的。”

沈云竹没话再接了,让慕澄就此死了心也好,免得以后再连累他。

深吸一口气,沈云竹仰头,嘴角微扬。

“天不早了,回吧,这地方不是慕少庄主该来的。”

沈云竹话音刚落,屋内的烛火就被慕澄打出的掌风熄灭了,紧接着,屋子里响起了解腰带扣的声音。

“慕澄,你干嘛?”

“小爷今天花钱了,你说干嘛?”

“不是……”沈云竹都懵了,他就看着慕澄脱掉外衫,脱掉靴子,然后上了床,不仅上床还扯下了床幔。

这下龙凤床里一点光亮都没有了。

沈云竹本就感官超群,越是身处黑暗,他感受到的东西也就越清晰,在加上慕澄是个存在感非常强的人,这片刻的功夫,沈云竹就要被慕澄的气息压的喘不上气了。

“慕澄,我错了,你要不自己在这睡,我滚?”

“不是喜欢过这样的日子吗?你能陪别人,就不能陪我了?”

话音落下,慕澄握住沈云竹的脚踝,然后用力一拽,下一瞬,沈云竹整个人就被按在了床上。

不过慕澄并没有再继续干什么,让沈云竹躺好后,自己则躺在了沈云竹身边。

三个月了,慕澄心里再失望,再不开心,可还是想他想的发疯。

而且,怀恩寺那一夜到底是梦还是真的,慕澄还没有一个答案呢。

过了许久,慕澄还是没忍住的转过身,在黑暗中,把自己的头靠向沈云竹的颈窝。

“这些日子,你担心过我吗?”

这会儿,沈云竹已经没刚才那么紧张了,但他还是用一只手死死的掐着自己的另一只手,让疼痛帮他时刻保持清醒。

想了半天,沈云竹才不冷不热的答道:“你吉人自有天相,我不用担心你。”

“可我很担心你,我怕你死了,死在我找不到的地方。”

“……”

这一次,沈云竹再坚硬的心,也没办法再说出伤人的话了。

而他身后的慕澄,也没再说话,两个人就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在这个漆黑的夜里。

大概是沈云竹最近太累了,也可能是因为身边是慕澄,所以没过多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听着他睡熟的声音,慕澄才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摸了一会,脉象还不错,看起来这金凌城果然是养人。

放开他的手腕后,慕澄又把自己的手贴上了沈云竹的丹田。

浑厚的内力,如春风过境,吹的万树花开,沈云竹被那温热感舒服的哼唧了一声,人也无意识的转了过来,贴在了慕澄的怀里。

被这一贴,慕澄原本想给他输完内力就离开的心思,被打消了。

反正,他今夜花了钱,他睡他,是应该的。

这么想着,慕澄收紧了搂着沈云竹腰上的手。

沈云竹许久没睡的这么舒坦了,他醒了之后还觉得昨天慕澄来找他是在做梦呢。

结果刚一动,就发现不对劲了,他转脸一看,看见的竟然是慕澄的脸。

天呐,昨天他怎么就睡着了呢?

明明俩人昨天都已经谈崩了,眼看着就能绝交,这怎么又睡一起了。

沈云竹咬了咬牙,就想趁着慕澄还没醒赶紧离开,谁知道他刚去摸慕澄的手,他的房门就被推开了。

“六姐,岁安跟我什么关系?早上我就不能见他了吗?我现在就要见。”

“不是,江大人,江大人……”

六姐从业以来二十多年,还从未像此刻一样慌张,她拦也拦不住,阻也阻不了,只能是眼看着江河远进了屋。

还有最崩溃的,王太守也来了,王太守还走到六姐身边,开口问。

“六姐,开个价吧,要多少钱才能给岁安赎身。”

“赎身?”

六姐这边都没反应过来,屋子里面就出事了。

“你们,你们……”江河远一手撩着床幔,一手指着床上的两个人。

昨晚慕澄怕沈云竹睡的不舒服,后来是把他外衫给脱了的。

所以现在看,两个人都穿着里衣,沈云竹的领子口还是松的。

慕澄这会儿也醒了,他坐起身后,竟下意识的挡在了沈云竹前面。

两个人这样子,像极了被捉奸在床的奸夫淫夫。

“叔父!”

本来六姐跟王太守进屋看见这一幕的时候都是遭殃了的表情,结果一听见慕澄叫江河远叔父,俩人又都惊的愣住了。

六姐再去看慕澄,才认出来,这不就是前天夜里陪着江大人来的那个小郎君吗!

六姐人都有些麻了。

“你们俩,你们俩……”江河远现在脸色是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他怎么也没想到,沈云竹竟然入戏这么深,竟然真的卖身了,卖的还是慕澄。

这要是让他义兄慕落潮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慕澄沉迷男色也就罢了,那男色还是第一刺客沈云竹。

许是现在的场面太尴尬,慕澄竟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哈哈,年轻人嘛,总有忍不住的时候,江贤弟,咱也都年轻过是不是。”

万万没想到,出来打圆场的竟然是王太守。

王太守笑呵呵的把江河远拉到了外面。

“江贤弟,岁安毕竟也年轻,喜欢年轻的也正常,不过只要他的卖身契在你手里,他就一直是你的人,我已经跟六姐谈好了,让岁安给你做个小妾,随你回京。”

“……”江河远见过送礼的,但把当红花魁当小妾送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这不好吧,我听说岁安的价钱可不低啊。”

“江贤弟放心,都是小钱,只要江贤弟跟我们坐一条船,咱就是一家人。”

“哈哈,哈哈哈哈。”江河远是真的见识到了,这大贪官的实力了。

而此时屋子里面,慕澄已经穿好了衣服,话也没多说一句的就要走。

沈云竹则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看他。

见人要出门了,沈云竹才想起来要说点什么。

“公子你,你常来啊。”

慕澄没回头,脚步都没停顿的走了出去。

外面,江河远瞅着慕澄出来了,脸色又阴沉了下去,他还得在王太守面前演场戏。

“小竹啊,你明知道岁安是我的人,你这不是再给我扣绿帽子吗?”

慕澄低着头,不做声。

“算了,你毕竟是我侄子,昨天的事我就不计较了,但以后不要再觊觎岁安了,今天我就给岁安赎身,他以后就是我的小妾了,按辈分算的话,他就是你婶婶。”

始终在旁边站着的六姐,抿着唇,眼睛睁到最大,忍着不笑。

市面上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六姐平日里也看过不少,可像这种情节炸裂的,她还是第一次看见。

这江大人的心是真大啊,他侄子都已经跟他的红颜知己睡了,他还能不计较了。

同样的三观震碎的还有慕澄,他不可思议的看向江河远,只觉得江河远脑子不正常。

但他又不能说什么,因为旁边还有王太守在呢。

一早上的闹剧,在凤六姐收了几大箱金子之后,终于结束了。

程岁安的卖身契,也交给了江河远。

凤六姐其实还是舍不得程岁安的,可凤六姐看得出来,程岁安不是普通人,与其每日担心他会不辞而别,不如把风险降到最低,先把本金收回来。

好在对于给江河远做小妾这件事,岁安非但没反对,而且还很爽快的答应了。

也没讲究什么良辰吉日,就在当天,风月楼风风光光的送程岁安出了门。

临行前,六姐拉着沈云竹的手。

“岁安啊,我知道你告诉我的是假名字,你心上人名字里面一定有个‘程’字吧,程岁安,岁岁平安,不过我猜,你们一定没在一起。感情这种事,别看的太重,自己活的开心,才最重要。”

“嗯。”沈云竹就知道,六姐什么都能看明白。

“走吧,以后不管在哪,别忘了六姐,要是外面呆的不开心,你再回风月楼做花魁。”

“好。”

来接沈云竹的马车里面,坐着江河远,跟着来接人的只有阿福,并没有慕澄。

沈云竹上了车之后,江河远就摆出了一副审问的姿态。

“说吧,你到底跟我侄子什么关系?你俩昨天晚上,真,真……”

江河远终究还是个文人,有些话他说不出来。

“没有,我俩什么都没干。”

“衣服都脱了,你俩什么都没干?难道就只是睡觉了吗?”

“对啊,就只是睡觉了。”沈云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不对劲。”江河远忽然间想明白了什么,“云竹,你跟慕澄早就认识了对不对?程岁安,不是姓程的程,澄是慕澄的澄,澄,岁安。”

连着被两个人戳穿自己那点小心思,沈云竹脸都红了。

“我就随便起的。”

“真想不到啊,沈云竹心悦之人,竟然会是个天之骄子,可你俩……”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已经在克制了,昨夜就是个意外。”

见沈云竹脸色已经不是很好了,江河远也没再劝他。

“那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慕澄大概是会继续留在我身边一段时间,你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我都想好了。”沈云竹说着从怀中把两个账本还有那封信拿了出来。

“前天找到的,没来得及给你,我们得去一趟岭南县,去见见那个岭南县令,等找到太子被诬陷的确凿证据之后,我就走。”

想问他走去哪?但江河远还是憋住了。

“行啊,你被暗潮阁束缚了这么多年,你应该是自由的。”

“江兄,咱这几天的戏还得演下去,慕庄主不让慕澄知道朝露要为太子翻案,一定是有慕庄主的理由。”

“好,反正我都已经荒唐的跟侄子一起抢人了,再荒唐几天也无所谓了。”

说话间,官驿已经到了。

江河远把账册和那封信收好,拉着沈云竹下了马车。

这金凌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早上发生捉奸在床的事,这会儿都已经传开了。

官驿里的那些衙役仆人还有和江河远一起来的随从,已经全都知道了江大人的侄子跟那位花魁的风流事。

如今这花魁成了江大人小妾,这些人更觉得江大人头顶的乌纱帽是绿色的。

虽然大家的目光都带着戏谑,但是慕澄却是没被影响。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沈云竹跟江河远一起进门,看着俩人出双入对,就好像他跟沈云竹从来没认识过一样。

只不过平静的背后,是慕澄恍然间想通的一切。

第一,父亲的为人慕澄再清楚不过了,江河远既然是父亲的义弟,那就一定是父亲能看中的人,所以江河远身上表现出来的不合常理,全是演出来的。

第二,沈云竹年少成名,傲的很,他堂堂神剑山庄少庄主,沈云竹都不一定能看上,更别说去取悦那些糟老头子了,沈云竹留在金凌城一定有别的原因。

第三,沈云竹和江河远一定达成了什么协议。

想明白了这些,慕澄还是生气,气他们俩之间已经经历了这么多,沈云竹竟总是想着把他推远,更气沈云竹不能敞开心扉跟他说实话。

如今沈云竹成了他的小婶,他倒是要好好看看这两个人究竟要干什么。

入夜后,沈云竹又当着江河远的面换了夜行衣。

“你就这么出去,慕澄能不知道?我虽然不太了解慕澄,但我可听说过,慕澄那身功夫俊的很,在江湖年轻一辈中,也是能数得上名号的。”江河远猫着腰,小声说道。

“外面没人,阿福和慕澄都不在。”

“啊?你怎么不早说?”江河远坐直了,说话也有底气了。

“放心吧,我虽然现在不如以前了,但还不至于让慕澄听见,我出去了,你早点睡。”沈云竹不再耽搁时间,拉上黑色面巾,打开窗,人就跳了出去。

若不是亲眼看着,江河远真的很难相信,竟然有人走路一点声音都不发的。

打了个哈欠,江河远拖鞋上床,躺床上之后,又把那封岭南县令给太子的信拿了出来。

大半年前的江南,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岭南县令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来金凌这些天,江河远愈发觉得这里面的水又深又浑。

而另一边,沈云竹人已经翻过了几个屋顶,离开官驿了。

虽然夜色几乎完美的遮住了沈云竹的行踪,但架不住有人守株待兔。

慕澄就抱着剑,站在一处阴影里,看着那道轻巧如燕的身影朝城西而去。

同样的,慕澄也拉高自己脸上的黑色面巾,跟在了沈云竹的后面。

如墨夜色中,沈云竹用了最快的速度连着搜查了几个官员的家宅,结果一无所获,什么都没找着。

沈云竹想了想,或许去金凌城府衙内的籍册馆里,能有所收获。

看着沈云竹再次改变方向,慕澄心里的疑惑更大了,他到底在找什么?

不过此时慕澄也来不及多想,再次跟了上去。

没多时,沈云竹人已经进入到堆满了档案文书的籍册馆里了。

太子来江南赈灾是八个月之前的事情,沈云竹想找找有没有记录当时情况的日志。

不过他还没动手翻找,就听见了后面细不可查的脚步声。

沈云竹满心挫败,他是真的不如从前了,后面跟着个尾巴竟到现在才发现。

越想越生气,沈云竹放下手里的东西,提着气轻巧往后走了两步,绕过一个高高的书架到了尾随他而来的人的身后。

也没看清楚那人是谁,沈云竹就先出手了。

慕澄还在找沈云竹去哪了,结果下一瞬他的身后竟打来一道掌风。

慕澄立刻侧头,脚下步子跟着变换的同时,手攥成拳朝着袭击他的人腹部击去。

大概过了三四招,俩人都感觉到不对劲了。

但也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几个人的脚步声。

沈云竹赶紧抓着慕澄的衣襟,躲进后面一条窄窄的过道中。那空间太小了,两个人只能是脸对着脸,前胸贴着前胸。

紧接着门被打开,外面的几个人走了进来。

“太守大人,深夜叫我来所为何事啊?”

“江河远不能再留了,我们得尽快做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