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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宫中夜宴陈思又把荷包推……

陈思又把荷包推了回去,抢先道:“傅姐姐先别忙着拒绝,先听我说完。”

瑶光没说话,用眼神示意她说。

见此陈思暗暗松了口气,说:“姐姐的为人我是知道的,若伯父当真提了过分的要求,不必姐姐开口,我就先替姐姐拒了。”

虽然她是陈家的女儿,但陈大户才是嫡支,且多年以来都压着旁支难以出头。

为了帮陈大户办事而恶了瑶光,陈思是不会干的。

瑶光没接她的话头,而是忽然问道:“这件事……徒二郎知道吗?”她的目光在那荷包上扫过去,意思不言而喻。

陈思干脆地说:“知道的。若不是二郎点了头,我也不敢来。”

这就对了。

她就说嘛,以陈思的性子,是万万不适合作为代理人走内宅交易路线的。她既然做了,就必然是有人让她来的。

瑶光直接说:“我是个只管吃喝玩乐,其余万事不理的人。既然徒二郎知道,那就叫他直接去找我家殿下吧。”

赚钱的法子她脑子里有无数,根本不用靠这种危险又不能旱涝保收的手段。

至于朝堂上的事,徒景阳肯定比她懂。也正好借此试探一下徒景阳的态度,看看对方愿不愿意把外面的事说给她听。

听她这样说,陈思立刻就把荷包又收了起来,松了一口气说:“姐姐再三拒绝了,我回去也好交代了。”

至于再让她争取,那是不能的,她不

知道该如何继续争取,也觉得没必要为此得罪了傅姐姐。

瑶光见此微微一笑,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们家那位红玉姑娘,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她心里有些猜测,只是通过从陈思这个内部人员验证一下而已。

陈思道:“还能怎么回事?人家姑娘不乐意嫁过来呗。”

这几天家里正在闹呢,徒三郎想明媒正娶,但红玉却说两情相悦,不在于名正言顺,还劝说信王妃给徒青臣另择一位贤妻。

“果然。”瑶光了然。

陈思好奇地问:“莫非傅姐姐早就知道了?”

瑶光笑道:“我不认识那位红玉姑娘,当然也不知道她会怎么做。只不过,我对鬼狐一类比较熟悉,心里多了几分猜测而已。”

陈思感慨道:“红玉姑娘真是洒脱,不想嫁就直言说不嫁,还明言了他们缘分有限,早晚是要分开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左右看了看,凑到瑶光耳边低声道:“那意思不就是说:等我玩够了就走,不会给你名分吗?”

往常听多了痴心女子负心汉,猛然见到红玉这样的,陈思虽然震惊,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并不鄙夷,甚至还有几分羡慕。

人家是狐仙,天大地大任她遨游,自然不必去追求俗人在乎的名分。

所谓的名分,说白了不就是婚姻里的利益保障吗?

人家根本不需要。

瑶光满足了一部分好奇心,却对后续更加好奇了。

陈思看出她的想法,便笑道:“咱们都在京城,日后见的时候还多着呢,姐姐还怕不知道?”

“说的也是。”

后续八卦有保障,瑶光满意了。

随后两人又说起连日大雪的事,陈思告诉瑶光,信王府已经开始准备粮食了。只等皇后娘娘一发话,他们家就上折子在成门外舍粥。

随着皇权越发集中,对于达官显贵们邀名养望的事,朝廷抓得也越来越严。

到了本朝,不管真心想做善事的,还是借此买好名声的,都得先给皇帝上折子,皇帝批准了之后才能做,而且是打着皇帝的名义做。

至于那些空有钱财没有官职的,更是连独立开粥棚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献给当地官员,让当地官员出面。

最多舍粥的时候,带上你的名字。

下午景阳回来,瑶光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问他晋王府要不要也先准备起来。

景阳想了想,说:“咱们家还是不要了。太子妃身在东宫,出门不便,舍粥舍药的事肯定做不成。这种捞名声的事,只要东宫没法做,咱们这些皇子府邸,最好都不要做。”

且不说景阳根本没有和太子争锋的心思,就算他真有上进心,也不会在明知道圣人宠信太子的情况下,踩着东宫赚名声。

如今已经不是汉唐了,皇子们都没有几个私兵,夺嫡争夺的更多的,还是在圣人心目中的地位。

在大夏想搞玄武门,等同于找死。

“那好吧,都听你的。”瑶光乖乖点了点头,拉着他一起去用晚膳,“我中午吃了锅子,不太饿,晚膳都是你爱吃的。”

景阳低头一看,满桌子的菜,除了一道木耳拌圆葱和一道干煸豆角,剩下的不是荤的就是干菜做的。

抬头在看瑶光,就见她有些心虚地闪躲着自己的目光,似解释又似掩饰:“涮锅子嘛,又有客人在,自然要多弄点新鲜蔬菜了。”

至于早上剩下的几根黄瓜,也当成饭后解腻的水果了。

景阳笑了笑,只说:“多少再吃点吧,当心后半夜饿。”

=====

冬月二十四,九皇子娶妃。

天公十分作美,连续两个大晴天,让这对新人不必顶风冒雪办喜事。

旬月之内,瑶光就参加了两次皇室婚礼。

只不过,第一次她是新嫁娘,第二就变成了宗室命妇。

做为迎亲使的命妇早就选好了,没有她这个新嫁进来的份。因而,阮子娴成婚当晚,她也没能到新房里去看一看。

等阮子娴三日回门之后,又逢冬至。宫中大宴,大家都要入宫赴宴,也没有机会私下联络。

瑶光还记得李思蓉在畅音阁闹出来的事,私心里是不想再搭理她的。

但同为皇子妃,抬头不见低头见,想全无交集是不可能的。

大宴在太和殿举行,诸皇子先领王妃到后宫拜见各自的母妃。而后就把王妃留在后宫,他们还得去乾清宫拜见天子。

等时辰到了之后,诸皇子先入太和殿,后宫嫔妃及内外命妇随后,圣人、皇后和太子这才出场,在最上首升座,接受群臣及内外命妇的朝拜。

若宫中有贵妃,太子须侧身受礼。宫中无贵妃时,太子便可坦然受之。

如今宫里有位周贵妃,其膝下只有两女,分别是信阳公主和临安公主。

两位公主都已出嫁,生活得也还都不错。周贵妃心满意足,再也没什么好争的了,因而深居简出,极为低调。

有低调的,就有不低调的。

后者的代表人物,就是生育了十一皇子,时隔六年再次有孕的甄妃。

据长春宫透出的消息,圣人已经答应了,只待甄妃肚子这个落草,就会晋她为贵妃。

到时候,周贵妃不出,她就是后宫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未来的光明肉眼可见,甄妃自然是春风得意,哪怕怀胎辛苦,也半点没有折损容颜,反而比平时更加容光焕发。

冬至宴上,甄妃频频以果汁代酒,敬上首的天子,全然没把和天子坐在一起的皇后放在眼里。

皇后冷眼旁观,偶尔闪过厌恶之色,也权当没有甄妃这个人。

瑶光和景阳坐在一起,上首是六皇子夫妇,对面是才过回门礼的九皇子夫妇,斜对面才是七皇子夫妇。

宴会上的菜并不好吃,入宫之前他们夫妻干脆先吃了一顿。此时她也不饿,就端着酒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顺便观察宴会上的人。

各宫嫔妃争奇斗艳自不必说,越是低位嫔妃,就越能放得开。瑶光甚至看见,有几个都穿着甚是单薄。

也无怪乎如此,当今嫔御内宠颇多,高位嫔妃还好,低阶嫔妃之间的竞争十分激烈。

而这种大型宴会,又是他们少有的能见到天子的机会,可不得尽力把握住吗?

见她眼神直往后妃那里瞟,景阳低声道:“你同乡的那位申常在,最近颇为得宠。若是运道好的话,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有好消息传出来了。”

对于后宫嫔妃来说,最好的消息就是怀上皇嗣。

瑶光凑到他耳边问:“你怎么知道这些?”

景阳轻轻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道:“这你就别管了。”

接下来不管瑶光再怎么追问,他都不肯多说。

忽然太子发话,说是要带领弟弟们一起给圣人敬酒。

景阳忙端着酒杯起身,等太子说完了祝词,揪着喊了一声:“敬父皇一杯,祝我大夏江山永固!”

诸皇子一起举杯,一饮而尽。

而后又是皇后带领后宫嫔妃一起敬酒,又轮到太子妃带领众皇子妃。接下来又是宗室及宗室命妇,官员及官员命妇……

所有人都敬完一轮,宴会也达到了高朝。音乐更加喜庆,歌舞更加欢畅,煌煌太平景,靡靡盛世音。

等酒干杯残,灯火阑珊时,兴致高昂的圣人才带着太子回乾清宫去了。

皇后见状,立刻派人给他们夫妻传信,叫他们趁早回家去歇着。两人当然是领命而去,和诸位皇子们告辞之后,就先走了。

两人都没喝多少酒,瑶光还好,从小拿土酒练出来的酒量,景阳可就惨了。

原本他还不觉得怎么着,哪知出门之后迎风一吹,顿时就头晕目眩,不知今夕何夕。

第52章 江宁织造是贾代善……

瑶光用力扶住他,蹙眉问道:“八郎,你怎么样了?”

“没……没事。”景阳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

己清醒,却不妨头重脚轻,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把两个人都带倒了。

王喜一直张着手跟着两人身侧,眼疾手快,猛地上前托住景阳的后背,心有余悸地说:“哎哟我的王爷,您可当心点儿吧,地上滑。”

瑶光一边稳住景阳,一边问:“咱家的马车停在何处?”

喝醉的人免疫力差,不能吹太多凉风,不然容易落下头疼的毛病。

王喜道:“就在金水桥左,承天门外。”停得可不怎么近。

瑶光当机立断:“把八郎的斗篷裹严实了,你背着他,咱们赶紧出宫回马车上去。他喝成这样,喝一路凉风不是闹着玩的。”

这都是为了景阳好,王喜自然没有意见,扶着景阳让瑶光替他把斗篷上的帽子遮好,便弯下腰来,让景阳趴在了他的背上。

本来一切顺利,可王喜刚起步,正主就闹了起来,“干嘛呢?干嘛呢?本王没醉,还要去给太子哥哥敬酒呢。放我下来,快放本王下来!”

他不但叫喊,还四肢挣扎。王喜手上一滑,差点没把他摔下去。所幸最后关头被瑶光扶住了,景阳没什么大碍,却把王喜吓得浑身冒冷汗。

“这……这……王妃,这不行啊。奴婢力气小,制不住王爷。”王喜小心翼翼把人放了下来,嘴里苦笑连连,眼巴巴地瞅着瑶光,显然是让她拿主意。

瑶光在“找皇后帮忙”和“把人打晕”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

当然了,这种事情肯定是不能明目张胆地干。她满脸心疼地搂住闹腾的景阳,嘴里骂着王喜“要你何用?”右手悄悄挪到景阳脖颈大动脉处,用力一按。

“诶,八郎好像醉过去了!”瑶光惊喜道,“快快快,背着他上马车,等回了家一切都好说。”

王喜也松了口气,刚再次弯腰把景阳背了起来,一行人急匆匆走到承天门外,很快就找到了晋王府的马车。

因他们出来得最早,并没有别的皇子与他们争道,一路十分通畅,不到半个时辰就回了王府。

王喜把人背到正院,瑶光一面吩咐人去烧热水,一面又让人把值守的良医宣过来。

良医诊过脉之后,只说王爷头一次喝这么多,风一吹酒意上涌,喝碗醒酒汤把酒意全发出来就好了。

这一夜晋王府兵荒马乱,索性第二日朝中封笔,景阳虽然还要去刑部帮着收尾,却不必再起大早了。

可他们夫妻却并没有真正闲下来,景阳每日除了去刑部点卯之外,还要出入东宫。瑶光虽然不必日日进宫去,却要应对每日登门送礼的人。

今年一共有五位皇子成婚,除东宫太子之外,就属景阳这位八皇子爵位最高,且唯有他一人先入了朝堂。

京城内外的官员们但凡得到消息的,都趁着年节送了礼来。他们也不是盼着晋王帮他们办什么事,只求这位收了他们的礼,别在关键时刻与他们为难。

这种情况景阳已提前料到,也交代过瑶光,让她尽管收,只要把登记造册的事做好就行。

“我本身就无心与他们为敌,他们送礼是一种试探,我收下也是表明一种态度。如果咱们不收,难免会让他们多想。日后即便我不与他们为难,他们怕是也要先下手为强,与咱们为难了。”

瑶光点了点头,说:“这些我都明白了。你放心,我会登记好的。”

景阳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髻,赞道:“王妃当真是小王的贤内助。能娶到王妃,小王当真三生有幸!”

瑶光得意洋洋,昂着下巴睨了他一眼,矜持道:“你知道就好。”

话音未落,她自己先笑倒在景阳怀里,双手揪住他胸前衣襟,咯咯咯笑个不停。

直到把人衣裳折腾得像皱巴巴的桑叶,她还倒打一耙,粉拳垂着褶皱处嗔道:“都怪你,笑得我妆都花了!”

景阳捏着他的下巴仔细看了看,又在她唇角落下一吻,柔声道:“妆没花,还是那么好看。”

“就你会哄我。”瑶光嗔了他一眼,转身跑回内室,站在梳妆镜前左照右照,又往脸上扑了些茉莉花粉才作罢。

景阳弯腰搂着她的肩膀,看向镜中两人相依相偎的容颜,心中涌起无与伦比的满足。

等瑶光补完了妆,主动偎进他怀里,他干脆就把她抱了起来放在腿上,自己坐了梳妆用的圆凳,眼睛盯着镜面,手指却忍不住在她粉润细滑的腮边摩挲。

伺候的人早被赶了出去,这样温馨的时刻,景阳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细长的玉臂悄然圈上了脖颈,如花容颜猛然贴近,吻上了他的左眼。他下意识闭上眼睛,让那个轻柔的吻落在眼皮上。

左眼的湿热还未褪去,右眼的眼皮也得到了眷顾。

瑶光跪在他膝头,捧住他的脸,在那双明亮含情的眼睛上交替吻了许久,花瓣一样柔嫩的唇,才终于落到了他同样形状优美的唇上。

她吻得有多用力,他回应得便有多热切。

也不知过了多久,瑶光体力耗尽,整个人就像没了骨头的猫儿一般,软绵绵窝在他怀里,杏眼上撩,水润的波光如钩子一般,勾得少年心潮起伏。

她的嗓音也变得软绵绵的,带着情动之时的暗哑,一句话便将他彻底点燃。

“我喜欢你的眼睛,里面盛着的全是我。”

景阳一把将她抱起,急切地直扑床榻。

守在门外的王喜和燕姑姑对视了一眼,默契地低下头去。

=====

这日瑶光从宫里回来,刚换下出门的大衣裳,刘吉便抱着一摞礼单进来了。

“这些都是外省官员送来的,别的都还罢了,单江宁织造府的这一份,洪典簿特意交代了,要先拿给王妃看看。”

“江宁织造?”瑶光疑惑地从刘刘吉手中接过一册礼单,见上面大多是云锦、香云纱、缂丝、织锦等丝织珍品,都是织造府的特产,倒也并不出奇。

直到她的目光落在署名上,才猛然反应过来现任的江宁织造是谁,洪典簿又为何单独把它拎了出来。

原来是贾代善。

早先景阳就和她说过,贾代善是当今圣人的心腹,圣人把他放到江宁织造的位置上,就是为了让他攒资历攒功劳,好在回京之后把贾代化手中的禁卫军接掌过来。

算算时间,贾代善在江宁织造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五年,每年送到国库里的银子都不下五百万。

前年圣人南巡,为了不劳民伤财,特意下旨不许建造行宫,行辕就停在江宁织造衙门。

接驾的事不好做,但贾代善做得尽善尽美,并没有损耗百姓一丝一毫,这也是大功一件。

等到晚上景阳回来,瑶光便把贾家的礼单拿给他看,疑惑地问:“莫不是圣人要把他调回京都了?”

她把贾代善送的礼和别家的礼单对照过了,特别是其堂兄贾代化家的礼单,贾代善的这一份,明显厚了三分。

景阳看着礼单上那些明显该是贡品的东西,眉头越皱越紧,心中怒意勃发。

“哼!”礼单被他摔在桌上,景阳冷笑道,“好哇,真是好。父皇把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他竟是把江宁织造府当成自家的了。”

既然送到晋王府的东西有上供的织品,送到别处……至少是送到别的皇子府上的,自然也少不了。

更有甚者,以圣人对太子的宠爱,贾代善给太子送的东西,品质只会更多更好。单是他这里就有三四百匹,太子那里又有多少?其他皇子那里呢?

“别气了,为了别人把自己气成这样,值得吗?”瑶光给他递了杯水,“来,喝口茶,散散火。”

景阳接过来一饮而尽,重重吐了口气,搂着她道:“你说得不错,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那婚礼单上,冰冷至极。

瑶光握住他修长的大手把玩,一边揉捏他手心的茧子,一边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给我娘家的节礼也该送过去了,你可是新姑爷,头一年的节礼可要用心。”

景阳校长摸了摸她

的脸颊,得意道:“你放心,我早就准备好了,明天就让人抬了来你过目。若有哪出我没想到的,你直接吩咐张五就是了。”

当初他开府时,皇后给他选了四个贴身太监,张五就是其中之一。

贴身太监有四个,最得到重用的注定只有一个。这四人到了景阳身边,就开始了暗地里的争斗。

对此景阳心知肚明,但没人闹到他面前,他就装作不知道。

他不讨厌有上进心的人,也不反对手下人为了上进耍些手段,只要把握好了度,不耽误了正事。各显手段角逐出的胜者,一定是能力最强的,还省了他许多分辨的功夫了。

最后的胜者是王喜,于是王喜就成了晋王府的内总管。

至于外总管,又叫王府总督,是朝廷有品级的官员。景阳若是对哪个不满意,可以报给吏部替换,但却没有直接任命的权力。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但成婚之后,府里的一切内务都交给了妻子,景阳就意识到,只靠王喜一个是忙不过来的。

毕竟王喜要跟着他出门,总不好时刻等待瑶光的召唤。

于是,景阳就把争斗失败之后,表现得最为沉稳的张五拎了出来,叫他做了副总管,专门听候王妃调遣。

瑶光拍着胸脯保证道:“八郎放心,奶奶、爹娘他们喜欢什么,没人比我更清楚了,保证送过去的东西让他们满意。”

“小王自然相信王妃。”景阳奖励地在她唇角亲了一下,又道,“天枢他们的老师我也已经找好了,只等过了年就送到岳父府上去。”

瑶光喜滋滋道:“多谢八郎!”

第53章 意志不坚次日一早,张五……

次日一早,张五打听到王妃已用完了早膳,便领着一群人,巴巴地把准备给傅家的节礼抬到了正院,请王妃过目。

“还没入腊月,王爷就吩咐奴婢准备了,好些都是难得一见的精品,亲家老太太、太太们见了,必定欢喜。”

瑶光虽不了解张五,但对方沉寂多年,还能再被景阳提出来,就必然不是等闲之辈。

至于他当年和王喜相争落败的事,瑶光并不觉得一时的失手就代表了永久的实力。

不管是前世在公司里做小主管,还是今生奋斗成了王妃,她都是有手下的人,自然知道领导用人,除了能力之外,眼缘也很重要。

若是两人能力相当,领导自然会选择更合眼缘的那个。甚至于合眼缘的那个能力稍差一点,只要够用,也会成为被有限选择的那个。

因而,对于这个景阳亲自拨过来的内务副总管,瑶光表现得很是看重,最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等她仔细看了对方准备的节礼之后,原本虚浮的看重,立刻就真实了许多。

——这是个有能力的人,准备的节礼不是特别贵重,但对于傅家这种新荣爆发之家来说,非常实用。

里面玉器、药材、摆件、首饰、丝织品样样俱全,甚至还有五副精工打造的革带。

这些东西留着自家用自然体面,手头紧的时候拿出去换钱,折价也极高。

“张总管有心了,备的这些东西,样样都在我的心坎上。”瑶光这边夸赞了一句,红绒立刻会意,上前给了张五一个绣着蝙蝠的荷包。

“哎哟,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当不得王妃的赏。”张五点头哈腰,满脸陪笑,侧着身子不敢受赏。

他能在败给王喜之后沉下心来,不骄不躁地蛰伏这么多年,为的自然不是一点金银上的赏赐。

比起这些小恩小惠,他更想得到王妃真正的看重,成为王妃的心腹,在内院之权上再和王喜较量一回。

这些日子他冷眼瞧着,新入门的王妃不是个简单人物。这位看起来不显山不漏水,没有展现出半点管家理事的才能。

可那有什么关系呢?

人家懂得怎么拿捏王爷呀。

没见冬至刚过,年节需要操劳的内务才刚开始,王爷就巴巴将他这个性格沉稳的老人拨过来给王妃用了吗

张五可不相信,这么多年王爷没看出他的才能。之前不用是因为不想用,如今王妃需要了,才有了他张五重新崛起的机会。

他一定要抓住,让王喜那杀才看看,当年之事纯属“文无第一”,他张五的能力并不比王喜差半点。

见他对金银不为所动,瑶光就知道,这是个有大志向的。

只是不知,张五心中的大志向,是对标她这个王妃呢,还是直接对标晋王府真正的主人呢?

瑶光心念电转,面上却不动声色,温和地说:“张总管拿着吧,咱们日后的相处的时候还多着呢。我是初来乍到的,对京城的达官显贵们都不了解,还需要张总管多多提点。”

这话带了几分器重之意,却还略显生疏。毕竟两人今天才是第一次见,是真的不熟。

张五心中一动,大着胆子抬起头来,悄悄观察女主子,正对上一双明亮又沉静的眼睛。

瑶光对他的冒犯丝毫不以为意,还对他笑了笑,却把张五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王妃恕罪,王妃恕罪!”

好了,瑶光觉得,她知道景阳为何选了王喜做贴心太监了。

这个张五,才能该是不缺的,只是胆子太大了些。以景阳的为人,当然不会喜欢这种极可能自作主张的人了。

无意给人下马威,瑶光几乎是立刻道:“好了,张总管起来吧。”她又示意红绒,“还不快把张总管扶起来。”

红绒得了示意,上前扶住张五的右臂膀,张五这会儿也不敢反抗,只好顺着红绒的力道起了身。

见他额头上一片红肿,明显方才磕的时候没留力,才三四下就磕成了这样。

瑶光微微皱眉,似真似假地责怪道:“张总管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如今正是年节,用到张总观的地方还多着呢,你这样叫我于心何忍?”

仿佛方才拿笑容吓唬张五的人不是她。

主子都这样说了,本就理亏的张五又能怎样?

他心中苦笑连连,面上却还得承认是自己胆小,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原本他并不觉得王妃在管理内务上有什么才能,毕竟按照常理来说,哪家的主母入府之后,不想着尽管收拢权柄呢?

眼前这位已经成婚多日,却只顾着讨好王爷,整日里与王爷耳鬓厮磨,难免就让人觉得,小门小户出身的,不懂世家大族里的门道,只以为笼络住了男人就万事大吉了。

先前他之所以没忍住抬了头,就是瑶光那不远不近,拿捏得恰到好处的态度与传闻和猜测不符,他想要仔细观察观察而已。

哪曾想王妃竟然这么敏锐,把他捉了个正着。

瑶光也没准备为难他,让燕姑姑拿了瓶活血化瘀的药膏给他,又指派了一个小太监给他打下手。

“张总管好好养伤,跑腿的事就让刘吉去做。他虽然年纪小,但做事机灵踏实,这些日子跟着洪典薄也学了些眉高眼底。”

张五在晋王府扎根多年,自然收拢了一批小太监和小厮,哪里缺了一个跑腿的?

但他还是欢欢喜喜地谢过王妃体恤,并决定日后重用王妃指派过来的刘吉。

蛰伏沉寂多年,张五早就琢磨出了一个道理:王府是主子们的王府,王府的奴才也都是为伺候主子而生的。若是主子不高兴了,哪怕再得脸的奴才,也是说换就换。

特别是他们这些没了根的太监,无法通过联姻让自己的势力盘根错节,主子真发了狠,收拾起来就更加无所顾忌了。

刘吉是王妃的陪嫁,能被王妃指派过来跟着他,必然也是得了几分看重的。

他是府里原有的人,和王妃没有任何交集,彼此之间自然也什么信任的基础。王妃派人过来,固然有监视他甚至随时取代他的意思,但对张五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表忠心的渠道呢?

最重要的是,刘吉也是个没根的太监,和他天然就算是同盟。

若是王妃指派个小厮过来,张五还要担心,日后这小厮娶了媳妇生了孩子,会把他敲骨吸髓。派过来的是个太监,他的风险可就小多了。

见他识趣,瑶光立刻就刘吉给他磕头,认了他做师傅。

被馅饼砸中的刘吉晕晕乎乎的,王妃叫干啥就干啥,头磕得痛快,师傅也喊得痛快。

这副手足无措的模样,更让张五放心了几分——王妃派这么

老实的人来,多半是没有取代他的意思。

“好孩子,快起来吧。”张五笑眯眯地把人扶了起来,方才得的荷包还没捂热,就被他直接给了刘吉,“师傅也没什么好东西,索性就借花献佛,咱爷儿俩一起沐浴王妃的恩德。”

刘吉不敢收,下意识看向燕姑姑,见燕姑姑笑眯眯地点了头,他才千恩万谢地接了荷包。

等他们师徒亲香完了,瑶光便道:“今天下午就安排人,把这些节礼都送到傅家去吧。我娘家这边是好说,但几位老王爷和几位公主那里,却丝毫怠慢不得。张总管,你得尽快拿个章程出来。”

前一个差事才做完,立马就有新的压过来,张五顿时精神抖擞,大声应道:“王妃放心,奴婢一定尽快给您送过去。”

“张总管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瑶光点了点头,又问,“往年各处庄子上的年货都是什么时候就送过来的?”

张五道:“往年都是腊月十五到十八之间,绝对不会耽误了二十三日祭灶神。”

“那好,你盯着点。我是头一年进门的新妇,宫里的娘娘知道我是个没注意的,难免会多叫人看顾我一番。别到时候我把事情搞砸了,弄得大家都过不好年。”

你没主意?

张五先是一愣,继而就明白了:只怕王妃在皇后娘娘面前,和在王爷面前差不多,用同一个手段把这母子都拿捏住了。

他自幼入宫,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手段,但瑶光这样的,还真是头一回遇见。

不管日后会不会翻车,就目前来说,他张五也得说声佩服,还得主动替人遮掩。

瑶光才不管他如何想,布置完任务之后就让人下去了。

她则是让人搬来了今年新酿的酒,还有肉桂、防风、蜀椒、大黄等药材,领着院子里的人一起制作屠苏酒。

他们山东没有喝屠苏酒的习惯,但京城却有腊月饮屠苏的风俗。反正闲来无事,她就入乡随俗,权当玩乐了。

不过等药材备齐之后,她才从燕姑姑口中得知,清酒暂时用不上。各种药材按比例调制好后,用绢布裹着先浸在井水里,一夜之后取出,再合着清酒一起反复煮沸。

这些药材里,好几样都是剧毒的,瑶光猜测,无论是浸井水还是反复煮制,为的都是祛除毒性。

“那就先把酒收回去吧,咱们先包着药材,用水桶吊进井里去。”

她只需要吩咐一声,自然有人帮她一切都做好。

这样的日子过得多了,瑶光明显感觉到,自己渐渐被腐化了。

唉~要怪,就怪她意志不够坚定吧。

第54章 豁然开朗再说景阳轻手轻……

再说景阳轻手轻脚从床上下来,用眼神示意守夜的翠娥不要惊扰了瑶光,穿戴整齐简单用过早膳之后,便乘车去了东宫。

东宫本名“端本宫”,虽然也在紫禁城之内,却临近东华门,把和皇宫相连的门一关,就能变成一个单独的府邸,另有一道门,可以穿过东华门直通宫外。

不过晋王府在城西,若要入东宫,还是过了金水桥从午门出入更加方便,景阳倒是很少走东华门。

前朝虽然已经封笔,但太子却一点没有闲下来,反而因为圣人空闲了,有更多机会给太子布置课业,让太子更加忙碌。

按理说,太子今年已经大婚,于情于理都是大人了。他又自小就跟着圣人长大,耳濡目染,对朝中事物熟悉至极,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但圣人好像仍旧把太子当成孩子一般,虽然也让太子上朝,还让太子在户部行走,实际上户部从尚书到侍郎,都是圣人的心腹。

他们揣摩着圣人的心思,对太子毕恭毕敬,但凡有什么露脸的事,也都会有太子一份功劳。可实际的事务,却总是有意无意地避着太子,不敢让储君辛劳。

太子又不是傻子,自然察觉到了这些人的态度。对他们为何如此,也心知肚明。

但他并不着急,每日里只是翻看旧日的卷宗,偶尔招两个负责卷宗的主事询问一番,好像意识不到他这个户部行走也是能插手户部大权的。

户部荀尚书冷眼看了许久,见太子始终如一,每日都勤勤恳恳地翻看卷宗,找底下执事的官员了解户部的运作。

如此不骄不躁,让身为保皇党的老尚书欣慰不已,只觉得圣人后继有人,大夏江山不愁无明君可托付后事了。

他是真心忠于圣人,又素来知晓圣人对太子的宠爱和期待。冷了太子一段时日,试探出对方的品性之后,荀尚书表面上虽然仍旧和太子不冷不热的,却给掌管卷宗的内承运库郎中陈至打了招呼。

于是,等太子把手上的卷宗看完,命人再调换来一批之后,就发现新送来的卷宗分门别类,比先前的清楚了何止十倍?

先前云山雾罩看不清楚的事,再看了这些按照日期和事件脉络分派好的卷宗之后,顿时便如拨云见日,令人豁然开朗。

太子早猜到朝中门道多,却是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究竟多成什么样。

他就是看个卷宗而已,还是积压多年的陈卷,有人相助和无人相助,竟然就有这么大的区别。

只可惜,他才看出滋味来,前朝就封笔了。圣人给他布置了课业,让他再读《春秋》,还从户部年前未来得及处理的案子里抽出了六个,叫他认真写条陈,圣人要检查。

与此同时,为了表示对太子的看重,圣人还把举办腊八、祭灶神、除夕和正旦大宴的差事都交给了太子夫妇。

原本这些都是皇后的职责,但圣人一发话,不管皇后乐不乐意,都得听从。

东宫门庭若市,不但太子夫妇忙碌,就连太子的几个伴读也都别想闲着。

至于景阳,他实际上是凑数的,也是太子想让他趁机积攒些功劳,所以才命他日日都来点卯。

他在金水桥下了车,拢了拢狐裘正要往里走,一道响亮的声音先传了过来:“微臣给晋王殿下请安。殿下,咱一起进去?”

景阳扭头一看,却是荣国公世子贾赦。

贾赦也是太子的伴读之一,因其父贾代善的缘故,在圣人面前也颇有几分脸面。前年他及冠,圣人亲自赐字“恩侯”,是个极具暗示性的表字。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日后贾赦袭爵,至少也得是个侯爵。

对于这样一个人物,无论哪个皇子都会高看一眼,景阳也不能例外。

只不过,晋王府昨天才收到了荣国府送来的节礼,里面的好些东西都让景阳十分不满。今日见了贾赦,难免就多了几分厌烦。

好在他不是意气用事的三岁小孩,贾赦又是个没心眼的,根本没察觉到景阳的脸色变化了一瞬。

他只觉得自己是太子的铁杆,晋王又是太子最亲近、最看重的弟弟,两人天然就是一伙儿的,亲昵之态自然显露。

“既然碰上了,那就一起吧。”景阳淡淡一笑,待贾赦走近了,一眼就瞥见他身上穿的二色金常服。

二色金,也在贡品之列。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最近三年,这种锦缎产出都不多,送到京城之后,圣人除了自用之外,就是赏赐太子。就连他这个皇子,也是沾了太子的光,从东宫的份例里分了两匹,都给瑶光做成吉服了。

宗室王公与各公主府邸都没有,更别说赏赐外臣了。

天子不赏外臣,太子自然更不会干这种出头露脸的事。

贾赦身上这身,颜色十分鲜亮,不像旧年积攒下的料子。再

想想荣国公如今管着江宁织造,这料子哪里来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偏这会儿贾赦眼乖了,立刻发现景阳的目光在自己衣裳上流连,顿时得意道:“这是父亲和母亲月初送回来给老太太的,老太太疼我,就叫人裁了给我穿。”

景阳笑了笑,暗含讥讽道:“你们家什么好锦缎没有,孙老夫人见惯了这些,自然是不稀罕了。”

贾赦半点没听出来,嘿嘿笑道:“殿下说得也是。自从父亲做了织造,别的倒还罢了,这上头是真不缺。殿下若是喜欢,改明儿臣亲自给府上送几匹,也讨讨王妃娘娘的欢心。”

景阳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自己和个傻子计较实在太掉分了。

最关键的是,话说得隐晦了人家听不懂,偏又不好明说,只能自己生闷气了。

他暗暗吸了口气,从容笑道:“这倒是不必了,荣国公从金陵送到寒舍的结节礼,各色锦缎俱全。”

——只是没有二色金罢了。如此看来,贾代善还是有些分寸的。

贾赦呵呵笑道:“原来老爷太太已经想到我前头去了。”

从金水桥走到东宫这一路上,景阳头一次发现贾赦的话真的很多,而且还是个自来熟。

一开始景阳觉得挺烦的,但贾赦也不知道是秃噜嘴了,还是真把景阳当自己人了,说着说着就从闲话转到了正事上。

当然了,或许在贾赦眼里,他说的这些算不上正事,充其量也就是他们自家的事。

比如荣国公贾代善已经上了述职的折子,且圣人已经批复了,估计年前他们夫妇就能带着次子贾政和其家眷一起回京了。

不过贾政的妻子王氏怀着身孕,若是到时候月份大了,肯定是不方便长途跋涉的。

荣国公膝下有二子四女,贾赦年纪最长,三个庶出的女儿年纪都在贾赦与贾政兄弟之间。唯有最小的女儿贾敏是史夫人嫡出,最得贾代善夫妻宠爱。

前面的三个女儿嫁到都是贾家旧部,唯有小女儿贾敏爱若珍宝,贾代善在相熟的人家里,精心挑选了同为开国勋贵的姑苏林家子林海。

那林家也是开国勋贵,不过因是文官,功劳又不如保龄侯史家,就只封了个列侯,三代之后就得靠自己了。

不过先帝念旧,到了林海的父亲那一代,本已经是第四代了,还是下了恩旨特许他多袭了一代。

等轮到林如海,那真是除了几代积攒下来的家产,什么都没有了。

也幸好他自己争气,不到二十岁就靠中了举人。三年之后京城应试,又御笔钦点了探花郎,直接便进了翰林院,做了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

在本朝的文官体系里,晋升最快的就是翰林和御史。

因有祖上的香火情,林如海在翰林院待满三年散馆的时候,又被圣人点为江南道御史。后累晋金陵知府、漕运御史,如今做着掌控江南一地鹾政的巡盐御史,身上又挂着兰台寺大夫的虚职。

可谓是位高权重,简在帝心。

原本林父体弱早逝,林家只留下孤儿寡母,已经有人对着林家偌大的财产垂涎欲滴了。

随着林如海中举,那些人纵然不甘,也只能暂时把爪子缩回去。

不过也只是暂时而已,林家人体弱多病是出了名的,读书科举又最是劳神,说不定林如海有命无运呢。

只要林海和他父祖一般英年早逝,只剩一个孤老婆子,还不是任人摆布?

但林家母子又不傻,不想被人吃绝户,当然就会为自家寻求靠山。

恰好林家和贾家祖上就有交情,贾代善又带着妻女在江南做官。姑苏离金陵不远,林海借着世交的名头前去拜访。

又恰好贾代善有感于世道清平,武官越发没了用武之地,早便与堂兄贾代化商议,要让下一代的孩子们都读书科举。

为表决心,下一代的名字都从了“文”字边。

就在林海中举,贾代化的次子贾敬就已经中了进士,还考中了庶吉士,如今在翰林院任职。

但贾家勋贵出身,纵然贾敬的学问是好的,在翰林院也免不了受那些书香门第甚至寒门子弟的排挤。

虽然贾敬对此早有准备,他靠翰林的目的从来都不为结交人脉,只是因为本朝的潜规则——非翰林不入内阁而已。

人家就是奔着拜相去的。

可他如此势单力孤,贾代化和贾代善又怎么会没想法?

就在这个时候,同为勋贵出身,同样很会读书的林海撞了上来,双方可谓是一拍即合。

贾代善安排着小女儿贾敏与林海见了一面,两人一个貌美如花,一个风流俊俏,不说一见钟情,对和彼此结亲都很愿意。

虽然贾家没有明说,但林海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觉得在织造府的花园里碰见贾家小姐是巧合。

那种巧合,只存在于话本之中。

林海立刻就向贾代善表露了求亲之意,并表示要立刻赶回姑苏去,请母亲出面做成此事。

见他如此上道,贾代善更加满意,又为他引荐了不少江南官员,等于是把贾家的人脉介绍给了这个准女婿。

因着双方都有意,流程走得就特别快。

林老太太从姑苏和金陵各请了一位出名的媒人,给的聘礼更是丰厚至极,一行人浩浩荡荡去织造府提亲,给足了贾家面子。

其中的内情贾赦是不知道他,他只是看了贾代善寄给母亲孙老夫人的信件,知道自己的小妹妹嫁给了世交而已。

说给景阳,他也是当闲话。

但景阳听在耳中,立刻就分析出了随着贾林两家结亲,江南官场的势力会发生什么变故。

圣人把贾代善放到江宁制造的位置上,固然是为了让这个心腹积攒资历,却也未必愿意看见贾家和其姻亲联合起来把持江南大部分的财税。

因而,去年林海才点了鹾政,今年圣人就露出了把贾代善调回京城的意思。

先前景阳对朝中之事并不熟悉,对贾家结了什么姻亲也不知晓,自然想不了那么多。如今听贾赦自曝了一番,许多事情一下子都理顺了。

因为这个,他看贾赦也顺眼了许多。

毕竟,跟傻子计较有什么意思呢?平白让对方风月碰瓷罢了。

第55章 理事东宫“殿下,殿下,……

“殿下,殿下,晋王殿下?”

景阳猛然回过神来,下意识露出得体的笑容,却被贾赦忽然放大的脸吓了一跳。

“你干嘛呢?”他慌忙往后退了一步。

贾赦却松了口气,夸张地扶着胸口说:“哎哟哟,可算是回神了。殿下,东宫到了。”他折扇一直,正是端本宫。

景阳掩饰地笑了笑,说:“要过年了,家里事多,偏王妃又是头一年进门,许多东西都不懂,小王自然要多操心。”

“这倒是。”贾赦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推己及人道,“老爷和太太刚去金陵那一年,内子也是刚进门。她虽比我大两岁,在家时也是娇养的姑娘,一下子就上手哪那么容易呢?”

不过好在他们家还有老夫人孙氏坐镇,贾赦的妻子宋氏又是大家教养出来嫡长女,本就是为做宗妇培养的。

宋氏新妇管家,最大的难处不是遇到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是家生子们盘根错节、倚老卖老,欺负新奶奶面嫩。

有孙老夫人撑腰,宋氏只需要正常处理即可,对她来说根本没什么难度。

当然了,在贾赦面前,宋氏可不会这么说,总得让

他这个甩手掌柜知道自己的难处。

此时贾赦的感慨,绝对真心实意。

景阳也算看出来了,这就是个实心眼的棒槌,不管贾代善再厉害,贾家传到贾赦这一代,只怕也差不多了。

他是痛恨勋贵尸位素餐,更厌恶他们仗着祖上的功勋欺男霸女。但若勋贵之家的子弟个个都如贾赦一般,他就觉得还能忍受了。

就在贾赦不知道的时候,景阳对他的态度已经变化了好几次。

东宫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人,看服色不是内务府各处管事的太监,就是礼部和太常寺的执事官员。

这些人看见景阳,也多是遥遥行个礼便匆匆去了,根本没工夫寒暄。

景阳也不在意,领着贾赦直接去了太子的书房。

太子的另外两个伴读已经来了,一个是当朝太傅的次孙张宁,现任东宫文学椽;另一个是齐国公的次子陈都善,现任太子洗马。再加上贾赦这个荣国公世子做东宫中舍人,三个伴读构成了太子最初的班底。

至于东宫三师乃至宾客、詹事等,都是朝中官员兼任的,这些人更多的还是忠于圣人。他们对太子的态度,取决于圣人对太子的态度。

若不是无人可用,太子也不会连贾赦这个纨绔都赶鸭子上架。

两人一到,甚至来不及行礼,就各自被塞了一摞东西,太子催着他们赶紧处理。

景阳在太子下首的桌案前落座,翻开一份仔细看,却是珍宝局呈上的宫灯条陈。上面罗列了今年准备做多少宫灯,材料采购需多少费用,需调用多少工匠,大约何时能制作完成……

林林总总,看起来账目清晰完备。

但景阳已经不是吴下阿蒙了,刑部郭尚书得了太子的示意,对他的指点都是实打实的。某些猫腻虽然没有明说,但也都有暗示。

他本就对这些东西敏感,自己私底下又着重了解了一番。

就比如制作宫灯的材料这一项,内务府报上来的账目是二十万两。

按理说二十万两不算多,但真正办事的时候,他们绝对不会老老实实把这二十万两都花出去。

他们会打着皇室的旗号,把所需的材料摊派下去,叫下头上供。供上来的东西自然是不用花钱的,甚至于为了不让管这个的官员继续找茬,底下人还会再送些孝敬来疏通。

也就是说,内务府报的账是二十万两,差事办完之后,他们能贪掉三十万两甚至更多。

这些圣人未必不知道,但只要差事办得漂亮,又没人告上来,圣人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利益牵扯得太多了,但凡要查,定然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从前景阳不知道这些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内情,对内务府的条陈和账册,是怎么看都看不顺眼。

贾赦就坐在他右手边,因为知道他是个标准的纨绔,太子没敢给他分派太难的东西,他桌子上放的就是一摞账册,只需要认真计算清楚就可以了。

饶是如此,贾赦干活的时候也不老实,一会儿喝茶,一会儿吃点心,时不时还把折扇打开扇几下,大冬天的也不怕着凉。

他这边左顾右盼的,很快就发现景阳盯着一册卷宗,老半天也没翻一下。

原本他还想着:嘿,果然不止我一个偷懒的。

但看着看着,他就发现,景阳的脸色很不好,而且还越来越差了,不由心中一动:莫不是内务府敷衍了?

身为太子的心腹,贾赦虽然能力不行,但毕竟是世家子弟,自幼耳濡目染的,该知道的东西都知道,也很明白自己该干什么。

太子成婚之后才算是正式入朝,除了户部行走的差事,承办年节大宴算是太子第一个真正有实权的差事。

且不管内务府那边是否全权配合,贾赦只知道,太子必然要趁此机会立个威,让下面人知道,储君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但一连几天,不管是他算账还是别人看卷宗,都没找出毛病来。太子是能稳得住,可三个伴读已经急躁起来。

昨天下职之后,他们三个就借着喝酒的由头,在荣国府聚了聚。彼此交流情报是一,还有就是商量好了,要给内务府鸡蛋里挑骨头。

因着心里一直存着这件事,贾赦对相关的格外敏锐,确定景阳脸色越看卷宗越不好,他立刻就满脸担忧地问:“晋王殿下,您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可是身体不适?”

一嗓子嚷出去,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正看奏章写条陈的太子抬起头来,果然见景阳脸色不好,便担忧地问:“八弟,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路上喝了冷风,着了凉?”

景阳长长吐了一口气,扯了扯嘴角说:“我没事,五哥不必担心。倒是五哥你,父皇给的任务是做不完的,你要注意身体才是。”

太子笑道:“八弟放心,孤心里有数。”

不得不说,成婚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对太子来说,成婚之后多了一个能说知心话的人,夫妻二人利益相关,不必担心太子妃会背叛自己。

且太子妃温柔贤淑,嫁入东宫之后,便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太子又不是铁石心肠,心里自然念妻子的好,没少在天子面前夸赞太子妃贤德。

就在这时,太子妃领着两个宫女,用食盒送了些东宫茶膳坊新炖好的热汤来。

她亲自端着太子爱喝的莲子百合汤走过去,柔声劝道:“殿下好歹歇一歇,若是熬坏了身子,不但父皇母后担忧,妾身也跟着忧心忧肺。”

太子对她温和一笑,伸手接了过来,柔声道:“有太子妃时刻提醒,孤又怎会熬坏了身子?”

太子妃温柔一笑,道:“这都是妾身份内之事,只盼殿下多顾念东宫姐妹。只有你身子好了,姐妹们才能安心。”

几人都起身拜见太子妃,太子妃忙叫免礼,又问景阳:“多日不见弟妹,她在家还好吗?”

景阳垂着眼并不直视,语气轻松道:“内子是个惫懒的,天一冷就不爱出门。日常也就是看看账本,管管内务,日子可比我清闲快活多了。”

太子妃笑了起来,调侃道:“建功立业是你们男人的事,我们女人家只要管好了内务,就是替你们省心了,八弟别不知足。”

见景阳有些不好意思,她便摆了摆手,说:“行了,你们喝了汤就说说话吧,我一个妇道人家,和你们也说不到一块去,就不打扰了。”

几人忙又施礼道:“恭送太子妃。”

“诸位不必多礼。”太子妃走到门口,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扭头对太子道,“殿下,借一步说话。”

太子看了她一眼,合上奏折跟着她出去了。

夫妻二人走到僻静处,太子妃道:“住在长春宫东偏殿的蓝贵人着人来报,说是碳不够用。查阅了内务府和长春宫的账册,拨给她的原是够的。

我又把蓝贵人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叫过来问了,他们说给他们的碳,被正殿的甄妃克扣了三成。贵人的份例本就不多,自然就不够用了。”

太子微微皱眉,明白了太子妃的意思,“你是怕继续追查下去,会恶了甄妃?”

太子妃点了点头,说:“甄妃在父皇面前一向得脸,从前母后掌管宫务时,她就多次违反宫规,还曾将一个宫女打的毁了容。

当时母后就要严惩,可父皇有心包庇,此事竟是不了了之了。妾身是怕,若是因为这点小事恶了她,她在父皇面前诋毁殿下,说咱们夫妻不敬庶母。”

大夏以孝治天下,虽说贵妃以上才能受得起太子夫妇的礼,但后宫嫔妃却都是太子的庶母。

从宗法上论,太子夫妇自然比甄妃尊贵。可从礼法上论,即便是后宫一个小常在,太子妃也不能怠慢。

圣人让太子妃掌管宫务,固然是抬举她。可辈分摆在那里,许多事情真是轻不得也重不得。

各种滋味,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