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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洞房花烛既然神京与山东……

既然神京与山东一般,十月份都该落雪。神京的雪直到如今才落下来,山东那边呢?

事关自己的家乡,瑶光心里不免打鼓,下意识抓住景阳的手臂问道:“殿下,山东那边下雪了吗?”

徒景阳自然知道她是山东人士,见她如此,便明白她是担心自己的家乡。遂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王妃不必担心,山东那边好些,十月底便下了一场小雪。”

也正因如此,大臣们上书请天子登坛祈雪的事,才能脱到冬月过半。如果不然,进了十一月,请愿的折子就要如雪片一般飞往乾清宫了。

“那就好,那就好。”瑶光大大松了口气。

放下了对家乡的担忧,那点人人都有的俗念就逐渐占了上风。

即便不带半点滤镜,也不能否认徒景阳长得好看,还不是一般的好看。早在两人头一次见面的时候,瑶光就惊艳非常,心里时常惦念。

如今终于尘埃落定,这么个美少年名正言顺属于自己了,她若是还能忍下去,自己都得佩服自己是个圣人。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两人都没心思的时候,一切清风朗月。但凡有一个人动了念,连呼吸的空气都会变得暧昧莫名,不知不觉就粘稠了起来。

跟更何况,瑶光从未立过扭捏羞怯的人设,此刻的目光也尤为直白大胆,仿佛带着一团火一般,先是在景阳那张近乎无瑕的俊彦上停留了片刻,就逐渐顺着衣襟的缝隙往下滑去。

景阳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的确手足无措了一瞬。

但他也是个成年人,还是个成年男人。气氛烘托到这里的时候,男人往往比女人更容易无师自通。

他脸上因无措而生出的红晕还未退却,眼睛里却已堆满了细碎的笑意。修长的大手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轻轻在衣襟上蹭了蹭,原本还算严实的领口就散开了大半,入目一片光洁如玉。

瑶光没忍住上手摸了摸,光滑又有弹性,就像是上好的丝绸一般,引人流连忘返。

为何柳下惠被尊为千古君子呢?

正因“坐怀不乱”这四个字,实在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至少被红绸环绕,被喜烛照耀的这一对少年男女,哪一个都做不到。

瑶光的动作就仿佛是一个约定好了的信号,一下子把两个人都点燃了。景阳掐住她纤细的腰肢轻轻一带,瑶光便顺势倒在了他的身上。

朱红的帐鳗垂落,遮掩得影影绰绰,传出的声响似有似无,引人浮想联翩。

守在外间的王喜

和燕姑姑对视了一眼,脸上具是欢欣一片。

王喜低声道:“劳烦姑姑先守着,咱家叫小子们去后厨烧水。”

“那就辛苦王公公了。”燕姑姑也没推辞,也容不得她推辞。

虽说她已经被分派给了瑶光,成了晋王妃的陪嫁,但女官的职位却还在宫里挂着呢。

晋王和王妃的房事她都得看着,不许主子们仗着年轻过于胡闹,以免伤了身子。

等日后王妃有了身孕,她还得敦促两个主子分房,不要伤了孩子。

可以说,燕姑姑就是典型的拿一份工钱,却要打两份工。

如实放在后世,这种待遇员工早闹起来了。但在这个时代,她却觉得自己是被赋予了重任,差事多是受主子看重的直接体现。

仔细想想,也不怪心态不一样。

后世的一份工资,那次真是真有一份死工资。可燕姑姑除了原本的例钱之外,还有额外的赏赐。

甚至于和赏赐比起来,那点例钱反倒不被她看在眼里了。

说来说去还是一句话:工资三千五,谁也别想我吃苦。工资三万五,什么苦都不是苦。

两人折腾了半个时辰,朱红的帐幔被掀开了一角,景阳慵懒的声音传了出来:“抬水。”

“喏。”燕姑姑忙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拉开门,对守在门外的王喜摆了摆手。

王喜会意,立刻催促开水的小太监,“快,快快快,把热水抬到侧间去。”

内室里,徒景阳摸了摸妻子汗湿的脸颊,顺手把粘在脸上的发丝别到耳后。

昏昏欲睡的瑶光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软绵绵地嘟囔道:“别闹了,人家好累的。”

景阳嗤嗤一笑,趿上鞋,那还算干净的亵衣随意套在身上,一边把人往怀里带,一边细声细气地哄:“乖,洗干净了再睡,不然晚上难受。”

杏眼再次睁开一条缝,看见是他便放心下来,整个人软绵绵地靠过去,脑袋在他胸前蹭了两下便不动了。

景阳了然,等燕姑姑再进来禀报,直接抱着她去了侧间。

底下人不敢随意揣测,浴桶自然准备的是两个,他却仿佛没看见,挥退了要来伺候的人,自己动手给两人都清洗了一番。

他也是第一次干伺候人的事,手上难免没个轻重,瑶光被他弄得不上不下,说不出是难受还是舒服,哼哼唧唧地抱怨。

被她嫌弃了,景阳却半点不恼,反而觉得她很可爱,觉得像她这样的,才是个鲜活的人。

等两人再回到床上时,被褥床单都换了崭新的,在熏笼上熏过,又香又暖。瑶光一沾身便忍不住蹭了蹭,身子一动便滚到了最里边。

“你就躺在那边,不许再过来了!”她抱着自己那一床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来,满脸警惕地看着他。

刚才他抱着她去洗浴,瑶光还真以为他是好心。哪知两桶热水被他霍霍了个干净,侧间弄得到处都是水。:

虽然她也不是毫无经验,但这辈子却是实实在在的初次,哪能经得住这么折腾?

徒景阳吃饱喝足,脾气好得很,满脸无辜地眨了眨眼,非常乖顺地点了点头,抱着被子躺在床沿处,两人中间隔了有一尺的距离。

见他如此,瑶光悄悄松了口气,眼睛一闭便进入了黑沉的梦乡。

一直竖着耳朵的景阳听着她的呼吸均匀绵长了,知道这是睡熟了,才屏住呼吸慢慢往里挪了挪,侧身支颐含笑凝视。

从被子里露出的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比两人初见时更多了几分艳丽和妩媚。她睡着的时候显得很乖,半点不似醒着时活力四射。

那究竟是乖巧的好呢,还是活泼的好?

景阳自己想了想,觉得都挺好。

反正他觉得,若是和这样的妻子相伴一生,他非常乐意。

见她眉宇还微微蹙着,大约是累或疼,景阳不由有些后悔,先前不该闹那么狠。

今日他们成婚,按照宫里的规矩,明日他们夫妻就得入宫拜见圣人、皇后和太子,万一王妃受不住……

罢了,罢了,明日入宫时,还是多看护些吧。

按照兄长们的经验,圣人不会太在意儿媳妇如何,太子也不会和弟媳妇为难,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后宫的娘娘。

虽然他们成婚之前,皇后就表现出了对瑶光的喜爱,但景阳也不会傻乎乎地觉得皇后真会把瑶光当女儿疼。

要知道,皇后对太子妃的态度可是平淡得很。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睡在另一端的瑶光扒开了被子,大半个身子都露在了外面。

景阳怕她着凉,便支着身子给她盖好。

但没过多久,瑶光一条腿就伸到了外面,胳膊也露了出来,睡觉一点都不老实。

景阳替她盖了三四次,实在困乏了,便干脆把人弄到了自己的被窝里紧紧搂住,这才放心睡去。

等到他呼吸平稳之后,瑶光眼睛轻轻睁开一条缝,唇角勾起得逞的笑意,真的安然入睡了。

——睡姿也是秀女们要学的规矩之一,能走到最后一步的,哪一个睡相会不好?

但瑶光赌这些享受着女子隐秘付出的男人不会知道。

结果很显然,她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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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宾客们喜酒喝到一半,各家的小厮婢女们忽然进来,禀报各自的主人:外面下雪了,雨夹雪。

关注朝局的和有见识的都兴奋不已,大笑着说是好事。

不知民间疾苦的那些,更不会在意下不下雪有什么影响。他们只知道,下雪之后就有多了一种可以赏玩喝酒的景色。

一时之间,无论是官客还是堂客,都欢欣鼓舞。

但雪天路滑,许多人不知道今日会下雪,带的斗篷都不够厚。这时候再让人回去拿也不值当了,干脆就提前告辞了。

唯一愁苦的就是信王妃。

原本她和卢氏约好了,今夜去她家里收拾狐狸。谁知竟是下起了雪,路不好走了,人家还愿意去吗?

正在她踌躇之际,忽然听见卢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王妃,咱们也走吧。下了雪,只怕那些狐狸作弄人的法子更多了。”

“诶,老夫人请。”信王妃大喜过望,忙要去亲手搀扶卢氏。

但傅家婆媳岂会如此轻狂?

大周氏若无其事地走到她和卢氏中间,顺手扶住了信王妃,小周氏则扶住了自家婆婆。

妯娌二人相视一笑,大周氏道:“王妃,雪天路滑,让妾身搀着您吧。”

信王妃也反应了过来,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朗声道:“那就多谢大周夫人了。我的马车就在府外,厚颜请老夫人一同乘坐,还望老夫人别嫌弃才是。”

“怎么会呢?”卢氏也故意提高了声音,“我这小儿媳家里还有孩子,得先回去。等一切事了,还要再借王妃的马车回家呢。”

双方十分亲昵地一路走出去,原本已忘了这回事的贵妇们又想了起来。

不知道的那些心生好奇,自然抓住知道的询问。

关注这件事的人一下子就扩展了无数,众人无论是喜欢看热闹的,还是有心留意这方面的,都想着明日一早便去打探一番,看看这位卢老夫人是否有真本事。

至于信王妃会替卢氏作弊?

没人会相信。

第32章 寄予厚望信王妃派心腹去了招……

信王妃派心腹去了招待官客的院子,告诉信王与三位公子,叫他们自行离去,她这边要带一位贵客回去。

这场雪来得很急,急得让人措不及防。分明中午的时候还是大晴天,谁能想到晚上就下了雪?

正因毫无预料,信王府就只有女眷坐车,信王父子四人都是骑马来的。

原本信王父子还想着上女眷的马车里避避风雪,哪知王妃现派人来说,今天有贵客,马车没他们的份儿了。

“什么贵客,也配让本王避让?”信王拢着斗篷,皱着眉头十分不满。

报信的丫头叫小桃,正是信王妃身边的心腹之一。能被指派来报信,自然是个口齿伶俐的。

小桃袖着手,笑眯眯地解释:

“好叫王爷和三位公子得知,王妃可巧遇见了高人,对方一眼就看出她老人家妖气缠身。还不等王妃说呢,就算出咱们家是闹了狐狸。”

“胡说八道!”三公子徒青臣皱着眉头呵斥道,“哪里来的乡野村妇,竟敢舞到母妃面前来了?你们这些伺候的都是干什么吃的,什么人都敢往主子跟前带?”

世子徒尧臣诧异地看了弟弟一眼,挑了挑眉没说话。

二公子徒虎臣嗤笑了一声,不怀好意地问:“三弟这么肯定不是狐狸,莫不是知道什么内情?咱们都是一家人,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呀,免得爹娘提心吊胆。”

“你……”徒青臣眼睛一瞪,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堪堪就要脱口而出的话,竟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徒青臣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斜着眼看自家二哥,“二哥知道多少,我就知道多少。”

他们俩只差了一岁,打小就不对付,上个月还打过架。

眼见二弟满脸坏笑,还要拿话去激三弟,徒尧臣只觉得脑壳疼,皱眉叹气道:“好了好了,这还在别人家里呢,你们俩就给父王母妃留点脸吧。”

教训完了弟弟,他又转头去说叫亲爹,“父王,您也不管管他们。若真在这里闹起来了,您脸上难道好看吗?”

信王正抄着手在一旁看热闹呢,哪曾想一眨眼火就烧到自己身上了。他掩饰般地咳嗽了一声,板着脸装模作样地训斥道:“你大哥说的话你们俩听见没?不许在外面闹!”

“在家也不许闹。”徒尧臣赶紧补充,对这个不靠谱的爹都快绝望了。

常言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但若叫徒尧臣来说,应该改成“爹不靠谱的孩子早当家”才更应景。

瞥了眼那些已经开始驻足看热闹的人,他也顾不上骑马回去要顶风冒雪了,催促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外边下了雪,后厨那边必然已备好了热水姜汤。回去喝碗姜汤泡一泡,免得感染风寒。”

就算信王再怎么不情不愿,也知道大儿子安排得很是妥当,只得顺从了。

“行了,你回去跟王妃说,叫她好生招待贵客,我们爷儿几个自己回去。”

小桃行了个礼,便回去复命了。

信王妃安排卢氏和大周氏坐上了自己的马车,原本还想叫二儿媳陈思作陪呢,但一辆车若是坐四个人也未免太过拥挤,只好作罢了。

他们家既然娶了陈思做儿媳,自然会调查这个儿媳的背景,知晓陈家与傅家乃是世交也就不足为奇了。

如今是他们有求于傅家婆媳,若有陈思在,就更容易拉近双方的关系,卢氏对他们家的事当然也会更加尽心。

不过,就算马车空间不足,不能把陈思叫过来同乘,也不耽误信王妃宋氏打着这个儿媳的名义进一步拉近关系。

至于小周氏,她还有个没满周岁的儿子要照看,就先坐着自家的马车回去了。

因着外戚这边的宴席是摆在外面的,想来结束的比王府这边更早。

信王府的马车上笼着火盆,车帘子是用两层兽皮制成的,又严实又保暖,人一进去就暖烘烘的。

在宋氏看不见的角度里,婆媳二人对视一眼:财力丰足,是个大客户!

“大客户”这种说法,还是他们从瑶光这里听来的,觉得比充满江湖气的“肥羊”好听多了,就一直被婆媳三人延用至今。

其实意思都一样。

“不知老夫人膝下有几位公子?”宋氏开始介入话题。

客户这么主动,卢氏自然顺水推舟,像每一个被问及子嗣的老太太一样,笑呵呵地说:“不比王妃有福,老身膝下只有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倒是孙子辈还算繁盛,老大家有三子一女,老二家也有两子一女了。”

也有两个儿媳,却还未做过一次祖母的宋氏真实地羡慕了,“还是老夫人的福气好,妾身膝下三子,有两子已成了家,却连个孙子的影子都没有。唉~”

她长长叹了口气,忽然心中一动,有些急切地问:“老夫人既然精通紫薇斗数,可否帮忙算一算,我家长子与长媳是否冲撞了什么?他二人成婚已有五载,却半点音信都没有。”

虽然宗室子弟不能娶勋贵官宦之女,但圣人也不可能为了宗室子弟连年选秀。

因而,除非是像徒青臣这样,刚好赶上皇子们选妃,被天子顺手赐了婚的,都是各自寻找符合条件的女子婚嫁。

宗室里和徒尧臣差不多大的,或多或少都有孩子了,只他一个膝下空空,如何不让宋氏这个做母亲的着急?

往常他们只想着看大夫,今日也是天缘凑巧,碰上了卢氏这个高人,自然而然就往玄学方面想了。

送上门来的生意,自然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卢氏道:“这得见了本人,看了面相才能下论断。”

她又安抚宋氏,“不过王妃放心,也不一定就是冲撞了什么,或许是有大福缘也说不定。”

然后,她就顺嘴把王大郎夫妻因太岁送子,需要积德行善十二年的事说了。

宋氏听得十分宽慰,一边暗暗期待,一边双手合十直念佛:“阿弥陀佛——妾身也不求神仙送子,只求能抱上孙子就谢天谢地了。”

想到和自己同辈的几个王妃、国公夫人、侯夫人等,个个儿孙满堂,宋氏就止不住地妒忌,恨不得把人家的孩子抱过来养。

她又话锋一转,提起了陈思,“今年二儿媳也进门了,那姑娘不愧是圣人亲自挑中的,一看就是个身子骨健壮的,怕不是要赶在她大嫂前边去。”

卢氏凑趣道:“王妃子孙宫亮堂得很,只怕将来少奶奶们开怀了,孙子孙女成串地来,反叫您抱不过来了。”

“唉哟哟,借您吉言,借您吉言。”宋氏拍手笑道,“若真有那一天,妾身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她拍了拍卢氏的手,笑呵呵地说:“两位怕是还不知道吧?我那二儿媳姓陈,也是山东商阳县人士,论起来和你们家还是世交呢。”

对此卢氏和大周氏心知肚明,就在第一次入宫探望瑶光时,瑶光就告诉他们:陈大户的侄女陈思,被指给了信王的次子做正妻。

但顺着信王妃的话头,他们还得装作不知道。

卢氏脸上罕见地露出了迷茫之色,向大周氏投了个询问的眼神。大周氏也假做思索,忽然眼睛一亮,恍然道:“娘,你忘了?陈大户的侄女也被选入京城了。那姑娘仿佛叫做……陈思?”

最后一句,她问的是宋氏。

宋氏连连点头,笑道:“不错,不错。我们老二家的的确叫陈思,我当初还说这名字好呢,一听就是个沉稳人,是个能治住我们家那皮猴的。进门之后果然如此,我们家老二最近行事收敛了许多。”

卢氏恍然大悟,笑容里多了三分亲近,“不想与王妃还有这段缘分!”

宋氏一边庆幸自己不是那等爱拿捏儿媳的婆婆,一边把陈思从头到脚夸了一遍,表现出了十足的看重。

陈思只是旁支,婆媳二人虽然经常出入陈大户家,却根本就没见过她,更不知道她为人如何。

但他们相信瑶光,觉得陈思既然能得到瑶光的认可,至少人品上肯定是说得过去的。

因而,宋氏夸的时候,他们也跟着夸了几句,重点落在陈家的家教好上。

三人说笑间,马车停了下来。

车夫把马卸了下来牵到马厩里好生照料,门房处的小厮们合力,把主子们的马车推到了二门处。

至于主子跟前得脸的丫鬟婆子们,只好在大门口就下车,跟着走进去。

二门处已经有软轿等着了,世子妃刘氏和陈思先从自己的车上下来,一起到王妃的车架前请婆婆和贵客下车。

因着宋氏起了用陈思拉拢卢氏的心思,早早就着人告诉了她贵客是谁。

但表面镇定的陈思,心里却非常忐忑。

王妃到底不比圣人,只调查到她是陈家的女儿,陈家有个世交是傅家,傅家的女儿被指做了晋王妃,再多的就没有了。

因而,在宋氏看来,两家既然是世交,陈思和卢氏同为女眷,必然相熟。

但陈思自家人知自家事,在此之前,她唯一认识的傅家人,就是今天嫁给晋王的傅瑶光。

至于卢氏和大周氏,这两人的名声虽让她如雷贯耳,她却从未有幸拜见过。

婆婆明显对她寄予厚望,若是知道的真相……

想到临行之前,母亲给她恶补的那些婆婆刁难儿媳的例子,陈思只觉得不寒而栗。

她满心忐忑,跟着长嫂刘氏站到婆婆的马车前那一刻起,就一直在隐秘而缓慢地做深呼吸。

——虽然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但她还是盼着这一刀来得慢一点。

第33章 皇甫公子陈思正自忐忑,却不知道……

陈思正自忐忑,却不知道,卢氏和大周氏和她一样,不想信王妃的这个误会被拆穿。

但双方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那就是陈思只会被动等待结果的降临,卢氏和大周氏这两个老于世故的,却习惯于主动出击。

做为主人,信王妃先扶着小桃的手下了车,示意两个儿媳妇一番之后,便转过身来和他们一起请贵客下车。

接着下来的是大周氏,因他们婆媳都没带丫鬟,只好劳烦信王妃身边的人扶着,脚在条凳上借了个力,轻轻松松下车。

她的目光从信王妃身后的两个小媳妇身上划过,立刻就根据两人的年龄和站位判断出哪个是陈思。

手心冒汗的陈思忽然看见大周氏对她微微一笑,笑容里满含善意,不由呆了一下,竟没反应过来。

直到卢氏也下了车,笑眯眯地对她招手,“陈家丫头,不认识老身了?快过来叫我瞧瞧。”

索性陈思只是不善于做决断,脑子其实不笨,又有大周氏做的铺垫,这会儿立刻就反应过来,满脸惊喜地迎了上来,“老太太,大太太,没想到是您二位来了!”

卢氏拉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比从前气派多了,可见是找了个好婆家。你爹娘还有你伯父,也都该放心了。”

虽然有仆人举着伞,但毕竟天气寒冷,卢氏也没多在外面寒暄,一行人很快就上了软轿,直接被抬进了温暖的花厅门口。

因宋是提前派人回来打点,花厅里早就拢上了碳盆,此时温暖如春。

卢氏正要和陈思继续叙旧,忽然听见“哐当”一声,紧接着就是仆人的哀嚎。

宋氏心中一紧,猛然站了起来,惊恐道:“狐狸开始伤人了,狐狸开始伤人了!”

前几天夜里虽然也抛砖弄瓦,搅得一家子都睡不好,但却从来没有人员受伤。

但家中藏了异类,还是实力高深莫测、没人能制住的异类。哪怕对方不曾伤人,当事人也只会觉得是暂时的。

就像面对一个拿着大刀的人,对方笑得再和善,与之相对而立的那一个,也会不由自主警惕他手中的刀。

还是刘氏比较沉稳,忍着心头的恐惧吩咐自己的陪嫁:“刘能家的,你去看看怎么回。”

刘家虽然没没有当官的,却是直隶附近有名的富商。因攀上了信王府这门亲戚,给女儿的陪嫁十分丰厚,光是陪房就有六房。

其中刘能夫妻和赵柱夫妻在刘氏面前最得脸,日常跟着他出门听吩咐的,不是刘能家的就是赵柱家的。

若在平日里,对于主子的看重,刘能家的必然欣喜万分。

可是如今么……

她满脸恐惧之色,双腿止不住地发抖。虽然嘴上应着“是”,却一步都走不动。

大周氏起身道:“王妃,大奶奶,还是让妾身去看看吧。”

宋氏没直接答应,而是询问地看向卢氏。

在今天之前,他们家和傅家实在不熟。她只见过卢氏施展神通,对于大周氏的本事一无所知,难免就带出几分不信任。

卢氏却是微微一笑,吩咐道:“记住咱们家的规矩,先礼后兵。”

“谨遵母亲吩咐。”大周氏郑重地行了个道家稽首礼,再起身的那一刻,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若说先前她是个温和干练的贤妻良母,这一刻则锋芒毕露,像是个年少气盛又艺高人胆大的高人子弟。

宋氏与刘氏婆媳,顿时就多了几分信服。

又有陈思在一旁解说道:“母亲和大嫂有所不知,老太太和大太太虽是婆媳,却也是师徒。大太太在老太太膝下修行多年,早已得了真传。”

有了陈思这个同样备受困扰的自家人背书,宋氏和刘氏就更放心了。

大周氏大步走到花厅门口,就见几个身形粗壮的婆子都端着铜盆儿,满脸惊恐地站在那里,眼睛统一看向一个方向。

她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又有一个婆子抱着腿在地上哀嚎,那婆子不远处还有一个掉落的铜盆,盆边全是打翻的水。

大周氏也不废话,直接道:“我是王妃请来捉妖的,这是怎么回事?”

有个胆大的婆子战战兢兢地说:“咱们正要给主子们送热水洗脸,王三家的忽然就摔倒了……腿摔断了。”

这一声仿佛是一个开关,众人猛然惊醒,七嘴八舌地说:

“一定是狐仙,一定是狐仙!”

“府上有人得罪了狐仙,狐仙来报复啦!”

还有人猛然丢了铜盆,“噗通”一声就给大周氏跪下了,连连磕头不止:“高人,高人,求求你救救我,我还不想死呀!”

这一举动又引发了连锁反应,铜盆扔了一地,人也跪了一地。

索性这种情况大周氏经历得多了,心中早已免疫,干脆大步绕过众人走到明堂里,用柳叶水开了天眼,警惕地四下张望。

伴随着“高人救命”,“高人别走”的嘈杂背景音,她的目光忽然定在屋顶的螭首上,施展了个“千里传音”的小法术,朗声道:“朋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见自身行踪已被看破,对方也没有继续躲藏。只见那螭首上红光一闪,在大周氏眼中,就有一个三丈长短的狐狸虚影飞落下来。

那影子一沾地,一切异象尽皆散去,化作一位十六七岁的翩翩佳公子。

“这位夫人,小生皇甫甘,这厢有礼了。”

对方如此知礼,大周氏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他用的是世俗礼节,大周氏便也双手抱在胸前,左手搭右手,还了个世俗女子的万福礼。

“原来是皇甫公子。妾身傅家姓傅,娘家姓周,公子万福。”见过礼后,大周氏邀请道,“外面天寒雪冷,不如请公子移步,到花厅一叙?”

那皇甫甘本就因大周氏能用“千里传音”,又能一眼看破自己的藏身之处而忌惮,故而一开始便表现得彬彬有礼,意在告诉对方他没有恶意。

大周氏没有再动手,而是邀请他进屋去,便是有和平解决的意思。

他又不是真来闹事的,只是想通过闹事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已。但一连闹了几日,对方仍缩头不出,再闹下去怕也是一样的结果。

除非他动手伤人。

可偏偏他们家都是走正道修行的,最忌讳造杀虐。平日里除了借着填饱肚子的机会吃几只鸡之外,他们连动物都不杀,更何况是身为万物之灵的人?

至于摔断腿那个仆妇,纯粹就是对方倒霉,自己脚下打滑了。

这种事情到了冬天其实常有,之所以人心惶惶,不过是前几天受的余波还未散去而已。

认真算起来,皇甫甘觉得自己也要担一分责任。

因而,路过那仆妇时,皇甫甘掐了个疗伤的手决,送了自己一点灵力过去,顺手把那仆妇的断腿治好了。

“以后走路小心点,别再摔倒了。”他还好心叮嘱了一句。

但在信王府众人眼里,他的形象和索命的恶鬼差不了多少,这安慰之言落在耳中,就变成了赤-裸-裸的威胁。

原本那仆妇腿上忽然不疼了,正自欢喜,闻言立刻脸色煞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狐爷爷饶命,狐爷爷饶命!”

皇甫公子目瞪口呆,一时竟手足无措。

在这个世界,狐狸化成人形之后的生长周期,和人族是完全一致的。

因此,皇甫甘不但看起来十六七岁,实际上也是十六七岁。他是第一次奉父母之命单独出来办事,行事尚不周全,更没见过这等阵仗。

一旁的大周氏暗中观察他许久,多多少少也看出几分深浅来。

她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暗道:稚嫩好啊,稚嫩往往比较好说话,也更容易拿捏笼络。

片刻之间,大周氏就有了主意。她上前两步挡在了皇甫甘面前,拿出高人派头淡淡道:“起来吧,有我在,你不必担忧。”又对先前就跪下的那些人说:“你们也都起来,这位公子不会伤人的。”

她一发话,哭求声立刻就停了。大周氏清楚地听见,站在自己身后的皇甫公子轻轻松了口气。

大周氏心中暗笑,对那婆子道:“你是自己走路打了滑,若非皇甫公子善心出手,这伤怕是不容易好。还不快拜谢皇甫公子?”

说着,她就侧身把皇甫甘让了出来。

其实,那婆子吃了这么多惊吓,哪里还分得清自己是怎么摔倒的?

她只知道大周氏是王妃请来的贵客,连王妃和家里的两位少奶奶都不敢怠慢,哪有他们这些奴仆反驳的余地?

听了大周氏的话,她立刻就对着皇甫公子拜谢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皇甫甘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说:“不过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你们都起来吧。”

大周氏又顺手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银子给了那婆子,嘴上说:“这是皇甫公子赏你的,拿回去买些补品,莫要耽误了差事。”

这话听起来就是血腥资本家,人家又是受伤又是受惊的,如今伤刚好,不说放两天假,竟然还要催着人赶紧回去上差。

但那婆子闻言却更加感激了,再次拜谢的时候,明显比方才真诚多了,“多谢公子,多谢夫人。”

须知大户人家奴仆众多,许多还是家生子。家生子没有差事自然就没有月钱,各处的差事又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这婆子又不是主子跟前得脸的人物,真敢歇几天,差事八成就要被人给顶了。

皇甫甘看了个全程,若有所思:原来在人族行走,钱也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第34章 别有内情再说花厅这边,信王妃……

再说花厅这边,信王妃正拉着陈思和卢氏说话,刘氏也知道轻重,并没有因为婆婆此时忽略了自己生出什么不好的想法来。

她一边伺候着茶水,一边在婆婆夸奖弟妹时附和几句,又说弟妹是个好性子的,又说妯娌两个处得就像亲姐妹一样。

陈思自然不会傻到反驳。

刘氏这话虽然有些水分,但也不大。

至于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刘氏知书达理,不是那等掐尖要强的;另一方面就是陈思嫁进来没几天,刘氏就摸清了这位弟妹的性情。

——这是个聪明但没有决断的人,天生就是做二房、三房媳妇的料。若真叫她做了长房宗妇,只怕家里的事会被她弄得一团糟。

一个对自己没有威胁,还聪明懂得摆正自己位置的弟妹,总比一个精明强干,爱和自己别苗头的好。

刘氏想得清楚,非但没有和陈思为难,还对她颇有照顾。

虽然照顾得有限,但对于陈思这个刚进门的新妇来说,这份善意不可谓不珍贵。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心里自然感激,这会儿当然也不会说出什么让刘氏难堪的话。

见两个儿媳和睦,宋氏十分欣慰,就算家里一团乱麻,她仍旧觉得心里松快多了。

毕竟,家和万事兴。只要家里不乱,外面的威胁都是一时的。

这时,大周氏忽然领了个身姿挺拔、姿容秀丽的年轻公子进来,花厅里四个女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不同于卢氏隐晦的观察和估量,宋氏婆媳三个就是纯粹的惊艳了。

虽说本朝皇室已经传了三四代,代代都娶美女改良基因,无论是信王还是几位公子容貌都算出众,但和眼前这位公子比起来,总是差了那么一口气。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宋氏婆媳虽然都已经嫁人了,不好有什么别的想头,但看看又不犯法。有这么个美男子到了眼前,谁不想多看几眼呢?

类似惊艳的目光,皇甫公子已经见过很多,被人目光灼灼地盯着也不以为意。

他根据大周氏的介绍,对信王妃、世子妃、卢氏和陈思一一见礼。信王妃和卢氏年长,只是坐着颔首还礼,世子妃和陈思都起身还了万福礼。

双方见过礼之后,大周氏便道:“王妃,母亲,这位皇甫公子,便是府上这些日子骚乱的根源。”在言辞上,她尽量避重就轻,避免激怒了年轻气盛的皇甫甘。

索性皇甫甘家教极好,闹事的时候不见主人便罢,如今到了主人跟前,他自己先觉得不好意思,忙再拜道:“小子无状,叫王妃受惊了。”

人是标准的视觉动物,皇甫甘的形貌太过出众,宋氏哪怕知道了他是个狐狸,还是最近闹得自家不得安宁的狐狸,此时也不忍责怪。

甚至于,她还在心里给对方开脱。

——他虽然闹出了些动静,但不是没伤过人吗?可见从一开始,他就没存着伤人的心。再者说了,人家都诚心诚意地道歉了,我若再要追究,也未免太过斤斤计较了。

若是换个黑熊精来,只怕宋氏就是另一种想法了。

皇甫甘诚心诚意赔了礼,宋氏便有心顺势揭过。

好在她还是有理智在的,只是笑着叫皇甫公子不必多礼,原谅的话一句都没说。

——开玩笑,她专门请了卢氏和大周氏婆媳来替自家除妖,若是这个时候自己先开口把闹出乱子的妖精给原谅了,还让被请来的高人如何发挥呢?

美色固然令人愉悦,但人活一世,总是要脚踏实地的。

且不说傅家已经出了一个王妃,就算他们还是一般人家,像卢氏和大周氏这样的高人,也不会有人愿意得罪的。

见她绝口不论对错,皇甫甘有些失望,强忍着没表露出来,只是把目光投向了大周氏,带了几分求助的意味。

很显然,方才在处理那几个仆妇时,大周氏主动帮忙已经在他这里取得了正向反馈。

卢氏见此,干脆就给儿媳使了眼色,叫她全权主理此事。

大周氏便给了皇甫甘一个安抚的眼神,清了清嗓子,先对宋氏说:“王妃,方才那仆妇只是自己不小心滑倒了,非是有人暗中作祟。幸有皇甫公子出手相助,直接把她的断腿治好了。

只是府上仆人规矩好,没有主人的命令不敢擅自离去,还要劳烦大奶奶出面安抚一番,令他们各自都回去吧。”

宋氏点了点头,对刘氏道:“老大家的,你去吧。他们也受了惊吓,叫后厨熬几碗安神汤给他们喝,再额外赏赐一个月的月钱。”

信王是先帝之子,还是皇室近支,又连续两代娶的都是富商之女,名下的田庄铺子不知凡几。

手里有钱,心里不慌,待底下的仆人自然也就宽厚手松。

那些仆人千恩万谢地去了,刘氏正要返回花厅,就听人来报,说是王爷和三位公子回来了。

她干脆就让赵柱家的进去禀报王妃,自己穿了斗篷,带着人去二门处迎接公爹和丈夫、小叔子。

里面大周氏正询问皇甫甘为何要与信王府为难呢,忽然听说家里男丁都回来了。

皇甫甘城府尚浅,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冷笑道:“既然贵府三公子也回来了,那就请三公子前来,咱们当面对质吧。”

他前后态度变换如此之快,让宋氏心头一沉,忙问道:“皇甫公子息怒,可是我那孽障哪里得罪了公子?你尽管说出来,若当真是那小子无状,老身做主,打断他的腿!”

自家人动手总还有个分寸,若是他们表现得太舍不得,惹怒了皇甫公子,人家可是有修行的狐仙,徒青臣指不定要受多大罪呢。

宋氏虽然心疼儿子,但丈夫不靠谱,她就不得不把家里内外都撑起来,这时候自然分得清轻重,知道怎么处理才是真正对儿子好的。

皇甫甘冷笑连连,却并不多言,只是道:“还是劳烦王妃,把贵府三公子请过来吧。有些事情,还是当面说开的好。”

宋氏下意识看向大周氏,见大周氏点头,才吩咐赵柱家的,“你去找你家奶奶,顺便让王爷和老三都过来。”

她顿了顿,又说:“让老大也过来吧。”

却是她深知丈夫不靠谱,关键时刻还得是大儿子能拿主意。

赵柱家的应诺出去了,不多时,还未来得及换衣裳的信王父子四个,就都被请了过来。

原本是没请二公子的,但徒虎臣一听说对方是来找徒青臣麻烦的,当时就脸色一沉,自己跟了过来。

虽然他和徒青臣这个弟弟不对付,但两人也是从小打到大的交情,认真论起来,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可比大了他们几岁的大哥亲近多了。

他和自己弟弟相互斗乐子可以,但外人来欺负徒青臣,他头一个不答应。

信王嘀嘀咕咕地抱怨着走在前头,他觉得天冷,想早点回去洗个热水澡驱驱寒气。徒尧臣一路劝着自己爹,只盼这个活祖宗别在关键时候闹脾气,丢脸丢到外面去。

如此一来,徒虎臣和徒青臣兄弟俩就落在了后面。

见二哥沉这脸跟了过来,徒青臣笑嘻嘻地拿手肘撞了他一下,挤眉弄眼道:“怎么,怕我受了欺负呀?”

“哼!”徒虎臣斜了他一眼,背着手根本就不拿正眼看他,漫不经心道,“我是去看你笑话的,日后你若是再敢和我撅蹄子,我可就又多了一个把柄嘲笑你了。”

徒青臣的脸一下子就拉得老长,咬牙道:“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但气话归气话,其实徒青臣心里也知道二哥是担心自己。因而他只顾扭过头去生闷气,半点没有把人赶走的想法。

——罢了,罢了,就叫他跟着吧。省得这时候回去了,搞不清楚状况,弄得提心吊胆。

这般想了想,他觉得自己可真是一个为哥哥着想的好弟弟,顿时就像个开屏的孔雀一般,昂着头得意洋洋。

徒虎臣余光瞥见他这副样子,只觉得辣眼睛。

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耐着性子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在外面得罪谁了?竟让人家打上门来了。”

“我没得罪谁呀!”徒青臣也正自莫名其妙呢。

他虽然是个纨绔,但也是个有分寸的纨绔。满京城里哪个人能得罪,哪个人不能得罪,他心里门儿清。

“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我能得罪谁?”二哥居然不相信他,让徒青臣觉得很是受伤。

徒虎臣的神色也缓和了几分,耐心道:“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人家已经上门了。只看母亲和大嫂的态度,还是来者不善,咱们家开罪不起的。你再仔细想想,我也好帮你想想办法。不然母亲那一关,你可不好过。”

虽然宋氏对儿子们的教育从来不是一味严厉,但若是谁犯了大错,惩罚也是极重的。

用宋氏的话说,就是:自己打总比别人打好。打得狠了,让他疼了,才能记住教训。

很显然,徒青臣就很能记住教训。此时听见“母亲”二字,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我真没……”

满心冤枉地说到这里,他忽然面色一变,就目光闪躲,支支吾吾起来。

徒虎臣多了解他呀,一眼就看出别有内情。顿时脸色一沉,“老三,你得分得清轻重。”

徒青臣色厉内荏:“我……我当然分得清。”

——就因为分得清,才更不能说。

第35章 红玉姑娘前头的徒尧臣一……

前头的徒尧臣一边哄父亲,一边留意两个弟弟的动静。见老三突然犟了起来,他也觉得头疼。

这时,世子妃刘氏提醒道:“王爷,世子,花厅已经到了。”

徒尧臣顿时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跟在父亲身后一起进了花厅。

他们知道今日宋王妃请了捉妖的高人来,连信王也收敛了神色,一点幺蛾子都没出。

里面的人都起身迎接,在宋氏的介绍下,双方相互见了礼,气氛看起来还算和缓。

只有一点,从他们进来那一刻起,皇甫甘要刀人的目光就一直盯在徒青臣身上。偏徒青臣又是一副心虚闪躲之态,摆明了是他理亏,便是徒尧臣想要维护弟弟,一时也不好开口。

倒是徒虎臣上前一步,笑着对皇甫甘拱了拱手,“皇甫公子,你这么看着我家老三,可是他哪里冒犯了你?”

接着脸色一板,扭头对徒青臣喝道:“老三,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来向皇甫公子赔礼。”

不管怎么说,做错事的人先赔礼,拿出一个态度来,对方纵有再大的气也能消去几分,后续的事情也就好处理了。

因着两人年岁差不多,徒青臣虽然嘴上喊着二哥,其实从来没把他当过哥哥。如今在他面前露了怯,心里难免不自在。

但今日之事,的确是他理亏,徒虎臣也是为了帮他。他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便讪笑着走了过去,对皇甫甘行了个超出身份规格的大礼,一张嘴就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更是把皇甫甘气得七窍生烟。

“小弟徒青臣,拜见大舅兄。”

众人相顾愕然,皇甫甘浑身发抖,胀红着脸咬牙道:“住口,谁是你舅兄?”

徒虎臣看了看自家三弟,又看了看快被自家三弟气死的皇甫公子,果断退后两步,站到了自家妻子身侧。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虽然他和徒青臣是亲兄弟,但兄弟再亲,还能比得上夫妻更近吗?人家可是睡一个被窝的。

原本他不知道徒青臣闯了什么祸,怕自家弟弟吃亏才去掺和的。如今既然知道他是拐了人家妹妹,想来皇甫公子便是为了自家妹妹着想,也不会真把他怎么样。

既然如此,就让这臭小子自己去顶雷吧。

反正他这么大个人了,也该尝尝社会的毒打了。

徒青臣讪讪一笑,满脸讨好地说:“舅兄,我对红玉是真心的,红玉对我也是真心的。”

说实话,这话他说得委实有点心虚。倒不是他自己心不诚,而是不确定红玉对自己的心诚不诚。

这点心虚被皇甫甘看在眼里,顿时冷笑连连,更肯定了自己先前的推测。

“真心?金屋藏娇的真心?红玉在你家已经住了多久?你可有带她拜见父母的意思?”

按理说,妖族不讲究人族那一套,但狐族却又是妖族中的异类。

狐族慕雅,仰慕人族文化繁盛。既然仰慕,自然就会跟着学,学说话、学诗书、学礼仪。

前些年他白家表妹青凤,就是因为一个狂浪子弟闯入了家中,舅舅宴请那狂生时,狂生在宴席上暗地里对青凤动手动脚。

白家舅舅的性情类似于人族的迂腐书生,当时就觉得青凤败坏门风,直接把人赶出去了。

青凤走投无路,只好变做个小狐狸,从人迹罕至的小道投奔到他家里来,让他母亲好生怜惜。

正是表妹青凤的遭遇,让皇甫甘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人族礼教对女子苛刻至极,就算不是女子的错,最后吃亏的还是女子。

反倒是那个在宴会上调戏青凤的狂生,不用背负半点道德谴责,听说去年还中了举人,如今正是春风得意,哪里会管青凤如何?

等到今年妹妹红玉化了形,按照他们狐族的规矩,独自外出历练,一来经历世事,二来寻找机缘。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忽然有一天,黄家表弟七郎路过他家,说起在京城遇见了红玉,当时红玉正和一个年轻公子在一起,两人间神态十分亲密。

黄七郎上前询问了一番,知道那年轻公子是信王府的三公子,如今他们已是两情相悦。

当时皇甫甘心里就是“咯噔”一声,有了不好的预感。

因为红玉自从出去之后,每隔一个月就会往家里送一封信,如今却连续三个月不

见一个字了。

他将此事禀明了父母,如今遭遇不幸的青凤还在他们家住着呢,皇甫二老自然担心自己女儿,就派儿子到京城走一趟,了解女儿的近况。

如果红玉的近况不甚如意,就把她带回来。

皇甫甘来了京城之后,并未第一时间就来找红玉,而是结交朋友暗中打探。

可打探来打探去,却从未有一人听过信王府三公子定亲的消息。

“倒是见他身边有个姑娘,但没有父母之命,多半也就是玩玩。”

多半也就是玩玩……

前践尤殷,皇甫公子气得三尸神暴跳。但他还是劝住了自己没有乱来,只趁夜潜伏到信王府,暗中找到了红玉,当面询问她的近况。

红玉言词间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每当皇甫公子论及婚嫁之事,她都拿话岔过去。

一次两次还好,三次四次皇甫公子哪里还不知道?

他当即就要带红玉回去,但红玉说什么都不肯。他之所以连夜骚扰信王府,就是为了逼迫红玉。

哪知道这丫头这么沉得住气,已经五六天了,她依旧不松口。

“啊?”徒青臣一呆,“这些日子是大舅兄在做法?红玉没跟我说过呀。”

皇甫甘:……胳膊肘往外拐的臭丫头!

在场的除了神游物外的信王,基本上都听懂是怎么回事了。

徒尧臣提议道:“不如把红玉姑娘请过来,当面问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是呀,还是请过来一起问问吧。”宋王妃很尴尬。

不管这两个小年轻究竟是谁主动的,都是自己儿子占便宜,人家姑娘吃亏。如今人家兄长找上门来了,他们家难免气短。

徒青臣急了,“你们找红玉干嘛?有什么冲着我来。是我见她长得漂亮,先招惹她的。”

他又不是傻子,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独自走在路上,当然觉得可疑。

但爱情来了,挡也挡不住。明知道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他还是心甘情愿一脚踩进坑里去了。

至于为何迟迟不禀报父母,倒不是他不愿意,而是红玉拦着不让啊。

他这般急切地维护红玉,还一个劲儿地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倒是让卢氏和大周氏对他印象不错,觉得他是个有担当的小伙子。

但皇甫甘先入为主,不管徒青臣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觉得别有用心。

因而,他只是冷冷地重复道:“快把红玉叫出来,咱们当面对质。”

话音刚落,便有个清脆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兄长不必为难三郎,我已经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顿觉蓬荜生辉。

只见一梳着垂髻的红衣女郎,提着裙摆迎面而来,腰肢如柳,莲步姗姗。在烛光的映照下,一张芙蓉玉面仿若画上观音,眉若远山,眼含秋水,鼻腻鹅脂,唇若含丹。

以往傅家婆媳只觉得,这世上的女孩子,再没哪个比他们家瑶光更好看了。但眼前这个姑娘,却比瑶光更增三分艳色。

她步履款款地走上前来,对着厅中众人一一行礼,便是初次登门的卢氏和大周氏,她也没有半点不周全,在称呼上没有半分错漏。

要么就是她早就来了,要么就是她擅长推演之术。

大周氏下意识看向婆母,卢氏不动声色,只右手拇指和食指悄悄比划了一下。

于是,大周氏就知道,婆婆和自己一样,都看不出对方的深浅,顿时心头一沉。

——介时若这位红玉姑娘不肯配合,道理怕是不好讲呀。

婆媳二人默契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把主场让给了这姑娘的兄长皇甫甘。

见妹妹出来了,皇甫公子脸色缓和了些,问道:“红玉,你还不愿意跟我回去吗?”

“红玉……”徒青臣心头一跳,下意识喊了一声,目光祈求地看着红玉。

红玉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对皇甫甘道:“哥哥,妹妹还是那句话,我与三郎缘分未尽,不能跟你回去。”

皇甫甘劝道:“咱们的父母虽然不似舅父那般迂腐,但他们对你十分疼爱,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给人做小?”

说到这里,他冷笑着看了徒青臣一眼,不阴不阳地说:“哦,对了,纳小也是要回禀父母的。这徒三郎在父母面前从未提过你一句,怕是在他心里,你连做妾的资格都没有。”

徒青臣顿时等大了眼,正要反驳,却被红玉抢了先。

“哥哥,是我不让他禀报父母的。”红玉露出几分无奈之色,信誓旦旦地说,“我只要真心,不要虚礼。只要我和三郎是真心相爱的,何必在乎名分?”

皇甫甘面色微变,却不是愤怒,而是变得有些古怪。

“你是认真的?”他忽然正色问道。

红玉也端正了神色,说:“这种事情,岂能儿戏?”

皇甫甘深深看了她一眼,想问“你怎么不早说”,话到嘴边却又猛然止住。

先前因着青凤的遭遇,还有表弟黄七郎的言之凿凿,皇甫甘是关心则乱。

如今迷雾被妹妹一言破除,他才有几分恍悟。

他忽然叹息道:“罢了,罢了。你如今也大了,我也管不了你了。总之,你好自为之吧。”

话音刚落,人就不见了踪影。

红玉神色如常,倒是徒青臣觉得自己云里雾里的,想要问清楚,下意识追了两步,却又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追。

“红玉,舅兄他……就这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