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侉子,一种有车斗可以坐两个人的三轮车。
136 悛戢·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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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望眯着眼睛看原卫平,仿佛要剖开他虚伪的面颊,“蔡洪胜帮了你很多,为什么要害他?”
“没凭没据的事情不要瞎说啊,我和他确实认识,但就像您说的,他是我的大恩人,我害他那不是恩将仇报吗?”原卫平话说的很坦然,他扭着脖子,仰头看了眼天花板上的灯,“您不如去看看他的身边人,那个小孩儿,那可是他的仇人送的孩子,他当个宝贝养在身边,说不定你们在这问一些无聊问题的时候,那边已经动手了。”
“不用你担心。”郑直的两只手搭在桌子上,“王东那边已经撂了,说是你指使他改装车辆,我知道你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把你背后的人供出来,你顶多算从犯,在量刑上还有转圜的余地。”
“要我说你们这些小年轻真的应该出去见见世面,这种炸供的手段也太老土了,吓吓我那个蠢儿子还行。”原卫平笑笑,语气里满是不屑,“没什么问的就赶紧放人吧,别让老百姓觉得东文的警察全是草包,只会拿普通人开刀。”
徐望指着墙上的电子表,站起来调整录像的镜头,“不着急,反正你的假期也泡汤了,不如陪我们聊聊天,听蔡洪胜说你年轻的时候给林斌做情人,他看起来可不像喜欢男人的人。”
原卫平很淡定,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颇为感慨地说了一句,“做朋友罢了,蔡老板误会了,林斌觉得我可怜才帮助我逃离家庭。”
“所以你就伙同他犯法,这么多年你也没少得利吧。”郑直本来想就着“家庭”这个话题讲出更难听的话,但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教育局已经着手调查原明伟高考换分的事情,不知道您这位好友还能不能安心在那个位置待到退休。”
“这不是你我应该操心的事情。”原卫平垂着眼眸,郑直发现他的睫毛很长,这样看过去确实有些乖巧,“你们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正儿八经的证据吗?如果实在找不出就把我放了吧,否则我出去后会找记者,好好讲讲我在这里的经历。”
徐望的手机“叮”了两声,他用眼神示意郑直,起身出门。原卫平眨了眨眼,盯着郑直的鼻梁,悠悠地开口,“王东没和你讲讲你爸爸的事?”
郑直瞟了他一眼,扭过头去看门口的徐望。
“听说李队长把你当儿子养,你没想过是为什么吗?”原卫平用中指骨节敲桌子,一字一顿地说:“愧疚。”
郑直刚想说话,徐望就从外边进来,他的眉毛吊着,仿佛故意讲给谁听,很大声的说:“有新的证据出现。”他缓缓地转过头,“原卫平,根据我们的调查,你在达业钢铁任职期间,多次辅助企业洗钱,达业钢铁被出售后,你进入林斌为你安排的公司,继续为他的洗钱活动助力,除此之外,王东给吕鹏飞的毒品也是你提供的吧?”
原卫平抿着嘴,眼神中略带无辜。房间里静得能听到电子设备传出的微弱的嗡嗡声。
一分钟后,原卫平颤抖地说:“和林斌无关,是我假借他的,名声做了很多错事,我认罪。”
“你也是因为愧疚吗?”郑直拽着徐望的胳膊让他先坐下,又站起来关上了审讯室的大门,门锁摩擦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像临刑前的提示音一般,“我想不明白,明明蔡洪胜才是救你出水火的那个人,你偏偏要害他?可林斌利用你,你却舍了命帮他。儿子、妻子、名声、钱财你都不在乎,忙到头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呢?”原卫平乐了一声,“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宋明明找了经侦的同事来接手,因为涉及到的数额较大,所以对原卫平依法扣押。郑直把徐望支出去,合上门后,给原卫平倒了杯水。
“谢谢。”原卫平双手接住,手指紧握住纸杯,连杯口的硬圈都被捏得发皱。
“你爱过蔡洪胜吗?”郑直没头没尾地问出这一句,随即把上半身偏过去,继续看冰冷的大门。
“这不像警察会问出来的问题。”原卫平的嘴撅起来吹了吹水。热气沿着水杯冲出去,在不远处散开。
“那天看见何冬,感觉他和你很像,乖乖的大眼睛,但又带着一股子狠劲。”郑直拿着笔刻意躲避原卫平的目光,“我第一次见蔡洪胜,带了你年轻时的照片,他给我讲了你们以前的事,边讲边用手指摸你照片里的衣领,没想到他这个人长得很霸道,其实心里软得很。”
“心软不是什么好事。”原卫平托起杯子,一饮而尽,“而且他的心也不软,铁石心肠。”
“那林斌呢?你爱林斌吗?”
“非得爱一个吗?”原卫平的眼尾像是渗出了什么东西,躲进皱纹里,留下一丁点反光,“我就不能疼疼我自己吗?”
郑直定住了。
他以为蔡洪胜几次三番提到何冬是因为是因为嫉妒。
嫉妒一份永远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如此多年他委身于林斌之下,维系自己表面风光的生活,最后还被当做弃子踢了出来——谁都知道这些洗钱的买卖和他没关系。
“我很感谢蔡洪胜,如果不是他,我没办法走出村子,或许会死在哪个老头的床上。”原卫平攥着空纸杯,“但这点善心不够支撑我长大,他这个人总是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对别人好,何冬也一样,迟早被他害死。”
徐望再次开门,后面跟了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郑队,经侦的同志到了。”
郑直起身收拾桌子上的资料,他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边角已经变色的照片递给原卫平,上面两个小人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左边的搂着右边的肩膀,右边的脸上是腼腆的笑,“何冬给我的,估计他也不想留着,给你做个纪念吧。”
原卫平就着审讯室内高亮的灯,眯着眼睛才能勉强过滤照片上的反光,上面明明是自己的脸,但他偏偏看了很多遍也没有看清,手中的相纸模糊成色块,最后变成一块擦不掉的污点。
很多事都过去了。
他忘不掉那条河,搬回原家村后他还去看过,河岸在村建规划中变成了村办幼儿园。他蹲在旁边的空白地上,静静的想着。蔡洪胜曾经在无数个夕阳下垂的时刻拉着他坐着,两个人的脚贴在一起放在水里,河水有些凉,他会故意往蔡洪胜那边靠,小腿搭着小腿,脚趾不知道勾住的是水流还是别的什么。
他学来村子里唱戏的女人,用两条白净的胳膊环住蔡洪胜的脖子,很轻很慢地说话,偶尔掉几滴眼泪,就让蔡洪胜连脖子都揪起来,气哼哼地带他回宿舍,远离变态的老爹。
“当初没有李富德,你爹也不会那么早死。”临走的时候,原卫平回头看了眼郑直,把照片扔回他脸上,“傻子。”
郑直没反应过来,徐望先瞪了回去,从后腰掏出手铐给他带上,推推搡搡后背,嘱咐经侦的同事,“有任何问题联系我们。”
这一环又一环中,还有最后几个关键人物,距离真想越近,郑直就越心慌。李富德还在被监控状态,重案组剩余几个人分身乏术。他搓了搓眉心,中间的皱痕变得更深。
徐望站在他身边,看着原卫平的身影拐了弯才开口,“现有的证据只能证明林斌入股了世友,但大学老师有点副业很正常,我们没理由传他问话,至于伪造成绩的问题,考试院还在核查,不过我估计因为年代久远,加上考试地点偏僻,最后应该也不了了之。”
郑直靠着墙蹲下,右手掏兜只摸到了一层布,他团着手,想刚才原卫平的话,关于李富德和郑长青的事情有很多版本,无非都是讲讲兄弟情深,没人讲两人之间的瓜葛,至少没人在他耳朵边讲。
“你先回去,我去趟档案室。”郑直把笔记本拍在徐望胸口,“顺便安排两个人去顶俊涛的班,他该回来休息休息。”
王大爷坐在档案室门边的木头凳子上,他一手拖着搪瓷缸,一手捏着一本台历,好几个日期被他用花花绿绿的笔圈起来,有的上面还有一张大大的笑脸。
“王大爷。”郑直从门后探出半个身子,脸上笑呵呵的,“喝茶呢。”
“眉毛底下留着喘气?”王大爷瞪了他一眼,把台历扣在桌面上,“你师父都变泥菩萨了,你还有闲心过来找我喝茶水?”
郑直带上门,一屁股坐在王大爷旁边的凳子上,木头摩擦起来吱吱响,他趴在桌子上,把台历翻过来细细端详,“您这个月就退啦?”
“下个月三号。”王大爷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杯子,“说吧,只要不违反纪律,我这个老骨头还能再帮你一把。”
“我能有什么事,就是最近队里太忙,师父不在,我累得慌,上您这来歇歇脚。”郑直往王大爷那边挪了挪,两个人几乎要做到一排,“哪能让您晚节不保。”
王大爷一掌抽在他后背上,脊椎拍的咔咔响,“少和徐望那小子学得油嘴滑舌,多大个人了,一点也不正经。”
郑直装作受伤,歪着头往王大爷怀里冲,“还是有点小事想问您。”
王大爷合了他一眼,把茶杯里的茶分了他一半。
“我爸是怎么死的?”
“什么死,他是牺牲!”王大爷立起一根手指头直戳郑直的太阳穴,“当然是因为出任务谁和你说什么了?”
郑直笑着摇头,“就是好奇,之前听我妈提过一嘴,说是意外。”
“大概的你也知道,我觉得是意外,毕竟当年没人预料到他们带了炸弹,青儿这个人勇敢,但勇敢过头就有点不怕死。”王大爷端起茶水,眉头皱着,“你师父最近被调查,你不要参与进去,清者自清,更何况我看他和老赵关系好着,未必会出什么事,他们上一辈的事情你不要太掺和,做好自己的案子才是真的,我在这个档案室待了这么多年见过的事多了去了,听大爷一句劝,不该听的话别听,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朋友,多少人栽在枕边人身上,警惕点,别太相信任何人。”
郑直打开暖壶盖往杯里添了点水,这不是王大爷第一次和他推心置腹地讲这些话,“我明白,就您还把我当小孩。”
“你那个对象怎么样?”王大爷的脸凑到郑直身前,“吵架了?你楼上张婶那天和我学,说人家小孩半夜过来鬼哭狼嚎的,你住在后院,能不能注意点纪律,让人抓到你小辫子,吃不了兜着走。”
“没,他耍脾气,我已经说过他了。”郑直红着脸,用手对着搓两下,只能把责任都推到勾陈一身上,“知道您为我好。”
勾陈一在办公桌前打了个喷嚏。
他皱着鼻头,嘴里嘟嘟囔囔念着新来的经理给他送来的企划书。
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陈鸣给他的团队是用不住了,好在冼春峰在资金上不含糊,加上杨川之前积累的人脉,公司的事情比他想象中顺利。
新的办公室在东鸣子公司旁边的写字楼里,从落地窗望出去可以看到让陈鸣洋洋得意的大厦。勾陈一坐着,一半脸在阴影里,他掏出手机给拨通了郑直的电话。
137 悛戢·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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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直拿起电话,嘴里嘟囔着“说曹操曹操到”,和王大爷挥了挥手,火速从抽屉里顺了一根烟,出门去了天台。
勾陈一听见手机里传来微弱的风声,没等郑直开口,他故意捏着嗓子,贱兮兮地喊:“郑哥。”
“说事。”郑直左手夹着烟,发现没拿打火机,叼在嘴里难受,只能挂在耳朵上,烦躁地咂咂嘴。
“想你。”勾陈一拿起衣架上的外套,他歪着头,用肩膀和耳朵夹住手机,嘴角咧到耳边“想见你,就五分钟。”
郑直哼笑一声,“没空。”
“你就说拉肚子了,跑出来偷偷见我。”勾陈一迈着快步走出办公室,他朝前台小妹点点头,两条腿乱得蹦起来,“上电梯了,没信号,一会儿到门口我再给你打电话。”
郑直左思右想,从窗台翻进去,把烟又放回王大爷桌子上,临走前郑重其事地用手掌拍了两下,轻巧地说:“戒了。”
王大爷眼球往上一翻,端起茶缸把脸埋了进去,挥着杯盖摆摆手让他赶紧走。
郑直轻轻关上门,对着玻璃整理了下衣服,领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油点,他特意往里面窝了窝。
东文市的秋天短,过几天就要准备羽绒服。
办公室里只有宋明明一人坐在电脑前,郑直呼噜一把额前的碎发,伸了个懒腰,“徐望呢?”
“被赵局叫走了。”宋明明起身走到门边,探出头看了两圈后缓缓关上门,靠着郑直小声说道:“省里的调查组今天来了,是问李队的事情,赵局刚才亲自过来把徐望叫走,你说会不会真的”
“别瞎想。”郑直拍拍宋明明的后背,“例行调查都是这个流程,师父他不会做违背规定的事情。”
这句话更像是给自己打气,郑直感觉自己的心悬在半空,下面空着一块。
宋明明有些担忧。这不是李富德第一次被停职,这样的事情反复发生,只怕会把“白的说成黑的”,让辩解成为加重罪行的笔。
游戏的制定者随意操控角色的生活进程,除了顺从别无他法,这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他们只能像个受惊鸟一样自保,彻底乱了套。
她从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惶恐。
郑直的感受只比她更深。
宋明明岔开话题,给他看这两个月平安心福利院的进账。
“根据公开账目显示,平安心福利院这两个月募集到七百万的捐款,大部分来自于海外捐助,八成捐助人曾在平安心福利院领养过弃婴。”宋明明快速滑动鼠标滚轮,锁定在一串字母上,看起来像是亚洲人的名字,“这个男人是OVN集团的大股东,也是第一批从平安心福利院领养孩子的人,这几年还陆续资助过几位小朋友的治疗。”
“常中生是OVA最大的股东,他不动,这些人也不可能动。”郑直抱着胳膊,“平安心福利院为什么要筹钱。”
“善款将全部用于福利院的修缮与扩建,未来平安心将成为地区□□利机构,以孤儿接收,社会养育,希望小学为主要方向。”宋明明直起腰,随手拿起桌面上的眼药水,“常中生肯定不能一辈子依附陈鸣活着,他需要合法途径把自己的钱转进来。”
郑直点点头,他看着屏幕下方的时间,盘算什么时候能和勾陈一见面,“现在平安心的负责人是谁?”
“吕木。”宋明明点开介绍页左侧的标题,“老院长上个月退休,他来接替福利院的工作,吕木是本地人,家里就剩他一个,一开始在福利院食堂里做饭,后来帮着老师一起照顾孩子,挺多年了。”
郑直看着视频里的跛脚男人,虽然抱着孩子笑得很开心,但脸上总有挡不住的煞气,再加上不怎么长的寸头和比例失调的健壮身材,看起来和福利院总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吕木和常中生一定有关系,伪造身份是他们最擅长的事情。”郑直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他捏住关机键,“我出去一趟,徐望回来让他给我打个电话。”
宋明明的眼睛往下一撇还是看见手机上的备注,她忍不住嘴角上翘,语气里带着几份揶揄,“帮我给勾总带好,忙完一起吃饭。”
郑直下意识“嗯”了一声,转身快步走出去,直到到了楼下大堂才慢下来,他摸着自己发烫的耳朵,为自己的反应害羞,只好把这笔账算在勾陈一头上,表情都凶狠两分,气哼哼地登上市局门口停着的路虎。
勾陈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学着多多的样子凑上去,拱着郑直的脖子吸气,嘴里哼哼着,“想死我了。”
郑直两只手抵住他的胸口,一个劲儿地把人往外推,煞有其事地说:“还有四分半。”
“郑直,你真应该庆幸我是个好人。”勾陈一变本加厉地把身体靠在郑直胸口,手指捏住手心,“如果我真是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我就把你关起来,每天不给你吃饭,让你求着跟我在一起,到时候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别说是五分钟,你活着的每一秒都得经过我同意。”
“精神病。”郑直扣住他的下巴,“如果你是那种人,咱俩第一回见面就是在监狱里。”
勾陈一抱住他的腰,像个小孩似的撒娇,“我不管,我撒泼打滚,我告到你领导那里,说你玷污我清白,你要是始乱终弃就是十恶不赦。”
“我什么时候始乱终弃了。”
“上回,上上回,五年前。”勾陈一知道再说下去又要吵架,他扶着大腿,嘴唇飞快地在郑直的脸上啄了一下,伸着胳膊从后座上拿起饭盒保温袋,“我带了晚饭,自己做的红烧排骨,虽然卖相不太好,但味道应该不错。”
郑直本来还想对“始乱终弃”这件事进行反驳,可掀开盖子的饭盒快怼到他鼻子上,香气窜出来,排骨上面的糖色均匀可口,他偏偏头,“陈姨做的吧。”
“料事如神啊郑警官。”勾陈一用筷子夹起一块,“早上我做了一次,糊了,着急来见你就让陈姨代劳。”
郑直张开嘴,骨头上连着脆骨,嚼起来咔吱咔吱响。勾陈一在手心里垫上纸巾伸到他下巴处,等着郑直吐出骨头。
“李队长的事你不用担心,杨川的舅舅认识省里调查组的人,说是没发现什么问题。”
郑直瞪着眼睛,有些兴奋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关于你的事我都知道。”勾陈一把饭盒放在膝盖上,又给他夹了一块,“陈鸣带常中生走了,如果他俩有什么问题我也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郑直对勾陈一的甜言蜜语很受用,他拿过筷子,把排骨放到勾陈一嘴边。
“下回要是用嘴喂就更好了。”勾陈一拉着郑直的手不肯松开。
郑直嫌他不正经,笑骂道:“勾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行,我还没说和好呢,你现在是我前男友。”
勾陈一愣了一下,下一秒扣住郑直的后脑勺,嘴唇飞速贴了上去,郑直想挣扎却被拉得更近。口水点亮嘴角,干裂的皮受到滋润乖乖搭了下去,唇瓣被用力吮吸,甚至发出声音。牙齿被顶开,柔软的舌尖和肉的香气一起钻进来,在口腔里肆意纠缠。
郑直抱住勾陈一的后背,闭上眼享受这一刻,他感觉热气喷薄在人中,燎得人由内而外地发烫,几天没有认真打理的胡茬戳在细嫩的皮肤上,竟没来由的生出一种刺激,仿佛整个人都被包裹住。
勾陈一微微松开,眼睛里的水汽衬得人有点可怜,他喘着气说:“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男朋友。”郑直收紧胳膊,筷子头戳着勾陈一的脊椎,嘴唇又贴回去。
车内的气氛逐渐升温,郑直整个人像是在正锅里走了一遭的螃蟹。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紧张的音乐吓了两人一跳。勾陈一用牙叼住郑直的下嘴唇,嘟囔着:“谁啊!”
郑直这才想起来徐望的事,他面色通红,一边安抚勾陈一一边掏手机。
“郑哥,我刚回来,你在哪?”徐望的声音有些急躁,“你去跑步了?”
勾陈一翻着白眼,他直起身收拾两人中间的残局,排骨全倒在裤子上,酱红色的汁水粘着裤管,幸好没有沾到座椅。
“没,我在局门口,马上回去。”郑直调整呼吸,从副驾驶的前面抽出几张纸巾,手忙脚乱地擦拭,“等回去说。”
手机被扔到一边,郑直把饭盒收好,勾陈一越擦污渍越大,他噘着嘴,“一会儿还要回公司。”
郑直沉默了两秒,“我在楼上放了一条备用的裤子,拿下来给你换上。”
“我上去得了,正好去趟卫生间。”
“局里人多眼杂。”郑直贴住勾陈一的脸,“听话。”
“你们赵局出门了,整个局里不待见我的都不在。”勾陈一指着马路对面,赵自立的车刚巧从里面出来,“换完裤子我就走,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郑直看着赵自立的车屁股,最终还是点了头,“行吧。”
市局的走廊里没什么人,勾陈一拎着饭盒,在走廊里快要蹦起来,他勾住郑直的小手指,“你和徐望说了吗?”
“说什么?”
“咱俩的事。”勾陈一故意撞郑直,“你都不知道,他和徐希乱讲话,杨川天天在我耳边唠叨。”
郑直笑笑,“那你一会儿站门口。”
“我不,你给我藏起来带进去。”勾陈一拽住郑直的衣摆,“你把衣服脱下来盖住我,我偷偷溜进去。”
“你当我们是傻子。”
“哈利波特你看过吗?隐形斗篷,盖住我连监控都发现不了。”勾陈一把饭盒往郑直手里一塞,他指着墙上的监控,“我到时候就在这儿,不知不觉地走过去找你,跟在你屁股后面看你上班。”
郑直顺着他的手指头看过去,监控摄像头的红圈发出隐约的光,他回头看向走廊旁边,“局长办公室”五个宋体黑子刻在金色底的门牌上。
138 悛戢·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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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望急得在办公室里团团转,他一抬头看见勾陈一,立马站停,眼神里有些错愕。
郑直拦在两个人中间,抱着徐望半个肩膀。
徐望开口:“他怎么来了,哎不是,郑哥你嘴怎么了?”
郑直一愣,下意识用袖子擦脸,“刚才他裤子弄脏了,我让他上来换一条。”
徐望的眼球震颤着,弄脏裤子这件事发生在两人之间,很难让他不多想。思维越来越发散,脸颊微微发红,“郑哥,你跟我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郑直没意识到自己的语言有何不妥,他以为徐望撞破他在单位门口和勾陈一接吻的荒唐事,赶忙点头,“你去我柜子里找,右上角那个,换完赶紧走。”
“我不知道哪个,你帮我找出来吧。”勾陈一掐住郑直的手腕,“要不我回后院去拿一条合适的也行。”
郑直有时候觉得勾陈一太有主意,这回他可不再上当,只能亲自去找裤子——一条黑色直筒西裤,上次穿还是去礼物调查“丝带”事件。
勾陈一放在腿前比划一下,“有点短啊。”
郑直咬着后槽牙想抽他,但现在他也有事情要和徐望商量,只能吐出一句,“爱穿不穿。”
勾陈一:“穿穿穿,我去卫生间换了就走,到时候给你电话。”
重案组唯一的“外人”走了,徐望先是朝空气踹了一脚,然后火速关门,不仅反锁,还硬拉两下确认门锁状态。
“我有一个想法。”
“我有一个想法。”
两人同时开口。
郑直:“你先说。”
徐望:“我先说。”
郑直随手抓了一把凳子坐下,三个人凑到一起,徐望小声开口:“刚才调查组的人找到我,问了师父的基本情况,我听那意思应该是没什么事,不过他们说举报材料越来越多,这样下去就算是没什么问题,师父出来以后也要离开重案组,估计要内推。”
“勾陈一那边打听到的消息也是这样,师父年纪大了,歇一歇也好,现在陈鸣带着常中生离开东文,下一步还不知道要做什么。”郑直说:“我有一个猜测。”
“关于常中生的?”
郑直微微摇头,眉头紧缩,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陈鸣被抓到酒驾那晚的DNA检测有问题,我现在怀疑是咱们内部出了鬼,刚才勾陈一提醒了我,我想再重新看一次那晚局里的监控。”
宋明明举起手,“昨天局里下了通知,监控系统整体维护,明天上午才能进入。”
郑直叹了口气,手掌猛拍大腿,吓了徐望一跳。
“但我之前备份了。”宋明明耸肩,“最近局里的事情太多,我怕有遗漏,所以经手的工作都做了备份。”
话音未落,徐望半抱起她,强行让宋明明双脚离地,脸笑着贴上去,“幸好有你,我就说你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郑直稳住徐望,扶着宋明明的胳膊让她站直。
“话先说在前面,因为是备份文件,所以有很多细节我们也不一定能看出来,如果可以,最好还是等到系统恢复后获得授权,从后台进行比对排查。”宋明明捏着鼠标,在搜索栏输入一串英文大写字母。
“这份文件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万一对方趁维护时破坏或销毁,这可能是最后的证据。”郑直站在她身后,“直接拖到检验开始时,我想重点看局长办公室那条走廊尽头的监控视频。”
徐望有点惊讶。
宋明明调整屏幕亮度,把图像拉到最大,三双眼睛盯着门口,屋内连呼吸声都清晰可见。
“来了。”徐望拽着郑直的胳膊,“郑哥,记时间。”
“我开始快进了。”宋明明摁住右键,画面飞快地动起来,走廊里的灯开始有规律的频闪,郑直紧张地掐住自己的手指。
大概过了两分钟,赵自立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屏幕中,随着办公室灯光熄灭,他独自离开,手里还拎着常用的保温杯。
“和上次观察到的一样,他在办公室里呆了二十分钟后离开。”宋明明暂停视频,“确实没有什么行为指向他和调换样品之间有什么关系。”
“我要再看一下检验室门口的视频。”郑直坐下来,整张脸都快要贴在屏幕上,“把两个同一时段的监控记录同步播放。”
“明明,从你的专业角度来讲,如何能判断视频是否有剪辑覆盖?”徐望靠在桌角,上次手术让他元气大伤,只要长时间站着腹部就会隐隐作痛。
“之前我也有怀疑过视频剪辑的问题,但如果对方做得比较精细,或者他有比我更高的权限,我无法查看他是否对视频进行过修改。”宋明明把两个视频拖到一起,“但如果我们能从两个视频中找到不符合常理的地方,也可以成为有效的证据。”
视频的速度被调慢,镜头前的光影一帧一帧闪过,由于时间太晚,屏幕中的光并不算太多。
“停一下。”徐望拽住鼠标,他指着屏幕左边的黄色光点,“这是什么?”
“应该是从窗外照进来的,不太确定,可能是建筑上的光吧。”宋明明转头看向郑直,“但是这个位置的对面没有什么高楼,只有广场上的大型雕塑。”
人民广场上的雕像比郑直年龄还大,是为了纪念东文市建市三十周年所建。每个东文孩子都有一张和它的合影。
“前段时间广场上的雕塑好像进行了定期维护?”徐望掐着下巴,“市政好像发了声明,说是不用一周就能完工。”
宋明明:“我查一下时间。”
“顺便调一下能看到雕塑的道路监控,确认灯光来源。”郑直敲击空格键,视频继续播放,检验科门口的位置始终没有变化。
“韩法医出来了。”徐望紧张地抓起郑直的手臂,“这个方向应该是去卫生间。”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动,宋明明摁下暂停键,她随便拽了一张纸,用笔在上面飞快的画着。
“雕像在事发前两天就完工了,根据路况监控显示,能照到市局的灯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事发前一天晚上十点后,由此我们大致可以推理出这段视频进行了剪辑覆盖。”宋明明在纸上画了两个大圈,“这太冒险了,很难想象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郑直低下头,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放自己的目光,宋明明的结论撕开了大家都不愿意接受的事实。不管是从哪种情感,他都不愿意怀疑赵自立,矛盾的心情像一捧沸水直愣愣地浇在他的心窝里,他闭上双眼,仿佛又能看到那束黄玫瑰。
“郑哥。”徐望半搂着他的腰,“怎么办?”
“我不知道。”郑直吞了下口水,喉结艰难地滚动,“你知道吗?”
一时间,沉默成为了所有问题的答案。
大概过了两分钟,郑直的手机突然响了,一条短信弹出来,发件人正是大家当前都不愿意面对的那个人。
“到你父亲的墓地来,我在这里等你。”
·
一路上郑直想了很多。
他几乎要把和赵自立相处的每一个瞬间都品味一遍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见面第一句说什么?是直奔主题?还是聊聊这些年让人尊重的赵局长是如何生活的?
郑直哪个都没有选,他甚至没有和赵自立打招呼,只是自顾自地掏出手纸,把父母的碑擦了一遍。
“郑直。”赵自立叫他,“过来陪我坐会儿。”
墓地之间的缝隙很小,赵自立盘腿坐在地面上,旁边仍旧是一束黄玫瑰和两个塑料白酒杯。
“为什么要这么做?”郑直蹲下来,一条腿跪在地面上,他瞪着赵自立,“赵叔叔,给我一个理由。”
“郑直,你把世界想得太简单了。”赵自立把花束拆开,抽出一支放在郑长青的头像旁,“有的时候人不能按照本心做事,你父亲把命扔在了本心里,你师父把前程扔在了本心里,但我想要的太多了,所以不得不走上这条路。”
“到底是谁?”郑直一把扫落玫瑰,“你现在和我回去,我们去讲清楚!”
“回哪儿去?讲清楚什么?”赵自立问得太冷静,他的眼睛瞟向远方,脸却面对着郑直,“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讲,可能从最开始我就犯了错,我用错误去纠正错误,用良心在惩罚良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处这个位置太久,赵自立自己都快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郑直随手划过墓碑,用手背为母亲遮挡尘灰,像平时开会那样问道:“接来下要怎么做?”
赵自立从皮衣兜里掏出一小瓶二锅头,他自顾自地扭开,辛辣的白酒味回荡在两人之间。
“在我家的书房里有一张旧木头桌子,抽屉里是我这些年为这一天写下的材料,你看完后把他交给调查组的人。”赵自立对着玻璃瓶猛吞一口,眼睛夹紧的瞬间,眼皮上的肉挤在一起,他长舒一口气,反手往塑料杯里倒了一点,唱出声来,“愉快悲哀,在身边转又转,风中赏雪雾里赏花,快乐回旋。”
【作者有话说】
赵自立最后唱的是《漫步人生路》
139 悛戢·五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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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直想马上去找证据,但他不知道如何“处理”赵自立。
“和我回去吧,自首的话或许可以争取宽大处理。”郑直蹲下来,视线和赵自立齐平,尽可能放低说话的声音,“我不需要这种立功的机会,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自己讲出来。”
赵自立的眼眶湿润,他顺手扭开另一瓶二锅头,宽厚的手掌掐住瓶身,作势就要一口闷。郑直瞪着眼睛立马夺过来,头也不转地倒在郑长青的墓碑旁。
液体溅在大理石地面上,石碑的侧边跟开了烟花似的,赵自立直起腰换了个姿势,扭着半边身子又从怀里又掏出一瓶,跟喝白开水似的一饮而尽。
“你和你爸一样。”赵自立喝了酒,说话有点大舌头,他抓起手边松树下的一堆土泄愤一样扔在郑直的小腿上,“真犟啊。”
刹那间,郑直感觉自己耳朵里嗡嗡响。他讨厌赵自立,讨厌自己和郑长青的相似,讨厌现在卷入的复杂局势,愣了半分钟后,他嗤笑一声,有点像青春电影里对世俗不屑一顾的中二少年,“赵局长,您现在又是演哪出呢?逢年过节来送花,大半夜上来和我爸讲讲话,抒发一下您那点儿青春回忆?图什么呢?你喜欢他?喜欢一个有妇之夫?每次来送黄玫瑰是以为他喜欢?你错了,喜欢黄玫瑰的不是他!是我妈!”
赵自立在郑直的狂轰滥炸中怔住了,他囫囵摸了一把下巴,单手撑地,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嘴巴张了张,呼出一口浊气。
郑直咬着嘴唇,他知道自己太激动说错了话,刚想找补点什么,就看见赵自立直挺挺地倒下,随着一声闷响,地面上立淌出一小块殷红。
东文的天是真冷了,急救中心的走廊里挤满了人和床,轮椅挨着轮椅,硬是要一方退让,另一方才能勉强通过。
徐望插着兜站在手术室外,郑直靠着墙,目光呆滞地看着地砖上的反光。
人在大喜大悲后总会有一种疲惫感,在身体觉得空虚的间隙,神经像是启动了适应系统一样变得格外放松,郑直说不出话,他想抱住徐望,或许只是为了找一个依靠,但此刻这样的要求既奇怪又矫情。他只能选择老老实实地待着。
“赵……赵局长。”徐望面对郑直站着,脚抵在旁边的墙上,“他为什么……”
郑直没有回应,只是木木地抬起头,眼神空洞,整张脸写满了脆弱和茫然,只能机械性的面向他。
“算了,明明已经去了,证据到时候直接提交专项组。”徐望搓了搓脸,他鲜少这样无助,一滴眼泪从手指缝里流出来,最后变成哽咽的低语,“郑哥,人到底为什么变成这样啊!”
这句话淹没在医院的噪声中,郑直拍了拍徐望的肩膀当作安慰。他目视前方,隐隐约约看见大门口有一个男人在东张西望,刚想让徐望帮忙看看,却发现那个身影越来越近,最后冲着他的方向奔来。
“你没事吧。”勾陈一站定后长出一口气,“我朋友说看见你在医院,我以为你又出事了。”
郑直摇头,有气无力地说:“是赵局。”
徐望转过脸,一条水印挂在上面,“我去趟卫生间。”
还没等他走远,勾陈一上前一步,一把抱住郑直,两条胳膊横在他的后背上,拇指轻轻扫过脊骨,在他耳边喃喃道:“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没什么事。”郑直硬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整个人埋在勾陈一的怀里,鼻腔发出呜咽,“勾陈一。”
“我在。”勾陈一的脸紧贴着郑直的耳朵,“不害怕,我在。”
“我明明早就怀疑他了,但我就是不肯相信。”郑直用他的肩膀擦眼泪,“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就不应该去见他,不该逼他,不该说那些话。”
“不是你的错,郑直。”勾陈一用手指轻轻揉搓着郑直的头发,“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他走到现在这步完全是咎由自取,和你没关系,和市局也没关系。”
郑直抬手搂住勾陈一的腰,略带哭腔地说道:“抱抱我。”
两个人站在熙攘的人群中,勾陈一用自己的身体隔出一块没有喧嚣的天地,他抱着郑直,眼泪也止不住流下来,这并不是对赵自立或者“英雄错步”的惋惜,仅仅是为郑直的伤心掉下的眼泪。
直到头顶的红灯熄灭,两个人也没放开彼此,勾陈一只是抱着郑直往后推了一步。
特质门缓缓打开,大夫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走了出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徐望从卫生间门口飞奔过来,顺手拽住郑直的手腕,着急忙慌地问道:“怎么样了?”
“患者送来的时候已经休克,根据化验结果,应该是服用大量头孢后饮酒引发的双硫仑样反应。”大夫拎着一个文件夹,“后续的手续希望你们能通知他的家里人来办理,有任何问题可以联系我们。”
或许是三个人的表情过于难看,大夫转身前补了一句,“节哀。”
勾陈一的胳膊被郑直攥得生疼,他此刻顾不上太多,只能用力拖住郑直下坠的身体。
徐望转过身,手肘抵在膝盖上,他尽可能把嘴张到最大,眼泪和鼻涕一个劲儿地往外涌,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我给市局去个电话。”郑直颤巍巍地从兜里掏出手机,“勾陈一,你看着他。”
“节哀。”勾陈一拍拍徐望的肩膀,语气中也带着几份哽咽,“这可能是他最好的结局了,被蚂蟥盯上,最后只能被吸干血,他还有他要保护的人。”
这点毋庸置疑,虽然利益链条为上面的每一个人都带来或多或少的收益,但最后大部分人都要承受自己无法抵消的结果。为了保全家人、朋友,自杀或许是最佳选择,毕竟还能为自己留个全尸。如果更好一点,还能免去职务上的惩罚,为自己保存一点点体面。
但赵自立选择在临死前留下线索,已然是走了一步险棋。
“如果不是赵局,我可能做不成警察了。”徐望擦掉眼泪,“当年在警校,我虽然成绩好,但碍于家庭情况,没人想要我,就连老师私底下也说我是太子爷,准备以后在公安内部为我谋一个文职,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行。”
勾陈一挑挑眉,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是赵局力排众议,从警校选了我,李队为这件事和他打了好多嘴仗,只要我表现不好,他就要去赵局的办公室噘嘴,所哟对我来说,赵局和别人都不一样,其实之前郑哥就跟我讲过他怀疑赵局的事情,我也怀疑过。”徐望摇摇头,双手附在脸上,“算了,我和你讲这个干嘛。”
勾陈一:“觉得我听不懂?”
“不是。”徐望扯着走廊的栏杆,整个身体向后倒,他看向勾陈一,似有或无地扯了下嘴角,喉结上下动了动,“如果我去万盛上班,说不定咱俩会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现在我们不是朋友吗?”勾陈一顺着他的话问道。
“当然是。”徐望回头看着郑直的背影,“但我和郑哥更好,你是他男朋友,必要的时候咱俩就不能成为朋友。”
勾陈一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郑直正好转身,他皱着眉头,下意识用牙齿撕咬嘴唇上的死皮,一抬头正好碰上两双眼睛,表情瞬间平和了些。
医生又从手术室里出来,他拿着一张纸让徐望签字,刚恢复的情绪又被牵起,一颗豆大的泪珠掉在纸上。‘望’字的最后一笔被拉得很长,好像这样就能留住什么一样。
郑直打完电话,他先是支走勾陈一,然后把徐望拉到墙角。
还没等开口,徐望先抓住了他的胳膊,郑重其事地说:“郑哥,我要和你承认一个错误。”
郑直一愣。
“之前我们放在车里的录音笔,其实我找到了。”徐望的手指死死扣住郑直的小臂,“我没有”
郑直下意识抬手捂住徐望的嘴。
“明明拿到东西,现在和赵局的配偶过来,市局的人我也通知了,会有专门的负责人来处理这件事,我们在这里等着。”郑直不给徐望继续讲下去的机会,“勾陈一下去买咖啡了,问你想要拿铁还是美式。”
“美式,谢谢。”徐望松开手,“你会怪我吗?”
“不会。”
“是因为内容太模糊,我并不希望他因为这种捕风捉影的证据被怀疑。”徐望贴着郑直,两个人靠在栏杆上,“郑哥,以后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郑直闭上眼,今天的事情像是放影片一样在他的脑海里盘桓,“不过有你们,应该问题不大。”
窗户被保洁员拉开一个小口,清凉的风从缝里钻进来,郑直只觉得膝盖酸痛,他想坐下,但心却和打鼓似的乱窜,仿佛有什么大事发生。
宋明明夹着赵自立的爱人从走廊那头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平时优雅的妇人此时由内而外透露着凌乱,她先看向郑直,张了张嘴但发不出声音,直愣愣地跪倒在地上。
三个人手忙脚乱地去扶,但人偏偏像是一团泥一样塑不起来,拉起这头,倒下那头,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直到李富德前来,赵夫人才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攀上去,“富德,你救救他,救救他吧。”
“快起来。”李富德架住赵夫人的胳膊,“我一定尽最大努力,我保证。”
郑直把那句“节哀顺变”硬生生咽了下去,他突然明白赵夫人的痛哭是为了什么。是啊,哪有人不想体面的离开呢?哪怕我们并不知道死亡以后面对什么,还是希望让离世者有一份体面,至少在后人提起他时稍微流露一些悲伤叹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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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 悛戢·终章(上)
◎更新◎
徐望和郑直都不太能应对这样的事情,他们没来得及询问李富德被调查的相关事宜,拿着赵自立的身份证替赵夫人走剩下的手续。
医院大楼是建国前的老建筑改的,里面的动线早已经随着几代人的重新修筑变得乱七八糟。两个人边走边打听,七拐八绕才走到办理窗口,看着一大厅的人,郑直先在机器上取了号,然后找了个边角的座位拉着徐望坐下。
“给勾总打个电话,让他别回去了,再碰上李队。”徐望用胳膊肘轻轻戳了下郑直,“估计一会儿师母也来,她和赵夫人是好朋友,不可能不露面。”
郑直掏出手机编辑信息,“因为师父的事情,师母最近上火,嗓子都倒了,再来一下别气出病来,咱俩忙完这两天去陪陪她。”
“马上就到年关了。”徐望感叹道,“也不知道这个年该怎么过。”
郑直换了个姿势,交叉小腿半靠在金属扶手上,发出去的消息没有回音,他盯着最上面的数字,最终按下了拨号键。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机械女声从听筒内传出,徐望察觉到不对劲,微微皱起眉问道:“怎么了?”
“勾陈一不接电话,关机了。”郑直倒扣手机,“没事,可能是没电了,过几分钟我再打一回吧。”
“嗯。”徐望攥着赵自立的身份证,上面的照片还是十年前拍的,看起来比现在瘦一点,眉尾高高上挑,意气风发得很。
十分钟后,勾陈一依旧没有回复信息。郑直站起来又打了一次电话,但还是关机状态。在这个遍地都是移动充电宝的世界,因为没电关机显得格外不正常,他在原地转了半圈,打开了手机上的定位软件。
定位器是上次借勾陈一的车时放进去的,他没有窥探伴侣隐私的特殊癖好,仅仅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两人的身份特别,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也算正常。
地图显示勾陈一的车稳稳当当地停在医院的停车场里,郑直看了眼手里的叫号单,转头塞进徐望手里,“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勾陈一车上看看,十分钟就回来。”
徐望还沉浸在和赵自立的回忆里,没等他消化完郑直的话,人就已经跑了出去。
医院只有地上停车场,由于停车费较高,好多来看病的人更习惯把车停在旁边的小路上。郑直一眼就看见了勾陈一的路虎,他忐忑地走过去,驾驶室内空无一人。透过车前窗,隐约看到后座上有两大袋狗粮。
人到底去哪了?
郑直不停地给勾陈一打电话,期望能得到回音,他走到离医院最近的便利店,里面只有一位收银员。
“你好,半个小时内有没有一个这么高。”郑直把手抬到比自己高一点的地方,“穿驼色大衣的男人来买过东西?”
收银员抬头,眼神有点发懵,他的眼珠子转了转,然后果断点头,“来过,他还来了两趟,第二次折回来又买了一杯美式,不过出门的时候他好像看见了朋友,跟着一个男的走了,那个男的长得还挺帅。”
郑直看着小男孩脸上的笑容,表情变得更加凝重,他回头看了眼便利店大门,“那个监控能看一下吗?”
“不行,我们有规定,不能随便给人看监控。”收银员摆摆手,“帅哥,你要是有需要可以报警。”
郑直解开外套,从内兜掏出证件,“你好,市局郑直,请你现在配合调查。”
“好的好的。”收银员掀开桌板直径走向大门,把正在营业的牌子反过来后锁上了大门,“请您和我去库房,电脑在那里。”
便利店的仓库里堆满了还没理清的货物,仅仅留出一小条路。郑直斜着身子走进去,收银员快速打开监控后台,“我往前倒,您需要在哪停您喊我。”
郑直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他一手扶着椅背,一手扶着桌角,把收银员圈起来。
时间倒流,马路上的人向反方向走去,郑直的眼睛死死盯住门口的一亩三分地,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倒退回来。
“停。”他看见勾陈一从一辆车上下来,跟着他出来的居然是常中生。
按理来说,常中生现在应该和陈鸣在首都。
郑直整颗心都揪起来,他掏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以最快的速度传给徐望并配上一条短信,“勾陈一被常中生带走了。”
收银员大气都不敢出,用很小的声音问:“还要往前吗?”
“不用了,谢谢。”郑直转身开门,“不好意思打扰您经营了。”
“没关系,帮助警察叔叔嘛。”小男孩紧随其后出来仓库,一路把郑直送出门,顺便重新挂上了“正在营业”的门牌。
徐望在大厅为赵自立办理手续,手机响了几声也没来得及看,郑直飞快地跑进来,险些撞到旁边的病患。
“怎么了?”徐望一只手接过窗口里递过来的文件,他头也没抬地梳理着,确认信息没有问题,“找到勾总了?”
郑直扶着大理石台面喘气,“他被、被常中生带走了。”
“谁?”徐望惊呼一声,手里的笔顺着墙面滑落,“你说他被谁带走了?”
“我刚才去查了监控,看到他上了常中生的车。”郑直拿起徐望身前的纸叠了叠塞进兜里,转头看向工作人员,“不好意思,警察办案需要现在离开,过后会有人过来交接。”说完就把徐望拉出人群。
“常中生怎么会回来?他不应该和陈鸣远走高飞吗?”徐望压低声音,一边抓住郑直的小臂,一边给明明发消息,“这件事告诉李队吗?”
“复职手续还没办,况且这边还有事得留一个人在,把俊涛叫到市局,咱们解决。”郑直闷着头往前走,“让明明锁定勾陈一和常中生现在的电话,一旦有消息往来,我要第一时间知道。”
“可以,咱们先去车上,明明马上就到。”徐望加快脚步,半个身子挡在郑直身前,“别担心,有陈鸣压着,不会出什么大事。”
此时此刻郑直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明明勾陈一和陈鸣的父子关系是他最不想面对的,可到头来居然成为了一种保障。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再稳稳地吐出来,“要不要打个电话给杨川。”
“嗯,咱们先确认一下勾陈一和常中生走到底是为什么?毕竟常众生现在的身份是陈仲,他俩在法律上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徐望先一步拉开车门钻进驾驶座,他打开手机扬声器,接线的“滴滴”声像一把小锤敲着郑直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
“喂,小乖乖找我干嘛。”
杨川的声音有些腻乎,他的指尖缠绕着徐希后脑勺偏长的头发,“惹你哥生气啦?”
“勾陈一好像失踪了。”徐望从后视镜里看见宋明明跑出来,拉开车窗摆摆手,“最近他和陈仲有联系吗?”
“什么叫好像失踪了?”杨川严肃道:“最近在忙活他的新公司,没听说和他老爹有什么牵扯,无非是上个礼拜使了点绊子,老子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为难儿子吧。”
“杨川,我是郑直。”郑直的双手握紧方向盘,“我们这边最后的线索就是看见他被陈仲带走了,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帮忙联系一下,毕竟我们的身份比较敏感,如果真的是私事,兴师动众对大家来说都麻烦。”
“我明白郑哥。”杨川话音一顿,“你们可以去联系一下冼先生,就是冼春峰,这个人最近给勾陈一送了很大一笔钱,是新公司最大的资方,我听他说过一嘴,好像是和陈鸣有什么关系。”
“好的。”郑直启动汽车,“如果有什么消息请及时联系我们。”
宋明明刚在后座坐稳,她掏出电脑,在系统里检索“冼春峰”的信息,“上次因为张集的事情,我对这个人进行了摸底调查,但是结果不是很好,他名下资产合法合规,如果可以我们最好能找他来问一下。”
郑直专注的盯着马路,前面有辆宾利开得很慢,在车流中格外显眼,车主像是喝醉了一样,整辆车摇头晃脑,好多司机都摁了喇叭。
“他现在在东文吗?”徐望捏着额头上的皮,“想要对他进行问话需要什么手续?”
“近一个月没有他的出境记录,他最近也没有乘坐公共交通出行。”宋明明说:“需要一份通知文件,不是什么麻烦事,我去联系局里。”
“他妈的那辆车是不是喝了,还宾利呢!”徐望从副驾驶的收纳箱里掏出警笛放在车顶,“郑哥,开上去。”
郑直从公交专用道冲上去,开到与宾利并行,摇下车窗示意靠边停车。
没想到车主真的停了下来,可能是水平一般,车和路边人行道硬生生夹出一个锐角,徐望从副驾驶下来走过去,还算礼貌地敲了敲车窗,命令车主下车。
车窗一打开,三人都愣住了,车里坐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要找的冼春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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