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思考是周一开新文还是忙活完这个再开。(想看看能不能蹭个大榜单)
126 悛戢·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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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直和韩知行坐在沙发上聊天,突然被敲门声打断,郑直抬头看了一眼时钟,时针已经挪到十二点,他用脚趾头都能猜到门口站的是谁。
“我去吧。”韩知行的手搭在郑直的胳膊上,“就说你睡了,大半夜他也不好找事。”
敲门声越来越急,郑直抬头望了一眼,“算了,你去开门更麻烦。”
他边说边起身,踩着拖鞋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才把手缓缓地放在门把手上。
“这么晚你——”郑直扶着门,上下打量站在他家门口的男人,“你是?”
男人上前一步摘下口罩,宽大的卫衣帽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我找韩知行,他在这儿吗?”
郑直又看了几眼才恍惚从下巴的轮廓中辨认出韩至简,他愣了一下,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回答道:“他在。”
“你来干什么?”韩知行站在郑直身后,眉头揪成一团,“谁告诉你地址的?”
“妈说的。”韩至简嘟囔了一句,“你不接我电话,我只能过来找你。”
郑直夹在两个人中间有点尴尬,他转头看向韩知行,挑了挑右边的眉毛。韩至简抬高声音,脖子抻的老长,“公司给我放了两天假,我没地方去了,哥。”
韩知行无奈地看了郑直一眼,“我先回家了,明天见。”
郑直闪出一道缝,“那你好好休息。”
韩知行还没跨出去,回头对上郑直的眼睛,“哎——那个明天早上你记得找我,吃饭的时候……”
“就这么不想回家?”韩至简阴阳怪气地打断了他,“哥你要是不困咱俩可以好好聊聊天,我看你有挺多话想说的。”
郑直不想参与到这种诡异的氛围里,匆忙说了句“明天见”就关上了房门,他从猫眼里看见兄弟俩勾肩搭背地走下去,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脑子还没分析出什么哈欠就跑了出来,眼皮就像挂了铅球般往下坠,马上就要掉在地板上。
屋里还是昨天离开前的样子,被子在床上卷出一个窝,郑直晃晃悠悠坐进去,右脚还没拿上来,门又响了。
这次是勾陈一。
“你来干嘛?”郑直贴在猫眼上喊了一句,他看见勾陈一手里拎着个大袋子,上面画着红红绿绿的图案。
“郑哥,你先开门。”勾陈一也闭上一只眼睛对着猫眼往里瞅,“我有事和你说。”
“太晚了,我要休息了。”郑直用手盖住那个发光的小洞,“有什么事明天局里说吧。”
“我们的事去市局说什么?”勾陈一的语气中带着委屈和讨好,“开门吧郑哥,门口有蚊子。”
蚊子?怎么不咬死他!郑直不吃这套,决定冷处理,他靠在门口鞋柜上不言不语,等勾陈一自己离开。
两人隔着门纠缠了十分钟,勾陈一一直贴着门絮絮叨叨地说话,声音传进来像橡皮锤,狠狠敲着郑直这颗椰子心。
“郑哥,你不开门我走了。”勾陈一敲敲门,“我买了点吃的给你放门口,一会儿你记得拿,都是水果,要是放外面一晚上该招虫子了。”
郑直不回应,耳朵支棱起来听门口的声音,确认脚步已经下了楼梯后才虚虚打开门,没想到刚露出一点缝,一只大手就抠住门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勾陈一已经抱住他的脑袋,舌头闯进来搅和了个遍。
“唔……”郑直倒出手锤勾陈一的胸口,破碎的语音从嗓子眼里往外冒,“滚,你别…”
勾陈一拉上门,反手把郑直摁在墙上,膝盖钻进两腿中间恶劣地往上顶,一边蹭一边饥渴的索取,像是在沙漠里独行多日的旅者终于碰到水源,狂风暴雨般缠住他。
郑直费了好大劲儿才推开他,眼角红得不像话,嘴唇上沾着亮晶晶的液体,哆哆嗦嗦地说:“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我想你了。”勾陈一半蹲着拱进郑直怀里,“你拉黑我手机号码,我听不到你的声音。”
郑直想抽人,他烦得牙根痒痒,手拽着勾陈一的后脖颈把人提起来,“韩至简是不是你找来的?”
“对啊。”勾陈一没羞没臊地搂住郑直,两只手在他后背摩挲,“我偷偷跟你讲,他弟弟有病,从小就喜欢他,不是一般的喜欢哦,就像咱俩这样。”
“咱俩哪样啊。”
勾陈一一口叼住郑直的脸蛋,狠狠地嘬了一下,脸颊上瞬间添了红印,“就这样。”
“那你也有病。”郑直没好气地搓脸,“起开,我要睡觉了。”
勾陈一牵住他的睡衣衣角,抿着嘴可怜兮兮地看向他。
“你睡沙发。”郑直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转身进了房间,并且反锁了房门。
勾陈一脱了衣服在客厅巡逻两圈,把带来的水果摆进冰箱后才舒展地躺在沙发上。郑直的沙发有年头了,靠垫后面有四五个连着的小洞,扶手上一股廉价烟味,勾陈一愣是就着这个味道进入梦乡,安安稳稳地睡到天亮。
郑直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熬到了六点,开门去卫生间放水,路过沙发时看见勾陈一光着身子趴在上面,毛巾被被卷成一条绳缠在身上,颇有罗马斗士雕像的意味。
“醒醒。”郑直一脚揣在勾陈一的小腿上,“要睡回家睡,我要去上班。”
勾陈一翻了个身,抓着被子往耳朵上捂,“拜拜。”
“拜什么拜。”郑直解开裤带,“我去洗漱,出来以后你最好把衣服穿上。”
勾陈一颤巍巍地抬起手摆了一个“OK”的手势,郑直回头看了眼时间,一会儿要去医院给何冬送饭,耽误不得。
勾陈一微微睁开右眼,睫毛上的眼屎挡住了视线,他坐起来,两只手并拢着在脸上搓了两把,就听见郑直的咆哮从卫生间里传出来。
“你他妈的属狗的是吧!我怎么出门!”郑直指着脸上的印子快步走过来,“你使那么大劲儿干嘛啊,这是我的脸!脸!”
“我看看。”勾陈一跪在沙发上捧住郑直的脸,昨晚嘬的那口确实用了力气,印子都有些发紫了,“对不起,要不我在另一边再亲一个。”
“亲个屁。”郑直烦他这幅嬉皮笑脸的样子,“起来。”
勾陈一扶住他的肩膀往前凑了凑,早上生机勃勃地小勾正好戳在郑直腿上,他飞快的贴上去亲了一口,新生的胡茬划过皮肤,“不好意思郑哥。”
“别叫我。”郑直别过头,气哼哼地走回卫生间,木地板被他踩的吱吱响,勾陈一挺着腰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用胡编乱造的语调唱着他的名字。
索性不是什么大印子,带个口罩就遮掩过去,郑直边洗脸边回想昨天的事,幸好果汁里只检测出一些安眠药的成分,虽然何冬还在医院观察,但案子有了新的线索也算是因祸得福。
勾陈一端坐在沙发上一边等着小小勾“冷却”一边醒盹,郑直出来的时候他半个身子都泡在阳光里,喉结上下攒动,跟修仙似的。
“穿衣服。”郑直把地上的衬衫捡起来扔到他头上,“你开车了吗?我一会儿要去一趟人民医院。”
“蔡洪胜不是还没醒吗?”勾陈一把衣服展平,里面还窝着他的内裤,“你去看谁?”
“你怎么知道他没醒?”
“东文就这么大点地方,有的是人关心蔡老板的安危。”
郑直点点头,他也感觉自己问了句废话,话锋一转接着问:“他之前说要把世友卖给你?”
“对啊,我没理。”勾陈一系好皮带正了正裤子,“他那个点涉及的人员太广,我玩不来这一套,再说了我还有你呢,要是老和那帮老头在一起,我怕连累你。”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郑直站在门口选鞋,正巧瞥见备用钥匙,偷偷拿起来揣进兜里,“世友到底是谁的地盘?”
勾陈一叼着牙刷出来,嘴角全是泡沫,他摊开手掌伸到郑直眼前,“交换。”
又是这招,郑直拿出一张湿巾擦着小白鞋的边缘,“换什么?”
“钥匙。”勾陈一拔出牙刷,郑直这才发现他用的是自己新拆的那把,“我那天落在鞋柜上的那把。”
“给你。”郑直掏出钥匙放到他手上,“线索。”
勾陈一的眼珠子转了一圈,以他对郑直的了解,不可能这么痛快就把东西拿出来,其中一定有炸,“你不许换锁。”
“管得着么。”郑直拽过牙刷丢进垃圾桶,“你说不说。”
“路上讲吧。”勾陈一撇撇嘴,小声嘟囔着,“什么态度呀。”
郑直咬着牙忍了又忍才没把脚高速移动到他的屁股上,勾陈一在镜子前收拾了半天,两个人才踏出家门,没想到刚下楼梯就遇见了韩至简,他包得跟个粽子一样,鬼鬼祟祟地拎着一袋垃圾,脑袋巴不得塞进衣服里。
勾陈一拽着郑直从他身边擦过去,连跑带颠地上了车。昨天载多多回家后还没来得及收拾,靠背上沾满了狗毛。
“你刚才跑什么?”郑直拉下副驾驶前的遮光板,对着镜子看了又看,那个印子对着光更明显了,“你车上有口罩吗?”
“干嘛?”勾陈一歪头看了他一眼,嘴角马上咧到耳朵边,“这不挺好看的嘛!”
郑直瞪了他一眼,身体侧过去,盘算着到医院楼下的小卖铺买一个。
“韩大明星 。”勾陈一拉下车窗把头伸出去叫住了刚从垃圾点回来的韩至简,“你口罩摘下来给我呗。”
【作者有话说】
小勾:能赖一天是一天。
127 悛戢·四十
◎“郑队,蔡洪胜醒了。”◎
郑直回手给了他一掌。
“拜拜,过两天一起吃饭。”勾陈一挥着手,上半身回正,故意捂着胳膊,小嘴一瘪,略带哭腔地说:你打我。”
郑直闭上眼睛,嘴唇轻轻抽动,“开车。”
“那口罩不要了?”勾陈一看着后视镜,偷偷观察郑直的表情,“没关系,要是有人问你就说是我咬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怕丢人。”
“说说你到底知道什么?关于蔡洪胜到底是什么人?”郑直扶着额头,“还有他为什么选你接手世友,别和我说只有你出得起这份钱,在这个地方比你厉害的有钱人多了去了。”
勾陈一耸耸肩,“咱们能先说点别的吗?”
郑直看着他,眼神里没什么波澜,“有什么可说的?”
“我有很多话想说!”勾陈一的声音不自觉的大起来,“我从头讲,当年我不是……”
“不是说了不说以前的事吗?”郑直看着正前方的信号灯,“红灯了。”
勾陈一一脚刹车踩到底,车在安全线前稳稳停下,他长舒一口气,“这次我要说,当年我妈刚走不久,陈鸣暗地里找人查我,他有三个儿子,另外两个一个是傻子,另一个出意外变成了植物人,就剩我了。”
郑直抱着肩膀静静的听着。
“我没想到他那么快就查到你头上,那个时候我没办法对抗他,所以只能转移视线,我为了第二天和你走,前一天找了几个朋友演戏,没想到你会来,也没想到你能看见。”勾陈一的视线左移,“我那个时候其实已经知道你是郑直了,我还收集了一些你的照片,本来想见面叫你名字吓唬你,没想到这么多年以后才喊出口。”
“你怎么不早点来找我?”
“没用啊,我那个时候没本事,还是一个只知道瞎玩的小屁孩,贸然行动结果还是一样,我被陈鸣控制,他可能会让你的生活天翻地覆,这不是我爱你的初衷。”勾陈一讲着,眼睛有点湿,他牵住郑直的手,“第二件事是我订婚的事。”
郑直摸摸他的手背,表示自己在听。
“可能因为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陈鸣一直不肯放手,我有点等不及了,你还记得上次陈鸣找我吃饭我喝多了那次吗?”勾陈一轻踩油门,“那次去见的是吴配华,也就是给你发照片的人,他儿子是个刘阿斗,老顽固重男轻女,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死活不肯把公司交给吴韵——就是要和我假订婚的那个,她比我野心还大,想直接掏空他爸,我们俩属于互相借势,不过她真的很聪明。”
“你挺欣赏她?”
“别吃醋昂,我就是觉得她说的挺对的,她之前告诫我一定要先把事情和你说清楚,不然以后有我苦头吃。”勾陈一笑得眼睛眯起来,“我前阵子抽风,放不下面子,怕和你说也说不明白,而且我还有点自大,以为自己能把这件事摁住偷偷摸摸办了。”
“所以呢?”郑直把手抽回来。
“就是这些,我没有其他事情瞒你了。”勾陈一心里的石头落地,自然舒畅很多,整个身子都垮着,唇缝里漏出小曲,“所以今晚我能回家睡吗?”
郑直低着头玩手机,答非所问地说:“说说蔡洪胜吧。”
听完勾陈一的解释他心里更乱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涌了上来,通俗点讲就是他觉得两个人离得好远,这种差距不光出现在身份上,还有对感情的态度上。就像勾陈一自己说的,这些事他都是“偷偷摁住”,这样的沉默积攒感情上的病痛,他要的是并肩作战的伙伴,生活中的挚爱,不是躲在别人背后乘凉的家雀。
“世友这些年的重心偏向商务宴请,但你知道,东文不是没有高档酒店,冲着这里来的都不是一般人,我也只是听说,蔡洪胜之前得罪了工商的领导,干不下去了才要转手,还有你上次和我打听的林斌,他还是个能人,虽然职位不高但贵在名头多,不管是官场上的老油条还是商业上的土老帽都想和他结交,他偶尔也做些帮忙牵线搭桥的买卖,不过这次蔡洪胜转手世友他不仅没说话反而在背地里使绊子,我不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所以蔡洪胜才想让我接盘,陈鸣知道了没同意,私下里找人和我说了好几次。”勾陈一默认郑直同意他今晚上床睡觉,讲起话来摇头晃脑,“不过我觉得,林斌也是听了上面人的话才这么做,他们拿捏了蔡洪胜这么多年哪能轻易放过。”
“感觉很矛盾啊,背后的人不愿意找人代替蔡洪胜,蔡洪胜也不愿意扔下世友一走了之,其实世友卖不出去又怎样呢?直接关业大吉不就得了,他应该不缺钱养老。”郑直指着前面的路口,“从这边拐过去,给何冬带点早饭。”
“医院的饭不能吃吗?”勾陈一哼了一声,“我也没吃早饭。”
“那你给我放下就走吧。”郑直的手摸着安全带卡扣,“咱俩最近不要在一起行动。”
“那我晚上能会家属院吗?”勾陈一靠边停在粥铺门口,“今晚我没事,六点多就能回家。”
“还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在一起不是很保险。”
郑直打开车门,刚踏出去半只脚就被勾陈一拦腰抱住。
“我保证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勾陈一的额头顶在郑直的后腰上,“这两天看不见你我都没睡好。”
郑直抠住他的手,“你拿什么保证?”
“我……”勾陈一感觉像是一块海绵堵在嘴里,噎得他喘不上气。
“有事给我打电话。”郑直使劲站起来,脱离了勾陈一的桎梏,“开车小心。”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勾陈一落寞地看着熟悉的背影,向空中挥了下拳头。
白天的人民医院是另一番景象,很多住院的患者会选择在阳光较好的清晨下楼散步,花园里聚满了人,大家有秩序地围着喷泉顺时针行走。
郑直带着简单的早餐摸进病房,昨晚值班的警察正在换岗,何冬安稳地躺在床上,两条腿和麻花一样缠着被子,嘴角的口水在阳光下变成亮晶晶的线。
“醒醒。”郑直把饭放在桌子上,他捏住何冬的鼻子,“今早护士来检查了吗?”
何冬紧闭双眼,对着墙比了个耶,嘴里嘟嘟囔囔地说:“抽了两管血就走了。”
“没有什么问题?”郑直拖过凳子挨着床坐下,“蔡洪胜平时喝果汁吗?”
“喝,他有时候低血糖就会喝一杯。”何冬撑着身子坐起来,病号服挂在他肩膀上,锁骨处硬凹进去像一方清池,郑直盯着那儿发呆,满脑子都是安眠药的事。
“回魂了。”何冬在郑直眼前拍手,调笑道:“你们家勾总没有啊。”
“嗯?”郑直没听清,问了句,“你说什么?”
何冬拿起塑料小勺,把小米粥上面的一层油撇干净,“你和勾总是真的吗?我之前见过他两次,长得人模人样的,就是看起来有点不好惹,他在你面前也那样吗?”
“茶叶蛋吃吗?”郑直打开外卖盒,“还有两个玉米饼也是你的。”
“你们俩谁在下面啊?”何冬上下打量他,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不会吧,没想到郑警官你口味蛮特别。”
“别瞎说。”郑直把剥了皮的蛋扔进他碗里,“你在蔡洪胜眼前也这样吗?”
“他那个人老古董,我和他说不着。”何冬声音有些小,勺子在粥里翻腾几下也没吃上一口,“不过谁叫我就喜欢他这样呢,没办法,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所以蔡洪胜到底是在害怕谁?”郑直翘起二郎腿,不与何冬对视,“他不缺钱,如果不想干了直接关门就行,何必弄到这种地步,到底是谁在威胁他?”
窗外有课大树,风一吹叶子哗哗地落下来,像下了一场黄金雨。
何冬低头如小猫一般吸着粥,一句话也不说,郑直没再追问,又给他剥了个鸡蛋。
手机铃声响起,郑直在兜里摸了好几次才掏出来,屏幕上沾了一层油,勾陈一的头像在屏幕中间跳跃,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来,把电话放在嘴边说了声,“干嘛?”
“我试试能不能打通。”
“没正经事我挂了。”郑直歪头夹着手机,两只手撕着鸡蛋饼。
“你别换锁。”勾陈一捂着嘴小声说道:“陈鸣晚上找我吃饭,我听他的语气有点怪,晚上结束了我去你那报道。”
“干我什么事?”郑直把手机换了一边,“你不如回家陪陪多多。”
“要是我十一点还没到家,你记得来接我。”勾陈一两条腿搭在办公桌上,“就这样,拜拜。”
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郑直被他搞的一头雾水,手机随手往身后一扔,稳稳地落在旁边的病床上。
何冬两条腿在床边前后摆动,粥没喝几口,小菜倒是被他收拾干净,本来想调侃几句,但又怕郑直审问他,于是只能玩破勺子解闷。
郑直看着被翻出来的米粒,一把摁住了他的手腕,还没等开口,病房门就被打开,刚换班的小警察快步走进来。
“郑队,蔡洪胜醒了。”
【作者有话说】
已经四十了,长征只剩最后15章,老天爷我居然已经写了40万
128 悛戢·四十一
◎“哥哥你好,我是陈仲。”◎
“能问话吗?”郑直感觉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就目前这个情况,别说交流了,能维持呼吸都是万幸,于是又补了一句,“大概什么时候能探视。”
何冬站在他身边,红着眼圈瞪他,“你他妈是不是人啊?他都这样了能说什么?你是不是故意折腾他?”
“这个您要和大夫沟通,保守估计也要下周才能出ICU,在此之前我们不建议对他进行探视,毕竟患者现在刚醒过来,需要充足的休息。”护士插到两人中间,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何冬,“患者需要预存费用的明细在这里,家属有时间去门诊一楼大厅缴费即可。”
何冬对护士倒是毕恭毕敬,两只手接过文件夹连连道谢,“谢谢”和“拜托”像连击炮一样从嘴里秃噜出来,他看都没看,回头牵起郑直就要走,“你陪我去一楼吧。”
郑直看着这个没良心的小崽子,刚才还骂他不是人,现在就能晃着他的胳膊装无辜,他突然想起吴三的事,贴着何冬的耳朵问:“吴三是怎么找到你的?”
何冬低着头往前走,他来回翻着账单,脚步越来越快。
“我问你呢。”郑直捏住他的肩膀,“吴三是通过什么方式找到你的?他还找过别人吗?”
“孤儿院。”何冬抬眼瞟了他一眼,“长大的孩子都要出去工作,他们会定期去那里选人,那边好多福利院都这样,毕竟在那种环境长大,大多数人都没办法积极地融入社会,有人接盘总比让我们自己出去强,更何况他们还会给福利院好处费,可以养下一批孩子,这是大家默认的规矩。”
“都去做……”郑直被“鸭”这样的字眼噎住了,他抽掉何冬手里的文件夹,低声说:“大概是什么样的工作?”
“不清楚,大多数人后来都失去联系了,也没有人愿意回来,不过动脑子想想也不会有什么好工作,你要是老板你愿意招我们这种人吗?”何冬背着手看着窗外,手指头纠缠在一起,“郑警官,您是福窝里长大的小孩,知道的那点烂事还是在工作中听说的吧,我从小到大过的都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对于我们来说做什么都无所谓,有饭吃就行,你以为吴三最开始找我来对我是折磨,其实根本不是,我见过的变态多了去了,这里算得上什么,到底都是文明人,不会怎么样的。”
“那要是死也无所谓吗?”郑直声音拔高,他站在窗前,手指下意识紧缩,指甲磕在关节上暗自较劲,“被人虐待,变成行尸走肉,到最后都不知道埋在哪儿也无所谓吗?”
何冬嘴角上扬,把文件夹往郑直怀里一丢,“不然呢?我们生来就没人要!没人关注我们的死活!你懂什么是‘生来’吗?就是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因为我们的改变流一滴眼泪!听说你和勾总养了一只狗啊!那只狗身价五万二,上一天课八百块,来回车接车送,蔡洪胜和我讲的时候是鄙夷,他觉得为畜生花那么多钱是有病,我他妈的只有羡慕的份!吴三买我才花了六千,我还不如个畜生!”
郑直哑然,双手护住文件夹,嘴唇张开又闭上,片刻后吐出一句,“去缴费吧,剩下的一会儿再说。”
何冬那段话里巨大的信息量打得他晕头转向,一方面是之前去福利院调查的事情应该重新提上日程,另一方面,他居然从别人嘴里知道多多的价格,五万二是他不吃不喝大半年才能攒下的工资,这笔账最后还是要算在勾陈一头上,小屁孩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在为了他一句话就大手大脚,以后还不得无法无天。
门诊大厅堪比春运车站,十几个窗口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何冬白眼一翻往后走,指着隔壁窗口问:“能插队吗?”
郑直抓住他的手臂,干咳一声,“我只能带你插秧。”
“切——”何冬扭着脸,“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怎么了?”郑直掏出手机给徐望发消息,“在医院待着不好吗?不用担心安全还能守着蔡洪胜,我们也不操心。”
“世友不能没人管。”何冬拽着病号服,袖口上有一块褐色的污渍,应该是早上检查时蹭到的血,“我得把账上的钱看好,老蔡要是真瘫了,我还指望用它养老。”
“世友平时不也没人管,你能看明白吗?”
“简单对对账还行,我那个书也不是白念的。”何冬躲在郑直身前掏出手机,微信界面有上千条未读信息,他随便点开一个,白色的对话框和语音条沾满了屏幕,最上面居中位置写了一个“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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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陈一端着酒杯在大厅里和人寒暄。吴家一个干房地产的企业非要做科技创新商会,商会成员除了平时和吴配华往来较多的个别企业,剩下的都是不入流的小作坊,勾陈一打眼一扫就明白,自己今晚是来当菜的,不然怎么从这些小商人手里扣出一笔不菲的入会费。早几年吴家是看不上这点闲钱的,可如今生意不好做,苍蝇腿也当肉,吃吃饭喝喝酒就能收大几百万,何乐不为。
吴韵站在他身边,不说话只微笑,直到那个连名字都没记住的老总走远她才歪过头,凑到勾陈一耳边说:“大门口方向有个男人,脖子上系丝巾那个,姓冼,在国外投资畜牧业,好几年没回国了,是个掏钱不眨眼的主,可以去认识下。”
“他来这干嘛?为了让人骗?”勾陈一眯着眼睛,他还没见到今晚的主角——吴配华和陈鸣,这俩人迟迟不露面不是什么好兆头。
“吴配华弄来的,估计和你一样用来撑场子。”吴韵搓了搓手指,吹了口气,“你现在还在第一步,后期计划开始前需要大量资金,抓住一个人就多一份保障,而且这个人在国内没什么根基,和陈鸣这样的人也不过是泛泛之交,别人尚且要碍着他的面子不和你来往,但这个人只要有可观的利益,还是会倾向你。”
勾陈一放下酒杯,“等一下吧,等陈鸣来了再说,我需要去查查这个人的底,就像你说的他在国内没什么根基,一旦有任何差池,咱俩都要玩完。”
宴会厅的角落里出现一阵喧嚣,两个人回头看过去,发现吴配华带着小儿子站在侧门。吴笙依旧保持花花公子的派头,在这种场合也穿的像个花孔雀一般,衬衫领子东倒西歪地盖在脖子上,吴配华看不过眼亲自上手整理也被他拍开。
勾陈一拐着吴韵走过去,毕竟他现在是吴家名义上的准女婿,刚刚替未婚妻在股东会上长脸争了一点股权,转头要是和未来老丈人闹不愉快可是让别人看笑话。吴韵虽然翻着白眼,但还是小鸟依人地站在他身旁,嘴唇笑得有些颤抖。
“来来来。”吴配华抓住勾陈一的胳膊,把两个人往一起拉,“这是韵儿的弟弟,你俩小时候还见过,这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吴笙上下打量他,眼皮都没全抬起来,摇头晃脑地“嗯”了一下,勾陈一不在意,抽出胳膊在吴韵手上拍了拍,“她经常和我讲起姐弟之间的事,我一个人长大没有兄弟,也想体验下这种感情。”
“马上你就能体验到了。”吴笙把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副地痞流氓样,“先把自己家的事弄明白再操心别人,我姐也不想嫁给一个穷光蛋。”
“别胡说。”吴配华抬手怼了他一下,继而回头面带笑容地看向勾陈一,“你爸爸在楼上酒店,要不你先上去看看?”
往常这种事情都是陈鸣亲自打电话给他,现在反而要吴配华转达,再加上吴笙那一顿没头没脑的话,勾陈一心中警铃大作,一股诡异的凉气从他心头冒出来,胳膊上登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除了那个不能动的植物人,他现在只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几年前还特意去国外偷偷见过,已经确认对方是个需要一辈子待在疗养院的傻子他才放心回来。陈鸣是个要面子的人,他不可能让别人知晓他有个婚外情生出来的傻儿子,更不可能带到大众视野里让人见面。
勾陈一看了眼吴韵,小声说道:“我上去一趟,一会儿下来陪你。”说完还装模作样地搂住吴韵的肩膀,真像热恋中贴心的男友一般,吴配华的嘴巴咧开,漏出一排被烟熏黄了的牙,把手里的房卡递出去,“快点下来,带你见几个看着韵韵长大的叔叔伯伯,他们听说韵韵有了伴儿都说要见见。”
酒店走廊里灯光暧昧,勾陈一独自一人走在地毯上,脚步声被大大削弱,他注视着前方亮着的黄色灯牌,金色的8808写在上面居然有种低调美。他面对深棕色大门,做了两组深呼吸才勉强抬起手臂摁响门铃,虽然手里有房卡,但不敲门直接进的方式不适用于他和陈鸣之间。
片刻后可视屏幕亮起,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上面,勾陈一先是瞪圆了眼睛,而后又咬紧牙关,支支吾吾地憋出一句,“我找陈鸣。”
房门应声打开,一只白皙的手递了上来,“哥哥你好,我是陈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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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悛戢·四十二
◎更新◎
勾陈一看着那张脸出神,他日日夜夜都想剁了这个人的胳膊给郑直出气,可现在这个和常中生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摇身一变成了陈仲——他名义上的弟弟。
“怎么了?”陈仲偏过头,眼睛瞪得很圆,“进来啊。”
勾陈一不敢确认,嘴角微微扯着,“你长得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人。”
“可能是爸爸吧,很多人都说我的眼睛长得和他年轻时一样。”陈仲笑笑,站在套房卧室门口,“爸爸在里面等你。”
勾陈一扫过陈仲眼角细小的疤痕,直接推门进去,陈鸣的影子反射在落地窗上,他没有回头,淡淡地开口:“来了?”
“他不是陈仲。”勾陈一快步上前,站在陈鸣身后低声道:“你想干什么?”
从窗户看出去是东文市的地标建筑——东鸣大厦,这是陈鸣辉煌商业版图的第一步,多年过去,虽然总公司早已搬离,但这幢建筑依旧矗立在此,续写城市繁华。
陈鸣扬了扬下巴,眼睛微微眯着,“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我也只是想认回自己的孩子。”
这一出“认贼作儿”打得勾陈一措不及防,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双手插兜,挑了下眉毛,语气略带轻蔑,“吴配华知道吗?他要的是陈家独子做女婿,你现在搞出第二个继承人难保他不会多想。”
“我以为你根本不在乎这场婚事。”陈鸣转过来,一只手自然地搭上勾陈一的肩膀,“不过你放心,吴配华有那样一个儿子,他家那点产业撑不了多久,你应该做好一口吞下的准备。”
勾陈一哑然,身体僵在原地。陈鸣比他想象中狠毒,虽说商场如战场,但这种通过联姻反向吞并的事他一辈子都做不出来。
他突然想起强势的母亲,那样一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在酒后回忆起她年轻时爱过的男人,也会露出少女的倾慕,她把陈鸣比做饲养眼镜蛇的狐狸,热衷驯服猛兽为自己谋利,这种果敢和狠劲是东鸣逐日壮大的根本,也会是高楼顷刻崩塌的理由。
“小仲一直生活在国外,对国内的市场和生活方式都不是很熟悉,我让他回来也只是享受下做父亲的乐趣,不会干扰你过多,当年许诺你的也不会改变。”陈鸣伸着脖子对着门口喊了一声,“小仲,你进来。”
陈仲轻轻开门,对着勾陈一点点头,“刚才吴叔叔来电话了,催哥哥下去。”
“不急。”陈鸣的脸上写满了不屑一顾,扭头笑着搂住陈仲的肩膀,“你们俩以后要好好相处,都是同龄人,有问题要多沟通,小仲这两天在东文多转转,下个月我带你回东鸣的总部,到海外市场部历练历练,以后做你哥哥的左膀右臂。”
勾陈一眯着眼观察陈仲的表情,他之前见过常中生两次,都没怎么说过话,远远看着感觉不像是那种“草芥人命”的变态,站在一堆肚子比天高的投资人中间反而看起来很是温顺,不知道的会以为是谁家的小情儿或者涉世未深的孩子。陈仲有和常中生相似的外貌,眼神里也透露着残忍的天真。
陈仲微微欠身靠在陈鸣胳膊上,两个人站在勾陈一对面,如同一幅冒着合家欢气氛的广告片,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裂开,酒精和这摊烂事让他不得不停止思考,就在情绪快要崩溃的前一秒,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低下头在屏幕上看见自己呆滞的脸和吴韵的名字。
“冼总说想见见你,他一会儿还有私人行程,你要是和叔叔讲完就下来吧。”
听筒里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房间里还是清清楚楚,陈鸣拍了拍衣角,右手揣进裤袋,“去吧,我和小仲再单独待会儿。”
皮鞋摩擦在静音地毯上发出奇怪的沙沙声,勾陈一看着电梯门上映出的自己,随手摆弄下垂落的刘海儿,他抬头扫了一眼监控,直视暗红色的圆点,刚想掏手机的手又放回身侧。
宴会厅里的人比刚才少了很多,吴韵站在冼春峰身边捂嘴笑,上半身微微摆动。勾陈一放慢脚步,调整好表情才走上去,站定后先对吴韵点点头,然后才伸出右手,“冼先生您好,我是东鸣集团的勾陈一。”
“陈总的公子是吧!”冼春峰抓住勾陈一的小臂,像抚摸猫咪那样在皮肤上热切的摩擦,“和你妈妈真像,这眼睛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您认识我妈妈?”勾陈一有些诧异。
冼春峰眼角往上挑,两根手指碾住胡子,“三十年前吧,那时候我还没有你现在这么大,你外祖父留我在家住过一段时间,可惜后来去了国外,信息又不是很发达,一直没能联系上,直到回国后才听说你们家的事。”
说着说着,冼春峰的眼泪挂在眼角,在灯光下更显晶莹,“你妈妈是很好的女人,她有自己的想法,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能想起她讲的那些话,如果没有她就不会有我的今天,我可能还窝在工厂里做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人。”
勾陈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他不尴不尬地点头,找了个话题应承着,“没想到我和冼伯伯这么有缘,如果妈妈知道您现在过得这么好,她也会很高兴。”
“当年我只身跑到国外,从最底层干起,稍有积蓄后回国开了一家公司,可惜你妈妈那时候已经要结婚了,她还给我发了请帖,一转眼都快三十年了,就像昨天一样,人生真的很短。”冼春峰背着手感叹,突然眼睛聚焦在一个点上,表情立马严肃起来,“陈先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冼先生可是越活越年轻,刚才配华和我说你来了我还不信,以为自己眼花。”陈鸣凑上去抱住冼春峰,勾陈一趁机向后看,发现陈仲并没有跟下来。
“一七年回国把公司处理了以后就去澳大利亚生活,在那边的农场里每天看看牛羊,感觉和小时候农村家里没什么不同。”冼春峰向右挪了一小步,故意把手放在身后,“倒是你,生意做的越来越大,准备什么时候退休。”
“再等等吧,一一还太小,需要锻炼。”陈鸣慈祥地看着勾陈一,“给你冼伯伯讲讲你筹备的酒店,他在这方面比我专业。”
“咱们去外边的小阳台找个位置坐吧。”勾陈一扶着吴韵的腰,垂着眼睛看向她的高跟鞋,“这个季节东文的风很舒服,正巧那边的阳台可以看见小河,对面是东文市政去年刚建好的风情街,冼伯伯应该还没看过,不如一起去欣赏下。”
“这是心疼吴小姐久站了吧。”冼春峰打趣道,他拍了拍勾陈一的肩膀,“行,咱们出去坐着慢慢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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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直一边陪何冬排队一边接电话,徐望说他去了吕鹏飞店里,店员说他昨天交代了店里的事情后就走了,好像是和女朋友出去玩,宋明明查到了他的出入境记录,昨天晚上做飞机去了韩国,根据他女朋友的社交软件内容判断,估计就是小情侣出去玩,女生还分享了两人的自拍。
这头事情还没讲完,郑直就接到ICU的电话,管床护士说蔡洪胜醒了,一定要见他。
这次是真醒了,郑直穿好防护服站在床边对着蔡洪胜一眨一眨的眼睛摆摆手,“能听见吗?”
蔡洪胜的眼珠来回晃,最后眼皮紧紧夹在一起,连眼角的鱼尾纹都深了三分,旁边的护士小声解释道:“患者目前只能活动眼球,他能听见声音,我就在门外,有问题马上喊我。”
“老蔡?”郑直试探地喊了一声,他半蹲下来,双手抵在膝盖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蔡洪胜的鼻梁,“我是郑直。”
蔡洪胜翻了个白眼。
由于问话实在太过突然,加之医院规定只能让他一人进来,郑直突然不知道从何说起,他顿了半分钟才缓缓开口,“何冬现在也在医院,我们查出你家里的果汁里有安眠药,你出事前饮用过那个吗?”
蔡洪胜眨了一下眼。
“你要是同意就眨一下,不同意就眨两下。”郑直边说边用手指头比划,指尖差点戳到呼吸面罩,蔡洪胜估计是因为刚恢复意识,大脑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反应格外慢,他重重地眨了眼睛,然后慢慢睁开,充满期待地看向郑直。
“你去找吕鹏飞干嘛?是为了卖车吗?”
蔡洪胜痛苦地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掉下来弄得郑直手足无措,他刚要起身去叫护士,就听见床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哼”声。
蔡洪胜眨了两下眼睛。
不是去卖车。郑直皱着眉头,这个答案和他之前了解的不太一样。可吕鹏飞是个只会倒腾汽车的小富二代,生意经学得灵但不至于做伤天害理的事,他看着枕头上的泪痕,严肃地问道:“你的车出事和他有关系吗?”
蔡洪胜闭上右眼,狠狠地挤了一下。
130 悛戢·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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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直又问了几个问题,但因为回答的内容较为复杂,蔡洪胜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最后急得直哼哼。恰巧碰倒医生带着护士进来,郑直被请了出去,他出了医院直奔交警大队,车祸的事故调查有了新进展。
吴队长把厚厚的一摞文档放在桌上,双手搓脸,眼皮耷耸着,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疲倦,“这台车经过整体改造,刹车被人动了手脚,再加上车辆长期没有使用才导致车祸。”
“如果这辆车天天开就不会出问题吗?”郑直抓住了话里的重点。
“改装的人很高明,如果这辆车一直在市内低速行驶的话不会有任何问题,同样,要是这个事故发生在高速上,巨大的撞击很有可能引起车辆自燃,那么也是‘死无对证’。”
既然如此,那么蔡洪胜当晚开这辆车去找吕鹏飞,是不是因为知道了什么?
但如果知道了,又怎么会冒着风险开这辆车去呢?
当务之急是找到吕鹏飞和这件事的关系。
市局内,徐望正坐在办公室里和李富德谈判,他要去余市调查福利院的事,需要局里的协查公文。
李福德皱着眉头靠在窗边,张嘴就是一句,“不行!”
“怎么不行?从吴三到常中生再到现在,很多证据都指向福利机构,东文作为沿海城市,港口吞吐量上亿吨,他们选择这里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便利条件,我们为何不直接抓住根源,彻底结束这种黑产!”徐望双手插在胸前,上半身向前倾,像只要战斗的公鸡。
“你现在有证据证明福利院有问题吗?”李富德一拍桌子,眉头紧锁,“没有证据,贸贸然去查,第一,这个事情牵扯多方,每个拎出来都是大产业,人家能把持那么多资产,难道会被你轻而易举地查出来?第二,你自己去,当地的情况不了解,要是万一……”
郑直在门口听着,没敲门,他想听到他师父嘴里的“万一”。
“难道就不查了?”徐望还在劲头上,什么都听不进去,脖子梗着。
“我说不查了吗?”李富德喊起来,脖子上青筋凸起,连郑直都能听出他语句里的颤抖,“你作为重案组的一员,做事要讲规矩、讲章法,不是幼儿园过家家,胡闹!”
直到屋里没人吭声,郑直才推门进去。
李富德顿时把眉头松开,随手拿起水杯,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问了句,“医院那边怎么样?”
郑直把文件放到他眼前,然后习惯性地抚上徐望的肩膀,“蔡洪胜醒了,何冬也没事,我对蔡洪胜进行了简单的问话,不过他现在的状态不太好,医生也不建议对他进行询问。”
李富德拿起桌子上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呢?”
“蔡洪胜是在去二手车行的路上出事的,车行老板和女朋友去韩国了,后天中午的飞机回东文,已经通知孙队长了,准备在他落地后第一时间对他进行问话,在此之前,我想去车行了解下情况。”
“车行在哪?”徐望站起来背对李富德。
“新世纪城那边。”
徐望眼珠子转了两圈,拿起桌子上的半瓶可乐,“我和你一起去。”
两个人坐在徐望的马自达里,郑直掏出一根烟,徐望伸手也要了一根。
“车检所是不是就在新世纪城?”郑直把打火机点着后凑到徐望嘴边,“你想去看是谁开得车?”
“未必是开车的人干的。”徐望把车开出市局才拉下窗户散气,“那样太明显了,很容易被人发现,而且每次去送车的人都不一样,这种做法不是很保险。”
郑直点点头,他像是泄愤似的掐着过滤嘴,“根据蔡洪胜交代,他去找吕鹏飞不是为了卖车,但我让明明查了这个人,身无长物,天天就知道和小女朋友满世界玩,他开的那个车场几乎垄断了东文市的豪车租赁行业,而且家世清白,父母干得也是正经买卖,不至于和这些事绞在一起。”
徐望叼着烟不说话,眼睛眯起来,瞳孔倒影出前方的红灯。
郑直把烟头扔在可乐瓶中,火苗熄灭发出微弱的“呲——”声,徐望白了他一眼,手打在车窗上抖了抖烟灰。
“李队不让你去,有他的理由。”郑直别过脑袋,右手揉着左肩膀。
“我知道。”徐望应声。
“事情都会解决的。”郑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车里太安静,他又找了一个话题,“你之前说找人打听杨川身边的事,怎么样了?”
“你回去提醒勾公子,小心他爹。”徐望一边打方向盘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陈鸣找人拍了你们俩的照片,应该有一段时间了,这次让吴配华找你也是给勾陈一一个警告。”
“还有呢?”
“你知道?”徐望点点头,“也对,咱们做刑侦的,这点三脚猫功夫还发现不了。”
“你记得最早的时候,有一次我给明明打电话,说我在勾陈一车上,有人跟踪我们。”
“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徐望有些惊讶,“陈鸣可真够变态的。”
郑直摇摇头,“也许从五年前就开始了。”
吕鹏飞的车行很大,钢铁拱门旁有一个五六米的红色立柱,上面的LED屏正播放豪车展示的视频,徐望的马自达停在门口,根本不够看。
“干嘛的?”一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男孩站起来,下巴朝徐望点了点,“办事车往里进,不看车去前面停,别堵着门口挡着人做生意。”
徐望从车里掏出一个黑色口罩戴上,喇叭一摁,直接开到车场大院中间。
男孩跟着跑了两步,确认车停稳后上去拉开车门,嬉皮笑脸地对徐望说:“哥们儿看车啊?”
“能做汽车改装吗?”徐望把头发往后撸,他单手叉腰,“我买了台新车,也想整点声浪啥的。”
“东哥,出来下,有人要改车!”男孩朝房间里喊了一声,郑直坐在副驾驶观察四周的环境,除了一片集装箱组成的办公室,剩下的位置都搭着棚子,里面停着各式各样的汽车,也不光是豪车,还有已经停产的甲壳虫。
一个满身机油的男人走出来,他穿着橙色的裤子,脸上的刀疤蹭上灰,变成黑乎乎的一条。徐望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在南站倒卖信息的王东。
王东的右手藏在又脏又厚的手套里,他叼着烟,看见徐望的一瞬间眼角抽动了几次,“想怎么改?”
徐望撅着屁股,一脚踹在轮胎上,“我买了台二手车,想改排气。”
“单改双?”王东继续摆弄自己的手套,他把烟头吐到地上,用脚狠狠地碾了两圈,“犯法,改不了。”
“您开个价。”徐望咂摸嘴,表情略显浮夸,整张脸都扭曲着,“只是增加点悦耳的声音。”
“说了做不了。”王东把别在耳朵上的烟取下来,“知法犯法可不是好事,小年轻还是安分点好。”
“还挺有原则。”徐望点点头,“我要找你们老板。”
“老板不在。”门口接待的男孩插嘴,“这个店现在东哥说了算。”
郑直从车上下来,他扶着车门框看向王东,“东哥你好,进去聊聊?”
王东眯着眼睛,上下打量郑直,嘴角不自禁抽搐一下,挺胸阔步朝屋内走去。
小男孩贴心地帮三人带上门,王东用火柴点烟,右手放在桌子底下,“警察来找我通常没什么好事。”
徐望不惊讶,像王东这样的信息贩子,查人易如反掌。
“直说吧,我还有辆车没修完,客人晚上要来取。”灰色的烟飘在三人中间,阻隔了彼此的视线。
“我以为你只领低保,没想到还有这个手艺。”徐望掏出手机,打开相册递过去,上面是蔡洪胜的照片和那辆被撞得稀烂的奥迪A6。
“我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卖情报给警察。”王东嘴里的烟灰老长,灰色的粗线上有零星几个亮点,“蔡老板人现在不是还在医院?”
“你就没打听他为什么进医院?”
“仇家多呗,谁都想要他的老命。”
“他这辆车你眼熟吗?”郑直扇了扇风,让烟散开。
王东压根没看图片,眼睛盯着郑直,“你是想问他为什么要来找鹏飞?”
郑直愣了一下,但还是换了种表达,“我想知道这个车场和这起事故之间的联系。”
王东的嘴咧成半轮月亮,“蔡洪胜找错人了,吕鹏飞就是个草包,没这个脑子害他。”
“什么意思?”徐望追问。
“等他醒了你自己问他啊。”王东摘下手套,露出关节扭曲的右手,他把手套往桌子上摔了摔,“还有什么问题?”
“这辆奥迪A6是四年前从这个车行提出去的。”徐望拿回手机,“我想知道这辆车是从哪儿来的。”
“让外头那小孩给你查,电脑里或许有。”王东把烟头扔进烟灰缸,“好多车都是随便收来的,人家车主配合过户就行,所以要是标着李先生、王女士也不奇怪。”
徐望扭着眉毛,刚出事的时候他就让明明帮忙查了这台车,唯一的信息就是车辆归属从鹏飞车行到蔡洪胜本人的变更,前面的信息一片空白。
“我有一个问题。”王东站起来走到郑直眼前,“你认识郑长青吗?”
郑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真像啊。”王东的右手在摸到郑直前停下,默默插回手套里,然后仍昂首挺胸地走出去。
不出意料,车行的记录中只登记了收购日期和售出日期,甚至连蔡洪胜的名字都没写。
两个人又开车回到市局,临走前王东帮他加满了玻璃水。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徐望躺在中间的长桌上对着空气挥拳,郑直的手机铃声响起。
是一个归属地为东文的陌生号码,郑直走到窗边,警惕地接起,“喂,你好。”
“是郑直吗?”
“什么事?”郑直微微皱眉,这样直接的问答对于他来说向来不是什么好事。
“你别歪—哎——”听筒内一阵嘈杂,继而变得安静,熟悉的声音传来,“郑哥,来接我,我在皇岗路66号麒盛酒店楼下。”
“喂?”郑直有点焦急,他现在除了一个地址外,只知道勾陈一和一个女人待在一起,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会拨打电话?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在酒店?
“喂!郑警官你好,我是吴韵。”吴韵在驾驶座给了勾陈一一巴掌才把手机抢过来,“他喝多了,你能不能来接他一下。”
郑直一时语塞,虽然之前知道他俩是假订婚,但听到吴韵的描述还是感觉有点奇怪。
“喂?在听吗?”吴韵的手掌抵住勾陈一的脑门,声音放大了一倍,“你坐好,再抢我把你扔下去。”
“郑哥救救我。”勾陈一对着吴韵的耳朵撒娇似的地大喊,“你快来啊,快点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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