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疼你
肖二姑一张脸白成一片,那份已经被她烧掉的遗嘱怎么又出现了?还有那枚他们一直没找到的印章,为什么被藏在那暗格中,连她都不知道,肖秉文却知道。
肖家大伯的面色并没有比肖二姑好多少,不过好歹是从政的人,整个人倒显得稳重一些。
许叔将信纸读完,肖秉文说道:“许叔你觉得这两份遗嘱,哪份更具真实性?”
许叔脑门子已经出了一层汗,他只是来做个见证的,没想到却见证了肖家的隐秘。他是真怕牵连其中,他用手背擦了擦汗说道:“这份遗嘱盖了老爷子的印章,相比较另一份,自然是更具法律效应。”
“也就是说老爷子真正的遗嘱是这一份对吧?”
“这个……”许叔这话不敢说,肖家这些人他一个都不想得罪。
肖秉文倒也没逼问,他看向肖家大伯和肖二姑,说道:“大伯二姑,你们也听到了,对于老爷子的遗嘱,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两人的面色都挺复杂的,肖秉文并没有明确点出他们伪造遗嘱,但他将这份盖了印章的遗嘱拿出来,就着实打他们的脸了,这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梁建英自然也知道兄妹两伪造遗嘱的事情,为什么伪造,那当然是老爷子太偏心了。梁建英也没想到老爷子的遗嘱竟然还留了一份。
她第一个不服,站起身说道:“凭什么要依着这份遗嘱?老爷子把肖记都给了你了,荣誉街那些商铺凭什么给你?还有这老宅,你自己那么多房产,老爷子还要把他们生前住过的宅子给你,这对我们公平吗?”
肖秉文在座位上坐下,对上梁建英愤怒又理所当然的样子,只淡淡说了一句:“大伯母不是说过吗?要尊重老爷子的遗愿,老爷子说怎么分就怎么分。”
“你……”梁建英被堵了一下,方才她确实说过这话。
“老爷子要立什么样的遗书他早就告诉过我了,我也觉得老爷子立的遗书有些偏颇,所以你们另拿了一份遗书出来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我也就只想要回那间我们一家三口曾住过的小院而已,可你们不愿意,既然不愿意,那我拿出这份真正的遗嘱为自己争取一下也没什么吧?”
“秉文。”肖家大伯沉了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你这份遗嘱是怎么来的?还有这印章,为什么你知道他们放在这里?”
肖家大伯身上有从政之人的威严,面对肖家大伯以长辈身份施压,肖秉文面色却未变动半分,从容应道:“是爷爷告诉我的,以备不时之需。大伯是在怀疑什么吗?”
很轻巧的反问,眸中却带了几分冰冷犀利看过来。肖家大伯眉心
一沉,肖老爷子还在时,肖秉文面对他,是作为晚辈的毕恭毕敬,他从未想过这小子有一天会拿这种眼神看他。
竟明目张胆带了几分威胁。
肖老爷子现在不在了,肖秉文这眼神很明确,他可以将他当成长辈,也可以不。
肖家大伯沉着脸,一时没说话,梁建英没看出肖秉文眼底的威胁,自顾自反唇相讥道:“究竟是爷爷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伪造的,谁知道呢?”
肖秉文听到这话没生气,反而笑了笑,他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说道:“伪造,这里有两份遗嘱,我们倒是可以上正规的鉴定机构来鉴定一下究竟哪份才是伪造。要是调查出了是有人伪造遗嘱,按照法律规定,伪造遗嘱虽不是犯罪,但会丧失继承权。所以,需要我找人来鉴定一下吗?”
梁建英听到这话,仿若被人打了一闷棍,身体僵直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目前他们所住的房子还在老爷子名下呢,若没了继承权,恐怕他们现在住的房子也要失去了。
“大伯,二姑,你们还有异议吗?”肖秉文又问道。
问话的语气从容自然,有一种将事态完全掌控的笃定。
虽然再不甘心,但他们也清楚,老爷子这遗嘱一出,他们再争辩已经没有意义,更何况肖秉文方才威胁的话并不是在跟他们开玩笑。
肖家大伯和肖家二姑还敢说什么呢,肖秉文虽没有明说,但表达得已经够清楚了。如果他们安分一点,他可以不追究他们伪造遗嘱,但如果要闹得大家撕破脸,那他也不介意走司法程序。伪造遗嘱两兄妹都有份,他们觉得老太爷的遗嘱不公平,可要是丧失了继承权,那就真什么都得不到了。
肖秉文没有点破,也算是在变相给他们脸了。肖二姑最先妥协,她闭了闭眼调整呼吸,说道:“我没什么异议。”
肖秉文又看向肖家大伯,肖家大伯道:“我也没什么异议,老爷子立什么就是什么。”
“既然如此。”肖秉文站起身,“之后的事情还麻烦许叔帮忙处理了。”
“没有。”许叔表示,紧张得说话都结巴了,“不麻烦不麻烦的。”
从老宅出来坐上车,肖秉文这几天忙得团团转,都是司机开的车。此刻坐在后座上,整个人深深陷进座椅,头靠在座椅上揉了揉眉心,看上去有些疲惫。
张婉如是真没想到事情是这个走向,这跟她梦中那本小说的剧情完全不一样了。在梦中那本小说里,老爷子藏起来的那份遗嘱要在十年后,因为国家将肖家老宅当做文物收回修缮才被人发现。
可是按照眼下发生的事情来看,肖秉文是一早就知道肖老爷子藏着的这份遗嘱的。可为什么在梦中那本小说里,肖秉文明知道他们伪造了遗嘱却不揭穿,直到十年之后真正的那份遗嘱被发现,他才去找他们算账的呢?
难道肖秉文是真觉得老爷子立下的那份遗嘱不公平所以由着他们伪造吗?可为什么又要在十年后真正遗嘱被发现时他选择顺水推舟,将当年应该分给他的商铺和地皮全部拿回来?
张婉如突然想起来,梦中那本小说里,在未来,尤其是十年之后,房地产会迎来最辉煌的时刻,地皮会变得非常值钱。
那么有没有可能,十年之后,那份被藏起来的遗嘱是肖秉文故意让它出现的呢?那本小说虽然对肖秉文描写很少,但是他作为反派的最强背景,对他也有些交待,肖家父子的商业帝国确实涉猎了房地产。
那么肖秉文在那本小说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就目前来看肖秉文为人正直,人品是不错的。可若是他明知肖二姑和肖大伯伪造遗嘱却不揭穿,直到十年之后地皮有了它的价值他才拿回来,这一看他似乎又有着商人的精明和算计。而作为反派的父亲存在,那么他在小说中的人物设定是不是也带着一定的反派性质?
“你觉得爷爷立的遗嘱公平吗?”
肖秉文的声音打断了张婉如的思绪,张婉如想了想说道:“站在肖二姑和肖大伯的立场来看,好像确实不太公平。不过呢,站在老爷子的立场,这些财产都是他打拼一辈子所得,他想给谁就给谁,全看他个人意愿。”
肖秉文笑了笑,“本来我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我也懒得去挣什么。我只想要回那间小院,可他们太贪心了。”
是呢,这就是跟梦中那本小说不同的地方,那本小说中张婉如离开之后便没有再回来过。而现在她回来了,她还跟肖秉文还有小戎在那间小院住过,所以肖秉文才想将小院夺回来。这才导致目前发生的事情跟梦中那本小说的走向不一样。
只是肖秉文所说的懒得去挣,真的懒得去挣吗?若是利益足够大呢?若是那些地皮商铺比他想象得更值钱呢?
不过张婉如不想去深究,没必要太在意肖秉文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本来人性就是复杂的。
张婉如握住他的手,此刻她只是他的妻子,只需要在他疲惫的时候给他安慰就好。而值得高兴的一点就是,因为她回来,确实改变了那本小说的走向。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他能阻止小戎黑化成为反派,也能阻止父子两的悲剧。
肖楚戎这几天心情都是闷闷的,家里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太祖祖和太祖奶奶相继去世。爸爸和妈妈也忙得没时间管他,家里沉浸在一中悲伤压抑的氛围中,而他的心情也不会太好。
“我们去踢球啊。”白子浩央求道。
“不去。”
“那去买点小零食?”
“不想吃。”
“你陪我去啊,我想吃。”
“不去。”
白子浩有些头疼,“肖哥你最近怎么了?你不能这个样子啊,老师说我们是祖国的花朵要朝气蓬勃。”
白子浩也不管他愿不愿意了,直接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作为祖国的花朵要多晒晒太阳,你整天闷着小心长不高。”
白子浩将他往操场上拖,他想着踢两局球说不定肖哥就能“活”起来了。
路过二班时,二班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道玩什么,只听得人群中有人叫了一声。
肖楚戎。
两人停下脚步,便见一个扎着两根马尾辫的女孩跑过来。白子浩见她的次数多了,自然也认识了这个女孩,叫胡美馨。胡美馨在她们班上人缘很不错,每天出门身后都围着一大群人。不过也能理解,她长得活泼漂亮,大家都愿意跟她玩。
胡美馨走到肖楚戎跟前,问道:“你会解这个吗?帮我解一下。”
是一个九连环,肖楚戎没玩过,他道:“我不会解。”
“没事你试试,我找了好多人都解不开,反正试试又不怎么样。”
肖楚戎看着她递过来的九连环,无奈接过,虽然没玩过不过肖楚戎捣鼓了几下基本就摸清了原理,这里扭一下,那里撞一下,突然像是触碰到某个机关,九连环就这么解开了。
胡美馨挺开心,“哇你真的解开了,肖楚戎你好厉害!”
对上她脸上的明媚笑容和眼底的赞叹,肖楚戎倒有些不好意思,他也没那么厉害,他觉得并不难。
九连环解开了,胡美馨向身后一群人摊开手,只见一毛五毛的钱纷纷递到她手上。胡美馨将钱数了数,分了一半递给肖楚戎。
“我跟他们打赌,你帮我赢的,这个该给你。”
“不……”肖楚戎的“用”字还未落下,胡美馨已将一把钱塞
到他手上。
正好上课铃声响起,胡美馨跟他道别回教室了。肖楚戎看着手中的钱有些不知所措,白子浩却一把夺了过去,数着。
“一毛,三毛,五毛,一块。”数完之后兴奋道:“居然有六块五诶,我一天零花钱才一块钱,肖哥你一下得了这么多钱,放学请客!”
肖楚戎没说话,夺过钱向教室走去,白子浩追上来,“肖哥请客啊,别这么抠。”
肖楚戎被他吵得烦,不耐烦应了一句,“知道了。”
“耶!我要吃辣条,吃小冰棍,还要称二两瓜子。”
“随你。”
莫名其妙的,肖楚戎竟觉得这段时间沉闷的心情好了些。
张婉如没想到肖二姑会来找她,这天张婉如刚下班从公司出来就看到肖二姑站在外面。肖二姑有些尴尬,倒也客气笑了笑说道:“婉如下班了吗?有没有时间,我请你去附近喝个茶?”
经过遗嘱这事儿,肖秉文一家跟肖大伯和肖二姑一家肯定是有嫌隙的。
张婉如道:“下午喝茶我怕晚上睡不着。”
“那喝别的,听说你们年轻人喜欢喝汽水,那我们去喝点汽水如何?”
张婉如知道肖二姑是有话要跟她说,恐怕是不说出来不罢休的,张婉如最终还是答应了。
两人去了附近一家咖啡馆,张婉如随便要了杯喝的,肖二姑喝了一口咖啡,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知道你跟秉文心里肯定在怨我们。”
这话张婉如没接。
肖二姑叹了口气又道:“婉如啊,我知道你的家庭情况,你母亲早逝,父亲又另娶。自从有了弟弟之后,你在家中肯定也遭受了一些不公平吧?面对这些不公平,你会怎么看待你爸爸?会怨吗?”
肖二姑这话将张婉如刺了一下,她微蹙着眉头依旧没接话。
“所以当我看到我父亲那么偏心的时候我又怎么会不怨呢?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些年我在家中尽心照顾父母,子越也一直本本分分在工厂里做事。可到头来才发现这父亲心里啊,就没有多少我这女儿的分量。换做是你,你会甘心吗?”
张婉如想到她在张家的遭遇,张国栋觉得她学画画费钱不再供她学画画,却不惜代价也要让张行书学钢琴。认真说起来,确实心里不舒服的。
“当然我也不是想说我做得就多么正确。事情既然已经成了定局,那我也认了,我父母都已入土,我也不想再怨什么不甘什么。只是子越他从小跟着老爷子做酱油,而他也只会做酱油,自从肖家酱油厂给了秉文之后,子越就一直闲赋在家,秉文对他也没什么安排,更没什么说法。我也不想再要什么,就只是希望你能跟秉文说一声,能不能给子越在酱油厂安排个职位,不管做什么都行。子越这孩子是死脑筋,老爷子教他做酱油,他就想将酱油做好,别的他也不想做,我也是没办法才厚着脸皮拜托你。”
对于其他的张婉如并不做过多评价,不过就事论事,张婉如道:“你的话我会帮你带到,至于秉文他是怎么安排的,我也决定不了。”
“行,你能帮忙带话就行。”
肖秉文最近挺忙,本来和盛味业扩建的事情就让他忙碌得抽不开身,最近肖记又合并到和盛味业,再加上家里两位老人相继过世,他就更忙了。
今晚他很晚才回来,张婉如听到声音便将灯拧开,肖秉文正轻手轻脚放衣服,灯骤然亮起来,就见张婉如靠坐在床头。
“你还没睡啊?”这几天回来晚,每回回来她都已经睡下了。
“今天二姑来找我了。”
“嗯?她找你做什么?”
“就谈了一下陈子越的事情,自从肖记和和盛味业合并后陈子越就一直闲赋在家,你那边对他没安排,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肖二姑就想让你给陈子越安排个事情做,做什么都可以,能让他继续留在肖记就行。”
“她倒是费心了还特意来找你。最近事情太多倒是将这事儿忘了,本来肖记这块儿一直就是子越在管,我想着等整合好了之后还是让他来管。只是还没来得及跟子越说一声,倒没想到二姑这么着急,生怕我因为遗嘱的事情迁怒子越。”
“你的意思是,你想陈子越管肖记?”张婉如有些担忧,“你觉得他能信得过吗?”
毕竟肖二姑可是干出伪造遗书这事出来的,陈子越对于伪造遗书的事情又知道多少,是不是也参与了?
“陈子越从小就跟在爷爷身边做事,工厂里的工人都听他的,而且他做事确实也细致踏实,不管是从长远的发展还是理性的角度,选他来管肖记都是再恰当不过的。”
本以为遗嘱的事情会让肖秉文心存芥蒂,倒没想到他一码归一码,从这点来看,他确实是一个冷静克制的人,知道怎么处理事情才能利益最大化,甚至能忽略个人恩怨。也难怪他未来会建立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不感情用事这点就已经超过不少人了。
“你先睡吧,我去洗个澡。”
肖秉文拿了换洗衣服出去,张婉如等得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他还没回来。张婉如心中疑惑,起身出了房间,外面没开灯,整栋房子都黑漆漆的。客厅里却有一点星火在黑暗中明明灭灭,等适应了黑暗张婉如才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人影。
肖秉文微躬着身体,一手夹着烟,一手揉着额头,黑暗笼罩着他的身躯,不若平日里那般挺拔,看上去有些颓废。
肖秉文听到声音抬头看,看到她走过来他道:“怎么还不睡觉?”
张婉如在他身边坐下,将沙发旁边的台灯打开,这才发现他脸色不太好,眼睑处泛出一片青色,眼底缠着像藤蔓一样的红血丝。
最近发生太多事情了,张婉如也知道他最近没睡好,她道:“你呢,为什么还不睡?”
“想抽支烟再睡。”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烟身一下燃了一大截,随后就将烟头摁在烟灰缸里。吸进去的一口烟,许久才吐出来,也不知道在肺里转了几圈。
张婉如看得心疼,她握住他的手说道:“我知道爷爷奶奶过世给了你很大的打击,我无法体会你的心情,毕竟我不是你不能感同身受,所以我知道我的劝说也会显得苍白无力,但是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太难过。”
肖秉文摁烟蒂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缓缓转头看向她。此刻她水润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底藏着几分担忧。其实肖老爷子和肖老太太已经过世有一段时间了,但她还是看了出来,他还没有释怀。
肖秉文重重陷进沙发里,头枕着靠背缓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父母过世得早,是他们一手将我带大的。我小时候很调皮做过很多让他们头疼伤心的事情,可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爱我。我明白我跟他们隔了两个辈分,他们大概率是会先我一步离开的。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他们真离开了,我还是很难过。最爱我的亲人从此彻底离我而去了。”
很难看到肖秉文有颓丧的时候,他的军旅生涯给了他强健的体魄,同时也练出了他的韧劲,凭着这两样,他不说所向披靡吧,单他身上那股浑劲就能看出他从不把遇到的事当回事。
可现在才发现他也有脆弱的时候。他对她说得最多的就是,没事儿,没多大点事儿,在他的安慰中她无数次放平心态,而现在也该轮到她安慰他了。
张婉如往他身边挪了挪想和他靠得近一些,可思索片刻,干脆微微抬手勾上他的肩,腿一夸直接坐上他的腿。
肖秉文愣了愣,一双被血丝染红的双眼看向她,用眼神询问。
张婉如给他来这姿势也不是说要跟他使使坏什么的,目前的氛围也不允许,她就是单纯想和他靠近一点。
张婉如捧着他的脑袋,很认真告诉他,“你还有我和小戎,我们也是你的亲人,我们……我们也会爱你。”
“爱?”他在心底默念这个字,而她说“爱你。”
或许只是出于对儿子的爱屋及乌,或许只是顾念夫妻情分,可“爱你”两个字,却在他心底轻轻叩响,又像一阵暖风,从身体的每个缝隙里灌进去,灌进五脏六腑。
他心底的沉闷着实散了些,面上却没显,张婉如便以为这样的安慰还不够,她便又凑近了些抱住他的脑袋。
“我肩膀借你靠靠。”她轻声说道。
大老爷们儿做这动作有点奇怪,他又不是小孩子,不过肖秉文却没反驳。他喜欢她柔柔对他的目光,喜欢她温热的身体和拥抱。
所以他便顺势搂住她的腰,身体往下坐,微微弓腰,将头靠上她的肩。
肖秉文从小就没了双亲,肖老爷子和肖老太太虽然对他很好,但毕竟隔了一辈。他有记忆起他们就是白发苍苍的模样,他们好像才是需要照顾保护
的人。他从小到大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要快点长大,要强壮,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样就可以保护他们。
也没想过要靠谁,一路风吹雨打走过来,现在才发现有个肩膀靠靠也挺舒服的。不过他是真没想到这个给他肩膀的人会是张婉如。
怎么会是张婉如呢?那个浑身带刺的女人,曾刺得他浑身疼。可现实就是她,他突然有种恍惚感,总感觉现在的一切都不太真实。
正这么想着,就感觉她柔软的手指在他脑袋上揉了揉,嘴唇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不要难过,我会疼你的。”
“……”
这下肖秉文是真没忍住抬起头来,对上她温柔认真的表情。
我会疼你的。
这是……把他当小孩哄了?
第52章 第52章再要个女儿
肖秉文忍着笑,问道:“疼我?我一个大老爷们儿疼我做什么?要疼也该是老爷们儿疼你。”
张婉如也是看出来了,这个男人偶尔会有一些大男子主义,她也没反驳,应道:“行行,我不疼你,你靠着就好。”
肖秉文便又重新将头靠上她的肩,而这一次张婉如换了个说法:“你要是想哭就哭吧。”
肖秉文:“……”
这丫头,谁要哭了?
不过这一次肖秉文没反驳,他觉得这话听着有些熟悉,好像她曾经也跟他说过。什么时候呢,他想起来了,应该是两人初见那次。
那一年肖秉文十九岁,一个月前才经历过失去战友的痛苦,那是他人生最灰暗的一段时光,战友离去的阴影一直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班长也看出来了他状态不对,提前让他休了年假。
这一次的年假正好就赶上了梁文秀和张国栋的婚礼,肖家跟梁家是干亲关系,他作为梁文秀的干弟弟自然要去参加。
婚礼在某个饭店举行,现场很热闹,然而处在热闹的人群中依然冲不散他心里的阴影,甚至让他感觉到烦躁。他独自一人去了饭店楼上,楼顶上有个露台,露台有一半伸出了楼顶边缘,八楼的楼层不高,可若是从这里掉下去也是非死即残。
他却假装没看到旁边的禁止攀越提示,走到露台上坐下。
是初秋时节,经历过一整夏的酷暑,气温渐渐回调,夜晚的风也染上了几分凉意,在人身上吹一下能带走大半体温。他一身短袖,任由冷风刮在身上,仿若察觉不到冷。
黑夜在眼前蔓延开,天上的星星像散落了一地的米粒,夜幕低垂,似乎就在头顶,一伸手就能够到天上的星星。
明天又会是一个好天气。
如此夜晚寂静而美好,脚下霓虹灯闪烁,城市在唯美的夜空下开始了属于它的热闹。然而那一幕幕却始终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他满手的鲜血,怀里抱着自己最好的朋友,眼睁睁看着他闭上眼,看着他的生命在自己怀中消逝。他悲伤,痛苦,自责,却无能为力,逐渐陷入崩溃。
近日噩梦就是这样来的,心理阴影和噩梦的折磨,很长一段时间他过得生不如死。
他想或许那天该死的应该是自己,又或者哪天突然死了,那么所有痛苦和自责是不是也能随之结束。
他向脚底下看了一眼,一股冷风浮向他的脸,微微刺痛的风吹进他的眼睛里,像针扎一样,就像在跟谁作对一样,眼睛就这么大睁着,任由刺痛感在眼底扩散,眨也不眨一下。他只是望着脚底下,望着那水泥铺成的街道发愣。
直到又有一阵风来,同时吹来一记似真非真的声音。他这才回过神来,侧头看去,还真是有人在说话。
不远处不知何时站了个小女孩,她绑着两根麻花辫,麻花辫上捆着蝴蝶结,那蝴蝶结在夜风中轻轻摆动,还真像停了两只蝴蝶在头发上。
她身上穿着中学的校服,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
对上他的目光她似乎很紧张,并不是面对陌生人的紧张,而是害怕和担忧的紧张。
“你……没事吧?”她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我看上去像有事吗?”
各种不好的情绪还在扩散,又突然被打扰,心底多了一股烦闷,他应得冰冷,没什么耐心。
“要不你先下来吧?你别想不开啊。”
想不开?他冷笑一声,要真想不开还等到现在?
肖秉文并不想搭理她,他侧头看向远处的黑夜,本以为她会自觉离开,不料又听到她说了一句:“你快下来吧,这摔下去会很疼的。”
他回头,几分警告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语气也极不客气,“哪里来的小孩,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肖秉文从小就不太招孩子喜欢,尤其去当兵之后,家里亲戚的小孩一看到他就会吓得哇哇大哭,像她这样娇滴滴的小女孩最怕他。他实在没心情应付她,只想她快点走,别打扰了她,所以他看向她的目光要多冷有多冷。
她确实被他眼神吓到,身体瑟缩了一下,可她却没走,又说道:“我要是走了,你掉下去怎么办?我留在这儿还能帮你叫人呢。”
“……”
还挺热心肠,他是不是该谢谢她?
算了,肖秉文懒得管她,转回头去,就当她不存在。
不想刚安静了一会儿,又听到她说道:“我知道你肯定是心情不好,要是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说完又改了口急忙补充道:“不对,我什么都没看到,我现在转过身了,你放心我看不到的。”
肖秉文向她看了一眼,就见她转过身背对着他,似乎是将空间留给他,他可以尽情发泄情绪。
不是……他哪里表现得像要哭了?
哪里来的小破孩子啊,肖秉文想吓唬她几句,目光骤然落在她身上,就见她瑟缩了一下肩膀,手指在肩膀上搓了搓。
肖秉文皱眉,都冷成这样了还不走?
“我要是走了,你掉下去怎么办,我留在这儿还能帮你叫人呢。”
这是真怕他要跳楼啊?
思绪还未散,阴霾依旧笼罩在周身,突然出现的女孩着实碍眼,可想着她害怕他跳楼,冷成这样还留在这儿,莫名其妙就让他笑了一下。
此刻肖秉文将人搂在自己怀里,头还靠在她肩上,还真是巧啊,失去最好的朋友时是她出现安慰他,如今失去双亲,也是她在身边安慰。这么一想他俩还挺有缘分。
当年那个小破孩子,一转眼就这么大了。
“心情好点了吗?”她问道。
世事无常,初见时那般美好热心的姑娘后来却对他竖起满身刺,可好在她初心未改,热心还在,而他也依旧还是他,只是以另一种身份相遇了。
此刻她不再对他满身刺,她的热心依然用在了他的身上。
“好多了。”他抱着她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们去睡觉?”
她勾紧了他的脖子,整个人吊在他身上,应道:“好。”
肖二姑那边很快就得知了肖秉文同意陈子越回肖记的消息。只是出乎母子俩意料的,肖秉文不仅同意陈子越回肖记,而且还让陈子越担任肖记酱油厂的厂长。
这消息让母子俩大喜过望,陈子越也彻底松了一口气,一改这段时间的颓废,他冲肖二姑说道:
“看样子秉文这次是给我们留了情面的,妈你也别再跟他作对了。该是我们的就是我们的,手里有什么牌就打什么牌,别再去奢求不属于我们的了。”
肖二姑点点头,经过这次的事情她也明白了,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和和气气在一起更好的了。如今子越工作的事情一解决,她也没什么好想的。本来梁建英那边还跟她商量过要再去肖秉文手里争取一些,可陈子越的工作一落地,肖二姑也就认了。
拿多拿少都无关紧要,她甚至很感激肖秉文还能对她们一家念些情分,子越成了肖记的厂长,那她没别的奢求了。
肖二姑一妥协,肖家大房那边虽然气愤,但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们也不敢真闹,万一肖秉文来硬的呢?到最后也只能妥协。
所以最后遗产分配的问题依旧按照老爷子立下的进行分配,有许叔在其中帮忙,财产落到每个人名下时也都挺顺利没什么波折。
或许是那一晚的安慰起了作用,肖秉文的状态也渐渐恢复了过来。生活还要继续,过去的事情无法更改,既如此还不如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不会在未来某一天暮然回首时后悔。
**
张婉如有好一段时间没看到秦良川了,自从秦良川和袁雯谈恋爱之后,秦良川时不时会来公司找袁雯。
一开始秦良川看到张婉如还有些尴尬,来得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这段时间忙着肖家和遗产的事情张婉如也没太过关注袁雯和秦良川的情况,这会儿事情渐渐过去,她也发现了不对劲。
不仅秦良川很久没来找过袁雯,袁雯也很久没去找他了,以前两人时不时都会见一面,晚上还一起去打打球。
所以这天张婉如没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她道:“我怎么感觉我已经很久没看到秦队长来找你了,你好像也没去找过他?”
“我们已经分了。”
袁雯轻飘飘说了一句,张婉如却惊呆了,“分了?什么时候分的?为什么分的啊?”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吗?秦良川的家人希望我能回归家庭相夫教子,做秦良川背后的贤内助。”
“就因为这事儿分了?秦良川也是这想法?”
“也不是,秦良川也不太赞同家里人的想法,他尊重我的工作,也支持我继续自己的事业。”
“那不挺好的吗?后来呢?她家里人不同意?”
“没有,秦良川说服了家里人,他们也同意我继续工作。”
张婉如更纳闷了,“既如此怎么还分了啊?”
“因为那次他们又提到结婚的事情,然后我就提了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说结婚之后我五年内不会要孩子,他的父母不同意。毕竟秦良川现在已经三十了,再过五年都三十五了。”
“那秦良川呢?他怎么说?”
“他也不太赞同。他觉得他已经帮我争取家里同意结婚后我继续工作了,而我却还得寸进尺。但他不知道,我同意五年之内不要孩子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我甚至都不想要孩子的。”
“……”
“所以咯,我们观念不同,分手是必然。”
这事儿还真是个难题,张婉如也不好说什么。袁雯有自己的想法,想好好发展事业,目前公司才稳步不久,袁雯还有许多想法没实现,比如开分店的事,比如扩建制衣厂的事情。
袁雯的目标是想将其乐发展成为东方香奶奶,这个目标有点大,但她确实一直在往这个方向努力,就算最后没成功,但好歹也要让其乐发展出个名堂。
这时候结婚生孩子确实会妨碍事业发展,袁雯肯定是不甘心的。
当然也不能说秦良川一家不对,秦良川年纪大了,秦家人希望他能早点结婚生子也无可厚非,要等五年,确实有点长。
就像袁雯说的,只是观念不同,也无所谓对错。虽然一开始感觉袁雯和秦队长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太搭,不过她觉得两个人都不错,说不准真能成为彼此的归宿。如今两人是这般结局,作为旁观者,张婉如不禁觉得可惜。
六月底,暑热来临时,其乐的第二家分店开张了。袁雯计划着再在公司搂上建一层,公司部门增多,新员工也多了,只用一层有点挤。
在开始动工前,他们暂时搬到附近的活动板房办公。林友莉的拍摄风格越来越成熟,袁雯花重金在中央广场租了个广告牌,上面贴着林友莉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穿得就是其乐推出的新款。
这次的钱没白砸,收效可观,其乐在柳城也有了一定的知名度,深受职场年轻女性的喜欢。而林友莉在模特界也有了一定的名气,有模特公司想跟她签约,林友莉来问张婉如的意见。
“这个看你,签约模特公司也好,他们比较专业,负责的业务也更广,你以后可以接到更多工作,相应也能赚更多钱。”
林友莉对赚很多钱并不是那么热衷,她想的是能够她跟女儿用就行,说白了她其实没那么想工作。
“其实我想的是,如果能签约的话,跟你们签约就好了。”
“跟我们签约也可以,但你也知道我们工作量没那么多,对你的发展也没有太大的助益。”
“没事,能稳定下来就行。”
于是张婉如便将这事儿跟袁雯商量一下,然后林友莉便成了其乐第一个签约的模特。在六月末的时候有一场全国模特大赛,林友莉想去参加。虽说她在赚钱这方面挺知足,但女孩子嘛都有虚荣心,尤其像林友莉这样的大美女,有展示自己的机会她就想去试一试。
张婉如也支持她的决定,唯一不方便的就是林友莉走了没人照顾她女儿,学前班还没放假,林友莉娘家离得远,家里还有哥哥弟弟,父母要帮哥哥弟弟带孩子没法帮她。她跟前夫离婚时闹得有点不愉快,自然也不放心把孩子放前夫那儿。
思来想去林友莉觉得张婉如最合适,她便拜托张婉如帮她照顾几天孩子。张婉如也没多考虑就答应了。
家里也有孩子,照顾一个是照顾,照顾两个也是照顾。而且小戎和天雅还在一个学校,也方便。
模特大赛的地点在三亚海岛,林友莉将孩子送到张婉如手上之后就匆匆赶了过去。林天雅这小姑娘也不娇气,妈妈走了也不哭,乖乖被张婉如领回了家。
新房子里倒是有多余的房间,张婉如早就布置好了,窗花换上了卡通印花的,还贴心在床头堆了个布偶娃娃,就是去年肖秉文帮她赢的那只。
“天雅看看房间还满意吗?”
林天雅点了点头,“谢谢阿姨,阿姨辛苦了。”
小姑娘嘴巴还甜,张婉如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说道:“天雅喜欢就好。”
“小戎哥哥在哪个房间?”天雅好奇道。
“就在你对面。”
小雅天似乎又开心了些。
第二天一早小戎开门出来,正好看到从房间出来的林天雅。
“哥哥。”林天雅笑着叫了一声。
“嗯。”
肖楚戎平日里就冷冷淡淡的,林天雅也习惯了,对于他的态度倒没有失望。
肖楚戎出了房门就朝卫生间走去,林天雅见状忙问道:“哥哥,你去哪儿?”
“刷牙。”
“我跟你一起。”
张婉如起床之后想看看两个孩子起来没有,见两人房间都开着没在房里,张婉如找了一下,在卫生间找到并排站在一起刷牙的两人。
张婉如挺希望小戎身边有同龄的朋友,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看到两个孩子相处得这么融洽,张婉如一脸欣慰,笑吟吟站在门口看着。直到两人刷完了牙,张婉如不吝啬夸奖道:“真棒,小戎和天雅妹妹都很棒,脸也洗了吗?”
两人同时点点头,张婉如看着两张小萌团子脸,感觉心一下子就软了。她招招手,“来我们去吃早饭,吃完上学咯。”
两个孩子走过来,她一手搂着一个去了餐厅。
吃完饭张婉如送两个孩子去上学,一手牵着一个孩
子从公交车上下来,那么巧正好就碰到小戎的同学白子浩,他笑呵呵走上前冲肖楚戎打招呼。
“肖哥。”
这一声肖哥把张婉如听得愣住,她低头看了一眼,很快认出了眼前这个小萌团子是肖楚戎的同班同学,好像叫白子浩,跟小戎是同桌,两人似乎还是朋友。
对于小戎的朋友张婉如自然是格外有好感,也热情招呼了一声:“白子浩同学?”
“阿姨好,您还记得我?”
小朋友挺有礼貌,张婉如便更喜欢,笑道:“当然。”
白子浩也发现了林天雅跟他们在一起,他好奇道:“肖哥,她怎么跟你一起来的啊?”
肖楚戎懒得解释那么多,张婉如见状有点尴尬,她知道儿子性格内向又闷,她急忙说道:“天雅妈妈有事出差,拜托我照顾她几天,所以这几天天雅都住我们家。”
“啊?”白子浩更好奇了,“阿姨你跟林天雅的妈妈是朋友吗?”
“嗯,我们是朋友。”
上课时间快到了,张婉如便催促他们进去。几个孩子一块儿进了学校,又碰上几个同学,其中有个女生上前跟小戎打招呼,张婉如一眼就注意到那女同学头上的发带,她不禁咦了一声。
她记得那次春游小戎受了伤,回来时包里有一条染了血的发带,是个女同学拆了自己的发带帮他止血用。原来就是这位女同学啊?她记得小戎跟她说过她的名字,好像叫胡美馨?张婉如便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却见女同学笑靥如花,从她出现脸上的笑就没停下过。
是个爱笑的小姑娘呢,性格看着也活泼开朗,跟小戎完全是两个极端,倒是没想到这样不同的两个孩子竟也是朋友吗?
又想到方才白子浩叫的肖哥,张婉如发现她家小戎在学校人缘还挺好的嘛。
张婉如将林天雅接到家里照顾肖秉文也没啥意见,不过一个孩子而已。这天下班回来时路过一家糕点铺子,想着小戎和他妈都喜欢吃这家糕点便买了些,又想到家里还多了个孩子,便又多买了几个。
肖秉文回来时,两个孩子正坐在客厅的茶几边画画,张婉如就在一边帮忙监督。是老师布置的画苹果作业,两个孩子都画得很认真。
“买了糕点,要不要先吃点?”
肖秉文将糕点放到茶几上,小孩对吃的自然感兴趣,停了笔,眼巴巴看着糕点。张婉如见状便让他们先歇歇,去洗了手出来吃。
两个孩子洗了手出来,天雅拿了一块桃酥吃,吃完还不忘冲肖秉文说了一句:“桃酥很好吃,谢谢肖叔叔。”
小女孩眼睛微弯,一抹甜滋滋的笑意挂在脸上,不管这桃酥好不好吃,但这小表情还有这软糯糯的话给的情绪价值是够的。
肖秉文心情挺不错,笑道:“不客气。”
又看了一眼低头闷头吃的儿子,他问道:“小戎觉得好吃吗?”
小戎点了下头,都没抬头看他一眼。肖秉文顿时有些心凉,心底由衷发出感叹,果然养儿子和养女儿是不一样的。
晚上肖秉文和张婉如回了房间,肖秉文问道:“林天雅要在这里住多久?”
“林友莉去参赛大概要一个星期,如今过了两天,还有五天左右吧。”张婉如疑惑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觉得不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一个小孩而已。”
张婉如以为他就是随口一问,也没多想,不想沉默片刻之后肖秉文又道:“小戎和林天雅相处得挺不错,能有个人陪着小戎,跟他一起写作业,一起画画,一起刷牙,也挺好的。”
“是挺好的。”
“不过林天雅呆不了多久,要是有个人天天陪着小戎就好了。”
“这个倒是,我也觉得两个孩子一起刷牙一起吃饭一起上学挺不错,要不认林天雅当干女儿?认了干女儿倒也方便,可以时不时接她过来和小戎一起玩?”
张婉如是真挺希望小戎交朋友的,认个干女儿也不错。
“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婉如不解,“那你是什么意思?”
肖秉文轻咳一声,试探着问道:“你说我们再要个女儿好不好?”
“……”
第53章 第53章还不抱抱我?
这话张婉如已经不止第一次听肖秉文说了,他之前就提过想再要一个女儿。
张婉如道:“有什么好的?就算再要一个孩子也不定是女儿。”
肖秉文听到这话感觉好像有戏,神色间也多了几分兴头说道:“那来了什么就要什么,能有个女儿当然更好,要还是儿子的话也不错。我只是想着别的孩子都是父母期待下出生的,我也想知道在父母期待下出生的孩子是什么样的。”
张婉如听到这话心沉了沉,小戎的出生确实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他是意外,他的出生并没有被期待。她能理解肖秉文的想法,他们曾经有太多的不堪,他很希望有一个在一切都美满的状态下出生的孩子。
张婉如摇了摇头,“可是这样对小戎来说太不公平了,我这些年没在家,亏欠了他太多。如果再要一个孩子,我的注意力肯定会被分走,我不忍心让小戎跟别的孩子平分完全属于他的爱。”
“这样说好像也对,那万一小戎也想要弟弟妹妹呢?如果有个弟弟妹妹陪伴他,他也不用那么孤独了,不是吗?”
张婉如没说话,肖秉文又带着几分试探说道:“所以,要老二吗?”
“不要。”
张婉如回答得斩钉截铁不带犹豫的,肖秉文脸上的笑意僵了僵,眼底一瞬间漫起的失落感藏也藏不住。
“为什么?”他问。
“你以为生孩子很简单吗?你动一动嘴皮子就行了?生孩子我会很痛,怀孩子也很辛苦。”
肖秉文一下就沉默下来,张婉如见他脸色逐渐凝重,想着她是不是拒绝得太干脆了?张婉如是真不想再生个孩子来分走小戎的爱,不过这个理由好像在肖秉文这里不太立得住,所以她才说了这个。
她知道肖秉文想再要一个孩子,最好还是个女儿,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提了,之前她就拒绝过一次了,现在又提,看样子是真想要了。
“怎么了?你生气了?”张婉如问道。
“没有,你说不要那就不要了,我以后也不会再提。”
张婉如打量着他的表情,他的面色依旧带着几分凝重,看不出来是真这样想还是生气了?
“真的?怎么突然想开了?不是很想再要个孩子吗?”
“我确实很想再要个孩子。不过我太想当然了,你说得对,我说要孩子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而你要承受生育之痛。”他眉心微蹙,脸色有些难看,“我虽想要孩子,但我更不想你辛苦。”
他表情严肃,说得很认真。听到这话自然是欣慰的,虽说这个理由是故意用来拒绝他找的,不过他还是认真听了进去的,虽不能跟她感同身受,但至少是心疼她的。
“那你会遗憾吗?那么想要一个女儿的?”
他沉默片刻,手一勾将她搂进怀中,他脸在她头顶蹭了蹭,说道:“或许会遗憾,但我想有你在,有小戎在就够了不是吗?如果你没回来我也不会有现在的生活,我的家庭不会这么美满。你能回来我就该庆幸了,不该还这么贪心。”拇指在她后脑勺上蹭了蹭,他道:“我以后不会再提这种要求了。”
听到这话张婉如反而有些心疼,她抱住他的腰说道:“我们一起把小戎养大,把小戎养好,一家人安安心心在一起好不好?”
肖秉文并不知道未来的事情,张婉如是知道的,没有什么比他们父子好好的更好的事情了。而她也会一直陪在他们身边,尽她所能改变事情的走向。
她听到肖秉文鼻端溢出一声轻笑,柔柔的声音中透着笑意,多了几分磁性,他应道:“好。”
模特大赛总决赛那天,张婉如带着林天雅一起看,某电视台转播了当天的比赛情况。小天雅看到妈妈出现在电视机里有些
激动,指着电视机说道:“我妈妈,我看到我妈妈了。”
张婉如道:“是啊,你妈妈真好看。”
穿着吊带连衣裙的林友莉,在一堆美女中依旧亮眼。看得出来小天雅很骄傲,激动的小脸有些发红。与有荣焉应道:“我妈妈确实很漂亮,我长大了也要像她一样漂亮。”
看着林天雅兴奋的小脸蛋,这一刻张婉如确实为林友莉高兴,她的女儿是真为她骄傲的。不过张婉如突然想到她的小戎也曾说过她很厉害,可以将画上的衣服做成真的,这样可爱的宝贝她也自己也有一个。
林天雅是第一次来参加模特大赛,也没什么经验,本来是抱着重在参与的心态来的。反正能展示自己的美,能穿一套套好看的衣服,还能出现在电视机里对她来说已经很满意了。倒没想到能挺进十强,不过很遗憾争夺前三名时她被淘汰了。
林友莉也没失落,第一次参加能进个十强已经不错了,而且因为这次的模特大赛她在柳城的名气更甚,而由她打广告的其乐时装也因此出了一波风头。其乐也接到了好几笔定制订单,公司效益好了,给林友莉的广告费自然水涨船高,在七月末的时候林友莉带着女儿搬了一次家。
这次她们住的房子比之前大很多,林友莉也没想到有一天她竟可以靠着自己让自己和女儿住上这么大这么漂亮的房子。
小戎放了暑假,下学期就要升小学了。张婉如和肖秉文都要上班没法照顾他,就给他报了些兴趣班。
不过张婉如和肖秉文答应过他,等忙完了会抽时间带他去一趟动物园玩。
一家三口一起去过游乐场了,但动物园还没去过。
然而在一家三口正计划着哪天去动物园的时候,肖秉文的和盛味业却突然出了一次食品安全事故。
一开始是有人在食用了和盛味业的酱油之后出现了肝中毒,而后有人拿和盛味业的酱油去做质检,发现里面有过量的三氯丙醇。接着就有媒体对这件事进行了批判式的报道,指出和盛味业为了提升酱油的鲜度,在生产酱油时,加入大量植物蛋白水解液,从而产生了三氯丙醇。而三氯丙醇摄入过量,对肝脏,肾脏,生殖系统和血液都有毒副作用。
这报道一出,毫无疑问对和盛味业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张婉如看到报纸上刊登了关于和盛味业的消息时,第一时间联系肖秉文,然而电话一直处在占线状态。
张婉如不知道和盛味业究竟是什么情况,但事件一出,又被登报报道,对和盛味业的影响是巨大的,这会儿肖秉文肯定是焦头烂额,张婉如试了几次没打通就只能作罢。
肖秉文那边也一直没给她回过电话,他连着好几天都没回来。张婉如担忧一日胜过一日。这事也闹得挺大,袁雯通过报纸知道了这件事,问她情况。
“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我跟肖秉文已经很多天没见面了。”
“没事,你先放宽心,他现在肯定优先处理公事,等他忙完了自然联系你的。”
张婉如也知道这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肯定要忙着处理。但她实在放心不下,想着干脆去他厂子里看一眼。车子开到厂子附近,远远的就看到工厂外围了一大堆人。
“赔钱!给我赔钱!”
“这毒酱油我要退了,赶紧把钱退给我。”
杂乱的叫嚷声传到张婉如耳中,她看了一眼前方被堵得水泄不通的公路,车子要开过去不太可能,人也不一定能挤得进去。
没办法,张婉如只得先回去。
小戎还不识字,看不懂报纸,不过他大概也察觉家里出事了,毕竟肖秉文已经很多天没回来了。张婉如不想小朋友担心,就安慰他爸爸去了外地出差,好在小戎也没多问。
这几天张婉如也睡不好觉,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她仔细回想着梦中那本小说。小说中对肖秉文的描写很少,对肖秉文的生平自然也没做太多介绍,不过小说里在介绍反派肖楚戎背景的时候提到过肖楚戎和他父亲缔造了宏伟的商业帝国。
也就是说不管遭遇多大的变故肖秉文最终都会逢凶化吉的对吧?可她猛然想到因为她出现改变了一些事情的走向,就比如遗产那事,在梦中那本小说里肖秉文要十年后才拿回属于他的遗产,而现在因为她的存在,他提前拿回来了。
那么会不会是蝴蝶效应,这件事的改变从而又影响了另外一件事?
张婉如简直不敢想,如果真的因为她改变了事情的走向从未改变了父子两的命运,那么这件事又会对肖秉文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肖秉文这段时间确实挺忙,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作为公司的领头人,自然是脱不开关系的。
他忙得脚不沾地,电话一个接着一个,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这天从质监局回来之后他就匆匆回到工厂,天已经很晚了,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将秘书小孙叫过来问话,一见面肖秉文就问道:“老于那边怎么说?”
“老于一直不承认,直呼冤枉,肖总你说这事儿是不是真不是老于干的啊?”
老于是公司里负责管理仓库的,公司许多半成品在包装前会先放到仓库。出事的那批酱油肖秉文已经通知相应的部门紧急召回,按照这批货的生产日期,那段时间正好是老于值的班,而他也是最有可能在酱油半成品里动手脚的。
可是老于跟他认识已经有几十年了,他出生时他就在肖家的酱油坊工作,是肖记酱油厂的老工人。当年肖秉文自己成立公司,需要人手和制作酱油的老师傅,就跟老爷子要了老于,将老于一起带到了工厂,一干就是好几年,这工厂能发展起来,老于也是功不可没。
老于年纪大了没法再留在生产线,肖秉文就安排他管仓库。自己人,又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信得过。
他不想怀疑老于,但出了这样的事,他最有嫌疑。
“其实我觉得也有可能真不是老于。”小孙继续说道,“我调查过,那段时间确实是老于值班。可是那段时间也有其他人进入过仓库。”
肖秉文目光扫过去,小孙对上他质疑的目光接着道:“肖记的陈总,他带人过来送过酱油。”
肖记和和盛味业虽然合并了,但肖记的工厂依然还在老城那边的旧厂,肖秉文暂时腾不开地方给肖记用,用旧工厂原材料设备也方便。
不过肖记的酱油包装和贴标却需要在和盛味业的工厂完成,所以一般都是肖记那边制作好了一批货密封送过来再包装。而送货这件事一直都是陈子越亲力亲为,就怕有个差池。
仓库里卸货的工人会经过严格检查,仓库外面有两防安保,一防是保安一防是门口的检查人员,每经过一防都会被检查一次。
不过陈子越作为肖总的亲戚,也不排除他们会看在肖秉文面上对陈子越放放水。
这么一说,陈子越似乎也有嫌疑。不过肖秉文却想得更远,他道:“也不止陈子越,有仓库钥匙的人也有嫌疑,比如老于,比如……”肖秉文将目光落在小孙身上。
小孙作为肖秉文的秘书,在工作上是跟肖秉文最亲近的人,作为总经理肖秉文自然也有仓库的钥匙,不过这把钥匙是由小孙帮忙管理。小孙对上他的目光顿时吓得一激灵,连连摆手道:“肖总明察啊,那段时间我一直跟在你身边,哪里有机会啊?”
小孙脸色白成一片,吓得浑身都在打哆嗦,肖秉文道:“我就只说有这个可能,又没说一定就是你。”
“绝不可能是我!肖总我忠心耿耿跟了您这么多年,您怎么能怀疑我呢?”
肖秉文笑了一声也没多做解释,只说道:“卸货的那些工人也得查查,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小孙一脸紧张看了他一眼,拿不准肖总是真怀疑他还是逗他玩的。不过让他继续查,应该也是要继续用他的意思吧。小孙自然不敢再多言,应道:“
好,我这就去办。”
小孙离开,肖秉文点了一根烟来抽,那段时间小孙确实一直跟在他身边,看上去似乎真没机会。可小孙也不是时时刻刻跟着,就比如晚上下了班之后趁着别人没看到他偷偷潜入仓库也不是不行。
更何况小孙干了这么多年,仓库的布局,他很清楚。虽然仓库外面设了两防,不过如果精准把握这两拨人的换班时间再摸进去也不是不行。
但小孙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让小孙调查别人的时候他也默默调查过他。小孙身份很干净,也没发现他跟别的竞争公司有来往,他花费这么大心思搞出这些事,他想不出他的动机。
当然,如果有仓库的钥匙就有嫌疑的话,那他倒是还想到一个人。
肖瑜。
工厂扩建,他公司里人手不够,让肖瑜来帮过一段时间的忙。那段时间换仓库,也是由肖瑜负责的,不过仓库换完之后肖瑜就把仓库钥匙还回来的。但不能保证他会偷偷配一把,而且肖瑜在工厂呆得时间也挺久,换仓库的这事儿更是亲眼见证的,他清楚仓库的布局,自然也知道仓库外面的保安和检查人员的换班时间和制度。
这么一看,肖瑜也有嫌疑。
所以,老于,小孙,陈子越和肖瑜,还有在仓库卸货的搬运工人,应该就是这些人中的其中一个。
不过相比较而言,虽说陈子越和肖瑜是他的亲人,但他觉得他们比其他人更有嫌疑。而这两人之间又以陈子越的嫌疑更重,毕竟遗书的事情他和肖二姑那边有一定的经济纠葛。尤其毒酱油这件事还发生在肖家二老离世不久。
大概在事情发生的十天之后肖秉文回来了,那天夜里,张婉如听到门锁扭动的声音,声音很小,能感觉到来人故意放柔了动作。但这段时间张婉如睡眠浅,一点轻微的响动她就醒了。
这半夜了,谁还会用钥匙开门?是不是肖秉文回来了?张婉如下床查看,从卧室到客厅几步路的距离,内心却漫过多种情绪,不安,担心,期待,心脏砰砰砰快得像是要跳出来。
直到她看到客厅里的肖秉文,像一块石头落了地,所有焦灼的情绪渐渐平息。不管怎么样,他总归是回来了。
胡子看上去已经很久没刮过了,在他下巴上绕了一圈,身上的衣服倒还是周正的,不过因为胡子拉渣,那一身周正的衣服也不免透出几分狼狈。
这模样竟看得张婉如有些心疼。
“你回来了?”张婉如心情很复杂,看到他回来心里是惊喜的,可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又担心。
“回来了。”肖秉文应了一句,冲她笑笑,从他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异样,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好久没洗过澡了,我先洗个澡,你回房等我。”
“好。”
张婉如乖乖回了房,内心却安宁不下来,目光时不时焦灼往门口望一眼。肖秉文再进来时胡子刮干净了,很放松的只穿了一条大裤衩,这是他在家时的日常穿着。
肖秉文手上拿着毛巾擦了擦头发,清爽的碎发被他擦得半干,这么一收拾,看着倒比方才精神了一些。
他随后将帕子搭在椅背上,走到床边坐下,也没说话,微笑着冲她伸出手,张婉如急忙向他凑过去,却等不及似的,他远远的就伸了长臂将她身体一揽,动作轻巧而干净利落,直接将她抱在了怀中。
“我在报纸上看到你们公司出事了,是真的吗?”张婉如问道。
“嗯。”
张婉如心头一咯噔,“所以那毒酱油真的是从你们工厂出来的吗?”
“这件事是我没把好关。”
“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报纸上批判和盛味业是黑心企业,批判肖秉文是只顾利益的黑心老板,但她还是不相信肖秉文真的会为了赚钱昧着良心。
“有人偷偷在材料里动了手脚。”
听到这话张婉如先松了一口气,这就证明肖秉文并不是始作俑者,他并不像报纸上批判得那么恶劣。
“查出来是谁了吗?”
“还没有,不过有问题的酱油我已经让人全部收回销毁,至于是谁偷偷动了手脚我也会调查清楚。”
张婉如点点头,“现在你工厂里面是什么情况?”
“有点乱。”
“很严重吗?”
“也不是很严重,能解决。”
从见面开始他就没表现出任何异常,甚至他说话的语气也听不出有任何不对劲。
张婉如想着这个人,他总是那么自信从容,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觉得是大事。她想或许这件事对他来说也没她想的那么严重。
可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却并没有放松半点,看向他的目光依旧带着几分担忧。肖秉文见状,嘴角反而勾起一抹笑来,问她:“在担心我吗?”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不担心?我给你打过好几次电话你都没接,也没给我回个电。”
“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抱歉。”
张婉如当然也能理解,他这段时间肯定焦头烂额,这么说只是想发泄一下心头的委屈。
“真担心我啊?”他又问道。
张婉如一脸不解向他看去,她担心他这事儿有什么好值得怀疑的,怎么又问?
“你是我丈夫,我怎么会不担心你?”
其实相似的话他也听过不少,什么你是我男人,你是我一个人的。这丫头热情起来的时候着实撩人,哪怕相似的话听过多次了,这会儿听到“你是我丈夫”几个字,心头依旧像被拨弄了一下,还挺有滋味。
肖秉文一直没说话,嘴角却弯起一抹笑,张婉如不明白,这个时候了他怎么还笑得出来,她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知道你在担心我,我还挺开心的。”
“这是什么话?”张婉如不满,“说得好像我不该担心你?”
当然也不是这样说,只是知道这丫头担心他,会给他一种她在意他的感觉。一想到她在意他,心情就会莫名不错,暂时驱散了这段时间的阴霾。
肖秉文抬手用手背贴了贴她的脸,“我们有多久没抱过了?”
“有十来天了。”
“那还不抱抱我。”
“……”
张婉如也没多言,窝进他怀中将他抱住,肖秉文看着温顺靠在怀中的人,还挺乖,他心里满意的不行,长臂一横也把人搂住。
抱了片刻,依旧觉得不得劲。他捏着她的下巴轻轻抬起她头来,拇指摁着她的唇,脸上挂着浅笑问她:“有多久没亲过了?”
张婉如发现她是真想他了,所有的担忧和思念都化为动作,她没回答,勾上他的脖颈直接将唇贴了上去。
肖秉文也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本来十来天没见,他想循序渐进,先调个小情,倒没想到她会这么主动,竟没一点犹豫就亲了上来,将他思路都打断了。
在片刻的出神之后,身体都不等大脑发出指令,哪里还管什么思路,手臂揽住她的腰,唇也狠狠压了上去。
第54章 第54章蕴藉
不需要多余的言语,滚烫的身体只需要肉贴着肉蕴藉。
就这般吻了片刻之后肖秉文将她松开,张婉如担忧的心情被这个吻平息了不少,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的心沉了沉。
他贴着她的额头轻轻蹭了蹭,用着闲聊般的语气冲她道:“想不想去国外玩?带着小戎一起去,正好现在小戎放假了,你也请个假好好休息几天。”
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个时候怎么都不适合出去玩。张婉如心中不安,向他看去,问他:“那你呢?”
“我还得忙事情呢。”
这话他说得轻描淡写,嘴角还勾着浅浅的笑意,没事人一样,忙事情几个字也说得像顺便吃个饭那般。
张婉如却觉察出不对劲,她道:“事情是不是很严重?”
“想什么呢?哪有多严重?”生怕他多想,他唇又贴上去含着她吻着,“我都能解决的。”
半夜张婉如累得很,困意实在太强烈了,她正要睡过去,不想肖秉文的传呼响了,他拿过看了一眼便起身去衣柜拿衣服。
张婉如坐起身,睡意全无,“你又要走了吗?”
“又来了事,得马上回去。”他也没回头,一边回答一边穿衣服。
“那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房间里没开灯,她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落了很久,他回了一句:“不确定。”
张婉如心底不安又难过,却什么都没说。肖秉文在离开前走上来勾着她的头在她额头留下一吻,轻柔的声音似在安慰:“好好睡觉。”
还是那没事人般的语气,张婉如知道这个男人有着他大男
人的尊严,不想露出无措脆弱的一面,可她又想到他在面对肖家老二去世时的难过。人都是血肉做的,也会有恐惧无助,他考虑要将她和小戎送到国外,她不会觉得他真是想让他们去国外度假,他应该做了最坏的打算。现在他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她不知道,但他反而在安慰她。
张婉如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她一把将他抱住,也不想自己的情绪影响了他的决定,她只对他说道:“你早点回来,我相信你。”
他身体僵硬了一下,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可开口只有干净利落的一个字。
“好。”
肖秉文离开了,张婉如呆坐了许久才又重新躺回去。她已经做好决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跟他一起面对,曾经他总对她说没事,而现在她也该成为说没事的那个人了。
这样一想反而松快了些,张婉如这才睡了过去。
肖秉文这一走又是连着几天没有音讯,张婉如也不再试图去联系他,这些事情已经够他忙了,而她要做的就是给他时间和空间让他去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在这期间她只需要把小戎照顾好,在尽自己的力去帮帮他就行。
这段时间张婉如没事就往新开的分店跑,分店开张不久在搞活动,买衣服会送其他东西。有时候送护手霜,有时候送腰带,有时候张婉如也会带着肖记的酱油去送。
肖记虽已经并到了和盛味业,不过两方的生产线地点不一样,出事的是和盛味业的酱油,而不是肖记的。肖记作为柳城的老品牌,深受柳城人的喜爱,很多人都是吃着肖记的酱油长大的。
张婉如选择给顾客送酱油,一来是想表达对肖秉文的支持,二来也想看看这件事究竟影响多大。
看着被顾客客气退回来的酱油,张婉如许久没回过神。退回来还是好的呢,张婉如还看到过,有人一出门就把酱油扔了。
连白送都不要了,张婉如看着被退回来的酱油心里的难受无法形容,那么肖秉文在面对滞销或者退货的商品时又是什么心情呢?
作为生厂商,他被退回来的肯定比张婉如眼前的要多得多。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让张婉如知道这件事究竟有多大的影响。林友莉自从参加了模特大赛之后在柳城也有了一定的名气。虽然只是模特大赛的十强之一,但全柳城就她一个进了十强。
林友莉接受了一家报社的采访,在采访中记者问她保持身材的秘诀。林友莉表示,她并没有特意去保持身材,她平时特别喜欢吃面条,而且吃面条时只加肖记酱油作为调味品,她觉得那样的面条最好吃。
如果换做平时,林友莉这些话别人只当她是在跟人分享饮食习惯,而现在和盛味业正因为“毒酱油”事件处在风口浪尖上,肖记又是在和盛味业旗下的。林友莉这么一说,就有给和盛味业站台的意思。
这采访一出,顿时就引起不少人的反感,林友莉开始遭到多方抨击,甚至还有人写信骂她,而这些信都寄到了其乐服装公司,毕竟林友莉是其乐服装签约的模特。
张婉如自然也看过那些信,信上骂得很难听,有些词简直得不堪入目。张婉如一个外人看着都生气,不敢想象这些信被林友莉看到她会难过成什么样,她当即就让人将信收起来别给林友莉看到,怕影响她的心情。
张婉如找到林友莉跟她聊了一下这件事。
“我知道,肖秉文和周鹏是战友,是生死之交,如今肖秉文陷入危机之中,你想帮他。但是和盛味业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你现在也有了一定知名度,算是半个名人,你的言行就会被人过度解读。你不该在这时候给自己遭来麻烦。”
林友莉道:“你这话说得不对。”
“哪里不对?你不知道那些人写的信有多恶心。”
“我知道啊,我看过了,我挺生气的。”
“……”
张婉如本还想着把信收起来,到时候一把火烧了,没想到林友莉已经看到了。她叹了口气:说道:“既然生气为什么又觉得我说得不对呢?往后要是再有这样的采访,尽量别提到跟和盛味业有关的事情,等避了这个风头再说。”
“我说你说的不对不是指这个。”
“那你是指什么?”
“我这么做并不是看在周鹏份上帮肖秉文说话,而是想帮你。”
“帮我?”
“你这段时间过得很焦虑,我都看在眼里的。我知道你是因为肖秉文的事情,你帮过我,我也想帮你一下。实际上我憎恨肖秉文,如果不是因为他周鹏也不会死,他害死了我的周鹏,我怎么可能还去帮他?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为了他的事情操心,想尽我所能出一份力。”
“……”
张婉如想起来肖秉文曾经说过,林友莉一次次去找他,一来是需要帮助,二来就是要一次次提醒他周鹏是怎么死的,让他愧疚痛苦。还真被肖秉文猜对了,林友莉是恨他的。
“我明白了,也谢谢你愿意帮我。不过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作为半个名人,你说的话和普通人说的话造成的影响是不一样的,以后还是要谨慎点。”
林友莉笑笑,“好,我注意。”
张婉如当然明白林友莉这样做是好意,不过从这件事中她也解读出了不一样的信息。所以现在是为和盛味业说一句话都不行了。
可以想象“毒酱油”造成的影响有多恶劣。
张婉如下班后去游泳馆接小戎。放了暑假,张婉如给小戎报了些兴趣班,其中就有游泳班,听说他的好朋友白子浩也在游泳班,那正巧有个伴。
张婉如在游泳馆门口遇到白子浩爸爸,张婉如和白子浩爸爸碰到过几次,因为两个孩子是朋友,两方家长也碰过面打过几次招呼。
白子浩爸爸名叫白军,张婉如只听说白军在某家报社任职,但具体做什么的她不了解。白军穿着一条喇叭牛仔裤,一件宽松的白衬衣,衬衣扎在裤子里,留着三七分的头发,穿着打扮都挺符合时下潮流。
他身上那股年轻活力的劲头,看着一点都不像一个有着六岁大孩子的爸爸。
张婉如见到白军,冲他点点头打招呼,白军笑了笑,“小戎妈妈,你今天来晚了。”
“有点事情耽搁了。”
正好小朋友被游泳馆的老师带出来,两人各自接上自己的孩子,离开前白子浩冲肖楚戎道:“肖哥我们下次一起去吃冰淇淋好不好?”
肖楚戎没应,自己的孩子自己了解,张婉如知道这是小戎不乐意的意思。但她觉得他这态度有点伤朋友的心意,她便道:“好啊,我提他应了,下次有机
会你两一起去。”
肖楚戎看了妈妈一眼,不过没说什么。白子浩挺开心,“真的哇,那别忘了。”
“不会不会。”张婉如道。
两个孩子这才道别,张婉如和白军也客气道了声别。
坐上车张婉如问小戎,“白子浩约你去吃冰淇淋你为什么不理人?”
“我不太想去。”
“为什么?是不想吃冰淇淋?”
肖楚戎摇了摇头,张婉如道:“那为什么白子浩约你你不愿意?”
“我没有心情。”
听到这话张婉如沉默下来,小戎年纪还小,大概不明白家里发生的事情,可这段时间肖秉文一直没回来,小戎心思敏感自然也察觉了什么。
张婉如有些内疚,想着要怎么安慰一下孩子,还未来得及出口,就听得小戎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动物园?”
对着小戎几分期待的目光张婉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之前就答应过等小戎放暑假了带他去动物园玩,但和盛味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肖秉文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回家了,感觉他短时间之内应该也脱不开身,而去动物园这事儿自然也遥遥无期。
“等爸爸忙完了这一阵就去了。”张婉如笑着安慰,“应该快了。”
小戎却没有因此高兴,他低垂着脑袋,心情看上去有些沉重,片刻后他说道:“我知道爸爸的公司出事了。”
张婉如心头一咯噔,小孩子出门在外肯定会听到别人的议论,小戎这孩子又敏感,这事儿他迟早都会知道的。
“是出了点事,不过爸爸那么厉害,他会处理好的,我们要相信他是吧?”
“嗯。”这次他倒是应得很快。“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怎么?想他了?”
小家伙诚实点了点头,张婉如看得有些心疼,她道:“应该快了吧。”
本来这话是用来安慰小朋友的,但张婉如没想到,两人一进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肖秉文。
小戎也没想到一回家就看到爸爸,他已经快一个月没看到他了,骤然看到爸爸的惊喜让自来内向的孩子喜不自胜,忍不住一声惊呼。
“爸爸!”随即便小跑过去一下扑到他怀中。
肖秉文将儿子抱到腿上,揉了揉他的脑袋,问道:“我不在这些日子,有没有好好听妈妈的话?”
小戎在他怀中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肖秉文见他眼眶红红的,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过却一直憋着没落下来。
肖秉文捧着他的脸嗔道:“怎么回事啊?怎么一副哭唧唧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告诉爸爸,爸爸帮你教训他。”
“没有。”他吸了吸鼻子,“我才没有哭唧唧。”
“也是呢。”肖秉文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把,“我儿子可是堂堂男子汉。”
这话将小戎逗笑了,笑完他神色又严肃了几分问道:“爸爸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
“老子才刚回来就盼着我走了?”
“没有,你答应我,会和妈妈一起带我去动物园。”
“放心,没忘,这段时间有点忙,忙完了就带你去。”
这话的意思就是暂时还没忙完的意思,小家伙有些失落。肖秉文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张婉如。
“先去房间玩一会儿,我跟你妈说几句话。”
虽然很想爸爸,虽然有很多问题想问爸爸,不过小戎还是听话点了点头,先回了房间。
自那晚他匆匆回来过一趟这又快两个星期了,这次回来倒没有胡子拉渣,但看着比上次消瘦了些。
客厅就剩了两人,两人相视片刻都没开口,倒是肖秉文先站起身说道:“走吧,回房间说去。”
张婉如回到房间时,就见肖秉文站在窗边掏出一支烟低头点燃。张婉如走上前从身后搂上他,不想问他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也不想问今天回来之后又要离开多久。
“吃过饭了吗?”想拉家常一样她随口问了一句。
“吃过了。”
“吃得什么?”
“红烧肉,酱香鸭。”
“那还不错。”
就像两夫妻之间闲话家常。之后的时间,他静静抽着烟,张婉如也默默抱着他,两人都没再说话。
直到他一支烟抽完转过身对着她,一只大掌抚上她的脸,温热粗糙的掌心贴在她脸颊上。
“这套房在你名下,爷爷给的商铺我过几天也弄到你名下,还有另外一套房也过户给你。我账户上的现金我会取出来给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色很平静,就像在闲话中将他的决定告诉她。然而张婉如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突然给我这些?”
他微颔首,目光落在地上,贴在她脸上的掌心停顿了许久,随后他收回手,微微侧身避开她的目光。
他道:“我们离婚。”
“离婚?”张婉如被这两个字惊到了。
“你也知道公司发生的事情,后续要对受害者做出赔偿。因为这次的事情公司受到大量退单,导致一大堆货物积压在仓库,一旦过期就得处理,这段时间公司损失惨重。”
张婉如想起上次肖秉文回来时,身上一点也看不出异常,她问起他也说没事。这一次他却面色严肃,没再对她隐瞒,将和盛味业的具体情况对她和盘托出。
比她想得要糟糕。她知道这个时候应该给肖秉文时间和空间去处理事情,他提离婚或许也有他的考量,可心里终究是难过的。
“我知道公司出了事情你需要花精力去处理这些事,但真的有必要离婚吗?”
收拾好心里的情绪,她问出这话时也尽量让语气平静。
肖秉文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情绪太过复杂了,沉重,不甘,愤怒,却又无能为力。静默片刻他才说道:“目前我只有两种选择,第一种将公司出售,及时止损。到时候现金回拢手中,即便弥补了赔偿和损失也还有一定的剩余,加上我手上的资产,可以支撑我们一家过上不错的生活。第二种孤注一掷再赌一把。我想大多数人会选第一种,把损失降到最小,也不至于输得彻底。可不管是出于我的私心还是我的责任我都没有办法选择第一种。和盛味业是我的心血,我不可能看着他倒下,更何况现在还多了肖记。肖记已经和和盛味业绑定,和盛味业一倒,它势必也会倒下。肖记是肖家好几代人的心血,我更不可能看着它倒下,所以我必须孤注一掷,除非有一天我真的熬得油尽灯枯再也做不动,不然我都不可能主动放弃。”
张婉如道:“我能理解,我也支持你所做的决定。而且你现在是最需要钱的时候,我们手上的资产能换成钱,也能解你的燃眉之急不是吗?”
所以张婉如不明白,肖秉文为什么要跟她离婚,还要将所有资产都给她之后再跟她离婚。
“我现在确实很需要现金,当然也确实可以将手上的资产出售换成现金,可我不想那样做。我想的是把这些资产留给你和孩子,而我用现在的公司做抵押去贷款。当然这样一来我势必就会背上大量负债。我不能保证我孤注一掷是对的,就像赌博,赢了会东山再起,输了就一败涂地。如果我输了那我就彻底一无所有,满身负债这辈子都翻不了身,我自己可以赌,可我不能拉上我的妻儿跟我一起赌。”
张婉如明白了,原来他是这个目的,心里好受了一些,她道:“就算输了也不可能一无所有,我自己也有工作不是吗?你能养家我也能养家。”
“你还不明白吗?如果我输了,我势必会背上高额负债,你会一辈子都跟我一起陷在这个窟窿里。”
“那就别去贷款,身上的现金和房产地产这些加起来,如果不够我这里还有,用这些钱去博一把。就算真的赌输了,我工作还在也能养家糊口,我们一家也不至于饿死。”
这件事让肖秉文见识了太多人性的冷漠,往日生意上的伙伴,互相帮扶互惠互利。可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后却一个比一个更快翻脸无情。别说雪中送炭的人了,能有不落井下石的都是少数。
越见识心就越冷。此刻听到她这些话,一颗冰冷的心像是被泡了一下。曾经冷漠无情说走就走的张婉如,明明这丫头那么冷那么刺,明明最有可能先抛弃他的人就是她,却是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他的人。
内心欣慰,可理智很清楚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他道:“就算把现金资产和房产加上也远远不够,还是需要去贷款。”
“那就去贷
款,以后慢慢还就是了。”
有那么一刻,肖秉文想将她压在腿上,想吻她,想和她身体交融。她的话,每一个字都像烈性的药,春-药。让他内心滚烫,让他每个细胞都被熨帖。
他双手握拳调整呼吸克制,喉结滚动几下他才能开口说话:“我不想这样。把我手上能给的资产给你们,就算以后我一败涂地,最起码你们手上也有东西,也能保证你们衣食无忧。如果拉着你们和我一起冒险,我一旦失败,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张婉如其实能理解肖秉文的做法,他不敢保证这一次的他会赌对,所以他不愿意带着他们母子去冒险。离婚之后他去贷款,那么债务跟他们母子就没有任何关系,这样即便他一败涂地也影响不到他们。
所以他要去赌一把,那么这个婚他就必须得跟她离。
张婉如能理解的,而且看着眼前的肖秉文她也心疼。这个男人在她的印象中总是自信从容。不管是在什么场合,他身上都有一种八面玲珑的松弛感。而现在,她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了踟蹰不安,他好像一瞬间失去了光彩。
可是也能理解,怎么可能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呢,都是血肉之躯,都有脆弱的时候,谁的人生都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
很想抱他,心里也是理解他的做法的,可离婚那两个字也听得她生气。
正是她对他最上头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她心里惦记着他呢,而她也不知道他对她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虽然大家也像正常夫妻一样过着日子,但她也期待过有一天他能给她想要的情感需求。可他却跟她提离婚。
“你已经决定要这样做了吗?”
肖秉文蹙了蹙眉,一抹沉痛在眼底划过,理智的冷静稍稍冲淡了身上的火热,他道:“目前只能这样做。”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我能东山再起,我们再复婚。”
“那要是你不能东山再起呢?”
肖秉文面色凝重,闭上眼调整了几个呼吸,他睁开眼,冷静而克制说道:“那我就注定一个人孤独终老。”
“你的意思就是,我们离婚了,也不能以恋人的身份相处是吗?要做一对陌生人?”
肖秉文沉默片刻说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最好跟我保持一定的距离,最好不要让人知道你跟我的关系,不然会给自己招来许多麻烦。我知道你在默默帮我,你们新店开业,别人买衣服你给人送肖记的酱油,和盛现在的声誉这么差,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也会影响你们公司的声誉。还有林友莉也是你让她帮忙说话的吧?可那次采访之后林友莉也遭到不少骂声不是吗?我现在是人人喊打,你最好跟我能有多远离多远,我甚至还想过要不要把你和小戎送到国外。”
“没想到你消息还挺灵通的嘛,我还以为你这段时间忙得什么都顾不上了,居然还有闲心去打听我在做什么,连我公司新店开张我送别人酱油这种小事情都知道。”
也听不出她的语气是不是在嘲讽,倒也不是她说得那么闲,这段时间确实很忙,有时候忙的饭都吃不上,可还是想知道她和孩子过得好不好。
“你说得对,为了我和小戎的安全确实该和你保持距离。尤其还离婚了,都离婚了还谈什么恋爱呢?离了婚变成谈恋爱,听着就挺奇怪的。离了婚就该有离了婚的样子,而且我一旦选择离婚那就要离到低,什么谈恋爱这种事情也别想了。离了婚彼此就是陌生人了,往后我或许还会遇到更合适的人,谁知道呢,当然都已经离婚了,我再跟谁在一起你也管不着了对吧?”
这段时间肖秉文受到的打击接二连三,决定要跟她离婚之后心情更是无比沉重,好在回来之后她说的那么些话烫着他,让他心里好受了些,可一转眼听听她又说了些什么。
想过或许她说得是气话,可她那模样太平静了,大而漂亮的一双眸子里平静得没有一丝感情,让他想到了曾经的张婉如,对他没个好脸,看他的眼神跟现在如出一辙。
又来刺了,这刺的威力跟以前比起来非同小可,刺得他痛得要死。
可他能说什么呢?离婚是他提的,也是他要她跟他保持距离,虽然也是为了母子俩好。虽然他这么做只是不想他们跟着他痛苦,但离婚就是离婚啊。
“这些如果你能接受,那我们就离婚。”
心头滚着怒火,一路烧到他眼底,眼底的火将一双眸子烧得通红,他的面色却越来越冷,冷的让人害怕。
他许久没说话,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他突然笑了,就那么轻轻挑了一下嘴角,眼底的怒火却没消下去半点。这一副脸笑心不笑的模样莫名透着几分危险。
他也没说话,就这般将燃着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不说话?默认了?”张婉如突然想到什么,虽然不太可能,但这会儿她心里也乱得要死,她没忍住说道:“你这么执着要跟我离婚,不会是外面有人了吧?”
“妈的!”肖秉文突然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
他现在痛得要死,听听她问的什么?
外面有人?这节骨眼上竟然能问出这话?
随后不等张婉如反应过来,他长臂一伸直接揽住她的腰将她一勾,他的臂力也真是大得惊人,竟这般轻而易举就将她捞起来搁在桌上。劲瘦的腰强硬将她的双腿分开,三下五除二将身上的衬衣扣子解开,然后便开始解皮带。
张婉如意识到不对劲,她觉得莫名其妙,对上男人的脸。嘴角还挑着那抹笑呢,眼底那火气好像燃得更烈了。
她已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但她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事情就发展成这个走向,他们方才是在吵架不是吗?她故意说那些话来刺他不是吗,看的出来是将他刺得很不舒服的。不管他因为什么原因提离婚,但就是让她难过了不是吗,那也该回敬他一下。
不说剑拔弩张吧,但也是针尖对麦芒的,怎么一转眼他来这出?
张婉如回过神来,她推着他的肩膀,“你做什么?”
“不是说我外面有人吗?证明给你看看。”
证明?有他这么证明的吗?
“你别发神经啊,不是要离婚吗?”
“离个屁!”
她知道这男人身上有一股浑劲,但第一次见识到所有浑劲都集中在身上的肖秉文是什么样子。
他已经不由分说不管不顾继续自己的动作了,张婉如在他胸口锤了几下,根本锤不动。
“你疯了吗?小戎还在隔壁。”
“那你叫声小点。”
“……”
第55章 第55章试探
张婉如想拉他的手,哪里拉得住,最后被搅得没办法,她妥协,“去床上。”
此刻他将她搁在桌上,桌子就靠近窗户,大张着腿坐在桌上像什么话。肖秉文却没听她的,手臂一伸将她身后的窗帘拉上,说道:“我等不及了。”
“……”
最后还是没办法,那桌子真是没眼看。肖秉文依旧还搂着她没松开,张婉如靠在他肩头调整呼吸。
“你突然来这出什么意思?”她问他,“方才不是还嚷嚷着要离婚吗?”
“你不是怀疑我外面有人吗?我只能这样证明了。”
“证明?你这样证明什么?”
“我要是有女人还能给你这么多玩意儿?”
“……”
张婉如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她又羞又气又恼,实在没忍住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他身体痛得僵了一下,却也没反抗,就由着她。
直到张婉如解了气才松开他,此刻他身上的衬衣松松垮垮的,她将他领子轻轻一拉,那肩头就露了出来,上面留了两排牙印子。
她更恼了,“你怎么都不知道动一下?”
他却若无其事说了一句,“反正都痛,痛哪儿不是痛?”
张婉如推了推他的肩膀,紧拥在一起的两人有了些距离,她这才看清他的表情。眼底的欲色还未散去,眼白处的红血丝又多了些,红晕在眼底弥漫,不过不是方才的怒火,染了些迷离之色。
他的唇色很深,鼻尖也泛着一点点粉红,每次兴奋完都是这副样子,看着还挺诱人。只是这会儿眉心微微拧着,再配合刚那句话,便又显得可怜兮兮。
“你到底怎么想的,要离婚吗?”张婉如问道。
肖秉文没说话,张婉如心头了然,方才他说那句“离个屁!”可能也是欲望上头时随口说的,离婚这事上他已经决定了。
“就按照你的安排来吧,你要离婚的话我答应你。”
听到这话肖秉文眉头却蹙得更紧了些,他道:“离了婚我俩还会有关系吗?还接受别的人吗?”
“不是你自己说要让我跟你保持距离吗?”
“我是这样说过,我只是不想你们被我牵连。”肖秉文双手捧着她的脸,让两人目光相对,“不要转移话题,回答我,会接受别人吗?”
眼底又露出几分火气,那迷离之色也盖不住,那张脸绷的挺紧,生怕她的回答会让他控制不住表情。
“不接受行了吧?我刚也是说的气话。”
肖秉文眉头稍稍舒张,紧绷的脸也放松了些,他嘴角微勾,鼻端发出一声笑,“那你可真会气人。”
“行了,你别担心,我和小戎会好好的,你先处理好手上的事。”张婉如推了推他:“不太像样,先洗个澡,你这次什么时候走?”
“好不容易回来,先陪陪孩子吧。”
两人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出去,肖秉文在家里留了一晚上,先陪了孩子再陪她,传呼机也关了。
不过这一晚上张婉如依旧睡得不太踏实,总担心他又大半夜离开,肖秉文察觉到她翻来覆去的,便往她身上贴了贴,一只大手伸过来搂住她的腰。身体贴上他的胸口,他的气息和温热包裹上来,张婉如安心了些,这才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醒来旁边却没了人影,张婉如心头一空,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她竟没察觉。这会儿也睡不着了,张婉如穿衣起来,却在客厅里看到他熟悉的身影,他正坐在沙发上抽烟。
原来他还没走,心头有片刻惊喜,只是看到茶几上那放了满满一堆烟屁股,眉眼间又堆上几分担忧。
“怎么这么早起来?”
“醒来睡不着就起来了,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我也睡不着了。”
肖秉文将烟头摁灭,手指头又从烟盒中夹了一根出来,张婉如道:“别抽了。”
夹了一半的烟便被他送了回去。
“你什么时候走?”张婉如问他。
“等一会儿。”
“那……”张婉如停顿了片刻才道:“你什么时候办贷款?”
他要先离婚再办贷款,张婉如实在问不出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婚。
他沉默下来,复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片刻后长臂一伸拽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往她腰上一圈,下一刻她便被他揽进怀中抱着。
背微躬着,头抵着她的后背,手臂交握着收紧。张婉如感觉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低头一看,那双臂因为用力几条青筋一直从手背蔓延到手腕,不过搂在她身上的力道却不重。他好像只是在跟自己较劲。
“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办贷款?”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应了一句,“要尽快。”
“那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得先办离婚啊。”
他没说话,张婉如意识到什么,她试探着问:“要不今天去办?”
他依旧没说话。沉默好一会儿才听到他抵在她后背应了一声,“嗯。”
张婉如便从他怀中挣开说道:“那走吧,民政局也快上班了。”
肖秉文眼角处依旧还残留着一片红血丝,唇色渐深呈玫红色,此刻轻轻抿着,微蹙的眉心透着凝重,轻抿的唇也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和他一起生活这么久,自然也了解他,情绪激动时他唇色会变深,每次在床上兴头处就这样。这会儿他没说话,看上去挺平静的,她却清楚,只怕是心头翻腾得厉害。
他并未看她,深而凝的目光落在未知的一点,仿若在思考着什么,又仿若只是单纯走神。片刻后那轻抿的唇角微微勾出一抹弧度,他道:“好。”
张婉如先回了房间去拿结婚证,离婚要用的。肖秉文跟着她进去,见她在抽屉里翻翻找找,将两张结婚证找出来,冲他晃了晃,“走吧。”
肖秉文却猝不及防拽住她的手。贷款确实迫在眉睫,货物积压太多,还需要赔偿受害者,他需要资金。
已经做好了决定,而且也只是出于权宜之计离的婚。可他总想到她的话。
“离了婚就该有离了婚的样子,而且我一旦选择离婚那就要离到底。”
“离了婚彼此就是陌生人了,往后我或许还会遇到更合适的人,谁知道呢,当然都已经离婚了,我再跟谁在一起你也管不着了对吧?”
她说这是她说的气话,可有一点她说的对,离了婚他们就没有关系了。即便他们有共同的孩子,可他们也不再是夫妻。
目前离婚对母子俩确实是好事,他将来贷款,债务也落不到她身上,是权宜之计,是目前来说最好的安排。他根本没有道理优柔寡断,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离婚之后两人就没有关系了,他心底便不安。
他不舍不甘心,怎么可能甘心呢?他不愿意放弃这段婚姻,不想和张婉如没关系,不想成为在张婉如眼里一点不值得过问的人,即便是假的也不愿意。
张婉如目光疑惑落在他紧拽的手上,她道:“怎么了?得早点去,今天不知道能不能办得完。”
“不去了。”他说道。
“不去了?什么意思?”
“不离婚。”他干脆利落丢来几个字。
“你不是要办贷款吗?”
“暂时先不办,手上还有现金,先把这笔钱拿出来用。”
“……”
原本已经决定好的事情临终反悔,这是第一次。变得这么优柔寡断,连肖秉文都觉得莫名其妙。
手上这笔现金原本是要留给母子俩的,这笔现金用出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让公司起死回生,或者也是白给了,或者到头来还是要抵押贷款,可他想着能拖一阵是一阵,最起码他暂时不用办贷款,他们也暂时不用离婚。
“那要是这笔钱不够呢?”张婉如问。
“再说吧。不过到时候给你和小戎的就少了些,当然你手上的两套房再加上肖家那些商铺的租金,也够你们母子俩生活富足了。”
张婉如挺无语,她在意的是这个吗?
不过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离婚,但离婚这话题终究是沉重了,目前不用离婚,张婉如心情也好了些,这话题就不提了。
她道:“你今天走吗?”
“得走,事情还很多。”
张婉如也理解,在事情没解决之前他是没法抽开身的。
“一会儿小戎醒了问起来你好好跟他说,这孩子别看平日里话不多,其实心思敏感着呢。”
“我知道。”
暂时决定不离婚了,肖秉文也松了些气,整个人都没那么绷着了,交待完这些他又道:“要是别人问起,我还说我们离婚了,这样对你也好,这事儿我也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但我不想因为公司的事情影响了你和小戎,怕有人会去找你们麻烦。”
张婉如想说她倒是没事,不过还得考虑到孩子,她便点点头,应道:“好。”
“那我先走了。”
他这一走可能又要好长一段时间见不了面了,张婉如挺舍不得,看得出来他也不舍。嘴上说着要走了,身体却没动,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
两人都挺想再缠绵一下的,但缠绵下去最终还是得走,肖秉文狠了下心,交待一句:“你跟小戎好好的。”
“好,我知道的。”
他放心了些,这才转身,张婉如挺想跟他再抱一下,但又怕耽误他,最终还是忍住。肖秉文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张婉如见状,突然觉得好笑。肖秉文教小戎,男子汉别优柔寡断的,做事要当机立断。
可你看看他,说着要离婚,可第二天就变卦,说着要走,可又一步三回头。
算了。
张婉如小跑上去,一下将他抱住,几乎是立刻,在她扑到他怀中的一瞬间,他的一双手臂就紧紧缠上来。
抱了一会儿两人才松开。
“真走了。”他说道。
“好。”
他转身
要走,又想到什么,回头冲她说了一句:“我们没离婚,你还是我的妻子。”
张婉如没明白他怎么突然跟她说这个,她这会儿也没心思想那么多,应道:“好,我知道。”
他这才放了心转身离开了,直到他身影彻底消失,张婉如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人是真走了。
想到她曾说过他们离了婚就没了关系,她说不定会接受别人这种话。再想着他离开时的交待就能想通了。
这是怕她真接受别人?这种时候他竟还担心起这个来了,她不由觉得好笑。
张婉如在床边坐下,被子还没叠,有些凌乱堆在床上,房间里似乎还残留着和他暧昧的气息,可他人已经不在了,她怅然呆坐了许久,突然对未来有些迷茫。
**
和盛味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肖家这边自然也得到了消息。肖二姑也是有好几天没看到陈子越了,这天陈子越突然回来,肖二姑见他好好的松了一口气,又将他拉到房间里询问情况。
“情况肯定不太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秉文也是焦头烂额。有问题的酱油已经召回销毁,但和盛味业的声誉肯定受了影响,后半年的订单全部退了回来,积压的货品都快让和盛爆仓了。”
“肖记呢?肖记如今怎么样了?”
“肖记现在和和盛是一家的,和盛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肖记肯定也被影响到了。”
肖二姑顿时一声冷笑,“老爷子啊老爷子,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你把肖记给秉文的下场,你要泉下有知的话,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陈子越不赞同道:“妈,你干嘛这么说呢?在和盛出事之前,肖记有了和盛的靠山销量比之前单靠铺子的销量增长了好几十倍。”
肖二姑就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她兀自在房间里走了一圈,随即冲陈子越道:“子越,趁着这机会,你马上把肖记从和盛味业脱离出来。”
陈子越简直惊呆了,他道:“妈你在说什么啊?把肖记从和盛味业脱离出来?你是要让我落井下石,在这个时候背叛秉文吗?”
“什么背叛不背叛的?你要是不这么做,那肖记也会被肖秉文给拖垮的!你别忘了肖记是你外公的心血,也是你的心血!你忍心看着它跟和盛味业同归于尽吗?”
“先不说和盛味业和肖记现在是一体的,我要脱离也没那么容易。就说同归于尽这话,妈你是不是想得太严重了?和盛味业那么大一个公司,怎么可能说垮就垮?如果我真在这个时候选择脱离和盛味业,一旦秉文喘过气来,你觉得他会放过我吗?”
“那要是他喘不过气来呢?你真要眼睁睁看着肖记在他手中毁于一旦吗?”肖二姑握住儿子的手,语重心长说道:“子越,听妈妈的,这个时机正好,秉文他忙着处理手上的烂摊子根本顾不上你。这时候你带着肖记脱离他的掌控,他也无暇顾及,即便到时候他喘过气来了,肖记也彻底在你手下,他也不可能再对你怎么样。机会这么好,你别死脑筋了。一旦我们能成功脱离肖秉文,那么肖记就完完全全属于你的了!你明白吗傻孩子?”
“不行。”陈子越却一口拒绝。
肖二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这孩子,你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
“我并不是死心眼,而是我很清楚,和盛和肖记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你说得没错,这个时候秉文确实焦头烂额无暇顾及我,我确实也有机会让肖记脱离他的掌控。可就算脱离了,你觉得肖记就能好好发展下去吗?爷爷一手将肖记发展起来,这么几十年了,虽然也有辉煌的时候,但到了末期却也是穷途末路实在没法发展下去只能给秉文。而肖记在秉文手中也慢慢开始走上坡路。肖记在我手上,我不敢保证我就做得比秉文更好,一旦秉文这次度过难关,往后只要和盛在发展,即便发展得缓慢,肖记也能分到一杯羹。可若是这个时候脱离和盛不仅会得罪秉文,而且我也没有把握真的能将肖记发展起来。如果我们在秉文最难的时候不离不弃,往后和盛发展起来,秉文自然记得我们,可要是我们落井下石,我们的下场有多惨谁都不知道。遗产这件事秉文确实没计较了,但你觉得秉文不计较就是一个仁慈的人吗?我见识过秉文在商场的手段,虽不说狠辣吧,但在触及到利益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给对手一点喘息的机会的。所以在我没有把握让肖记能强大到秉文干涉不到的情况下做出背叛他的事情,那我无疑就是在找死,你明白吗?”
听到陈子越这番话,肖二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仔细想想遗书这件事,肖秉文之所以放过他们,也是因为他们有自知之明没有再继续闹,那若是闹下去呢?肖秉文会怎么对付他们呢?她不敢想象。
肖二姑点点头,“你说得对。”她确实想得不够长远,只注重眼下的利益,“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
“等?”
“这件事情会慢慢平息,秉文会用尽一切办法让他平息,他不可能让自己亲手创立的一切毁于一旦,也不可能看着肖记共沉沦。不过在平息之前会痛一阵子就是了。在这期间我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其他的不该我们过问的就不要去过问。”
“你确定肖秉文能让这件事平息吗?”
“其实我也不确定,但我清楚,如果这个时候我们不安分,不管结果怎么样秉文都不会放过我们,我们会比现在更惨。”
肖二姑叹了口气,“我明白了。”她一脸欣慰看向陈子越,“妈妈一直以为你是死脑筋,现在才发现我的子越已经在我不知不觉中长大了,你考虑到的确实比妈妈长远,倒是妈妈见识短了。”
肖二姑跟陈子越谈完之后去了一趟肖家大伯那边。肖家大伯正好下班,肖二姑忙问道:“大哥,秉文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闹这么大,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肖大伯在那张铺着垫子的红木沙发上坐下,气定神闲喝了一口茶。
“那现在怎么办?要帮帮他吗?”
“帮?”肖大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幸好我这些年一点肖家的生意都没沾过,不然这事儿一出来我这位置都要不保了,我还帮他?是嫌我这位置坐得太舒服了吗?”
“那你的意思是不管他的死活了?可他毕竟是老三的孩子啊,老爷子老太太那么疼他,他们要是泉下有知……”
肖大伯将茶杯放茶几上,表情并没有太在意,说道:“年轻人本就该吃些苦头,秉文这孩子锋芒太露了,经过这事儿也能给他些教训,敛敛锋芒,这并不是坏事。至于其他的,明哲保身吧,尽量别给自己惹麻烦。”
和盛味业的调查还在继续,这段时间整个公司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中。食品安全问题是公司的大事,这事一出公司里人人自危,更何况公司上层还在紧锣密鼓调查这件事,工厂里的人上到总经理,下到清扫垃圾的保洁都接受过调查。
而且这期间,工厂里的工人都没法自由进出,在调查结束前,笼罩在每个人头上的阴影都不会散去。
肖秉文忙得团团转,这天好不容易得了空,他走进办公室,里面已经有人等着了。茶已泡好,不过放在陈子越面前的茶他却没动过。
肖秉文进来,陈子
越下意识站起身,肖秉文冲他摆摆手,“坐下吧。”
肖秉文将文件锁在办公桌,这才走到接待用的沙发上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这才说道:“你这段时间也挺忙的吧,把你叫过来有没有耽误你?”
“没有。”陈子越停顿片刻道:“你突然将我叫过来,是公司又有别的情况了?”
“暂时没有什么别的情况。”肖秉文将茶杯放下,双腿交叠着,一双深邃的眼睛落在他身上,他道:“叫你过来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儿。”
“什么事,你说。”
“你也知道现在和盛的情况,公司最近也在调查但一直没有结果。一天没有结果,外界对和盛的骂声就一天不会停。肖记现在在和盛旗下,这件事一出肖记自然也受到了牵连。你从小跟在爷爷身边做事,应该比谁都清楚,肖记是肖家几代人的心血,我实在不忍心看着肖记近百年的口碑受到影响。”
肖秉文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放在陈子越跟前没动的茶,陈子越意识到他的目光,动作自然端起茶喝了一口。
肖秉文又继续道:“所以我决定将肖记分出去,让你全权管理肖记,这样能将和盛对肖记的影响降低到最小。”
陈子越喝完茶正要将杯子放下,听到这话手一抖差点没拿稳杯子摔在茶几上,他尽量让动作自然将茶杯放好,这才一脸凝重向肖秉文看去。
是那种严肃的谈事的态度,看不出什么异样。自从肖记和和盛合并之后,陈子越也来和盛开过几次会,在会上的肖秉文便是这样的表情,严肃谨慎字字玑珠,从不说多余的废话。
按理来说用公事公办的语气来跟他谈这件事再正常不过了,不管是他的表情和眼神都看不出任何异样,可陈子越后背却不自觉冒出一股冷汗。
他沉默下来,用最快的速度冷静组织语言,这才开口道:“这万万不可啊,肖记合并到和盛是外公的遗愿,在外公看来这就是对肖记最好的安排。和盛现在确实是出了事,肖家也受到了一些影响,可肖记和和盛是一体的,本应该齐心协力解决问题,这个时候将肖记分出去,或许会降低一些影响,可这不就违背了外公他老人家的意愿了吗?就像把身体分成两部分,不管是和盛还是肖记都是疼痛难忍的事情,对彼此也有很大的影响。秉文,和盛肖记是一体的,该一起解决问题,这个时候分开并不是解决的办法,也不利于长远发展。”
陈子越每一个字都说得很真诚,肖秉文没有立刻回应,沉思着像是在思索他的话。片刻后他端起茶喝了一口,低头喝茶时,他目光却微抬,从杯沿上拂过落在对面的陈子越身上。
这眼神其实也没带多少情绪,可那眼风却像是开了刃的刀一样,有一种难以招架的锋利感。
陈子越感觉后背冷汗汨汨直冒,却也保持着自然神态接受他的审视。
茶杯重新放在茶几上,眼神微敛,他依旧还是那副严肃认真公事公办的态度。
“你说得对,和和盛肖记是一体的,就像手足兄弟,要协调共进才能稳步向前。那你觉得目前肖记受到的影响该怎么解决?”
“其实只要和盛的事件有了调查结果,那么肖记的问题也能迎刃而解。”
肖秉文点点头,“那这段时间肖记就麻烦你多费点心了,大概有很长一段时间肖记的销量会受到影响,你得把握好供需关系,安排好生产,还得安抚工厂里的员工,让他们放松心态。”
“我明白的。”
“我这边还得去开个会。”
陈子越知趣站起身,说道:“我出来也有一会儿了,肖记那边也离不开人手,那我就先走了。”
肖秉文点点头,陈子越这才离开。陈子越出了肖秉文办公室坐上车,这才发现后背衣服湿了一片,被风一吹,一股寒意沿着脊柱蔓延到身体里,冷得骨头都在颤。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肖秉文是在试探他,如果方才他脑子一热真答应了他将肖记分出来,他敢相信,他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完好无损从他办公室出来。
此刻肖秉文坐在办公室里那张老板椅上,双腿交叠着,整个身体慵懒靠坐,修长的手指捏着一直钢笔摩挲。
如果这次的事件是陈子越下的手,那肖秉文能想到的动机就是陈子越想趁机将肖记从和盛分离出去。毕竟当时肖大伯和肖二姑都对爷爷分的遗书不满,陈子越作为肖二姑的儿子,会不会也不满?
可今天他试探了一下,好像并不是那回事。若这件事真是陈子越做的,他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如此好的机会怎么会不好好把握住?
难道真不是他?
这段时间该调查的人都调查了,守仓库的老于,任何去过仓库卸货装箱的工人,连秘书小孙他都秘密调查过,都没有结果。
倒是还有两个可疑的人,一个是陈子越,一个是肖瑜。
如今陈子越也试探了……
肖秉文收回思绪,用座机拨了个号码过去,是肖瑜台球室的座机号,响了没几声就接了,是台球室的前台接的。
“你们老板在吗?让他接电话。”
也巧,肖瑜正好在台球室里,没一会儿他接起电话,一开口就道:“你这个大忙人这段时间应该忙得焦头烂额才对,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我焦头烂额你好像挺幸灾乐祸的?”
“我这是幸灾乐祸吗?我这明明是不爽吧?你那工厂出了事,别人知道我跟你的关系,我这生意都受了不少影响。你今天打电话过来是慰问我的?”
肖秉文不语,肖瑜又道:“看来不是了,那是要干什么?来跟我借钱?”
肖秉文便顺着他的话说道:“我手头确实有些紧。”
肖瑜当即就急道:“还真他妈来跟我借钱的啊?你看我像是有钱借给你吗?”他气急败坏说完,停顿了一会儿却又软了语气问道:“要多少?”
“一……”
肖秉文话还没说完,肖瑜就急色道:“一百万?我靠你当我是银行啊,一开口就借一百万,我开几个破几把店我哪里能有一百万啊?”
肖秉文沉默不语,那边肖瑜跳着脚骂了一会儿又道:“行了,我把城西那几个店打出去,反正那边也没赚几个钱,加上我手上还有点,勉强能凑个二十来万,一百万是凑不出来的,把我卖了也凑不出来,只能给你这么多。你什么时候要?不过我可告诉你啊,这是借给你的,到时候你手上资金回流了得连本带利还给我。”
肖秉文叹了口气,“算了。”
“算了?什么算了?”
“我要去开会了,我先忙。”
肖秉文说完便挂断电话。
在他们这一辈中他和肖瑜关系最好,虽然有时候让肖瑜帮个什么忙他总骂骂咧咧的,但真有难了,整个肖家可能也只有肖瑜愿意帮他。
而且以肖瑜的智商,他能计划缜密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偷偷在和盛的原材料里动手脚吗?他觉得不太可能
第56章 第56章只惦记你
今日张婉如一到公司袁雯就一脸神秘问她:“你跟肖秉文离婚了?”
“你听谁说的?”
袁雯目光在她表情上逡巡了一下,“到底离没离啊?要是离了,可你也表现得太淡定了吧,这段时间该干嘛干嘛,一点都不像婚姻出变故的,要没离,怎么外面都在说?”
“外面?哪个外面?你到底听谁说的?”张婉如语气带着几分调侃,“难道是秦队长?你跟秦队长又联系了啊?”
竟然还有心情调侃她,怎么看都不像是离婚了的,但秦良川也不至于拿这种事来骗她。
“到底离没离?”
张婉如冲她笑了笑,“秘密。”
她将一堆设计稿给袁雯,“这是下季度的服装系列,你先看看。”
“你……”
张婉如急忙敷衍道:“好啦要工作了,公司里工作为重,其他的私事就不多说了。”
张婉如和肖秉文当然没离婚,不过肖秉文说过如果别
人问起就说离了。只是她没想到连关系跟他那么好的秦良川他也直接说他俩离婚了。
连袁雯都知道他俩“离婚”的事情,那认识他俩的人应该也知道得差不多了。
张婉如和肖秉文离婚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肖家人耳中,不过最关心肖秉文的肖家二老已经不在,他俩离婚不离婚其他人也不会太关心,只当茶余饭后的闲聊。
肖家知道两人离婚的事情,梁家那边自然也知道了。梁建英将这事儿带到娘家去说,说完她冷笑一声道:“我就知道当年张婉如回来就是看中了秉文手上的钱,这不秉文公司一出事立马就离婚了。”话说得不无嘲讽,“要说啊这婉如丫头也是鬼机灵,在秉文最好的时候跟了他,听说将两套房子和老爷子给的商铺都骗到手上了。秉文一出事立马踢了,这该拿的都拿到了,还不用跟秉文一起承担责任,谁见了不说一声好手段,不过也太无情了些。”
家里就梁文凤和梁文平两姐弟在,两人听了都没应声,梁建英见状说道:“你这丫头在想什么?你不会还惦记着秉文吧?”
梁文凤蹙眉,说道:“你说什么呢?几百年前的事了怎么还拿来说?”
梁文凤只是在想,肖秉文和张婉如真离婚了吗?张婉如真是那种人吗?虽说她对张婉如也说不上喜欢,但总感觉这丫头不像姑姑说得那么无情无义。
“也是。”梁建英应道,“你现在也是有对象的人了,你跟你那对象怎么样了?”
换做别人一听到有人提自己对象,或害羞或开心,梁文凤面色却是凝重了几分。她确实交了个男朋友,家里是从政的,是家里的小儿子,上头还有个哥哥。
梁文凤在这个年代属于高学历,不管是出于虚荣心还是处于自己高知大学生的身份,她都不想找个普普通通的人结婚。
目前这对象家里都在体制内,虽说家里还有个哥哥,家里的资源也都向他哥哥倾斜,他们家对他的帮扶不多,他也只在某单位挂了个闲职,但对方的家境对她来说算是高攀了。
两人感情一直都挺稳定的,不过最近梁文凤也发现了对方的态度似乎敷衍了许多。其实梁文凤明白,对方能选她,一来是出于她大学生的身份能给他涨面子,二来也是因为梁文凤跟肖家的关系。
梁文凤的姑父从政,而肖家又有肖秉文这个商场上的新贵。对方跟她在一起目的就是想搭上肖家这两人。
她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会一厢情愿觉得对方选择她是出于爱情。成年人的交往礼仪往往是利益大于爱情的。
他们家都是从政,家里也都是重点给他哥铺路,他这边倒像是放养的。而他也确实不是从政这块料,所以他想做生意,而他也一直想搭上肖秉文,如果能搭上肖秉文的话说不定还能借个东风,只是没想到肖秉文却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件事情后,和盛还能不能存活下去都难说。对方见没戏了,对她便冷淡了许多。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梁建英又问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如果感情稳定了就趁早把事情办了,你有了稳定的家庭我们也能放心些。”
年龄这方面也确实给了梁文凤一些焦虑,她确实也不年轻了,而这个人目前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对象。
对年龄的焦虑让她昏头昏脑觉得对方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能定下来那更好,可理智却又告诉她,对方并不是她的良人。
所以听到这话梁文凤也觉得挺烦的,她便没应,梁建英只以为她是女儿家害羞,便又自顾自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梁文平也在,不过全程没搭腔,这会儿站起身说道:“我出去跑车了。”
这会儿差不多快到下班时间了,出租车的生意会好一点,梁建英看了一眼窗外,说道:“下雨了也去跑车?”
梁文平道:“下雨了打车的人才更多。”
自从那一次梁文平嫁祸张婉如被肖秉文当众修理了一番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一蹶不振,甚至都不敢出门。
他在家里颓废了很久,不过这段时间虽颓废倒也让他认清了自己,他要考公务员是无望了,这么大个人了再窝在家里不像话,他便想着要去跑出租车。
他爸他妈一直对他挺头痛的,一方面作为对最小的儿子的偏爱,他想考公务员就让他考,也支持他,可一方面面对旁人的流言蜚语又觉得他这么大个人了整天窝在家不像话,又对他怒其不争。
这会儿见他想主动找个事做,立马帮他张罗,找了许多关系帮他找了个出租车公司让他进去。梁文平从此便做起了出租车生意,倒也不是跑一整天,就上班下班时间去跑一下,赚的钱也足够养活自己,虽然赚的不多,但家里人对他也安心了。
梁文平将车子开出去,一直在通辽街附近转悠。
张婉如下班出来才发现在下雨,夏日天气多变,有时候说下雨就下雨,出门时她忘了带伞。去公交站还有一段路,张婉如便想着打量出租车。
下雨天打车的人多,张婉如站了好一会儿也没打到一辆,好不容易有一辆空的出租车开到身边停下,生怕被别人抢了先,张婉如想也不想立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师傅,麻烦去一下小青蛙游泳馆。”
小戎在那边学游泳,张婉如先去接他。
驾驶坐上的梁文平像是才认出她一样,说道:“张婉如,是你啊?”
张婉如这才看清开出租车的是梁文平。张婉如和肖秉文已经搬出肖家老宅很久了,也不知道这梁文平是什么时候当的出租车司机。
想着上次梁文平嫁祸她的事情,这会儿见到了多少有些尴尬,不过都坐上车了,再下去不免显得刻意。张婉如便也面色如常应了一句,“没想到是你,你什么时候当起出租车司机了?”
“快半年了,既然都是熟人我就不打表了。”
梁文平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语气客气得不行。别人都这么客气了,而且事情也过去这么久了,张婉如也不想翻旧账,便道:“那不行,还是打表吧,你要不打表我就不好意思坐了。”
梁文平也没挣,道:“那行吧,去小青蛙游泳馆是吧?”
雨越下越大,街上行人和车子也多了起来,大雨倾盆而下却并未降一降暑气,反而让整片大地像蒸笼一般。下雨和闷热让大家都变得很焦躁,外面不断传来轮胎打滑声和司机间的咒骂声。
张婉如也感觉莫名的焦灼,不过小青蛙游泳馆距离这里不算远,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接到小戎了。
“你还没吃饭吧?”前方梁文平问了一句。
张婉如以为是因为堵车他无聊着就随口闲聊一句,也没当回事,敷衍着应了一声,“还没。”
“那先去吃点东西吧?”
“不用,小戎还等着我呢。”
“先吃点吧,去高中附近那家馄饨馆怎么样?我记得你挺爱吃那家的馄饨。”
张婉如听到这话眉头一皱,这话听着就不像闲聊了。张婉如诧异看了他一眼,说道:“不用,那边太远了。”
“也不远,还没出城呢!”
车子开到红绿灯处,本来是要直行的,梁文平却打了个转,车子直接掉头。张婉如见状,那股焦灼感更甚,她急忙问道:“你要去哪儿?”
“去吃馄饨啊,就高中校门口那家,你以前常去的。”
“……”
张婉如试图在他身上找出开玩笑的痕迹,可看着眼前越来越偏的路,梁文平是给她来真的,他真要带她去高中附近吃馄饨。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这个人有病,莫名其妙的,突然要送她去吃馄饨。
想到他们之间的过节,张婉如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她尽量让自己冷静,说道:“我现在不饿,你还是先送我去小青蛙游泳馆吧。”
“你放心小戎不会有事的,游泳馆里那么多人你还怕他丢了啊?吃一碗馄饨也要不了多久。”
路线
越来越偏,车子也没有停下的打算。张婉如突然有些后悔了,方才上车看到司机是梁文平就应该直接下车,毕竟两人本来就有过节不是吗?
也是看他那么客气的,那事儿也过去那么久,再加上这个天气打车也不好打,一时着急去接小戎便没想那么多,谁知道这梁文平会突然发疯,上次肖秉文给他的教训他忘了吗?
她甚至想到,方才她打了那么久的车都打不到,偏偏好不容易打了一辆就是梁文平的,或许这并不是一种巧合?
那么梁文平故意接上她是想干嘛?张婉如知道这时候应该冷静,可脸色实在好不起来,她沉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你别这样张婉如。”梁文平笑了笑,“我真没坏心思的,我就想带你去吃一碗馄饨而已。”
“我并不想吃,麻烦将我送到小青蛙游泳馆。”
“就吃一碗嘛,也耽误不了你多久的。”
他就像是听不懂话一样,而且还嬉皮笑脸的,张婉如按捺住火气,试图跟他讲道理,说道:“是因为那次肖秉文让你当众道歉所以你心里不舒服吗?可那不是你冤枉我在先吗?”
“我没那么记仇,我真就想带你去吃一碗馄饨,你别把我想太坏。”
张婉如看了一眼窗外,车子确实是向高中的方向走。张婉如是真不知道这人想干什么,莫名其妙的,就跟个神经病一样。
是想报复她吗?可他的表情又不像,难道真的像他说的,只想带她吃一碗馄饨?简直莫名其妙,那嬉皮笑脸的样子也看得人烦。
“我得尽快去接小戎,若是我一直没去,游泳馆那边会直接给肖秉文打电话的。”
张婉如试图引出肖秉文来震一震他。听到这话之后梁文平确实沉默了片刻,脸上那嬉皮笑脸的表情也收敛了些。
他道:“那也没什么吧?你跟秉文不是离婚了吗?你现在是单身不是吗?我也是单身,我请你吃碗馄饨也不算得罪肖秉文吧?”
听到“离婚”和“单身”两个字,张婉如越发警惕起来。总感觉他的目的不会是吃一碗馄饨那么简单。
张婉如调整呼吸,将那股焦灼和火气压下去,车子是密封的,车速也不慢,要跳车肯定是不行的。张婉如试图摇下车窗,却发现车窗已经反锁,要想呼救也不行。
梁文平从后视镜看到她的动作,倒温声安抚她道:“你不要这样张婉如,我真没有坏心思,咱就去吃碗馄饨,吃完了我送你去接小戎。”
张婉如闭了闭眼,她目前能做的好像也只有暂时相信他真的只是单纯带她去吃馄饨,而且也尽量别激怒他。也不怪张婉如会想得多,她曾遭遇过绑架,遇到过不好的事情,她无法不往坏的方向联想。
车里突然放起了音乐,是最近流行的情歌,梁文平心情好像挺不错,跟着歌哼唱了几句。张婉如听得更是心中烦闷,却还是尽量让自己冷静。
也不知道这首歌突然激发了梁文平哪一块,他将音乐关小了一些,突然说道:“你知道吗张婉如,我挺喜欢你的。”
正闭眼让自己冷静的张婉如听到这话骤然睁开眼,表情一时间没控制好,就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没有诧异,没有惊愕,就是纯难受。
梁文平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虽然也料到过,可见状也不免有些失落,他接着道:“我喜欢你好久了,从高中的时候开始。不过那时候你眼里只有李长庚,我知道我肯定没希望的,后来你又跟肖秉文在一起,你们还有了孩子,我就知道我更没希望了。你肯定在疑惑,我既然喜欢你,为什么还做出冤枉你的事情,其实我想法挺简单的,我就想你和肖秉文能离婚,你们离婚了我就有机会了。不过没成功,本来我都放弃了,没想到肖秉文突然出了事儿,你们离婚了。有时候我也在想,或许连老天都看不下去我单相思,故意出手帮我。既然连老天都帮忙,我自然也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你也别害怕,我真没想过要对你做什么,就想请你吃一碗馄饨,想给自己争取一下追求你的机会。”
这话一点都没让张婉如感动,反而让她更难受,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又怕自己一开口话有点难听,她并不想激怒他。
所以,她干脆沉默。
不过也等同于无声的拒绝,梁文平也明白,他笑了笑,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安慰自己,“没事儿,我也没想着让你一下就答应,来日方长嘛,以后还有的是时间。”
还来日方长,张婉如只觉得一阵恶心。
梁文平多少还是受了些打击的,之后便没有再说话,只有那一首接一首的情歌在车厢里回荡。
车子开到高中校门口,校门口那间馄饨店过去这么多年了还在开。梁文平面上一喜说道:“竟然还开着呢。”他回头冲张婉如道:“车上没伞,我去给你买了来吧。我这么信任你,张婉如,你也信任一下我行不行?”
张婉如点了下头,说道:“知道了,不过吃完了你就得送我去接小戎。”
大概也是张婉如表现得很平静,没什么过激的反应,让梁文平放松了些警惕,张婉如说这话时也是态度平和,他自然也不能把人逼太紧,梁文平笑了笑,说道:“没问题。”
说完推开车门下了车,走了两步又回头看,见张婉如还好好坐在车里这才安心了些,进了店。
而张婉如也一直注意着他,就在他进店的一瞬间,她急忙俯身到前座将车门解锁,随后推开车门,疯了一般向前跑去。雨还没停,密集的鼓点一样落在她身上,砸得有些疼,张婉如双眼的视线已经模糊了,她随手抹了一把继续往前跑,跑到公交站,正好有一辆公交车刚启动,在公交车开走前一刻她跳了上去。
公交车上人多,很挤,可她挤在人群中却莫名觉得安心,因为跑得太快,心跳砰砰撞得胸腔疼,可这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却让她不自觉笑了起来。
梁文平买了馄饨出来才发现后座上的人不见了,他急忙寻找,很快就看到距离几十米远的地方张婉如跳上公交车的身影。
梁文平握着馄饨的手渐渐收紧,紧得发抖,那打包盒子慢慢承受不住,啪嗒一声被他捏成两半,滚烫的馄饨撒了满手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
苍白消瘦的脸因为汹涌的愤怒显得有些扭曲,浑身颤抖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声音爆喝一声:“你就一点面子都不愿意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