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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道德 鱼洄 23304 字 12天前

“小安……”张青雨念了一声他的名字,“倒是巧了,你原先的名字也叫小安。”

琉金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地看他,张青雨瞥了一眼他的神色,笑着问:“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男孩迟疑着点头,“知道,院长说你们是我……姐姐的朋友。”

他眼皮微动,片刻后轻轻抬起眼,终究还是问了一句:“我……姐姐没来吗?”

办公室内有一瞬的沉默,琉金垂下眼眸盯着棕色桌面,院长微微转过头。

“她……”张青雨停顿片刻,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许是这种沉闷的氛围让小安意识到什么,他眼睫动了动,嘴唇微抿没有说话,一双小手端着杯子,手指轻轻摩挲着杯身,看起来有些无措。

忽然他又问道:“是她不喜欢我吗?”

“当然不是。”张青雨回应得果断,看着小安的眼眸温声说道:“她很想你,一直都在找你。”

“那她为什么不来?”小安的双眸中闪着光,他用尽量平稳的语气问出这句话,掩藏着眼中深埋的期待。

“她去世了。”琉金突然开口,有些冷酷地说:“七年前就去世了,所以来不了。”

小安倏然转头盯着她,一双眼定定看着琉金,仔细分辨着她眼中的神色。

半晌后,他突然转回头,垂下眼,平静地应了一声:“哦。”

“我还以为……”他轻声呢喃道:“我要有真正的家人了呢。”

话音落下,没有人再出声,方才笑得柔软的小草,此刻好像变成河边枯野的芦苇

张青雨缓缓吐出一口气,一阵莫名的窒闷感席卷全身,久违的酸涩冲击着心脏,一阵阵的不适。

“不是这样的。”张青雨说道:“他们一直是你的家人。无论是你的爸爸妈妈还是你姐姐,她们一直爱着你,不管她们身处何方,她们永远是你的家人。”

“从前有她们爱着你,以后也会有别人爱你。”张青雨弯下腰,视线与小安齐平,缓缓说:“何况,谁说要有血缘才是家人?只要有人真心爱你,就是你的家人。”

小安眨了眨眼,“会有吗?”

那为什么,他会被送回福利院,明明他已经很听话很懂事了,是他照顾弟弟照顾得不够好吗……

“当然会有。”张青雨的声音柔和又坚定,“一定会有的,没有留在你身边的人是缘分不够,往后的路你会遇到很多很多人,总有人会在那条路上等你,然后陪你走完一生。”

“那会是谁?”

“有很多,或许是你的朋友,或许是你的爱人。”

“小安,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不用这么早下定论。”张青雨笑笑,“我向来不太喜欢苦尽甘来这个词,为什么人生一定要吃苦呢?可是命运总是这么不讲道理,过去的事没办法改变,但以后的人生,是由你自己选择的。”

她拿起桌上的项链,递到小安面前,“在这之前,让你姐姐的爱陪你一段路吧。”

浅白的灯光下,光斑在树脂表面游走,最终汇聚在最中心的黑色圆圈里。

小安低着头,声音有点哑,“这是什么?”

张青雨拿起项链,解开扣子将红绳戴到小安的脖颈上,“你姐姐说,你们老家有一种习俗,如果将小孩子的头发封存起来做成项链,以后能够保佑那个小孩身体健康。”

“你姐姐的由你爸妈做好了,至于你的,就由你姐姐做好送给你。”张青雨调整了一下项链的位置,“祝你以后,健康平安,像你的名字一样。”

小安摩挲着树脂项链的表面,低着头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琉金,又看向张青雨,“我该怎么称呼你们?”

“不介意的话,你也可以叫我们姐姐。”张青雨说道:“我们和你姐姐是很好的朋友。”

琉金在一旁点头,突然从口袋里又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小安。

院长随着她的动作看过去,一眼瞟到那是一部手机,市面上最流行的新款手机。

“?”院长问道,“哪来的手机?”

琉金神情自若,“买的啊。”

院长又问:“那你给他干嘛?”

“里面存了我和青雨的电话,如果小安想找我们,可以直接给我们打电话。”

院长无奈,“孩子还没上高中,云间不准他们用手机,影响学习。”

琉金看向小安,问道:“会影响学习吗?”

小安懵懵的,“应该……不会吧。”

主要他也没用过,只看别人玩过,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琉金:“嗯……”

张青雨被两人逗笑,问小安:“那你愿意把手机放在院长那里吗?如果要给我们打电话,可以直接来找院长。”

小安握着项链,抿抿唇笑着点头,“愿意。”

他看起来实在很乖,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小箔,姐弟两个都很像柔软的花草。

在小安出门之前,张青雨叫住他,垂眸认真地说:“小安,不出意外的话,你会在云间长到十八岁,在这期间,慢慢长大。”

“以后的路还很长,要自己好好做决定。”张青雨轻盈地笑起来,“像刚刚那样决定手机的去留,以后,都要自己做选择。”

第36章 第36章“我和平渊约好了,去过……

小安离开后,办公室只剩下三个人。

院长挥手赶客,“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们也回去吧,回去路上小心些,慢慢开车。”

“好喔。”琉金懒洋洋地应:“钥匙我给你放回原位了,下次换个地方吧,这么多年了也不变。”

院长没好气地说:“除了你还有谁会去拿钥匙,小时候就这样皮,现在我到了燕市你还这模样。”

琉金无辜耸肩,“你带出来的孩子,多半还是随你。”

“青雨也是我带的,她怎么不这样?小时候闯祸都是你

带的头。”

“她十五岁就被张家收养了,我可是正经待到18岁。”琉金反驳道:“更何况,祸虽然是我闯的,但是主意可都是她出的。”

张青雨安静坐在一旁,微微一笑。

院长一哽,干脆眼不见为净,“走走走,都走,回自己家去。”

两人被赶了出来,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走吧。”张青雨伸了个懒腰,“回家了。”

琉金点头,“我送你们回去。”

来时四个人坐琉金的车,回去时也是四个人坐琉金的车。

只是顾恩慈不见了,换成了贺泯。

上车后,张青雨透过后视镜看向车后座的贺泯,问道:“你早上不是自己的车来的吗?”

贺泯懒散靠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我让司机先回去了。”

他朝着驾驶位说了一句:“蹭一下车,琉金不介意吧?”

“贺哥坐我的车,荣幸啊!”琉金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拖长声音调侃。

宋平渊淡淡问了句:“贺泯,你住哪?”

“南边,和你们一个方向。”

宋平渊转头看他,“你知道我们住哪个方向?”

贺泯停顿一瞬,无谓地说:“顾恩慈说的,在雀落?”

他应得坦然,还用真诚的眼睛看向张青雨,“应该是顺路的,对吧?”

张青雨回想雀落的方位,迟疑着点头,“应该是的。”

她分不太清东南西北,一般说方位只有前后左右。但车上其他两人都没反应,那应该是同一个方向吧?

贺泯微笑,撇开这个话题,转而说起别的,“下周我们公司团建,打算邀请几位合作方一起去,今朝一起去吧?”

宋平渊半阖着眼向后靠,手指搭在车后座上轻轻敲着,好似没听见贺泯坐在他旁边明目张胆的邀请。

张青雨沉吟片刻,“可以让琉金带着人一起去,我有别的安排了。”

“什么安排?”

她微微侧首,在车外路灯照映下露出清美的半张脸,缓缓开口:“下周是我和平渊的结婚纪念日,我们约好了出去一趟。”

车子驶进隧道,在经过隧道口那一瞬,贺泯偏头清晰地看见宋平渊勾起的唇角。

隧道内光线昏暗,张青雨看不清贺泯的神色,只听见他语调如常的声音,“这样啊,那下次吧。”

张青雨:“好,下次一定。”

话题结束后,车内逐渐落入安静。到了一个红灯路口,琉金伸手摁下电台开关,柔婉女声在车厢内响起,驱散车内静谧。

琉金一路向南开,问了贺泯的地址后才发现,四个人的到家顺序正好是张青雨和宋平渊第一个到,随后是贺泯,最后才是她自己。

车子停在雀落门口,张青雨下车和车内人告别:“我们到了,你们路上慢慢开。”

琉金随意挥挥手,“我的车技你放心。”

两人下车后,贺泯打开车门换位置坐到前面副驾驶,拉下车窗关上门,刚坐下便感受到座椅传来的淡淡温热。

他漫不经心地系好安全带,头向后靠,倚在方才张青雨靠着的位置,接着抬起眼喊了一声:“平渊啊……”

他轻笑,“下次见。”

宋平渊立在张青雨身后,一手接过她的包,一手轻轻搭在她的腰上,朝着贺泯温和点头。

“好啊,下次见。”

昏暗夜色中,隔着半开的车窗,两人面含轻笑地对视,深邃眼中的冷漠情绪藏的不露声色。

车子继续行驶,贺泯偏头看向窗外,透过后视镜能看见宋平渊低头对张青雨说了什么,随后揽着她的腰肢进了门。

月色高悬,后视镜中人影消失不见,半边月亮出现在镜中,莹莹发着光。

贺泯收回视线,听着车内缓缓的歌声,说道:“琉金,下周安排一下和我们一起去?”

琉金松松把着方向盘,“好啊,我回去点几个人一起去。”

“可以,到时候直接报给我助理。”贺泯随意说道:“本来还想让她们俩一起去,没想到这么不凑巧。”

“结婚纪念日嘛,前两年也出去玩了,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贺泯内心冷笑,过不久就要离婚了,还去过什么结婚纪念日?

宋平渊是不是生怕有今天没明天的,这厮不会打着让张青雨不离婚的念头吧?

他闲聊似的说:“他们打算去哪玩儿?”

“好像是南城的蓬莱镇,青雨喜欢那个地方。”

“哦。”贺泯轻声应道。

他偏转侧脸,将鼻尖抵在靠枕上,浅淡的发香钻入鼻中,好似沿着呼吸在身体中转了一圈。

半晌后,他垂着眸,轻扬起唇角。

——

如果说雀落有什么让张青雨最喜欢的,那必然是阳台外的藤椅以及窗外大片的翠绿竹林。

风声簌簌而过,竹叶晃动如波。

张青雨躺在藤椅上,微抬着眼看远处竹林,夜色中看不甚清晰,但她依旧喜欢这种静谧闲适的氛围。

身后响起阳台门被拉动的声音,宋平渊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过来,将杯子放到张青雨手边。

张青雨偏头看了一眼乳白色牛奶,杯口处还隐隐冒着热气,“怎么今晚热了杯牛奶?”

宋平渊在她身旁的藤椅坐下,“你最近两天睡得不是很好,喝杯牛奶舒服一些。”

院长前段时间告诉张青雨可能有小安的消息,经过一段时间的确认,前两天才真正确认那个男孩就是小安。

得知消息之后,张青雨不可避免地想起曾经在福利院的日子,这两天时常做梦,梦里是福利院中夏风吹过的走廊和柔软的女孩们。

张青雨端起牛奶,“这两天确实没太睡好。晚上睡觉打扰到你了吗?”

“当然没有。”宋平渊摸了摸她的长发,“只是看你半梦半醒,怕你一直睡不好。”

他又说:“下周要去蓬莱镇,还有什么东西需要带吗?”

“应该没有吧。”张青雨笑笑,“那就是个普通小镇,顶多景色稍微好些,没什么需要特别带的东西。”

“青雨,你只说想去那里,但好像没说过为什么?”

“嗯……”张青雨思考一瞬,随后笑笑,“可能是因为,之前和琉金去过那里,觉得挺适合放松的,就带你去看看?”

她觉得一个地方不错,便能想着与他分享。

宋平渊被这个想法取悦到,忍不住笑起来,“好啊,那我们一起去看看。”

蓬莱镇坐落于南边的一处小城中,清晨雾起撞着铜铃,响起轻微的叮当声。青石板上还沾染着晨时的凉意,路边茶馆竹帘微掀,露出古朴桌上的蓝白茶盅。

车子来到蓬莱镇时还是清晨,司机将行李搬下来后便应宋平渊要求先行离开。

张青雨一袭金粉色蕾丝吊带长裙,鱼骨收腰环着紧致腰线,长卷发披散半遮着背后的系带设计,精致纹路分布在裙摆,在晨曦的阳光下好似优雅的美人鱼。

她摘下头顶的草编帽,轻撩长发,露出耳垂上的珍珠花朵耳环,转头接过宋平渊手中的包,抬头看了眼面前的民宿,问道:“是这里吗?”

宋平渊点头,“是这里。”

民宿门楣上那方‘听云’牌匾高高悬挂,门檐下悬着铜铃,阳光落在铜铃上,映出的影子随着风在墙上摆动,好似运河中的金鲤游到了墙面。

门内有一株老柿树弯曲着枝桠探出来,白墙黛瓦中露出黑色枝桠和艳色的小柿子,一眼看去好似写意山水画。

张青雨扬起唇,“这地方不错。”

来了江南小镇,就该住这样的闲适民宿。

宋平渊听出她的夸赞,温和道:“知道你喜欢这样的。”

两人并肩走了进去,宋平渊拖着行李箱,滚轮在青石板路上轱轱转动。走过一小段路,踏上台阶就是民宿的大堂,张青雨从包里拿出两张身份证交给前台的人。

小镇中的民宿基本是老板自己当家,哪怕‘听云’是蓬莱镇上生意最好的民宿,也是老板自己做前台。

老板是一位五十来岁的潮流阿姨,顶着蓬蓬的羊毛卷发,熟稔接过两张身份证,抬头笑呵呵地问:“

两位第一次来吧?”

张青雨撑着下巴,也笑盈盈的,“我不是第一次来,但我旁边这位是。”

老板听言,仔细打量了几眼张青雨,肯定地说:“那你之前来肯定不是住我家,不然长得这么漂亮的客人我一定记得住。”

张青雨被她逗笑,“是呢,所以这次来弥补一下遗憾,特地来住你家。”

老板哈哈大笑,“姑娘你生得好看,说话也这么好听。我送你们两张茶馆评弹的票,这可是我们镇上最好的茶馆,一定要去坐坐啊。”

她从柜台里拿出两张票递给张青雨,上面写的时间是明天晚上八点钟,在‘听茗舍’。

张青雨挑眉,“咱们镇上还有评弹呢?”

老板自豪摆手,“别看我们镇小,但人才很多,这位评弹的老师在业内很有名的,去看看肯定不辜负票价。”

她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一般人我不送的,看你们俩生得好看,送给你们我开心。”

“那谢谢您了。”

张青雨顺势将票接过,微微低垂着头将票折好放进包中,清美的侧脸低着,在窗格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润。

老板静静欣赏了一会儿,感慨道:“这两年旅游的人多了,好看的人见得也多,不过像你们俩这样的还是不多见。”

宋平渊听了半晌,这会儿温和笑道:“我们俩什么样的?”

“你们俩格外好看呐,长得也般配。这两年除了你们两个,我也就在昨天见到了一个长得特别帅的,哎呦,这两天镇上来了好多人呐。”

张青雨笑眯眯地问:“那是我旁边这个好看,还是您昨天见到的好看?”

老板一脸真诚,“我觉得还是你旁边这个好看。”

反正另一个不在,不管事实如何,当下面临的时候肯定要说眼前这个客人更好看。

“嗒嗒嗒——”

身后民宿外传来轻敲门板的声音,一道高大身影靠在门边,深邃眉眼看着前台的三人。

“老板,你昨天还说我是你见过最好看的,今天就改口了?”

他的声音慢悠悠的,在清晨鸟鸣的应和中显得格外散漫。

宋平渊抬起眼,神色不明。

“贺泯?”他看着门边的人,缓声道:“你也在这?”

贺泯走过来,“公司团建正好定了这里,其余人统一住酒店,我比较喜欢民宿,就来这里了。”

他坐到张青雨身边的高凳上,单手撑着台面,面对着张青雨笑吟吟地说:“这不是巧了吗,对吧青雨?”

身边人坐下后微微凑近,一阵木质香气随之传来,张青雨抬眼看他时还能看见他微湿的发梢。

“嗯。”张青雨笑道:“是挺巧的。”

她笑着应,贺泯便心满意足地转过头朝宋平渊挥了挥手,“上周说的下次见,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宋平渊轻笑,意味不明地说:“也不算没想到吧。”

这段时间碰面的次数实在太多了,要是这几天贺泯没出现,他才会觉得奇怪。

贺泯充耳不闻,转过头去。

“老板觉得平渊比较好看……”他看向张青雨的侧脸,声色缓缓地问道:“青雨,你觉得呢?谁更好看?”

他靠得有些近,门廊处传来一阵微风,将他身上的木质香气送到鼻端,不知为何,小镇上的风忽然将过往的一段记忆吹入脑海。

那天夜里,房间中昏暗的灯光下,宋平渊对她说:他和以前那些男人没什么两样,都在觊觎你。

‘若是我说对了,以后我们就离他远点,好吗?’

第37章 第37章“青雨,我们就这样下去……

门檐下的铜铃响起,风轻轻吹过,墙上金鲤又游动起来。

张青雨放下手,身子偏向宋平渊,“当然是平渊啦。”

她理所当然地说:“他是我老公,我当然会选他。”

接待台后方的老板娘噗嗤一声笑起来,“你们夫妻感情真好。”

身后宋平渊扬起唇角,含蓄道:“见笑了。”

老板娘又转过来说贺泯,“小伙子你也是,问得什么问题,人家老公在面前,还能说是你帅不成?”

她摇摇头,“还是年轻,到底是没成家,不懂了吧?”

贺泯也不生气,虚心求教:“懂什么?”

老板脸上带起一丝甜蜜蜜的笑意,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夫妻之间,在内不管如何,在外肯定要维护对方的面子,俗话说得好,夫妻一体,不就是这个道理?”

“哦……”贺泯恍然点头,“那我明白了,看来是我问错时间了。”

宋平渊微微皱眉看他。

张青雨笑问:“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贺泯顿了一下,“我该等平渊不在的时候问,到时候你或许就给个面子选我了?”

“不会有那一天。”

宋平渊突然开口:“我了解青雨,只要我们一天是夫妻,她就会一直选我。”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神情轻松笃定。

“是吗?”贺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或许吧。”

张青雨同意了宋平渊的说法:“不出意外的话,只要我们还是夫妻,我就会一直选他。”

贺泯羡慕道:“多少有些刺激到我了,平渊真是好运气啊。”

宋平渊礼貌颔首,“多谢,我也觉得。”

他笑笑,微抬起头对上贺泯的视线,“祝你以后运气也好些。”

贺泯勾起唇角,“借你吉言。”

明明彼此之间都很客气,气氛却轻快不起来,反而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张青雨瞥了一眼贺泯,随后从高凳上下来,拿起台前的房卡告别:“我和平渊先走了,你自便。”

她依旧干脆,说走便走,离开时金粉色裙摆旋起如花。宋平渊拉着行李箱随着她离去,两人身影消失在眼前。

接待台前,贺泯望着两道相继离去的背影,淡漠了眉眼。

他侧过身,屈起手指敲了敲前台,“老板,你刚刚送了什么票给他们?”

老板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你也要?”

贺泯挑眉,不服气道:“他们俩长得好看你就送,我长得好看你就不送?你居然偏心至此!”

“……”

老板无言,想起自己刚刚也算是当着贺泯的面说他不如另一个客人好看,多少有些伤人心了,于是便从抽屉里又掏出一张票递给他。

“喏,给你。别说我偏心了啊,我给的票都是一样的,位置都是连座。”

贺泯从善如流地收下,“多谢,以后请你喝喜酒。”

老板:“……啊?”

昨天入住的时候问他,不是还单身吗?

——

‘听云’里面有三处单独的院子,沿着路边并排而列,从外面看去均是白墙黛瓦,郁郁葱葱的树干枝叶从墙边探出来。

张青雨按照手中的房卡,走到最中间的院子面前,刷房卡进去。

院中有一株老树,碎金般的阳光落在茂盛的枝干上,投下的阴影正好落在树下凉榻,树旁摆了一个青白色琉璃鱼缸,阳光照亮半边水面,将鱼跃水起的场景映的发光。

天空中金乌轮转,光影逐渐偏移向正中,时间走向正午,暑气缓缓升腾。

张青雨在院中逛了两圈,有些受不住外面逐渐升温的天气,赶紧溜进房间打开空调,靠在躺椅上感受上方传来的凉气。

虽然小镇地处山间,夏季比城市中清凉许多,但正午时分依旧炎热,烈烈阳光照到皮肤上甚至隐隐发疼。

张青雨在房间待了半天,准备等到晚间吃了饭再出去走走。

两人这次是提前来的,今天是八月十号,距离真正的结婚纪念日还有两天。宋平渊还有些公司业务没处理完,此刻正将电脑摆在房间内的窗台边,对着窗外老树办公。

张青雨靠在躺椅上看着他的侧影,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专注办公的眉眼深邃俊朗。

她看得有些久,宋平渊无奈转头看她,“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啊……”张青雨慢悠悠地说:“你好看呀。小院中,古树下,窗扉看美人,心情好。”

宋平渊笑她,“不着调。”

张青雨一只手搭在靠椅上,指尖随意敲击着扶手,眼尾轻挑,“我真心实意的。”

“那我该怎么谢谢你的夸奖?”

“唔……”张青雨说道:“晚上陪我出去逛逛吧。”

“求之不得。”

张青雨满意了,在躺椅上翻了个身,侧身看着另一边窗外的风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到了晚间,小镇落入彻底的悠闲时刻。

天边暮色染黄墙沿,从飞檐翘角慢慢洇染开来,临着运河的茶馆支起竹架灯笼,老茶客慢悠悠摇着手中的蒲扇侧首看河中缓缓而过的乌篷船。

黄昏时分的日落像颜料般洒在河上,船橹荡过时揉碎金波,漾漾波纹从船边散开。

张青雨站在拱桥上静静看着水面上荡开的波纹,碎金落日为金粉色裙边镶上点缀。

身边不断有镇民经过,时不时有人转头看着张青雨,目带欣赏与惊艳,下一刻又在落日的催促中赶回家去。

“小姑娘,买手串吗?今天刚摘的花,很漂亮的。”

拱桥上有阿婆提着藤编的篮子,篮子里装满白色栀子花手串,她举了一串到张青雨面前,盈盈花香送到她鼻尖。

镇上这几年旅游业发展得不错,时常有游客结伴而来,镇上老人在悠闲的时候也相约去摘栀子花,将洁白的栀子花编成手串卖给游客,赚点给孙子孙女的买糖钱。

张青雨看着眼前的栀子花手串,问道:“阿婆,一串卖多少钱?”

阿婆笑呵呵地应道:“很便宜的,三块钱一串,戴在手上可香了。”

她看着张青雨又说:“小姑娘你这么俊俏,戴这个手串最好看不过了。”

这可以说是阿婆们卖手串时常说的话,张青雨也知道这话定是对许多人说过,但她依旧欣然接受。

张青雨笑盈盈的,神情温柔地接过栀子花手串,“好啊,那我要一串。”

付完钱后,阿婆还站在原地和张青雨聊天:“小姑娘自己一个人来啊?”

“不是呢,有人和我一起来的。”张青雨指了指拱桥下的棉花糖摊子,“喏,在那呢,他在给我买棉花糖。”

摊子就在拱桥旁边,大概距离只有十多米,但阿婆年纪大了看不太清楚,顺着张青雨指的方向看过去。

棉花糖摊子前围着一群孩子,其中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最后面,一脸无奈地看着孩子成群结队地插在他面前。

阿婆看不见他脸上无奈的神色,但一个人独特的气质不容错认,哪怕看不清五官也能知道那是一个很俊朗的男人。

“好啊,不错,是个很帅气很……”阿婆还想再说几个形容词,但一瞬间想不出来,看着摊子前鹤立鸡群的男人,又接上一句:“是个很显眼的小伙子。”

“扑哧——”张青雨看着宋平渊挤在一堆小萝卜头之中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确实很显眼。”

阿婆拎着藤篮继续去卖栀子花手串,张青雨就靠在拱桥边等宋平渊过来。

终于等摊子前的小孩儿都散去,宋平渊才拿着一根浅粉色棉花糖走上拱桥。

张青雨明知故问:“怎么这么久?我等得好无聊。”

“争不过那些小孩儿,他们成群结队地来,一个等着一个,干脆让他们先买了。”

宋平渊无奈地笑,“你不是看见了吗?我差点被他们困住。”

方才等待的时候他抬头和张青雨目光对视,远远地都能感觉到她眼中的笑意,让整个人都变得很柔软。

张青雨轻笑,“好吧,那原谅你了。”

宋平渊配合她,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谢谢青雨,大人有大量。”

他把棉花糖递给张青雨,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一根多余的签子,“棉花糖直接拿着吃不方便,我跟老板要了一根签子,你用签子挑卷着吃。”

棉花糖大且蓬,吃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将糖霜沾到脸上衣服上,这根签子拿得恰到好处。

张青雨用签子卷起一片棉花糖放入嘴中,甜腻的草莓味顺着舌尖在口中漫开,没有什么果香与甜香,就是色素糖霜的味道。

张青雨品味了一会儿,下了结论:“是小时候的味道。”

永远的色素糖霜,偏偏明知如此,依旧每次都会想尝一尝。

“小时候什么味道?”

“嗯……”张青雨沉吟一瞬,用签子挑起一片放到他唇边,“你尝尝?”

随着棉花糖香气传来的瞬间,落入鼻中的还有她手上的淡香。

宋平渊将棉花糖咬进口中,糖霜在舌尖融化,他点点头,“挺甜的。”

“是啊,挺甜的。”

哪怕知道这像云朵一样的棉花糖就是色素糖霜做的,却依旧乐此不疲地为它买单,就想再尝尝记忆里的味道。

长大以后,小时候的东西都变得好甜。

宋平渊牵着张青雨的手,在小镇中漫无目的走着,走过树影飘摇的路边,走过波光漾漾的河岸。

有小卖部门口坐着的小女孩送给她们一颗糖,甜蜜蜜地说一句:“姐姐你好漂亮,我喜欢你。”

一旁老茶客看着眼前这一幕笑得合不拢嘴,悠悠地摇着扇子感受夏日黄昏的凉风。

所有的一切都平淡又温馨,连天边融化的落日都格外动人。

张青雨轻轻叹了一声,“真好啊。”

“那就一直这样。”

岸边茶摊前,宋平渊停下脚步,大掌还牵着她的手,微低着头,垂眸定定地看着她。

黄昏暖色中,手中热意顺着指间脉络逐渐向身体蔓延,周遭蝉鸣也温柔,一阵热意涌到心头。

“青雨,我们就这样下去好吗?不再管从前的约定,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暮色彻底盖住天际,金红色阳光逐渐湮没,许是此刻氛围太好,张青雨应了一句:“回家再说吧。”

第38章 第38章他意有所指,俯身迫近……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再提起这个话题,只互相牵着手漫步在小镇的夜色中。

到了民宿房间里,张青雨率先去洗漱,浴室的门关上,淅沥水声隐隐传出。

宋平渊坐在下午张青雨靠着的躺椅上,摘下金丝边眼镜,抬手揉了揉眉心,垂着眼默然无声。

窗外枝桠挂上月色,清透月光映在窗扉,盈盈似水。

张青雨穿着轻薄的黑色睡裙走出来,灯光落在柔软的脖颈上,挺俏鼻梁在侧脸落下一道阴影。

她落坐窗边木凳,嗅着树木的气息,深深呼吸了一下,比城市里清新许多的空气钻入鼻腔,好似夏夜的晚风徐徐拂过胸腔。

身后落下一道阴影,张青雨没回头看,下一瞬一双手臂环住她的腰,与此同时一阵温热的呼吸靠近柔软的脖颈。

宋平渊弯着腰,埋首在她脖颈间,轻轻嗅了嗅,是她常有的香味。

“你把家里的沐浴露带过来了?”

张青雨点头,“嗯,不想用外面的洗漱用品。”

宋平渊埋在她脖间没说话,沉沉的呼吸起伏不定,揽在她腰间的手有些不安地摩挲着。

“青雨……”

他突然开口,想继续提起之前的话题,想说他真的很想就这样走下去,想问问她究竟怎么想。

但他话还没说出口,面前的人就已经出声。

“平渊。”张青雨侧过脸来,缓声说道:“去洗澡吧,你一会儿不是还要开视频会议吗?”

夜色沉沉,宋平渊也沉默。

半晌后,脖颈处传来一声低低地应答:“好。”

身后响起离开的脚步声,浴室的水声又起,淅沥不绝。

张青雨坐在窗边撑着脸颊,月

色落在她脸上,脑海中不自觉浮现起方才茶摊前的对话。

从前的时候,在雀落的阳台,宋平渊曾经问喜不喜欢他,那时她没回答,但心中想着应该是喜欢的。

如今她依旧这么觉得,就像当时想的那样,他温润有礼处处贴心,怎么会不喜欢呢?

但她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走下去,或许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就目前而言,一切都还好。

窗边人叹了一口气,垂下眉眼,再想想吧。

两人提早来蓬莱镇,张青雨没什么要紧事非她不可,但宋平渊手上的事却没法停歇。

其实在前段时间宋平渊就已经将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但不知为何到了蓬莱镇之后,手上有个项目突然问题不断,偏偏这个项目由他牵头,每次线上会议他基本都要在场。

会议不知道开到几点,等张青雨恍惚睡了一觉又醒来时,偏头一看宋平渊还坐在电脑面前戴着耳机,电脑屏幕反光到他脸上,落下的阴影深邃嶙峋。

隔天晚上吃完晚饭,张青雨坐在院中的凉榻上抬头看着树枝,盘着腿悠哉地用眼神描绘着树叶的脉络。

时间一点点流逝,张青雨低头看了看手表,冲着房间内的人喊了一声:“平渊,快要七点半了,你的会议开完了吗?”

宋平渊面带歉疚,“抱歉青雨,我可能还需要一会儿。”

“唔……”张青雨沉吟一瞬,“评弹八点就要开始了,那我先过去,你好了就过来好吗?”

宋平渊迟疑片刻,还不等他开口,面前的电脑中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平渊先借给我一会儿吧,这个项目突然出了些差错。”

张青雨微微挑眉,“邵轩?”

邵轩在电脑那端歉然笑道:“是我,听说你们去过结婚纪念日了,不好意思啦青雨,打扰你们了。”

“那你们先谈。”张青雨说道:“我先过去,如果你们结束得早,平渊再过来吧。”

邵轩:“放心,我估计了一下,这场会议两个小时足矣。”

小镇上的评弹时间比较短,像今晚的这场只有一个小时,如果会议要进行两个小时,宋平渊多半赶不上。

张青雨轻笑,“好,那你们继续吧。”

转身出门前,身后宋平渊喊了一句:“一会儿我去接你。”

张青雨背对着房间随意挥了挥手,碎花裙摆消失在门边。

听茗舍就在民宿不远处,走过去十五分钟的路程,张青雨到达茶馆时距离评弹开始还有十分钟,时间充裕到她还点了一壶茶配了一份小吃盘。

民宿老板给的票位置有些偏,在楠木书台的最右边,不过正好靠着窗,半开的高台窗扉外就是水波荡漾的运河。

张青雨给自己倒了一杯碧螺春,盖碗中的银毫随着水流轻轻旋转。

手中茶壶还没放下,忽然从旁边递过来一只青花瓷茶杯。

她顺着茶杯看过去,一张俊朗面容出现在眼前。

贺泯落坐在她身边,指尖抵着茶杯朝她那边推了推,“赏脸给杯水?”

张青雨从善如流地给他倒了一杯,“你怎么在这儿?”

贺泯指了指桌前被撕掉一角的票,“民宿老板给的。”

“……”张青雨无言。

她居然真的信了老板说的,以为老板不常送给别人门票。

她的神情实在明显,贺泯忍不住笑着说:“这家茶馆叫‘听茗舍’,老板的民宿叫‘听云’,有没有觉得取名方式有些相似?”

“你是说老板在替茶馆拉客人?”

贺泯点头,“他们两家是亲戚,茶馆老板是民宿老板的小叔。”

“啊……”张青雨恍然,“原来是这样,难怪老板给票给得这么大方。”

来听评弹的人一般都会点壶茶配一份点心零食,合着根本就是在替茶馆招揽客人。

她又看向贺泯,问道:“你喜欢听这种?评弹看起来不太像你会喜欢的项目。”

贺泯侧过身,“那我看起来喜欢哪种?”

张青雨不自觉瞥了一眼他手臂上隐隐绷起的肌肉,神情不言而喻,慢吞吞说道:“或许……拳击……之类的?”

“你好像对我有什么误解。”

她否认,“绝对没有。”

只是那天在宋母宴会上他的表现实在令人印象深刻,再加上他时不时透露出散漫无谓的气质,就容易让人产生这种感觉。

贺泯失笑,没再说什么。

台上三弦响起,女先生穿着竹布旗袍坐在桌边木椅上,怀中抱着琵琶,鬓边簪着一朵茉莉花,纯白花瓣随着唱词起伏不定。

雕花屏风把灯影剪成细密鳞片,一片片镶嵌在木质地板上,台上琵琶声声脆,吴侬软语的唱词像绵密的云飘来荡去。

张青雨第一次听评弹,说实话,没听懂。

但氛围足够好,所以她还是坐到了最后。

散场时贺泯和她一同起身出来,身边人流散落着向外走,贺泯站在外侧将她护在里面,没让离开的人流拥挤到她。

出来时已经是九点多,头顶明月悬空,抬头看向天上还能看到闪烁的星光。这是小镇与城市不一样的地方,抬头见月亦见星辰。

贺泯单手插兜,侧首看她,“去喝一杯?”

“民宿隔壁?”张青雨说道:“镇上好像只有那一家清吧。”

“嗯。”贺泯颔首,笑着说:“娱乐活动不多,现在时间还早,那家清吧离民宿很近,你回去也方便。”

“好啊。”

清吧就在民宿隔壁,中间只隔了十多米的空间距离,地方门面不大,推门进去三三两两坐了几桌,一眼看去都是年轻人,可能都是外来的游客。

张青雨坐到吧台前,点了一杯威士忌,偏头问贺泯:“你喝什么?”

“和你一样。”贺泯坐到她旁边,隔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不算亲昵但绝不算不上疏远。

老板拿出两个冰球放到杯中,再将威士忌倒进去分别推给吧台前的两个人,笑道:“请用。”

醇烈的酒入喉,热意从喉头缓缓传到身体中。

轻柔音乐中,贺泯忽然问道:“琉金说你喜欢这里,是之前来过吗?”

“嗯,很早以前和琉金一起来的。”

张青雨喝了一口酒,“那个时候十八岁,和琉金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离家出走?”

贺泯疑惑,“离家出走?”

“是啊,好像没和别人说过。”张青雨点头,斜睨他一眼,“不过和你倒是可以说,毕竟有些事只有你知道。”

“那时候我和琉金刚收到小箔去世的消息,觉得一切都没意思透了,什么都没带就离开了。我们也不知道去哪,就买了一张火车票随机选了一站下车,正好就是这里。”

贺泯静静听着,眼神一直落在她的侧脸。

“我们出来的时候带上了自己攒的钱,当时觉得已经足够了,但事实上远远不够。所以我们很快就没钱了,在镇上租不起房子也吃不起饭。”

贺泯:“听起来好像并不会让你喜欢上这个地方。”

“是啊,听起来挺惨的。但当时我们已经成年了,所以在镇上打工也可以养活自己。”

张青雨停了一会儿,神色变得深远,思绪落入旧日时光。

“镇上的人很有趣,那会儿还没有开始发展旅游业,我和琉金两个生面孔在镇上十分显眼。她们知道我们没钱就暗地里接济,明明十块钱一碗面却卖我们三块,二十块的牛肉卖我们十块,一千块钱的房租也让打工的老板暗地里给免了。”

她笑起来,“但我们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对物价还能不清楚吗?不过当时确实没钱,所以我们也接受她们的好意,就这样在镇上待了两个月。”

贺泯:“这里的人很淳朴,可能怕你们不好意思,只是暗地里对你们好。”

“是啊,还有不少人看我们才刚成年,明里暗里劝我们回去上学。”张青雨忍不住笑,“在她们眼里,可能我们俩就是不想上学从家里逃出来的叛逆女孩儿。”

“奇妙的是,整整两个月,她们也只是隐晦地劝我们,却从来没有人硬逼着我们回去。”

张青雨笑叹一声,脸上晕染起酒意,侧过来看贺泯的眼神亮亮的,“你知道吗贺泯,那一场‘离家出走’,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选择的快乐。”

“你不喜欢别人帮你

做决定?”

张青雨神色莫名地看着他,反问道:“有谁会喜欢吗?”

不论出于什么目的,站在什么角度,别人做的决定产生的后果永远都只有自己承担,是好是坏、是惊是喜,最终都是自己独自承受。

好的结果当然可以欣然接受,但若是坏的呢?能甘心吗?不会后悔吗?

像当初那样,小箔由顾母做的决定参加最后一场宴会导致意外离世,她自己由张家父母做的决定收养回张家煎熬冰火两重天。

张青雨漠然着脸,“我讨厌别人帮我做决定,也讨厌欺骗。”

杯口柠檬片倒映在冰球上好似一钩弯月,墙上的酒瓶缠绕着藤蔓装饰,在昏暗的灯光中静默。

贺泯垂着眼,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搭在台面上轻轻地敲着,

“笃笃笃——”

微弱的敲击声混杂在音乐中,明明听不真切却觉得震耳欲聋。

“青雨……”

忽然间,贺泯抬起眼侧身转过来,搭在台面上的手放到腿上,微微向前躬身,整个人呈现一种朝她靠近的姿态。

“我上次说的,几年前让张家差点破产的设局人,找到了。”

张青雨挑眉,“那是好事啊。”

她又问:“是谁?”

“你真的要知道吗?”贺泯神色专注,定定看着她,说道:“或许这个答案并不是你想要的,但就如你所说,我把这个选择权交给你。”

他问:“你要听吗?”

清吧中切换了音乐,轻柔女声停歇,转而响起极具节奏感的鼓点声,墙上投影播放着乐队肆意击打鼓面,在昏暗地下室挥洒汗水的视频。

张青雨敛了神色,“什么意思?”

“查这件事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查到你和宋平渊一些事,因为张家快要破产,所以你选择了联姻,对吗?”

张青雨有一瞬的沉默。贺泯知道很多事,所以他能猜得出张家舍得让她联姻,而她感念张家多年养育,也会同意联姻。

‘青雨,张家精心养育你七年,不够让你帮这一次吗?’

多年来张母冷淡的神情还历历在目,那个午后的那句话也无法忘怀。

七年养育之恩,足够她帮这一次,所以哪怕联姻她也同意了,权当过往恩怨皆散。

张青雨淡声应道:“是又怎么样?”

“那如果,这个设局人会将过往一切都推翻,你还要知道吗?”

他意有所指,俯身迫近她,“青雨,我给你选择。”

鼓点节奏逐渐激烈,如雨点落下般密切,一阵阵激烈的鼓点让血液也跟着躁动不停。

昏暗灯光中,吧台上手机亮起,来自宋平渊的消息。

【青雨,会议结束了。你在哪?我来接你。】

第39章 第39章“我不是一个人,贺泯也……

他靠得很近,俊朗面容几乎逼停在她脸前,静默呼吸间甚至能闻到浅淡的酒意。

张青雨不闪不避,直直看着他,一字一句问:“贺泯,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一条腿随意搭在地上,反问道:“你只听实话,对吗?”

“你要骗我吗?”

贺泯低声笑起来:“是,我喜欢你。”

他虚心求教:“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很明显吗?其实也没有。至少在张青雨看来他的一切行为都在朋友的范畴之内。没有刻意的亲近,没有借由日常相处做出肢体接触,甚至连看她的眼神也是克制的。

所以当时宋平渊说他同别的男人一样时,她才会有所迟疑,会觉得是否误判。但原来并不是误判,只是他在自己面前伪装得太好,让她没有察觉。

张青雨皱起眉头,神情有些不解,“可是我已经结婚了。”

她已经结婚了,他这么殷勤也只是无用功,若是被人知道他想当小三撬墙脚,那么对于他的名声甚至无泯科技的名声都是很大的打击。

有必要吗?又或者说值得吗?

面前人眉心蹙起,看着他的眼神满是困惑与防备。

环绕的音乐声鼓点渐歇,逐渐步入沉静平缓,在漫漫音乐声中,贺泯紧紧盯着张青雨,慢条斯理地说:“我不介意。”

他打开手机,将亮起的屏幕推到张青雨眼底,一份调查文档赫然展露在中间。在张青雨的视线里,他伸出手点住那份文档,随后点击分享发送到她的对话框。

接着面前突兀响起贺泯的声音,声调轻慢,却一字一句都深刻入耳:“最开始我就不介意,名声好坏能影响我什么?更何况,你会和他离婚的,对吧。”

他肯定,甚至无需疑问。

俊朗眉眼含着笑,高大身躯迫近在身前,明明没有触碰到分毫,却有沉沉的压力扑面而来,昏暗环境中,他微微弓着腰,像辽阔草原中好整以暇的雄狮,终于显露出强烈的攻击性。

过往所有印象都被打破,什么温和好说话,都是假象。

他真正的模样,该是这般步步为营才对。

墙上挂着的钟时针滑向十点,清吧中人多了起来,小镇上睡不着的人默契地都会来这里,各自占据着空位闲散聊天。

吧台上手机再次亮起,随之响起手机铃声。宋平渊见张青雨久久没有回应,担心之余干脆打来电话。

“喂?”

“青雨,你在哪?我去茶馆发现已经散场了,你回去了吗?”

“我在民宿旁边的酒吧。”

“酒吧?”宋平渊顿了顿,又问道:“怎么一个人去那里?”

张青雨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威士忌,缓声道:“我不是一个人,贺泯也在。”

电话挂断。

张青雨滑动着屏幕对话框,沉默半晌终究是点开了文件,事情始末完整又清晰地显露在眼前。

片刻后,她开口说道:“我想你现在应该离开。”

贺泯身子向后靠,可有可无地点头,“当然,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或许我等他来了再走?”

两人心知肚明,这个他指的只能是宋平渊。

张青雨弯唇一笑,“怎么?不怕平渊来了之后,你们打起来?”

贺泯斯文点头,“期待已久。”

张青雨偏头看他,“但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我想,你不该在这里。”

她拒绝得彻底,将夫妻的名义摆出来直接把他顶回去。

“青雨,你好像对我有些误解。”贺泯轻笑一声,“虽然我的想法不是很光伟,但我自认人品还行,好比调查结果我没有直接摆在你们两个中间,而是把决定权交给你。”

“我承认当我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很兴奋,迫不及待地想得知真相。”贺泯看着她,“但是青雨,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你,最主要的,是因为我觉得你应该知道真相,而不是一直做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他坦然承认他心中的恶意,在得知结果时他兴奋得浑身都在颤栗,但与此同时他心中的犹豫也随之而起。

不可否认的,这对于张青雨来说,是一种伤害,他不愿意她为别人多伤一点心。所以他将决定权交给她自己,半遮半掩的提醒结果并不好。

究竟是混沌还是清明,由她选择。

“我不会添柴加火。”贺泯笑起来,“青雨,你大可对我的人品稍微给予一点信任。”

贺泯又说:“只是在你选择知道的时候,我预见一些结果。”

比如她和宋平渊之间会有愈合不了的裂缝,还比如这段婚姻必然会结束。

纵使他行事不是很道德,但他从未违背过张青雨的心意,他只是在这微末之间,看见了云开月明的希望。

酒吧的门被推开,温润人影出现在门口。

贺泯眼角一瞥,目光毫不遮掩地与宋平渊对视,随后微微弯起了唇。

“他来了,我便走了。”贺泯再看一眼张青雨,提醒说:“这酒口感一般,多半掺了水,少喝些。”

张青雨此时甚至还很礼貌地回应:“好,谢谢。”

身边男人缓缓起身,动了动肩膀转动脖颈,朝门边走去。

酒吧门口头顶的射灯站在宋平渊身上,霓虹落了满肩,有光照在

他的侧脸,映出的阴影将他的神情遮挡了半边。

贺泯不紧不慢地走来,两双对视的眼中一片漠然。

在经过宋平渊身边时,他停顿了三秒钟,两人都没有说话,下一瞬,贺泯推门而去。

夏夜的风穿过酒吧大门吹进来,吹动门边人垂落的碎发,随着门的开合大风变小,直至门被关上,风也被截断。

宋平渊走到吧台边,坐到张青雨另一边的位置,低头看了一眼她面前已经快空了的酒杯。

“喝了多少?”

身边人酒意微醺,艳色的红染上面颊,眼尾也沾上一丝红,闻言转过头来,缓慢摇头,“没喝多少,一点点吧。”

“脸红成这样,还没喝多少?”宋平渊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无奈道:“怎么突然来喝酒?还跟贺泯在一起。”

“民宿的老板也给了他一张评弹的票,正好碰到了。”张青雨简单解释了一句,接着朝酒吧老板招手再要了一杯酒,推到宋平渊面前,“喝一杯吗?”

她推过来一杯调酒,幽蓝色酒液在霓虹光下显得清透诱人,映衬着她的手也格外好看。

“好,我陪你。”宋平渊接过这杯酒,端起来喝了半杯,浓烈的酒入喉,他神情没有一丝变化。

“你这么好的酒量,要喝多少才会醉?”

“千杯万杯……”宋平渊眉眼温柔,“你要我醉我便醉。”

张青雨笑起来,嫌弃他:“好土的情话。”

“是吗?”宋平渊反思了一下,“刚才进来的时候听门口那桌说的,听起来还不错,看来我没学到位。”

张青雨顺势朝门边转去,一对二十多岁的男女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木桌,两人的手都摆在桌面上,稍稍往前一伸就能触碰到对方的手。

张青雨好整以暇问道:“你猜他们是来干嘛的?”

宋平渊也转过头去打量了一会儿,猜了一个答案:“谈恋爱?”

“我觉得不像。”张青雨抬起下巴点了点另外一桌,“那种两个人坐在一起相互腻歪的样子才比较像在谈恋爱。”

“唔……”

张青雨转回身,双手搭在吧台上,“或许他们只是老朋友,也或许他们还处在暧昧期。”

她停了一会儿,又笑说:“说不定他们是在相亲?和我们当初一样。”

“平渊,你还记得我们当初相亲的场景吗?”

宋平渊点头,“当然记得。你穿着一条紫色裙子,领口有两只蝴蝶绣纹,那天的珍珠耳环和项链很衬你的裙子。”

“是这样吗?”张青雨弯唇笑问:“那你穿了什么?”

“我?”宋平渊想了一会儿,无奈摇头,“我记不太清了。”

张青雨轻叹一声,“现在想想还有些想笑,当初和我相亲的那些人通通没有下文,只剩最后一个的时候我都要放弃联姻的想法了,偏偏最后一个就是你。”

她看向宋平渊,叫出了一个久违的称呼:“学长,这算什么呢?”

“算缘分。青雨,这就是我们的缘分。”

张青雨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没有说话。

头顶霓虹闪烁,昏黄的灯光穿透碎发跃过眼镜落在他的眉眼,深邃五官神情温和又坚定。

他眼睛生得很好,在很多个夜晚她都会迷失在他的双眼中,深情温柔,一如此刻。

“当初我选择联姻时设想过很多,想着该如何保全自己,想着若是所遇非人该如何处理……”张青雨笑笑,“所以其实当初我很庆幸遇到的是你。”

“在大学的时候,你的品行有口皆碑,温润有礼待人周到贴心,若是和你结婚,我所有的设想都不必再担心。”

张青雨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当时你推门进来,我甚至在心里想该如何说服你和我结婚并签下离婚协议书。我还记得最后你点头的时候,有一束光落在你身上,很像……”

她想了一会儿,用了一个词:“白马王子?”

“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白马王子。”张青雨缓缓地说:“那个时候我想,自己活得可真狼狈,居然还需要白马王子来拯救……”

她低垂着眼,两只手握着酒杯,长发散落在脸颊两侧,遮住她的神情。

宋平渊看了她一会儿,伸手将她散落的长发收拢到背后,“怎么突然说这些?”

“唔,可能喝了酒就会说些心里话。”张青雨轻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你呢,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宋平渊捏了捏她的脸肉,“和一个醉鬼有什么好说的?”

“真的没有吗?”张青雨继续追问:“酒后吐真言,平渊,不想和我说点什么吗?”

她定定地看着他,琥珀色眼睛在霓虹光下好似一颗玻璃珠子,澄澈透明。

宋平渊静静看着她,片刻后吐出一个字:“有。”

“什么?”

他靠近,俯下身亲吻她的眼睛,低缓轻柔的声音在脸前响起:“我爱你,青雨。”

宋平渊一只手抚着她的脸颊,另一只手拢在她背后,嘴唇向下想要亲吻她的唇畔。

可是张青雨轻轻偏过头去,靠进他怀中,脸颊贴着他的胸膛,阖起了眼。

“我累了,平渊,我们回去吧。”

第40章 第40章“要不要脸?胡乱应什么……

酒吧和民宿离得很近,走路也只需几分钟便到了小院。小院门口亮着橘色灯笼,远远看去温暖的光好像在迎接他们回家。

推开小院的门,镇上清凉的晚风扑面而来,吹的门檐下灯笼不停地晃,光影落在地上像滚动的小球。

宋平渊从浴室出来时,张青雨侧卧在床上背对着浴室的门,腰间盖着被子一角,身影均匀轻微起伏。

他走近,坐到床边探身看她,那双清透的眼睛阖着,好似已经睡过去。

“青雨?”宋平渊轻声说道:“躺好些,被子盖好,不然明早起来会着凉的。”

他轻扯被角,床上的人没有动静,长发散落在脸侧,有几缕黑发粘在唇间,随着鼻端处传来的呼吸轻轻起伏。

“我来之前是喝了多少?”宋平渊无奈叹了声,伸手将她唇边的长发拿开,单手环着她的身体想将人托起来些,才好盖被子。

他托着她的肩,刚要用力床上的人就半睁开眼看他。

“平渊……?”酒意上头,她有些看不真切。

“嗯,是我。”宋平渊见她醒了,低声问道:“喝了酒难不难受,我泡了蜂蜜茶起来喝一口好吗?”

张青雨缓缓摇头,“不要,我不想喝。”

宋平渊顺着她,“那我们把被子盖好,早点休息?”

张青雨点点头,没有多说话,只半阖着眼躺在枕头上,任由宋平渊将被子扯开盖在她身上。

宋平渊起身转到另一侧床边,掀开被子躺进去,半靠在床头静默一瞬,接着轻轻唤了一声:“青雨。”

“……嗯?”

“前天下午在茶摊前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能不能,愿不愿意……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房间空寂,听不见多余的声音,宋平渊垂着眼等了半晌也没听到身边人回应。

他转过头看张青雨,艳红的脸颊半埋在枕头里,睫毛紧闭只随着呼吸震动。

她又睡过去了。

宋平渊侧着身看她许久,最终笑叹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随后关了房间的灯。

没关系,前天她的态度已经有所松动,向来避而不谈这件事的人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那便是希望在即。

今晚在酒吧看见贺泯从她身边走过来,他的心情竟然没有从前那么深恨妒忌。不仅是因为前天她的态度给了他足够的信心,更因为他从来都相信张青雨是个遵守契约的人,所以在这段关系存续期间,她不会和贺泯有什么出格

的纠缠。

但有时候他也希望张青雨可以不要那么遵守契约,不要再记挂着两个月后的离婚时限。

蓬莱镇的夜晚静谧,月光透过窗格落在房间地面上,从床沿开始偏移路过桌台又走向窗边。

月沉日升,碎金阳光接替了溶溶月色映在床上,暖意从床尾蔓延开,透过轻盈的被子传到身上。

张青雨醒来时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身边的位置被收拾整齐,宋平渊早已起床锻炼。

“醒了?”

宋平渊推开门,穿着一身短袖运动装,脖子上挂着深蓝色汗巾,手中拎着一个塑料袋。

“起来吃早饭吧,民宿老板说这是镇上的特色早餐,我去街边买了两份回来尝尝。”

“好。”

张青雨起床洗漱后坐下吃早饭,一旁宋平渊问她:“今天想去哪里玩?”

“镇上有一片田野,挺漂亮的去那里走走吧。”

蓬莱镇是个小镇,这里没有什么特色的景观或者出名的文化遗产,只是一个有山有水有田野有云朵,普普通通的小镇。

没有什么可值得特意去玩的地方,但若是在镇上闲逛,也能看到几分自然的美,近两年旅游业发展得好也是因为城里的人过腻了钢铁森林的生活,特意来镇上感受自然的美。

宋平渊没有异议,应了声:“好。”

吃完早饭换了衣服出门,刚打开小院的木门,就听见旁边院落门被推开的声音。

张青雨转头看去,一张熟悉的俊朗面容出现在隔壁院落门边。

贺泯站在自家门口,看着宋平渊关好门后转身走到张青雨身边牵住她的手,又看看张青雨神色如常的面容,不动声色地挑起眉。

这是……昨晚没摊牌?

他又瞥了宋平渊一眼,这么说,还得看这人得意两个月?

贺泯仰头叹了一口气,内心郁郁……

下一刻他看着隔壁门口的两人抬起手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宋平渊点点头,张青雨颔首回应:“早上好。”

“出去玩儿啊?”贺泯看了看头顶的太阳,伸手捕捉空中的暖风,感受了一下后笑道:“今天天气不错,适合出去逛逛。”

“嗯,不冷不热温度正好。”张青雨问他:“你呢?”

他靠在门边没动,伸手往前一送,“我再休息会儿,祝你们玩得开心。”

两道身影相携离去,阳光拉长她们的背影,映在地面上比肩向前。

张青雨和宋平渊出了门,慢悠悠地在镇上街边闲逛,不知不觉又走到前天路过的拱桥。

拱桥下棉花糖摊子换成了果茶铺,此时正值周六,镇上游客多了些,果茶铺前的顾客队列比前两日排队棉花糖的还要多。

张青雨驻足拱桥边上的阴影处探出身子看着果茶铺,感叹道:“那个位置可真是风水宝地,换了个摊子生意依旧这么好。”

宋平渊顺着看过去,打量了一会儿说:“或许是因为,虽然是不同的摊子,但却是同一个老板开的。”

“啊……”张青雨恍然,夸赞道:“多才多艺,心灵手巧。晚上卖棉花糖给刚放学的小朋友,白天卖果茶给闲逛的游客,真不错。”

宋平渊失笑,“我去买一杯?”

张青雨笑盈盈的,“好啊,我要橘子味的。”

“好。”宋平渊把手上的包还给她,叮嘱道:“在这等我,别乱走。”

叮嘱了一句后他就朝果茶铺走去,张青雨靠在身后栏杆上遥遥看着他的背影,在一长队的顾客队列中,他如同白日的鹤,脊背挺直身材高挑,远远地也能看出这是个气质温润的男人。

“笃笃笃——”

身旁栏杆被敲响,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随之握到栏杆上,接着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昨天没摊牌啊?”男声慢悠悠的,拖长的尾音仔细听又带了些遗憾。

张青雨没转头,将视线从果茶铺那边收回早上看向前方的运河,河面波光粼粼,倒映着身旁男人的倒影。

“不是说要休息吗?”

“休息好了,趁着天光大好当然要出来走走。”

“休息了一阵还能赶过来?”张青雨淡声道:“动作挺快啊。”

贺泯低笑,“我跑来的。”

刚才在门口相遇时,他本来是打算出门的,但转眼一看宋平渊穿得人模狗样,又低头看看自己随意的穿搭,当然要回房间换身衣服再出来。

出来后也不知道那两个人往何处去,就只能碰碰运气选了个方向跑着去看看。

好在他运气足够好,选的第一条路就对了。

在夏季阳光下奔跑,浑身都是燥热的。贺泯看着身边人静美的侧脸,放低了声音说:“我以为你会质问他,然后从此和他势不两立再不往来。”

张青雨听得笑起来,“我又不是小孩子,行为处事非黑即白,一刀两断哪有这么容易?”

不提张家如今和宋家商业往来,就算是离婚协议书也还没到时间,更何况,这两年的相处也不是一朝一夕说断就断。

“那你要什么时候解决?”

张青雨看他一眼,慢吞吞地说:“我们夫妻之间的事……”

贺泯举手投降,“好了别说了,我知道,我不该管。”

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说:“下次别提夫妻两个字了行吗……听着耳朵疼。”

张青雨眼尾弯起,无情道:“这是事实。”

贺泯面无表情,“不想听。”

“……”

张青雨还没说话,一旁经过一位阿婆,拎着篮子带过一阵芬芳。

“小姑娘?”前天在拱桥上卖栀子花手串的阿婆站在两人面前笑呵呵地说:“又碰到你了,今天出来玩儿啊?”

“嗯,是呢。”张青雨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篮子,里面的栀子花手串已经空了大半,“阿婆今天生意很好呀,都快卖完了。”

“今天南田那边晚上有集市,镇上游客就多起来了,我的生意也跟着好一些。”

阿婆慈和地解释一番,随后转头看向张青雨旁边的男人,“这是你老公吧?果然长得好看,和你真般配,有夫妻相。”

阿婆前天在拱桥上距离棉花糖摊子太远,没有看清宋平渊的长相,此刻看到一个男人神态自然地站在张青雨身边,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贺泯就是她的老公。

贺泯抑制不住地扬起唇,赶在张青雨否认前应下这句话:“谢谢阿婆夸奖。”

张青雨不惯着他,直接说:“他不是我老公,阿婆你认错人啦。”

她指了指另一边的果茶铺,对阿婆说:“那边个子最高的才是我的老公。”

“啊……”阿婆看了眼贺泯,又看看远处看不清面容的身影,“阿婆年纪大了,看不太清啦,不好意思啊小姑娘。”

“不要紧。”张青雨语气柔和,“和您没关系。”

是某人不要脸自己乱承认,阿婆是无意的。

阿婆又聊了两句便拎着篮子离开了,背影消失在人潮中。

张青雨冷冷瞥了身边男人一眼,“要不要脸?胡乱应什么?”

贺泯低哼一声,“要脸有什么用……”

宋平渊就是不要脸耍手段才能和她结婚,自己若是太要脸了,岂不是上位遥遥无期?

张青雨无言,往旁边挪了一步远离他。

贺泯立刻就发现了她的小动作,紧跟着就挪过来。

张青雨再挪,他继续跟,眼看着就要挪出阴影位置了。

张青雨气笑了,“干什么?”

贺泯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阴影,吐出两个字:“凉快。”

不远处,宋平渊排到了队伍的最前方,和老板要了一杯橘子果茶,拿着沁凉的杯子转身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