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什么意思?刷好感度?……
到达云间的时候,就见两三位工人拿着油漆刷桶站在大门前上下挥舞,院长也站在门口,背对着身后马路看着工人们施工。
车子停下,张青雨降下车窗探出头来,“院长,这是在做什么呢?”
“青雨?你们来啦。”院长转过身笑着挥挥手,解释道:“最近贺先生给我们捐了一笔款,还找了人帮我们修缮建筑,这三位是他找的工人,正在帮我们重新刷一遍大门。”
“贺先生?”张青雨挑眉,“是贺泯吗?”
院长点头,“是他,他早上还来我们这儿看了,车子刚离开。”
“挺好的,贺泯人还不错,他对云间上心也算是好事。”张青雨双手搭在车窗上,下巴垫在手上,微微歪着头笑着说。
车后座两个男人听见贺泯的名字,神情各有不同。
宋平渊压下眉眼有些不耐,顾恩慈则高挑眉梢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琉金也和院长打了招呼,接着车上的人接连走下来,后车门打开,宋平渊率先下车。
“宋先生也来了?”院长笑呵呵地说:“欢迎啊。”
宋平渊微笑道:“院长早上好,好久没来了,今天青雨恰好要来,我便一起来叨扰了。”
院长:“哪里的话,你们来我都很欢迎。”
宋平渊下车之后将车门关上,院长以为只有他们三个,却不料另一侧后车门也被打开,下来一位陌生男人。
顾恩慈站在车边,单手搭在车门上,礼貌点头打招呼:“院长好,我是顾恩慈,青雨的朋友。”
“顾恩慈?”院长目光落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接着依旧慈和地笑笑,“也欢迎你。”
车门虽然被关上,但院长还是探头朝车里看了看,在原地等了几秒钟后确认没有人再下车,随后对大家笑着说:“走吧,我们先进去,今天来了几位新的小朋友,你们要是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院长正想转身带着几人一起进去,后方马路上又传来汽车行驶靠近的声音,她停下脚步转头看去,就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色劳斯莱斯缓缓停下。
“啊……”院长感慨一声:“今天真热闹啊。”
黑色车子停在众人面前,后座被一只大手推开,随后一双长腿落地,高大身影从车内下来。
贺泯抬起脸笑,调侃道:“呦,这么多人啊?”
院长率先出声,“贺先生,怎么回来了?”
贺泯:“啊,好像有东西落在这儿了,我回来看看。”
他看向其他几个人,声调轻慢地说:“诸位是来?”
“许久没来,我们来看看。”张青雨目光含笑,“听院长说你又给云间捐了一笔款?贺总大气啊。”
贺泯失笑,“一笔小款项而已,哪有你日积月累帮助得多?你这么说我可要不好意思了”
张青雨也笑,“做善事哪分大小,只要做了便是好的。”
两人简单谈了几句,气氛熟稔松弛。
院长再次招呼众人进去,这回没有被人打断,一行人顺利地朝院中楼内走去。
张青雨和琉金走在院长身侧,三个男人隔着一段距离跟在身后。
贺泯走在边上,目光瞥过两人,微扯起嘴角,“好巧啊,又见面了。”
他没有特意看向哪个人,说话时也只看着前方,好似只是随意说了一句,友好地打个招呼。
“巧吗?”宋平渊抬手推了推眼镜,缓声说道:“我看不一定吧。”
到底是巧合还是刻意,大家心里各自清楚,无论是贺泯还是顾恩慈,都一样。
顾恩慈在门口见到贺泯时就认出了他,想起自己在今朝和他说的话全都与张青雨有关,再仔细想想,当时话题被他牵着走,多半是他刻意打探。
思绪再次回转,又想起在家中醒来后顾母说的朋友送他回来,如今想来哪有什么朋友,定是贺泯无疑。
在今朝时他刻意打探张青雨的消息,送他回家时又点明是在今朝喝的酒,刚才在门口和张青雨相谈熟稔……
种种线索交汇在一起,再结合宋平渊的神情语气,一个猜想呼之欲出。
司马昭之心,毫无遮掩。
顾恩慈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地说:“也不是很巧吧,刚刚你可不在这。”
贺泯轻笑一声,“巧不巧的都无所谓,反正人都在这儿了。”
他神情毫不在意,目光甚至都没落在两人身上。
一个前男友,一个早已写好离婚协议书的合作伙伴,全都是过去式,哪有他这个现任朋友且未来身份有待提高的人有优势?
他心中看得透,但另外两人与他想得却不一样。
在另外两人眼中,曾经获得张青雨青睐的人和如今名正言顺站在她身边的人,才是彼此的眼中钉。
从大门口走到楼中的距离并不远,两分钟的路程转眼就到。
贺泯捐的款项都落到实处,上次来时看到的破旧楼梯转角如今都已修缮一新,从走廊走过看向教室,里面也都换上了新桌子新设备。
又走了几步,院长带着众人停在一间娱乐室窗前。
娱乐室很大,原先是一间空旷的房间,后来院长用捐赠的款项东拼西凑购买娱乐设备放在房间里,勉强当作一间娱乐室。
房间内坐着五个孩子,年龄有大有小,一眼看过去大致在三岁到十岁之间。
许是刚来到云间,孩子们还不熟悉,其中两个大孩子一男一女,各自坐在角落安静地沉默着。反倒是年龄小的三个已经开始打量四周,一起结伴玩起了玩具。
琉金和张青雨都站在窗前没有说话,视线落在室内的几个孩子身上,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前段时间有一家福利院没坚持下去,我和其他几位福利院的院长商量了一下,大家各自领了几个孩子回去。”
院长轻叹一声,“大家能力有限,没法把所有孩子都领回来,还是先问过有收养意愿的人,将一些孩子领养回去后才能够把剩下的孩子带回来。”
顾恩慈轻皱眉头,“那这里面的几个都是没有被领养的?”
“也不是,只能说一部分吧。”
顾恩慈抿抿唇,心里已经知道了什么。
另外两人却不清楚,贺泯直接开口问道:“为什么是一部分?”
琉金淡淡开口:“一部分是没有被领养的,另一部分自然就是被退回来的。这种情况挺多的,在福利院也是见怪不怪。”
福利院的小孩被领养后,有些顺遂地跟着领养家庭平安长大一生,自然也有一些不被领养家庭喜欢最终又退回福利院。
气氛莫名陷入低沉,刹那间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片刻后,院长笑着问:“好了,不说这些。我还有点事要跟青雨和琉金交代,你们三位自便?”
顾恩慈仰起脸,俊美的脸上满是温柔,“我去和他们玩一下吧,我喜欢小孩子,应该和他们合得来。”
院长赞许地点头,和蔼应道:“好,那辛苦你了。”
顾恩慈低眉一笑,“没什么,我应该做的。我和青雨都挺喜欢小孩子,也喜欢和他们玩。”
“……?”贺泯目光奇怪地看着他,内心冷笑。什么意思?刷好感度?
他还在看着顾恩慈,突然听见另一边宋平渊温和开口:“我也挺喜欢小孩儿,青雨要和您谈事情,我替青雨和孩子们聊聊天吧。”
贺泯:“……”
另外两个人都这么说了,他也不甘示弱,轻咬着牙也说了一句:“那我也去。”
不就是刷好感度?谁还不会了!
顾恩慈率先进去,他长得俊美阳光,看起来就像一位开朗的大哥哥,进去和几个年龄小的孩子玩了一下便轻易地融入进去。
宋平渊跟着也进去,看顾恩慈找几个年龄小的玩,他便转眼走向墙边,坐在两个大孩子中间温和地聊着天,他气质温润说话体贴,没一会儿两个沉默的大孩子也愿意主动开口和他说话。
最后只剩下贺泯,里面五个孩子分成两堆,一边是顾恩慈,一边是宋平渊,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
放在平时贺泯是不会在意的,他本来就不喜欢小孩儿,更不喜欢陪他们玩,哪怕是过年时亲朋好友带了小孩儿来,他也是退避三舍。
可偏偏此刻张青雨就站在身后,其他两个人都进去刷好感度,唯独他站在门外,多不合群?
他是一个对未来深有打算的人,怎么能让自己在张青雨那里留下不合群的印象?
贺泯镇定地站在门边,面带微笑内心盘算着该找哪个小孩下手。
忽然,和顾恩慈玩闹的小孩中有一个小女孩的皮球脱手滚了过来,正好落在贺泯脚边。
真是天上掉皮球,皇天不负有心人。
贺泯动作迅速地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皮球,对着迎面跑来的小女孩语气柔和微笑着说:“这是你的皮球吧?来,哥哥帮你捡起来了。”
小女孩懵懵地站在他面前,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不说话。
贺泯再接再厉,声音放得更柔,“小朋友,你喜欢玩什么呀?要不要哥哥和你一起玩,踢皮球怎么样?或者哥哥给你讲故事书?”
小女孩神情茫然,听着贺泯的话自己默默后退了一步。
贺泯不死心,跟着她的脚步往前蹭了一点,还要继续开口说。
就见小女孩又后退一步,圆圆的大眼睛依旧看着他,接着鼻子轻轻皱了一下,突然小嘴一扁。
一种熟悉又不祥的预感瞬间席卷贺泯的天灵盖。
他连忙制止:“你等一下——”
但没有用,下一瞬,哭声震天:“哇——!!!”
其余人:“……?”
第32章 第32章对峙,争锋相对
贺泯被赶了出来。
在他远离门边之后,小女孩哭声瞬间停止,下一刻紧紧抱着怀里的皮球迅速贴到顾恩慈身边寻求安慰。
顾恩慈温柔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抬眼看向贺泯,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嘲讽笑意。
顶着门内两道嘲讽的目光,贺泯退到门外走廊,双手搭在栏杆上,偏头说了一句:“我尽力了。”
张青雨站在她旁边,想起之前在海市他靠近小女孩的时候也是哭声震天,此刻便有些忍不住笑,“我知道,我相信你尽力了。”
院长也笑,脸上的表情慈和宽容,像是在看孩子玩闹一般,“既然这样,贺先生便自己在院里逛逛吧,我带青雨和琉金去办公室谈点事。”
贺泯颔首,“好,不用在意我,你们请便。”
他就倚着栏杆目送三人离开,等三道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他又转过头看向室内,里面两人还在陪同小孩子们,但彼此之间神情都有些心不在焉。
贺泯嗤笑一声,利落转身离开。
与其站在门口看他们演戏,不如去别的地方转转,观众都不在了,演得再好也没用。
云间有好几栋楼,中间高塔耸起,几栋楼围绕着高塔而建,贺泯闲着没事依次逛了一圈。
几栋
楼由数个房间组成,看功能划分基本上分为几个类型,例如学习室、宿舍、食堂和娱乐室等,建筑构造大同小异,没有什么值得特意观赏。
贺泯只用了二十多分钟便逛完了几栋楼,随后走到楼前空地放空似的站了一会儿,转身之际眼角余光落到高塔之上,离开的动作顿了顿,接着抬脚向高塔走去。
——
院长办公室内,桌面上放了三个茶杯,杯中盛了半满的茶水,雾气袅袅。
院长动作缓缓,拎起茶壶的盖子,往里面加了些茶叶,再端起一旁的热水壶往茶壶中加水,一套动作下来缓慢的好像在磨炼耐心。
琉金不喜欢喝茶,只是端着茶杯轻抿了一口,“刚刚那个男孩儿就是小箔的弟弟吗?”
“是,已经确认过了。”院长又说:“小箔父母去世那年她十三岁,她弟弟也才两岁。两姐弟没什么亲戚只能去福利院,她弟弟当时年龄小,很快就被收养了。”
“那户收养的人家一直没有孩子,所以一开始那对夫妻也挺宠爱他,不说百依百顺,不愁吃穿总是有的。只是后来他十岁那年,那对夫妻有了自己的孩子,从那之后没多久他就被送回了福利院。”
院长叹了一口气,“何必呢。”
收养人来领养孩子没有错,有了自己的孩子后偏心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苦了被收养的那个孩子,小小年纪便经历多次人生变故。
哪怕已经看过很多次,也经历过很多次,院长依然心有遗憾。
“如今他已经十四岁了,这个年纪很少会被领养,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在云间安稳长到十八岁,到那时候,便由他自己决定以后的去向吧。”
琉金和张青雨都点头。
院长给自己杯中添了些茶水,“这几年你们一直在帮小箔找他,如今人找到了,亲眼看过总能放心,以后就别担着这件事了,都轻松一点。”
“好。”琉金转头看向张青雨,“小箔给他的项链今晚给他吧,也算是了结。”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便起身打算离开。
离开前,院长叫住张青雨,说道:“青雨,以前你说和小箔的信件没找到,前段时间我又整理了一遍,在一个柜子里翻到了,我帮你放到高塔那边,你若是要拿走就去看看吧。”
——
高塔也能称作钟楼,建筑虽高但里面并没有多少房间,推开门进去就看见蜿蜒盘旋的楼梯,在钟楼内部一路向上旋。
金色阳光透过高处的窗户洒下来,落在盘旋的楼梯上好似金箔铺就,钟楼的墙壁已经斑驳,有些地方石膏已经脱落,看起来古朴又有意境。
贺泯顺着楼梯向上走,一层一层走到最高处。
钟楼顶端有一处很广阔的阁楼,地板已经有些泛黄,角落处堆叠了几个箱子,箱子表面没有多少灰尘,看起来应该是近期才放上来的。
贺泯一眼扫过,里面大多是一些书籍,看起来已经有些陈旧,书籍的边角也已卷翘,目光再往里探,箱子最上方似乎是一些信件,窗边阳光照亮信件封面,清晰映出收件人的名字。
贺泯走上前去,伸手拿起信件。
信件数量不多,大致只有四五封,每一封的封面上都写着‘青雨收’,字迹看起来笔锋不足却已经有了个性,像是青少年时期摸索字迹时所写。
很显然这是私人信件,但贺泯神色如常地将它打开,下手没有一丝停顿。
[致青雨:
昨天是我来到新家的第一天,我有些紧张,所以没来得及给你写信,别怪我。
叔叔好像不是很喜欢我,路过书房时我听见他在和阿姨吵架,说‘你收养她不就是因为她有个天才的名头吗’,不过我早有预料,所以这不算什么。
这里一切都好,只是有些想你们。
祝好。]
[致青雨:
昨晚梦见你和琉金,好像又回到了福利院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醒来后看到空荡的房间,有些难过。
最近阿姨带我参加了好几场慈善晚会,每个来打招呼的人都很好奇地看着我。今天有个记者采访我最近过得如何,我说阿姨一家对我很好,给我帮助很大。我知道阿姨收养我的目的,她是慈善基金会的负责人,我会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对于这些场合我有些不适应,不过哥哥一直陪在我身边,还带我看了他的很多收藏,很美。
想你们。
祝好。]
[致青雨:
昨天我看到了流星雨,比想象中的还要美,哥哥说对着流星雨许愿很灵验,我也真的许了愿。
许了什么愿你应该能猜到吧?是啦,我们之前说的,祝愿大家都要快乐。上次你来信学校,和我说如果我过得不开心,你就和琉金一起来把我带回去,哈哈哈,看到你的这封信我只觉得开心极了。我依旧不喜欢那些宴会和采访,但有哥哥陪着我,所以一切都还好。
流星雨划过天空时,我把项链送给了哥哥,他是个很温柔和善的人,如果可以,真想你们也能认识。
想你们。
祝好。]
看落款时间,这三封信时间间隔差不多,基本维持在半年一封信件。信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透露出的内容让贺泯有些吃惊,若是按照信中所说,张青雨和琉金以及信的寄出人以前同在福利院?
贺泯垂眸,所以这会是张家舍得让她联姻的原因吗?因为不是亲生的?
他无法确定,便接着往下翻,此时手中只剩下一封信。
[致青雨:
早上起来的时候觉得头很痛,整个人头重脚轻,最近流感很严重,你们要保重身体。
哥哥昨天为我去和阿姨说以后不再让我参加那些采访与宴会,我不知道哥哥怎么说的,但是阿姨同意了,她说今天是最后一场采访。
青雨,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吗?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我成年的第一天。
我终于可以去做我想做的事,祝我成功吧!
想你们。
祝好。]
这封信笔迹收尾很仓促,‘祝好’两个字甚至有些飘起来,像是匆忙之际写下的。
贺泯将信封翻到最后,发现落款时间与前面那封隔了一年半,也就是第一封信的三年后。
中间相隔时间太长,并且最后一封信中提到了‘之前说的事’,显然在这之间还有其他信件,只是不在他手上。
贺泯把手中的信封叠起来,目光落到箱子里,正要伸出手去翻一翻看看有没有剩余的信件。
“哒-哒-哒”
身后传来指尖敲击墙壁的声音,微弱的声响在安静的高塔中显得格外清晰。
贺泯动作一顿,偏头转身——
张青雨靠在阁楼门边,神色淡然地看着他,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他手中,接着微微一笑。
“看完了吗?”
她问得淡定,贺泯神情也很平静,完全没有私自翻阅别人信件后被抓包的羞耻感。
“看完了。”贺泯将手中的信封拢在一起,向前递去,“还你?”
张青雨肩膀顶了一下门边站直身体,走到贺泯面前伸手接过信封。
陈旧的纸张落到手里,轻飘飘的,泛黄的边角在手中卷翘,恍惚间甚至觉得有些扎手,阁楼的阳光照到信封上,映着信封上灰尘浅浅。
她打开信件看了看,熟悉的笔迹落入眼中,经年未见,仅仅只是看着笔迹却依旧能回想起过往的时光。
“你想知道这些信件主人的故事吗?”
贺泯:“你愿意告诉我吗?”
“很久没人提过她了,好像只有我和琉金还记得她。”
张青雨垂下眼眸,将记忆中的故事与人娓娓道来:
“她叫小箔,十二年前到了我和琉金在的福利院,啊对了,你看了信件,应该能猜到我和琉金也是孤儿。”
“那时候我们还小,都只有十三岁,不过小箔月份最小,我和琉金在福利院待的时间又久,所以我们把她当作妹妹看待。”
“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奇怪,福利院这么多孩子,我和琉金都不喜欢,偏偏就喜欢小箔。她刚来的时候不适应,我和琉金就轮流陪她,陪了半个多月她才适应这里。”
“琉金是福利院的霸王,有她在,没人敢欺负小箔。我们就这样过了一年,后来有一天,小箔被发现数学天赋极其好,好到什么程度呢?报纸争相报道她,媒体纷至沓来,‘数学天才’的名头被强硬地压在她头上,引来了媒体,也引来了她的收养人。”
“后面的事情你也从信里看见了,一年后,15岁那年,她被收养了,因为一个所谓的‘天才’名头。”
张青雨摆弄着手中
的信件,漫不经心地说:“利益结合,各取所需。小箔想要一个家庭,收养她的人想要一个名声,好像大家都没有错。”
“可为什么。”她缓缓抬眸,语气冷漠,“结局却这么不公平。”
贺泯从未听过她如此冷漠的声调,心中也有些预料,但还是问了一句:“所以,故事中的她……?”
“死了。”她连神情也是冷漠的。
张青雨捏着最后一封信,夹在指间转了几圈,接着将信封举起,挡着阳光放到眼前,静默地看了半晌。
“就在写这封信的当天,她成年那天。”
张青雨还记得,十年前的那一天,她收到这封信的同时,报纸上也刊登了小箔的死讯。
“去世了?”贺泯吃惊道:“这么突然?”
“是啊,无序又突然。”张青雨掸了掸信封上的灰尘,“就在她说的最后一场采访结束之后,从楼梯上踏空摔了下来,抢救无效。”
张青雨从箱子中拿出一份报纸,慢声念道:“一届天才陨落,痛心!”
阁楼阳光中,她复又垂眼,细碎光线落在她侧脸,长睫侧影遮住眸中神色,只能听见她清冷的声音,不带情绪。
她抬起眼笑笑,“这是当年新闻报纸的标题,八年过去,早就没人记得了。”
“结局不公平……”贺泯缓缓道:“是因为另一方,收养她的那一家没有损失是吗?”
张青雨颔首,“当然,这场意外他们做足了悲痛姿态,只有掌声雷动,怎么会有损失。”
贺泯:“那当年真的是意外吗?”
张青雨挑眼看他,“是意外。”
也正是因为真的是意外,让她和琉金连发泄情绪都做不到,这么多年,意难平。
她深吸一口气,再淡淡笑道:“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贺泯闻言知意,举起手向后退了一步,“我去别的地方逛逛。”
虽然他还有许多疑问,想问问张青雨是不是因为收养的原因才愿意联姻,想问问最后一封信中说的要去做的事是什么,更想问问她以前过得如何……
但显然现在不是好时机,他不能问,她也不会说。
张青雨微微一笑,对他的识趣很满意。
面前高大男人转身离开,背影消失在阁楼,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接着逐渐远去。
手中捏着的信纸已经有些发软,松开手指时发现方才捏着的地方已经有一道明显的指印,新痕覆盖了旧迹,如往事逝去不可追。
张青雨翻阅着最后一封信,目光落在其中一句话上:‘我终于可以去做我想做的事’
十八岁的少女,想做什么呢?
贺泯或许不知道,但张青雨很清楚。
她在箱子里翻了翻,在杂物堆积的箱子底部翻出另外两封信。
[致青雨:
叔叔阿姨都不常在家,只有哥哥和我一起在家里。我发现哥哥真的是个很棒的人,有爱心、善良、温和有礼,而且,哥哥长得真的很好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总之就是很好看就对了!
你知道吗青雨,昨晚我看见了哥哥,在我梦里。醒来后我的脸都是红的,下楼看见哥哥我都不敢看他!
青雨,我已经躲了哥哥好多天了,看见他我就想逃。
想你们。
祝好。]
张青雨轻笑一声,仿佛透过信纸还能想象出少女当时慌乱的模样,像丛林中迷路的小鹿。
放下这封信,她接着打开最后一封信。
信纸上书写着的内容很简短,寥寥两行字。
[致青雨:
我不想哥哥只是哥哥,我想和他说我喜欢他。
这就是书里说的喜欢吗?青雨,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十八岁少女的疑惑,也是当年张青雨的疑惑。
她喜欢过一个人吗?应该是没有的,至少在当年,十八岁的她心里没有任何异性。
但小箔的话好像在她心里种下了一颗未萌芽的种子,好似年少时喜欢的人就应该是那样:有爱心、善良、温和有礼、长得好看。
大学时的顾恩慈,完美符合这四个条件,甚至做得更好,那时候她确实是挺喜欢他的。
只是后来她才知道,都是同一个人,当然完美符合。
想到这张青雨倏然笑出声,轻叹着摇头,将手中信封全部收起来拢在一起。
抬眼环视这处阁楼,阳光穿透灰尘,洋洋洒洒的细尘漫天飞舞,好像旧时光中的柳絮,飘飘摇摇间就走了这么多年。
张青雨半垂下眼不再看,将信封放进包里,转身离开。
——
大楼,娱乐室中。
室外走廊上已经没有人,顾恩慈手中拍着足球,沉重的‘砰砰’声回响在室内。
“学长,我们有许久没见了吧?”
宋平渊颔首,“是挺久的,两三年吧。”
顾恩慈将手中的皮球递给一旁的小女孩儿,转头看向宋平渊,“还记得大学的时候,学长还是学生会主席,我们同在一起共事,那时候合作还是挺愉快的。”
“嗯。”宋平渊淡淡应道。
“学长是我们直系学长,同一个学院同一个导师……”顾恩慈呵笑一声,尾音拉直,看过来的目光攻击性毕露。
“学长,看了我和青雨恩爱许久,怎么还能做出拆散我们的事来?”
宋平渊语调依旧平静,“拆散你们的不是我,是你们顾家,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他抬起眼对上顾恩慈的视线,轻轻一笑,“更何况,能被拆散的算什么恩爱?”
顾恩慈冷冷看着他,半晌后狠狠吐出三个字:“不要脸!”
宋平渊也收了笑,语调冰冷,“学弟,技不如人,怪得了谁?”
娱乐室内氛围紧张起来,两边隐隐的对峙感在室内冲撞。一旁小孩似乎也感受到停滞的氛围,一个个都很懂得看眼色,默不作声地停下手中玩闹的动作。
两人还在对视,忽然门被推开,云间的看护人员来带孩子们去吃饭。
四五个孩子迅速站起来跑到看护人员身边,互相牵着手跟着出去。临走前男孩转头看了一眼顾恩慈,脚步慢了一拍。
看护人员:“怎么了?”
男孩摇摇头,“他的项链很漂亮,感觉有点熟悉。”
他说得很小声,连看护人员都没听清,不等她再追问,男孩转头跟上前面的小孩,快速离开。
娱乐室内空了下来,只有顾恩慈和宋平渊还靠墙坐在地上。
顾恩慈率先站起来离开房间,宋平渊嗤笑一声,也跟着站起来离开房间。
和小孩子玩闹的时间过得很快,出来时太阳已经快到头顶正上方,大楼投射下的阴影蜷缩到最小,踏出大楼的一瞬,阳光直射脚面。
不远处缓缓走来一道人影,高大身影在阳光下晃晃悠悠走近。
宋平渊站在顾恩慈对面,侧首看着那道人影,缓缓说道:“学弟,做人还是要自重。”
等贺泯走近时,就看见两个人都看着他。
贺泯笑笑,“怎么,都看着我,有事?”
他笑得坦然,对面前对峙的氛围视而不见,很自然地融进来,形成三角对立之势。
顾恩慈凉凉道:“宋平渊说做人要自重,你觉得呢?”
此时此刻,他连学长都懒得叫了。
贺泯点头认同,“当然,小顾啊,这你得听你宋哥的,他年纪大,讲得有道理。”
一句话刺两个人,顾恩慈甚至听不出来他站在那边。
宋平渊提醒道:“我们同岁。”
“大几个月也是大,年纪大没关系,该退就退,别强撑。”贺泯又转头看向顾恩慈,“小顾啊,你也是,年纪小呢就再修炼修炼自身,不合适就算了。”
年纪大的不行,年纪小的
不行,就他不上不下刚好合适。
如今他的意图毫不掩饰,在宋平渊和顾恩慈面前展现的淋漓尽致。
另外两人冷淡看他一眼,不屑多说。
一个还没入过场的人,没资格上台讨论。
宋平渊半垂着眼眸拂了拂衣袖,语调平缓,“我先走了,你们继续。”
他底气十足,根本不需要在这里和这两个人多说什么,天时地利人和,他全都有。
贺泯也笑:“我再逛逛,小顾,自便。”
他说过了,一个过去式,一个即将成为过去式,统统不值一提。
两个人各自转身离开,宋平渊向外走去,贺泯朝楼内走去。
顾恩慈站在原地抱臂冷笑。
这些人,根本不懂校园恋爱的杀伤力,蠢货。
第33章 第33章我替你把宋狗拉下水!……
宋平渊离开方才那乌烟瘴气的地方,掏出手机给张青雨打电话,六十秒嘟声过后依旧没有人接听。
他放下手机,料想她应该在院长办公室,接着抬头环视四周,准备朝院长办公室走去。
刚走出两步,就看见不远处走来一道人影,面容与顾恩慈有几分相似。
他礼貌笑着打招呼,“顾姨。”
顾母和宋父早年同在商场,等宋平渊接手宋家之后,便客气地叫一声顾姨。
“平渊?”顾母笑呵呵地说“有段时间没碰到你了,听说你父母去度假了?”
“是,他们前不久刚去。”
顾母:“真好啊,看来我也得学学你爸,早点退休把家业交给你们年轻人,趁着身体还行多出去玩玩儿。”
宋平渊温和道:“我爸是躲懒,他就喜欢和我妈待在一起。”
他又说了句:“您羡慕我爸,我还羡慕恩慈自由自在呢。今天在家门口碰见恩慈,说是要一起来云间,现在还在大楼那边陪孩子们玩呢。顾姨是打算培养他接手了吗?”
顾母神情一顿,“在家门口碰见恩慈?”
“是啊,我跟青雨约好了和今朝的人一起来云间,一出门发现他也在车上。”宋平渊询问道:“顾姨是打算让他独自来了解福利院的情况,好方便以后接手基金会吗?”
顾母神色如常,叹道:“这孩子,让他跟我一起来,他非要自己来,让你见笑了。”
她含笑抬眼,“没打扰到你和青雨吧?”
宋平渊也轻叹一声,“顾姨,您知道的,我们三个人之间,不太合适多见面。”
顾母笑容有些尴尬,显然她也知道这三个人之间不适合多见面,甚至最好的状况就是互相之间再也不要见面。
“顾姨明白的。”顾母点点头,“你放心,我会和恩慈好好说的。”
宋平渊礼貌颔首,“那就麻烦顾姨了。”
他抬手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要去找一下青雨。顾姨,下次见。”
“好,你先去忙吧。”
待面前的人离开后,顾母脸色沉了下来,径直往大楼方向走去。
时间到了正午,外面阳光实在猛烈,顾恩慈没什么兴致去逛,他也知道张青雨此刻在和院长谈事情,当下便干脆坐在大楼前的长椅上,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发呆。
“恩慈。”身后阴影处,传来顾母的声音。
“妈?”顾恩慈站起身,颇有些惊讶地看着顾母,问道:“您怎么在这里?”
顾母向前几步,语调平和,“这也是我想问你的,你为什么在这里?”
顾恩慈停顿一瞬,若无其事地说:“我碰巧来这里逛逛,没什么事。”
“是吗?”顾母轻笑一声,“恩慈,前两天你去今朝喝酒也是这么说的。究竟是碰巧还是计划好的,还要骗我吗?”
顾恩慈沉默。
他深知顾母的性格,既然她这么说了,必然是已经知道事情的始末,那继续找借口也没什么意义。
于是他笑了一下,“没错,我是特意来的。”
亲口听到他承认,顾母心中的石头终究还是砸了下来,她深深地皱起眉,“恩慈,我上次说的话你都没听进去吗?张青雨她已经结婚了,你和她是没有可能的。”
顾恩慈没有应话。
“更何况她嫁的是宋平渊,他难道是什么很好惹的人吗?什么温和有礼都只是假象而已,同在商场我还能看不清他的手段?恩慈,别再去招惹他们。”
顾母紧皱眉头告诫他,但面前的人没什么反应,她又加重声音说了一遍:“恩慈,知道了吗!”
身旁风静无声,传入耳中的只有寥寥几声鸟鸣,稀疏的叫声在烈日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顾恩慈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对不起,妈。三年前我听您的让我失去了青雨,这次我不会再这样了。”
他神情坚定,一双眼中满是诚恳,“妈,我喜欢青雨,我想和她在一起。”
顾母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后忽而一笑,“哈,好啊,没想到有生之年我竟然生了一个情种,好啊,可真好啊!”
顾恩慈还想说什么,但顾母没等他先说,自己已经撑开手掌,一掌扇到顾恩慈的脸上。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顾恩慈被这阵力道扇的猛地偏过头去,俊美脸颊上迅速浮现五道指痕,侧脸倏然红起。
楼上某个角落,一道人影倚在楼角阴影处,不动声色摸了摸自己的脸,轻啧出声。
顾恩慈神情怔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顾母放在腿侧的手隐隐发抖,声调冷沉地说:“我知道你这三年来心中都有疑问,你想知道张青雨为什么和你分手,还想知道她为什么和宋平渊结婚。”
“这三年来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找到了答案?觉得是我给张家设了圈套逼迫张青雨和你分手然后去联姻,对吗?”
顾恩慈偏过脸,面色也冷下来,一字一句地说:“难道不是吗?”
顾母冷笑,“那我不妨告诉你,你所以为的都是错的。”
“张青雨和你妹妹是同一家福利院出来的,她们之前就是好朋友,你妹妹死在我们家,你觉得她还会和你在一起吗?”
“三年前让张家差点破产的那个圈套,凭我们家当初从事慈善行业刚起步的规模,有能力设得下吗?张家人是小孩儿吗给一个套他们就钻?”
顾恩慈嘴巴张了又闭,终究出声问道:“什么意思?”
顾母缓了缓情绪,继续说:“当初那个圈套,根本就是宋平渊设下的。”
“他处心积虑,手段狠绝,你怎么和他玩儿?他为了得到张青雨,甚至不在意张家的死活。”
顾母恨铁不成钢,“这一切你做得到吗?你是能步步谋划,还是能狠心绝情?”
顾恩慈整个人愣住,被这两个消息冲击得回不过神。
顾母看他怔愣的模样,又软下心肠,语重心长地说:“你想当情种,那你想过我们家该如何吗?”
寂静大楼下,缓缓落下一声轻叹。
“恩慈,你斗不过他的,张青雨也不是会回头的人,别傻了。”
顾母离开了,只留下顾恩慈呆在原地,满脑子充斥着混乱的思绪,过往种种在脑海中横冲直撞。
片刻后,呆立在原地的人失魂落魄地向大门处走去。
等楼下两个人都散了,贺泯才从楼中阴影处走出来,双手搭在走廊栏杆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回国这段短短的时日,他已经被迫听了许多次墙角,实在是讲话的人太大声,通通都是一副毫无顾忌的样子,被他听到了也不能怪他吧?
他又叹一口气,对失神离开的人视若无睹,接着掏出手机迅速从通讯录中找到一个人名拨了电话过去。
“喂?老吴,你帮我查件事,三年前让张家差点破产的那件事,你帮我细查一下,看看背后设局的人究竟是谁。”
电话那头,吴晟满是疑惑,“又查?不是我说,你真有想法?干嘛老查他们的家事?”
“别废话,快帮我查,下次请你吃饭。”
吴晟冷笑,“我差你这顿饭?上次那顿饭你吃到一半就跑了,要不是你已经付了钱,我都怀疑你是想逃单。”
“时间紧迫,你先帮我查。”贺泯又追加一句:“对了,如果有别人也在查这件事,你把他拦下来。”
“哈?”吴晟嘲讽道:“我做正经生意
的,不搞垄断。”
贺泯很镇定,“我给钱,多少你说了算。”
吴晟立刻接上:“成交。”
电话挂断,贺泯抬头看着前方,高立的青山与茂盛的树林连接在一起,阳光照亮半边山又消失在树林中,鸟雀在远方翩飞,听不见鸟鸣却能看见它们潇洒的姿态。
走廊上,贺泯看着看着,突然抑制不住地笑出声,笑声久久不绝。
半晌后,他哼着歌心情颇好地离开。
中午时分众人留在福利院吃中饭,吃中饭时顾恩慈不在,院长也只是稍稍地问了一句便将此事带过。
吃完中饭后,院长收好自己的盘子,起身之前说了一句:“刚刚有几位捐赠人到云间看孩子们,所以我们今晚在外面树林前的草地上准备了篝火表演,如果你们愿意可以留下来一起看看。”
这几个人都是能自己做主的人,晚上也无事,想留便留了。
暮色从树林边缘爬过来时,福利院的砖墙上还跳跃着最后一缕蜜色阳光。
剪得齐整的草地铺展在建筑与森林之间,蒲公英的绒球被晚风揉碎,零星的白色绒毛在将暗未暗的天色里浮游。
木柴堆成的圆锥塔尖窜起第一簇火苗,爆开的火星惊飞了蹲在树枝上的鸟雀,火焰腾空而起,将围坐成圈的孩子们瞳孔都映成琥珀色。
福利院不太有这些活动,平日里过节时也只是在大楼室内娃娃游戏看看电影,像这类室外表演的节目,多半都是在捐赠人到来时才会有。
但院长是个比较松弛随意的人,对于这类的表演也不是很看重,与其说是表演,不如说是提供一个合适的时机让孩子们放松地玩乐。
让贺泯没想到的是顾恩慈也来了。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借着半落的夕阳看向他的脸侧,没发现有什么红肿的痕迹。
内心暗叹一声,当母亲的还是没狠下心,不然这张脸此刻必然不能见人。
他收回视线装作没看见,很坦然地坐在张青雨身边。
琉金拿着饮料姗姗来迟,抬眼就看见张青雨左右两边和后面都被占了。
左边坐着贺泯,右边坐着宋平渊,顾恩慈则木着一张俊美的脸坐在后面。
她左看右看,最终将视线落在左边的贺泯身上,目光灼灼。
若是宋平渊盯着他,哪怕是目光把他射穿贺泯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面前的人是琉金,张青雨的好友,他没有办法装作没看见。
于是贺泯只能笑着问:“怎么了?”
琉金两只手拿着饮料,将目光落到他坐着的椅子上,意思不言而喻。
贺泯恍然,“是来给我送饮料的吗?真是太谢谢了,辛苦你了琉金。”
他说着还伸手接过琉金手中的饮料,一副诚恳感谢的样子。
琉金无言,只能顺势将手中的饮料交给他。毕竟这是今朝的合作人,总不能因为一个位置硬要他站起来吧?
她又将手中饮料递了两瓶给张青雨和宋平渊,随后旋身落坐在顾恩慈旁边的位置。
“喏。”琉金将剩余的两瓶饮料递了一瓶给顾恩慈,“多了一瓶,给你吧。”
顾恩慈垂下眼眸,动作缓慢地接过,“谢谢。”
他说出口的声音有些干涩,像是许久未曾开口一般枯哑。
琉金挑眉,“你怎么了,声音这么哑?”
顾恩慈摇摇头,“没事,有些口渴。”
他举起手中饮料晃了晃,扯起唇角,“谢谢你的饮料。”
琉金哼笑着摆手,表示小事一桩。她没再继续追问,毕竟她不是很关心顾恩慈是死是活。
夏夜的篝火别有一番趣味,树林前的草地足够空旷,孩子们表演过家家般的话剧,小大人的模样让其余众人开怀笑着。
小女孩儿们梳着羊角辫,站在篝火前摇头晃脑地朗诵,天真稚嫩的样子让人心情都愉悦起来。
一旁有大孩子吹着口风琴,飘摇的乐声盘旋在火苗上空,与晚风交织在一起。
张青雨眼含笑意地看着,时不时轻拍手掌合着节奏,整个人姿态松弛,落在草地上的裙摆好似都要随之舞动。
“很可爱,对吧?”一旁贺泯轻声开口,侧首看向张青雨。
张青雨迎声转过脸,看过来的目光还带着笑,“当然,她们很可爱,小孩子嘛,最可爱啦。”
贺泯不能苟同,但他点头。
另一边宋平渊直接牵过张青雨的手,温和道:“青雨,看表演专心些。”
张青雨随着他的提醒转回脸,继续看孩子们表演。
而宋平渊牵着她的手也没有松开,依旧将她的手握在掌中,接着转头对上贺泯的视线,微微一笑,“怎么,不看表演吗?”
贺泯扫过他和张青雨交握的手,扯起唇角笑了一声,拖长语调说:“看啊,这么好看的戏,怎么舍得不看。”
篝火前又在表演儿童剧,公主裙飞扬在火焰前,旋身转圈时笑脸若隐若现。
贺泯专注看着,假意装作没看见身边人起身离开。
树林另一边的草地上,月光在草地上织出蕾丝光斑,有零星几只萤火虫携着微光在树桠间飞舞,今晚的夏风像沁凉的薄荷酒,拂过鼻端时还能闻到树林的松木香。
在篝火前待久了有些闷,张青雨悄然起身出来透透气,云间坐落山边,夜晚总是格外清凉,甫一出来便觉得不再窒闷。
漫步在树林边,还能听到不远处孩子们的欢笑声和众人的鼓掌声。
张青雨靠在树干上,搭着双手仰头看月,柔和的月轮悬在天幕中,温柔静谧。
一旁响起落叶被踩碎的声音,簌簌响声让靠在树干上的人偏首看去。
月色下,阴影中露出一张俊美的脸庞。
顾恩慈眸中带笑喊她名字,“青雨。”
张青雨轻点头,“有事?”
她的回应依旧简短,看过来的目光也不含情绪。
山间明亮的月光下,顾恩慈清晰地将她脸上神情看入眼中。
客气的、礼貌的,像陌生人。
顾恩慈现在才发现,原来她的目光已经是这样的。
他扯起唇角,“这么久没见,聊聊吗?”
许是今晚月色太好,张青雨心情也不错,站直身体看了他一眼,点头说道:“好啊。”
两人面对面站着,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好似触手可及,却又远在天边。
顾恩慈顿了片刻后才开口:“我是不是没和你说过,我有个妹妹?”
“啊……”张青雨挑起眼尾,慢声道:“好像没有。”
她说着没有,但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谈话的两人心知肚明,却依旧循序渐进地说下去。
“我的妹妹叫小箔,十五岁时被我妈收养来到我们家。她是个很可爱很害羞的女孩子,听话又聪明,笑起来像河边柔软的花朵。”
顾恩慈继续说:“我们家从事慈善基金会,收养了她之后,我妈经常带着她出席宴会。刚开始我以为她过得很好,后来我才知道,她并不喜欢那些采访和宴会,她只想好好学习好好生活。”
“之后我去和我妈谈,让妹妹专心学习,不要再把她当作宣扬慈善名声的工具。我妈答应了,在妹妹成年那天,她说是最后一次。”
顾恩慈停了片刻,说出口的声音有些低哑,“可是她死在了那一天,在她成年的宴会上。”
他看向张青雨,哑声问道:“这一切,你都知道对吗?你认识小箔,早就认识。”
张青雨轻淡点头,“我们不仅认识,还是从小的好朋友。”
她又问:“所以今天,是谁告诉你这件事?”
下午在阁楼中刚和贺泯谈过这件事,晚上顾恩慈就得知了,不得不让她多想。
顾恩慈不知道这一出,只诚实应道:“是我妈。”
“……”张青雨沉默一瞬,收回内心的想法。
差点就错怪贺泯了。
张青雨向后退了一步又靠回树
干上,缓声问道:“你和我说这个,是想做什么?”
“我想问……”顾恩慈颤着声,眼底突然微红,“当初我们分手,就是因为这个吗?因为小箔是我的妹妹,而我没照顾好她……”
张青雨突然冷了声,“那你照顾好她了吗?她成年那天发着高烧,脸色通红唇色苍白,你们所有人都是瞎子看不见吗?!”
“就因为她是你们收养的,所以对于这一切就可以视而不见当作没发生吗?”张青雨冷漠地看他,“还是说,因为她是收养的,所以她不配得到你们的关注,只要安心当一个搏名声的工具就够了是吗?”
“不,不是这样的……”顾恩慈被她的话逼得后退,讷讷道:“我那天不在,我不知道会这样……”
他那天并不在家,当他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
只是借口再多也是无用。那是一出意外,但意外并不是一朝一夕造就的,无人在意小箔的痛苦与抗拒,连他自己也是最后几天才发现。
顾恩慈无力地垂下头,“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不该和我说。”张青雨稳住情绪,“顾恩慈,你就像小箔说的那样,善良温柔,你是个很好的人,这一切没有办法怪你,甚至没有办法全怪你们家。”
她说:“但小箔是我的好友,也是我的妹妹,我没办法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
那朵柔软的花,凋谢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这么多年的意难平,一句对不起又能抹消什么?
“那你喜欢过我吗?”顾恩慈追问:“青雨……你喜欢过我吗?”
他眼尾已经泛红,执着地盯着张青雨想要一个答案。
张青雨只是沉默,喜欢过吗?年少时小箔的信件成为她心中的一颗种子,当一个完全符合条件的人出现时,她自然而然地选择了他。
这样算喜欢吗?
张青雨想,应该是的。
于是她点了点头,给了肯定的回答。
她的动作让顾恩慈眼眶红了大半,他接着问了下去:“如果没有这件事,你当初会不会继续和我在一起,不去联姻?”
柔和月光下,张青雨定定看着他,片刻后突然笑起来,残忍道:“如果我足够喜欢你的话,联姻根本不算什么,哪怕有这件事,我依然会违背良心和你在一起。”
但她没有,当年她果断说了分手,并且从未回头。
说到底,是不够喜欢而已。
顾恩慈眼角落下泪来,一滴一滴的泪珠接连不断地滑过脸颊,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无声地看着她落泪。
“你恨我是对的,当年你就说了,恨我一辈子不是吗?”张青雨轻声说:“就继续恨下去好了。”
顾恩慈哽咽说:“不,我就要爱你。”
他的心碎的彻底,好像玻璃渣刺在柔软的心脏,痛得浑身骨头都在叫嚣。
头脑混乱之际,他只想拉人一同下水。
“可是青雨,当时让你们家差点破产的那个项目,是……”
他话还没讲完,突然身后冲过来一道人影,迅速捂住他的嘴——
“哈哈哈,你们在这聊什么呢,我们一起聊聊?”贺泯将捂着顾恩慈嘴巴的手放下,转而搭在他的肩上。
接着转头一看顾恩慈,“哎呦哎呦,怎么还哭了,看什么表演这么感动,快别哭了啊小顾,成年人坚强一点。”
贺泯说着拉起顾恩慈的手,扯着他的袖子替他擦掉眼泪。
就在替顾恩慈擦眼泪之际,贺泯靠近他耳边低声说道:“兄弟,你没机会了,要不给我留一点?这事儿我来说,我替你把宋狗拉下来。”
第34章 第34章“是不是把你脑子打傻了……
顾恩慈被他勾着脖子,扯着袖子在脸上胡乱地擦眼泪,羞耻感直接冲上天灵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话被打断。
等他脸上被袖子祸害一遍,耳边就已经传来贺泯压低声音的话语:你没机会了。
他憋住眼泪,屈起手肘狠狠地向后锤去,接着满意地听到身后人忍着疼的闷哼。
借着袖子的遮掩,顾恩慈咬着牙,同样低声道:“你做梦!”
不说我有没有机会,反正绝不给你机会。
狼子野心,算盘珠子都崩到脸上了。
贺泯小腹一阵抽搐,忍着疼理智地劝说:“你要看清形势啊小顾,拆散你的是宋狗,我这是在帮你报仇。”
顾恩慈冷漠回应:“不需要,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两个人借着擦眼泪的时机窸窸窣窣讲完这段话,等袖子从脸上放下时,两个人的表情都很正常。
贺泯手还搭在顾恩慈的肩头,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前任情侣彻底决裂,其中一方哭得梨花带雨,另一方却无动于衷,按理说此时氛围应该是僵硬的,偏偏被贺泯方才那番话搅得不上不下。
张青雨看着他,不紧不慢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那边待着有些闷,我出来透透气。”贺泯又说:“没想到正好看到你们俩在这聊天,就顺便过来打个招呼。”
月夜下,树林前,一男一女面对面站着,怎么想也不应该是可以让他打招呼的氛围。
但张青雨刚才在心中冤枉了他一次,此时便轻拿轻放,当作没听出来他话中的漏洞,只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
她点点头,“那一起聊会儿?”
接着转头看向顾恩慈,“你刚刚要说什么?”
顾恩慈刚要张开口,肩颈处的肌肉突然被狠狠一掐,剧烈的酸疼感瞬间席卷全身,疼得肩膀都低了一截。
话没说出口,俊美的面容却扭曲了。
张青雨迟疑一瞬,“什么话这么难开口吗?”
表情这么难看……
贺泯拍了拍他刚刚掐下去的地方,触碰到顾恩慈肩颈处时还不动声色摁了两下。
趁着顾恩慈说不出话,他抢先说道:“这事儿我知道,小顾是说当初让张家差点破产的那个项目背后好像另有其人,不过现在没有证据。”
他在说到‘证据’两个字的时候,特意凑近顾恩慈,加重语气拖长音调缓缓地说出这两个字。
顾恩慈狰狞的表情一僵,停下微微挣扎的动作。
贺泯感受到手底下的人安分下来,轻拍两下他的肩头,接着放下手搭在腹前不动声色地揉摁两下缓解抽搐感。
张青雨眉头轻皱,“另有其人?”
“应该是的。”贺泯颔首,说道:“只是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我已经在查了,到时候结果出来立刻告诉你。”
顾恩慈倏然转头瞪着他,抢他功劳,狗贼!
贺泯视若无睹。
张青雨闻言轻挑眉尾,慢声道:“你在查了……”
她笑笑,平静地问:“你为什么要查?”
沁凉晚风中,她声调柔软,像月夜下的萤,看过来的眼神带着微微的笑意,好似在认真倾听他的答案。
“因为……”贺泯停顿一瞬,随即轻笑道:“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只是这样?”
贺泯点头,“当然。”
当然不是。
他用最快的速度让人去查这些,当然不是因为什么狗屁朋友的名头,他要的绝不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去查的原因有很多种,想要她和宋平渊决裂、想要她离婚、想要她将所有目光落到自己一个人身上,更想要她能知道真相。
张青雨问出这个问题时,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就在最后一瞬,理智将冲到嘴边的话拉回。
还不能说。
现在的局面还不到最好的时候,如果冲动说了只会惊动眼前的人,得不偿失。
晚风中,张青雨笑起来,“那好,先提前谢了。”
贺泯也笑,散漫道:“客气。”
张青雨没再多说,微微点头率先告别离开。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树林边时,旁边突然响起一声冷笑。
“呵,朋友?”顾恩慈嘲弄地看着他,“亏你说得出口,刚刚和我可不是这么说的。”
此时贺泯懒得和他演,动了动肩膀,漫不经心地说:“我们好歹还是朋友,你还能算什么?小顾啊,机会不在你那边,别扎自己心了。”
顾恩慈冷冷道:“我和青雨好歹还有前缘,你一
个半路出现的人有什么资格?”
“资格?”贺泯嗤笑,“那是为输家设的壁垒,宋平渊不需要,我也不需要。”
他抬眼看顾恩慈,“只有你,现在没有资格了。”
顾恩慈眼眶瞬间又红了,眼泪抑制不住地溢出来。
清冷月光下,俊美的男人伤心落泪,这是一幅唯美的画面,如果观众不是贺泯的话。
“……”
贺泯艰难道:“不是,你等一下。你刚刚哭可以说是情有可原,现在对着我哭就有些不道德了。”
他欣赏不来美男落泪,只崇尚武力干翻。
但顾恩慈控制不住,刚刚被贺泯打断的情绪此刻加倍的翻涌上来,眼底一片深红。
贺泯叹了一口气,“没关系的,三年前你就已经没有资格了,现在你只是确认了结果,对你而言并没有什么损失,别伤心了小顾。”
顾恩慈脸上还挂着泪,但说出口的话居然还带着嘲讽语调,“你真会安慰人。”
贺泯耸肩,“我没想安慰你,只是告诉你事实。”
他接着说:“事实无法更改,你不妨就接受它。现在重要的是,宋狗还站在她身边,小顾啊,你不想把他拉下来吗?”
顾恩慈点头,“想。”
贺泯一脸欣慰,“所以啊,你把说这件事的机会留给我,我们皆大欢喜怎么样?”
顾恩慈定定地看他片刻,随后态度坚决地吐出一个字:“不!”
“……”
贺泯礼貌问道:“为什么呢?”
“看你不顺眼要有什么理由,我宁愿给她发匿名信都不会把这个机会留给你。”
“呵……”贺泯笑出声,诚恳地问:“顾恩慈,你妈妈下午打你的那一巴掌,是不是把你脑子打傻了?”
不等顾恩慈反应,贺泯继续说道:“宋平渊不是什么好惹的人,我难道就是?”
他说:“你还没看明白吗?这场竞争里,只有你才是软柿子。”
所以你最先出局,被所谓资格隔阂在外。
顾恩慈面色发白,双手紧握在腿侧,硬着声音说:“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贺泯缓缓说道:“就算你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又能如何,不论你有没有证据,她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但这件事从你嘴里说出去,你们顾家多半不会好过。”
“……你是说宋平渊吗?”
“不。”贺泯微微一笑,“还有我。”
这件事绝对会将张青雨和宋平渊的关系撕裂开,而撕开这一道裂缝的人,必须要是他。
贺泯又拍拍他的肩膀,“所以说啊,交给我才是皆大欢喜。”
不远处隐隐传来稚嫩的歌谣声,天幕中有云朵飘过遮住半边月,沉郁月光映在枝头,将树影投到落叶上,却在下一瞬就被踩碎。
顾恩慈坐回来时,前排座位的三个人都安然地坐着,篝火前孩子们还在唱着欢快的歌谣。
他坐在张青雨的正后方,略一抬头便能看见她长发散落的背影,篝火燃烧的松脂味顺着风飘来,他却好像只闻到一阵发香。
和三年前不同的香味。
之前就定好的结局,却只有他一直没看懂,在国外待了两年他依旧不肯接受,但原来停在原地的,一直只有他自己。
木柴发出燃烧后的爆裂声,烈烈火光映着琥珀色的瞳孔,将他眼底深红照得彻底。
琉金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表演,忽然转头瞥见身旁人面色悲伤眼眶通红的模样。
她震惊了,“这几个小孩唱的歌让你这么感动?”
她仔细听了听,确认现在唱的是歌颂成长的欢快歌曲,而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悲剧。
顾恩慈扯起嘴角,语调凝滞干涩,“嗯,太感动了。”
他垂下眼眸,哑着嗓子说了句:“成长有什么好,不如停在以前算了。”
金红色火光照在他的侧脸,琉金清晰地看见他侧脸滑下一滴泪。
恰好台前表演完毕,另一组孩子从身后入场,面前所有人都回头看过来。
“……!”
鼓掌声中,琉金内心慌乱,表面镇定不动声色地向另一边挪了一点。
救命,天地可鉴,这可不是她打的!
所有人都转头向后看,整个观众席只有顾恩慈垂着眼眸面朝前方,其他位置的人或许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前排三个人看得一览无余。
贺泯和张青雨刚才已经看过他这副模样,此刻没有格外惊讶,只是神情淡淡地瞥了一眼。
甚至在某个瞬间,贺泯和张青雨的神情有一定的重合,冷漠且无谓。
宋平渊将所有人的神情收入眼中,片刻后看着顾恩慈,温和地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第35章 第35章以后都要自己做选择
宋平渊向来温润,此刻含笑这么问一句,显得只是随口一问,甚至隐隐有些安慰的意思。
身边两人装作没听见,琉金也微微转过头表示此事与她无关。
顾恩慈脸上还带着泪,面色却已经平静,“泥土进眼睛了,有点疼。”
宋平渊打量他一眼,那深红的眼眶显然不只是泥土进眼睛这么简单,多半是和张青雨有关。
本想问个彻底,转念一想顾恩慈既然哭了,那么对他来说定然不是什么好事。与此相对的,对于自己多半是好事。
如此一想便也不再问,只转头看向张青雨,温声道:“累了吗?要不要回去?”
张青雨视线早已收回,摇了摇头,“再等会儿吧,表演也快结束了,我还有几句话要和院长说。”
篝火渐弱,面前的表演即将接近尾声,散场前孩子们站成一排向众人鞠躬致谢,月色融入火光,夏夜的晚风变得轻柔又温暖。
张青雨随着众人站起身鼓掌,远远地与院长目光对视,接着抬起手朝她挥了挥,伸出食指朝院长办公室的方向指去。
院长正在数个捐赠人中间微笑寒暄,抽空朝张青雨轻轻颔首。
张青雨轻笑一声,侧头看向琉金,问道:“和我一起走?”
琉金压了压头顶的鸭舌帽,漫不经心点了点头,“走吧。”
张青雨又看向宋平渊,“你在这等我?”
“好。”宋平渊笑笑,“不着急,我就在这等你,你和院长好好聊。”
张青雨带着琉金绕出人群,逆着人流向院长办公室走去。
院长办公室的门关着,琉金向后退了一步,接着收紧腰腹猛然起跳,一跃而起顺势伸手向高处的门框扫过去。
等到落地时琉金手中赫然捏着一把钥匙。
她摇头笑笑,无奈道:“这么多年了,放钥匙的习惯还是没变,这老太太也不想想,放这么高她拿得到吗?”
张青雨也笑,“她拿不到不要紧,皮孩子们拿不到就行。”
琉金想了想,认同道:“那也是,一群捣蛋鬼。”
她拿着钥匙开了门,一手摁下门边开关,等白炽灯照亮办公室后,她再退出门外向上一跳将钥匙放回原位。
办公桌上的茶杯已经被院长洗净倒扣在一旁,张青雨走上前拎起来一个杯子,接了半杯水放到琉金面前。
“反正你也不喝茶,晚上喝点水吧。”
琉金转头看了看办公桌后没锁的抽屉,“你信不信院长抽屉里肯定有没收的汽水。”
张青雨挑眉,“你要喝?”
琉金直接用动作回答她,上手扣住抽屉的把手直接往外一拉,灯光驱散抽屉的黑暗,露出里面藏着的五颜六色的汽水。
“呦,这么多口味?”琉金伸手拨了拨,挑出一瓶粉白色包装的汽水拧开瓶盖,“还有白桃味的,这个看起来不错。”
她将杯中的水一口饮尽,接着把透明汽水倒进杯子里,还很贴心地将另外两个杯子翻转过来倒上汽水。
“尝尝?”
张青雨很配合地端起来喝了一口,“口感有点奇怪……”
甜甜的又有些腻,不完全
是汽水的爽口感,糅杂了点奶油融化的感觉。
两人喝了一口就不再动杯子,转而默契地将另外一个杯子向空着的座位推了推。
夜晚的云间本就安静,此刻人群都集中在门外草地,办公室外更是一片静谧,零星响起几声鸟鸣,在夜色中格外清脆。
张青雨手肘顶在桌面上,反手托着腮,慢声道:“你东西带了吗?”
琉金从口袋中摸出一个红色绒布包裹着的正方形小盒子,翻开盖子后推向她。
“喏,在这里。”
张青雨垂眸看了眼,透明树脂包裹着一个黑色圆圈,顶端凿出一个洞穿上红绳,是一根项链模样的饰品。
她伸手拨弄两下,冰凉的触感碰到指间,头顶白炽灯照到树脂上,光线聚集反射出斑点,好似碎裂的斑痕。
她撇开眼不再看,门外逐渐传来脚步声,一道轻一道重,从远至近,片刻后就到了门外。
两人抬眼看去,院长牵着一个男孩站在门口,笑呵呵地看着她们。
“等一会儿了吧?”她牵着人走过来,坐到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很自然地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
杯中水刚入口,院长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什么?不甜不淡的……”
张青雨和琉金对视一笑,拿起一旁还剩大半瓶的白桃味汽水晃了晃,“从您办公桌里掏出来的。”
张青雨拿起另一个杯子倒了一杯递给男孩,男孩接过后喝了一口,表情没什么变化。
她问:“怎么样?”
男孩点头,“好喝。”
院长无奈,“小孩儿都喜欢喝这个,我已经收了好多瓶,一个个牛奶不喝,躲在房间里偷偷喝汽水。”
男孩今天才到云间,虽然这件事与他无关,但他也抿嘴笑起来,眼神亮亮的,像是清晨沾着露水的小草。
他看起来身量不高,大概只有一米四,脸上有一点肉但身板瘦削,看起来只有十岁出头的模样。
张青雨在心中默算他的年龄,问道:“你今年十四岁了吧,叫什么名字?”
“嗯,爸妈……他们给我取名叫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