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得触目惊心,简直不敢想象此刻胡月儿承受的煎熬,这种痛楚大人都承受不住,更何况是孩子,就在她感觉要遭的时候,胡月儿名字上那个黑框,忽然黑光大盛。
随后胡月儿像是熬过什么,突然长啸一声,她身上的气息猛地爆发出来,顿时飞沙走石,黎默言刚觉有气弹炸开,黄晓蝶就挡在她面前,当下气浪袭击,旁边的盛水烟被掀翻,也被黄晓蝶一把拉住。
等一切平静下来,胡月儿已经昏迷倒在地上,黎默言赶紧观察,见她原本十一的等级,居然升到五十三级,就知道这事成了,不由松开拳头。
与此同时盛水烟检查过后,同样放松下来,“成了。”
恰巧逢天光乍亮,旭日即将初升,黎默言见到这幕,心想还真是小说主角模版啊,这时要再来个虎躯一震,万人来投就齐活了。
她才这么想着,就见通往官道的小道尽头人头涌动,正有一大批流民朝星光村奔来。
黎默言惊到了,老雷动手这么快?!
第36章
距离星光村二十公里的路上,有一股流民不知疲倦走往县城。
徐大福朝前望去,就见惨白月光下人头晃动,在目力的尽头,能瞧见数点闪烁的火光,他精神一震,正想拍着拍自己的肚皮和家人报喜,结果拍下去拍了个空,原本鼓起的福气肚像是泄了气的球,早在漫长的逃荒中消失无踪。
徐大福的儿子徐厚福见此,以前定要调侃他爹两句,此刻压根提不起劲说话,有这力气不如抱着女儿多走两步。
他抱过半岁的女儿,好让媳妇休息休息,孩子还小不会走,需要人抱着,好在他们有三人,轮流将孩子抱到这里,想到一路上的凶险,他到现在心跳都会快上两分,所幸一切都过去,只要进到奇山县城,粉一口吃食,继续往北走,去到天子脚下就好了。
就是可怜他的女儿,才出生没多久,啥福都没享过,要是赶上以前的好事,他爹做的肉包子可是远近闻名,每日都要揣上十笼送到知府大人府中,虽算不上大富大贵,可美味的肉包管够,足以叫女儿衣食无忧。
徐厚福低头看去,就见女儿脸上趴着蚊虫,赶紧用手赶开,可孩子皮肤娇嫩,那处鼓起一大肿包,痒得孩子哭闹不止,裹在的手想要从襁褓中挣脱出来。
“哎呀,莫哭莫哭,省些力气,”徐厚福又急又心疼,摁着女儿的手不让她抽出,流民队伍臭气熏天,引来成群蚊蝇,嗡嗡徘徊在耳边,他们这些大人都被咬得受不了,更何况是抱在手里的婴儿。
这么小的孩子听不懂他的话,也不明白现在的情况,她只知道哭,幸好原本就没什么力气,不一会就哭累安静下来,咬着手指,不安稳地重新睡过去。
徐厚福松了口气,只是瞧见女儿脸上,那足有指头长的鼓包,觉得十分碍眼,对此却无可奈何,而这样的包女儿身上还有几十处,全是受蚊虫叮咬,起初是肿胀发热,等毒素扩散开,鼓包就变硬变红,而且奇痒无比。
开头那些他们没注意,被女儿自己抓出一个又一个血肉模糊的小坑,后来被他们发现摁住手,小孩那痒得难受的模样,瞧在他这当爹的眼里,恨不得以身代之,不让女儿遭这个罪。
徐厚福骂道:“鬼精东西,人也知道挑嫩的咬。”
徐大福努力睁开浑浊的眼,凑到孙女边上,努力想要看清,可他饿得发飘,一切东西都在晃,根本啥也看不清只能干着急,“娃儿如何了?”
儿媳钱秋义攒起力气抢先道,“爹,好着呢。”
徐大福却不信,“我刚怎么听见她在哭……”
钱秋义道,“饿的,很快就到奇山县了,喝上稀汤就好了。”
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徐大福想到刚才瞧见的点点火光,脚步顿时有了劲,“那我们快走吧。”
都说看山跑死马,那火光也是,看着近,实则远,他们闷头走了两个小时,依旧没走到,所幸火光就在眼前,甚至还能听到那边的动静,他们三人并不觉累,相反步伐又快上两分。
徐厚福心中着急,“这么多人,咱们加把劲快去,免得叫别人都喝光了。”
其余两人虽没开口,同样是这样想的,县衙每日拿出的食物有限,自然是早到早得,后面来的人只能自认倒霉,到最后他们小跑起来,伸头朝那关卡冲去,可走近以后才发现这里既没有锅,也没有食水,只有一队冷硬的官差打着火把。
前往县城的路被五排道闸挡住,那上面还有尖刺,又细又长,显然是防止有人冲撞。
徐厚福听见前头的人质问,“凭何不让我们过去?”
“开门开门!”
“各位大人求求你们,就让我过去吧,我已三日没吃过一粒米了……”
“怎么连汤水都没有,是不是你们中饱私囊私吞了?”
“杀人了杀人了,光天化日之下,官差杀人了!”
前面闹成一团,哭的骂的都有群情激奋,官差却不为所动,他们简直就如冰雕的那般冷,只用一句话就叫闹事的人安静下来。
“奇山县正有疫病肆虐,许进不许出,你们一定要去,也不会有人拦。”
说着那些官差当真让开路,通往县城的路笔直出现在大家眼前,还能远远看到厚重的城门,可最前面闹得最凶的那批流民,不光不敢往里,还齐齐后退两步,生怕被官差误会自己要进县城。
徐厚福脑中嗡地一声,疫病,奇山县内居然有疫病,他起初被吓得肝胆俱裂,可一想到他们许久未进食,再不吃点什么,恐怕走不到下一处的施粥点,反正都是死,死于疫病还是饿死,又有什么分别呢。
他麻木转身,就见到同样被抽空力气的老爹和媳妇。
徐大福扶着地慢慢坐下,他面容疲倦,就这么不动不眨眼地维持一个姿势,许久后他突然开口,“厚福啊,你说娃儿该咋办?”
“爹,没事的,”徐厚福抖着嘴唇开口,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只要我们及时赶到下个县城,就一定不会有事。”
徐大福听儿子这样说,神色才好转,这时细细的哭声再次响起,是孙女被浑身的肿包闹醒,他只觉娃儿的生气随着这一声声哭声流逝,真还能撑到下个县城吗,想到娃儿刚出生时,就会用胖嘟嘟的小手握住他指头。
那时柔软热乎的触感,他到现在还记得,如果没有那些可恶的肿包,该死的蚊虫,孙女就……徐大福泪流满面,归根结底还是他没用啊。
“这不是徐师傅嘛。”
一道略显尖细的嗓音从旁响起,徐大福抬起头,虽然来人蓬头垢面,看不清面容,他却还是从熟悉的身影中,认出对方是他曾经的徒弟付恩义。
徐厚福同样认出人来,怒斥道,“你还敢出现?!”
吼完之后就是一阵头晕眼花,他努力稳住自己抱女儿的手,旁边的钱秋义慌忙扶住他,抚着背顺气,“冷静点,别激动。”
徐厚福知道媳妇说得对,可一想到付恩义所做的事,他就控制不住。
付恩义是孤儿,快要饿死之际,被他爹所救,收为徒弟悉心教导,结果这人狼子野心,将本事全部学到后,就勾结外人在对门开了间包子铺,名字还叫付氏包子铺,就和他们徐氏包子只差一个字,无耻之极。
旱灾几月,以为这人早死在灾祸里,没想到还能在奇山县遇见。
付恩义见徐厚福气到站都站不稳,心中一阵快意,“徐哥,我劝您呐,还是悠着点,要是一不小心气毙过去,那我可就罪过大啰。”
本以为这话出口,又能惹来一阵叫骂,却没想徐家那三人齐齐朝着徐厚福手中的婴儿看去,他跟着瞧见婴儿脸上手上的鼓包,付恩义心中了然,“哦,这小东西快死啰。”
原本坐着的徐大福听见此话,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起,死死攥住付恩义的领子,他浑身都在哆嗦,却说不出一句话。
徐大福是如此愤怒,付恩义对于这个昔日的恩师,却压根没有任何歉意,一把扯开徐大福的手,把这个干巴的老人甩在地上,见钱秋义接住了人,徐大福啧了一声,可惜没摔死这个臭老头。
他整整领口,“我又没说错,她可不就是快死了。”
在徐家再次冲上来前,付恩义摸出一样物件,那竟是瓶绿色的药膏,“如果你们帮我做件事,我也不是不能救这小东西。”
徐厚福的动作一顿,紧紧盯着那药膏,他记得这是他爹一个郎中朋友的秘制配方,对消肿解毒有奇效,以前他们就是弄来治虫咬叮伤,可惜那位朋友去世后,药膏用一瓶少一瓶,已是许久没见过。
难怪最后几瓶药膏不见了,他还以为是落在哪个角落,没想到竟是被付恩义这狼心狗肺顺走了,他恨恨骂道,“贼就是贼,就像是狗改不了吃史。”
付恩义的面色骤然一变,那种佯装出的友善消失,整个人瞬间阴沉下去,“哈、哈,你说我是狗,可你们还不是求着狗救命。”
付恩义指着徐大福的鼻子,有一下没一下晃动手里的瓶子,“现在跪下来求我,并且保证以后不再有徐氏包子,我就把这药膏给你。”
这本来就是他们的东西,付恩义竟也好意思拿来威胁他们!
徐厚福只觉血液逆流,哪怕有官差在,他也不管不顾扑上,要痛揍那无耻之徒,可就在这之前,一道佝偻的身影挡在面前,叫他不得不停下动作。
徐大福挡在儿子面前,牢牢挡住后者的路,而他自己则盯着付恩义,像头次见到这个人一样,短暂的两秒后,徐大福低下头,原本就佝偻的背愈发佝偻,膝盖却慢慢弯下。
“爹——”
徐厚福和钱秋义同时大喊,他们都知道徐大福要做什么,为了救孙女,徐大福要舍出脸皮,向付恩义这个偷师背叛的小人下跪。
付恩义洋洋得意抬着下巴,等了这么多年,他终于等到高高在上的师父,跪在自己面前,他兴奋舔着嘴唇,正要再说些羞辱人的话,斜刺里却伸出一只手,紧紧拉住徐大福,阻止他跪下去的动作。
谁!
付恩义凶狠看过去,就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立在旁边,对方有着柔顺乌黑的头发,扎在脑后束成马尾,面庞干净白皙,身上穿的也干净,和他们这群乱糟糟的邋遢流民完全不同。
付恩义迟疑,能在旱灾中奢侈用水梳洗,定不是简单人物,他招惹不起,但好不容易才等到的机会,他不想错过,而且少女面庞稚嫩,一个小孩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招惹完他往流民堆里一躲,那么多衣衫褴褛的人,谁又能找到他?
于是付恩义下定决心,污脏的手朝少女肩膀抓去,想把人扯开,只是还没碰到人,他膝弯传来剧烈痛楚,双腿不受控制弯下,噗通跪在地上。
黄晓蝶望着自己面前的人,眼中闪过恍惚,就在一个月前,她就和这人一样,甚至处境还没有这人好,当时自己每日想的就是怎么填饱肚子,哪怕后面黎大人来后,食物的烦恼消失,她也想不到自己能如此轻松制服一个成年人。
黄晓蝶垂在身侧的手悄悄开握,感受手臂传来的力量,她真切感知到自己和从前不同,她也有能力改变其他人的命运。
付恩义跪倒时,小药瓶脱力飞出,正好被黄晓蝶接在手里,她扫过襁褓中的婴儿,后者还在奋力地哭泣,那越来越虚弱的气息,挺着让人揪心,她将那药品递给徐大福,“先给妹妹涂上。”
徐大福飞快接过瓶子,挖出一指翠绿的药膏,逐渐抹在孙女的肿包上。
不愧是老友的秘制药,才接触到皮肤,他就感到阵阵清凉传来,缓解手上皮开肉绽的刺痛。
孙女显然更舒服,脸上的肿包小了一圈,无时无刻的瘙痒得到缓解,她挥着小拳头咯咯笑出声。
徐厚福见此,如释重负地闭上眼,“太好了,老天保佑,真是老天保佑。”
钱秋义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暗示黄晓蝶,“什么老天保佑,该拜的是这位侠女才是。”
“对对对,”徐厚福反应过来,对着黄晓蝶连连鞠躬,“多谢小恩人。”
黄晓蝶年纪小脸皮薄,被人这样真情实感地道谢,她十分难为情,正好瞧见付恩义悄悄起身想要溜走,她眼睛一亮,装作很忙地去压住人,不让这坏家伙逃走。
付恩义被巨大的力道摁回地上,原本就作痛的膝盖再次受到重击,痛得他面容扭曲,可嘴巴还要放软说着好话,“女侠饶命啊,小的知错再也不敢了。”
黄晓蝶对这样的人没有任何同情,她学着黎大人严肃时的模样,“你该道歉的不是我。”
说完在心里给自己鼓掌,说的好啊黄晓蝶,足有黎大人的七成架势,瞧瞧眼前的瘪三,都快被她吓死了。
他凭什么要给徐家人道歉,付恩义满脸不甘,朝不远处的官差看去,那群蛀虫却只是看了一眼就扭开头,气得他直发抖,可肩膀上的疼痛越来越重,只能涕泪横流地开口,“师父都是我的错,您就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徒儿吧!”
徐大福瞅着面前这个前倨后恭的人,见付恩义的丑态尽收眼底,想到他们之间的种种纠葛,最初被背叛时,他想过付恩义后悔求饶,可这事真实发生后,他却只觉没有意思。
他随便挥着挥,“滚吧,我不是你师父。”
付恩义没想到他会如此轻易揭过,不仅没有高兴,只觉自己被小瞧,心中的怒火越来越旺,可面上不敢有任何显露,有黄晓蝶在,他就拿徐大福没办法,只能连滚带爬滚了。
插曲到此结束,黄晓蝶来此是有正事的,就是护送流民去星光村,她问徐家人,“你们要不要去我的村子,那里有吃有喝,还有顶顶好的黎大人,去了保证不会后悔。”
徐大福虽不知顶顶好的黎大人是谁,但他们确实没有其他路可以走,而且黄晓蝶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本事,让人不由心生期待,也许她在的村子,确实能人过上好日子吧。
徐三家人抱着怀里的婴儿,来到岔路口等待,这里都是要去星光村的流民,已经等着不少,他们或蹲或站,要不出神发呆,要不机械玩着自己的手指,没有人说话,即使随着他们加入,也没人出声,或者朝他们看上一眼。
钱秋义见此,忐忑忧虑齐齐涌上心头,她忍不住凑到徐厚福耳边,“我们去星光村真的对吗?”
徐厚福心中同样打鼓,“可除去星光村,我们又能去哪呢,好歹在官差眼皮底下,真要有谋财害命的事,他们肯定会出手,放心吧。”
钱秋义默然,是啊,不去星光村又能去哪呢,奇山县的赈灾粮他们没能吃上,没有力气走到下个县城,想要继续北上已然不可能,这是最后的选择了,而且经过刚才付恩义的事,她也看开了,这世道真要活不下去,一家人一齐归去,不失为一件好事。
她低头,蜜罐难得睡得安详,她俯下身,轻轻蹭了蹭襁褓,当初给女儿取名叫做钱蜜罐,就是希望女儿一辈子有享不完的甜蜜,谁曾想出生以来,蜜罐竟没享过一天好日子。
时间在煎熬中过去,队伍终于出发了,前头以及旁侧都有人守着。
钱秋义努力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可随着管道两旁的景色越来越荒凉,她的心也跟着越来越凉,远处山头居然还有狼嚎传来,虽然知道是村子,可这个村子太过偏僻,距离县城居然也要走上好几个时辰。
说是食水管够,也就听听就行,她是不信的。
原本就僵的气氛,随着长时间的行走越来越差,钱秋义担忧望着黄晓蝶,她虽然不对星光村抱希望,倒很喜欢这个帮过他们的小姑娘,从刚才的事中能看出黄晓蝶脸皮,被人说上两句,怕是能难过好几天。
所以当她听见队伍有人开始抱怨,主动说起星光村的好话,安慰别人同时也安慰自己,“还没到地方呢,到了看看再说,何必在半道上就开始难受?”
抱怨的人应是觉她说得有理,闭上了嘴巴,可依旧带一股破罐子破摔的颓然。
走在前头的黄晓蝶没能察觉到气氛变化,她正在为村子发展而高兴,叽叽喳喳和这些即将加入的村民,说着村子的种种好处,“最近村子有一群鸡鸭,大人说我们以后就能吃上鸡肉鸭肉,好是好,就是鸡鸭太吵。”
后面听着的人摇头,心想谁派这小姑娘出来的,说谎也不打草稿,这年头人都没东西吃,拿什么来养鸡养鸭?
徐厚福也听见了,和媳妇开玩笑,“恩人要是真养了鸡鸭,把我关进去都行,就给点玉米豆皮,我就啄地上的吃。”
饶是钱秋义心中装着事,也被他这句话逗笑了。
黄晓蝶还在说村子里的事,“鸭子一整天嘎嘎叫个不停,鸡也爱打鸣,吵得我们睡不好觉。”
随即她的语气欢快起来,“没想到大人知道这件事后,居然让盛姨做了香包,睡前放在床头,嗅着淡淡的香气,很快就能入睡,再也没被鸡鸭吵醒过。”
黄晓蝶越说越上头,等口中发干,她才发现不对,怎么都是自己在说,其他人都没说出过,初来乍到,他们不是该有很多问题吗?
钱秋义注意到她的疑惑,违心开口,“听着真是很不错的地方。”
又是水稻又是野猪的,听着也太假了,不怪其他人不吭声。
“真想快点到啊,”钱秋义实在说不出更多违心话,“就是饿得紧,没力气说话。”
黄晓蝶一脸原来如此,“没关系,大人已经煮好红薯粥,等到了村子,你们就能填饱肚子。”
钱秋义半个字都不信,他们啥事都没做,怎么可能先给他们吃饭呢。
可这句话冒出来还不到一刻钟,就被面前的热气腾腾的大桶砸了个细碎,她一手极不冷静掐着丈夫,一边睁大眼朝黄晓蝶看去。
这个一路都在絮叨的小姑娘,此刻像是终于说累了,指着那个装满红薯粥的桶说,“吃……你们怎么都是这幅表情?”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最后面色定格在茫然上,“也没有怪物啊。”
钱秋义同样指向大桶,由于太过激动,她还咬到舌头,却顾不上痛,喊出所有人的心声,“这是什么!!!”
黄晓蝶更迷惘了,“红薯粥啊,我路上不是说过大人让宋婶煮的?”
钱秋义只能抓着她的肩膀使劲晃,可你也没说这是真话啊!!!
黎默言不知道最近这批加入进来的流民心底在咆哮,她正忙碌安排着人手,用不完根本用不完,短短两天内,她就多出一千多名村民,前段时间拆东墙补西墙的窘迫像是错觉,此刻她有什么想做,立刻就能抽调出大量村民,用人海战术完成。
也是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有自己是领主的感觉。
星光村的分工迅速成型,临时采石点,有充足的人力投入,摇身一变成为采石场,之前除去柔光兔,村子还有一些田鼠在养,仗着它们好活,都是谁有空过去送点水和食物,要是没记起来……饿上一天也正常,此刻也摆脱后爹后娘,有了专门的饲养员。
鸡鸭更不用说,鸡圈鸭圈早就收拾出来,她原本是想两种家禽住一块得了,没想到村民分别圈出独立小屋,还有余力在棚子顶,做了个动物的风向标,人远远就能知道这是什么建筑。
至于石砖路那就更不用说,村子里的已经铺好,开始铺通往官道的那条南面小路。
这条是村子的脸面,经常有大量的人存入,她手头人多,干脆直接修成二十六米宽,铺上统一的石砖,不得不说气势确实要不五米的大多了。
村子里第二个、第三个厨房也在迅速建成,到时候大家在不同的厨房吃饭,也算是分散了就餐压力,这个比分时间段好,因为他们是在晚上干活,而夏天夜晚本就短,再分个时间段,那就太耽误事了。
唯独澡堂这个比较麻烦,毕竟雨师蝶就一只,去不了其他澡堂降雨,所以她想着是把澡堂扩建下,可扩的时候又耽误使用,新加入的流民冲洗怎么办,还是另外建个大的,建成后直接使用那个吧。
就在黎默言盘算建筑的时候,黄晓蝶却带来一个大消息,“隔壁山有土匪?”
第37章
土匪?
虽然现在这种世道,人活不下去变为土匪很正常,可是隔壁山?
黎默言回忆自己来到星光村后,经常在村子与群山中往来,尤其是开采山石修建石砖路后,所需的山石骤增,最初那个采石地凹进去一大块,就要挖到他们存放食物的山洞,无法继续再用。
而后山那条索道曾帮她躲过狼群,如此易守难攻的险峻地形,她认为很有用处,所以不想破坏,就沿着索道往外走,重新找了一处裸。露山壁,作为新的采石点,当然范围是铁定超过地契的范围。但那里远离官道,只要自己不说,谁能知道她在偷偷挖天河国的山脚。
咳咳,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这些人在群山中穿梭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什么土匪,所以这伙东西是哪冒出来的?
而且都在隔壁山了,离得这么近过来给她当村民啊,何必去当土匪这么没有前途的职业。
黎默言看向随黄晓蝶一起前来的人,这是一对年轻夫妇,在她的注视下,两人显得十分局促,讷讷行着礼,“大、大人好。”
她冲两人微笑,缓解他们的局促,“就是你们发现的土匪?”
徐厚福和钱秋义得了这位黎大人的笑脸,心中顿时安定不少,只是徐厚福嘴笨,他媳妇钱秋义倒是大胆许多,率先回答大人的问题,“是。”
钱秋义定定神,有条不紊开口,“我们前往奇山县,走的是西边那条官道。”
虽然他们最终的目标是北上,可县城位置在东边,也只能绕路先去县城施粥点。
钱秋义朝那个方向指去,“途径一座犹如鹰嘴的山峰时,见到上面火光闪烁,还有炊烟缭绕,虽火光很快消失,可当时有不少人看到,之后我们就绕开这段官道,多费了不少时间,才走到奇山县城,谁曾想……”
钱秋义不再继续说,徐厚福倒是一个劲地点头,证明自己媳妇说得都对,当时情况就是这样。
虽然光靠一点火光和烟气,就判断山上有土匪太过牵强,但流民就算逃荒,他们走的都是官道,即使有人想上山碰碰运气,也不会在夜晚这种视力受限的时候上山,那根本是自己找死,混子如黄二流都不会这么做。
黎默言沉思,那个地方离星光村还有一段距离,新的采石点设在村子东侧,不在钱秋义所指的西方,因此这不是村民上山留下的火光。
搞不好还真是土匪。
于是她对黄晓蝶说,“去把月儿喊来。”
黄晓蝶一声好还没落下,她人就如烟散去,看得徐厚福眼皮直跳,怎么想都想不通这是如何做到的,果真是奇人异事,有这样厉害的人物,又怎么会是普通地方呢。
徐厚福心中懊悔,之前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在媳妇面前说了大话,希望她忘记这件事,永远不再提起。
两个呼吸间,黄晓蝶就回来了,还带回另外一个同样年纪的小姑娘,徐厚福悄悄打量,面上控制不住流出惊骇,怎又是如此年轻,他为了等钱秋义成亲晚,生女儿时都有已二十七、八,这两个小姑娘怕是只有他一半大,可本事打他两个都不止。
黎默言见到胡月儿,本来是想冷起脸,好让对方知道自己之前的事做得有多么莽撞,可瞧见人还有白的脸色,她到底没*忍住问,“好点没有?”
胡月儿本来一直忐忑瞄着大人,见对方不搭理自己,被大人喊过来的欢心渐渐冷却下去,没精打采耷拉着脑袋,没想到大人竟然问她情况,就像是吸饱水的小白菜,瞬间鲜活仰起头,“好多了。”
黎默言:“。”
刚才她都看见了,胡月儿落地的时候,控制不好力道,把地面踩出蛛网似的裂缝,就这样也敢说自己好了,刚才就不该心软。
胡月儿一缩脖子,终于开始说实话,“还是无法控制好力度,感觉石头也好木头也好,都很脆弱,我稍稍一碰就烂得稀碎,反正对现在的身体不适应。”
突然升到五十三级,靠的是升功丹的药效,是外力,而不是她一点点修炼出来,就像是一个穷人突然暴富,不适应很正常。
黎默言才这么想着,就听到胡月儿用特别乖巧的语调继续道,“所以我弄坏一点木桌,一点板凳,一点石砖路,一点……”
“好了,”黎默言不想再听下去,她的心已经开始疼了,“这里正好有个任务交给你,去找找土匪的踪迹,正好在外面熟悉下新力量,具体地址他们会告诉你的。”
她想了想补充一句,“真要发现土匪的踪迹,先回来告诉我,不要擅自行动。”
得到胡月儿的保证,黎默言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去忙其他事情,胡月儿虽然有时冲动,但她答应下来的事,就从未失言。
徐厚福夫妇刚吃完一筒热乎乎的红薯粥,冻住的脑袋重新转动起来,想到土匪如此要命的事,第一时间过来禀告大人,他们还没有前往澡堂冲洗,此刻事情说完,就被黄晓蝶领着往澡堂走。
黎默言和他们同行,她要去看看村外临时安排流民进食的地方,以及后面他们冲洗的安排,避免中间出现纰漏。
而他们一走,等待多时的村民立刻拿出蒜水喷洒。
他们就是村里专业负责消杀的,因为疫病传染方式是接触,携带有疫病的人走过之处,有可能残留着这些病菌,健康的人走过就会粘上,要是不小心接触到,就有可能患上疫病,必须一遍一遍杀死潜在的病菌,才能保证村子里一千多人的安全。
虽然徐厚福本人觉得身后跟着好几人,他们一路走,这些人就一路喷洒蒜水,那浓郁的蒜味都开始刺鼻,这样的经历十分奇怪,可其他注意到这幕的人都露出安心的神色。
徐厚福代入想想,顿时理解了,他要是居住在村子里,当然也希望严苛些,有对付疫病的办法,换谁有吃有喝,日子不愁的时候,突然被一场疫病夺走性命。
于是徐厚福也不别扭了,还侧头偷偷和媳妇说,“这个好这个好,难怪不远的县城都因疫病封死,这里却依旧人来人往。”
钱秋义说了句中肯的评价,“村子人少。”
大概是吃饱了饭,肚子到现在都热烘烘的,那个热度从肚子散发出来,一路蔓延到四肢脑袋,让人觉得很舒服,钱秋义也有调侃的心情,她笑话丈夫,“你之前还说村子要是有鸡鸭,就把你也关进去,在地上啄食吃,怎么刚才没钻进笼子里?”
徐厚福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媳妇说这事,对方迟迟不提,他还以为忘了呢,自己媳妇,被笑话两句就被笑话,毕竟媳妇难得高兴。
他小声和人求饶,“秋义呀,我的好秋义,以后这事我们私下里说,你就是笑破肚皮都没事,要是被别人听了去,那就不好了。”
钱秋义点头,脸上的笑意却没散去,她知道厚福说得对,虽然之前他们只是开个玩笑,没有恶意,但被村内人听见,终归是不太好,尤其是黎大人就走在前面,或许大人不会在意,可他们想要好好在村子生活,总是会想得更多。
于是他们两人不再开口,安静跟着大人穿过农田,这片田地大得惊人,种的还都是红薯,他们走在里头,就像是陷入什么迷宫,让人怀疑世界上是不是只剩下这片绿海,他们根本走不到头。
这个念头甚至让钱秋义生出恐惧来,她握住徐厚福的手,自己人也往那边靠过去。
徐厚福搂住她的腰,“这些就是我们刚才吃的红薯,这么多田,就是这么多食物,只怕再来一万人也吃不完。”
钱秋义听到他的话,想到刚才红薯软甜的滋味,下意识舔了舔唇,心中充斥着食物的安心感,那点恐惧顿时被冲散,她想到自己刚才的反应,不好意思勾过发丝,自己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怕这个。
厚福说得对,这么大片田地,就是海一般的食物,他们以后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
钱秋义眉眼舒展,她真是饿怕了,肚子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时时刻刻炙烤着五脏六腑,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感受那种灼烧之苦,哪怕是喊她去当皇帝,钱秋义都不肯离开村子半步。
至于来星光村之前想的那些话,钱秋义表示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是一直很相信村子,还帮黄晓蝶说话来着吗。
这时她注意到,往来的人里头,有的穿着布衣,有的穿着麻衣,还有的穿得破破烂烂,比他们身上这件还不如。
钱秋义盯着那些穿布衣的,心中决定等时间结束,她一定要去问问,以前肚子都填不饱,哪里还有力气管别的,现在有饭有水,被压抑的其他心思,就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她本能开始追求更好的生活。
黎默言不知道身后的两人,心思已经飞到布衣上,她所在的位置在村子北部,靠近后山的地方,所以想起临时流民安置地,需要穿过整个村子,光是走过农田就需要不少时间。
走上大约二十分钟后,她就感到不方便,要是平时没什么事还好,像今天这样,其他人有要紧的事通知自己,或者她着急去某个地方,花在路上的时间就太耽搁。
黎默言忍不住想,村子发展起来太大也不好,以前小小一个的时候,哪怕绕着村子走一圈,最多也就两分钟,那时多方便啊。
等终于走到澡堂,她就瞧见外面排起长队,这种时候就不是一个个隔间去洗,直接一批人进去,把能站的地方都给站了,冲洗干净之后出来,接着把地上的脏水冲掉,再让下一批人进去。
她到时,正好听见一上了年纪的老伯,在和陶铁生商量,“真每个人都要冲洗?”
老伯愁容满面,“我们也就算了,湿衣服抗一抗,可是,你也看到了,我孙女这么小,裹着湿衣恐怕……”
陶铁生知道这话在理,这么小的孩子确实扛不住。
可大人严令要求过,每个进入村子的人,都必须冲得干干净净,以免将不好的东西带进来,虽然大人没有明说,经过这些天,大家也都知道县城爆发疫病的事,他们心惊的同时,又感到深深的庆幸。
谁都知道疫病的恐怖,没有人希望它发生在自己头上。
所以陶铁生不敢放没冲洗的婴儿进村,要是只有他自己,陶铁生就不纠结,可村内还有数千同胞,他可不能拿其他人的安危冒险。
陶铁生想到这里硬下心肠,“抱歉,不冲洗就不能进村。”
徐大福还没有开口,旁边人堆里,就有一人替他义愤填膺大吼,“凭什么不让,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还比不过你们的规矩?”
这句话刚落下,对面又有人喊,“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你的心太狠了。”
“是啊是啊,孩子太小,就通融通融吧。”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规矩,要进某个地方,还得先脱光了,是哪条王法?你指出来给我看看!”
本来提到婴儿的事,还有人跟着附和两句,可说到后面,这话的味道就变了,发觉这点的人猛然收声,退开两步免得掺和进这事里。
躲在人堆的家伙暗暗着急,可这样一个有水有食物的村子,只要抢到手,又是天高皇帝远,到时候他们就是这里的土皇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日子可不是比旱灾前还爽,要是再用食物招兵买马,抢到更多的地盘……
那些人想到这,顿时呼吸急促,都说撑死胆大的,要是错过这次机会,真是到了阎王跟前,都要给自己两耳光。
光嚷嚷已经无法挑动事态,于是这群人一不做二不休,朝陶铁生扑了过去,“兄弟们,这些乌龟王八蛋为富不仁,想要弄死我们,干脆抢了他们的村子,咱们自己喝酒吃肉,跟我上——”
也许是那句喝酒吃肉起了效果,还真有人跟着冲锋,原本平静的人堆立刻骚乱起来,骂声喊声尖叫声,将这片天地搅得天翻地覆。
徐厚福没想到刚走到地方,就撞见造反的事,那群闹事的人面上或是贪婪,或是狂喜,种种百态组成一模一样的凶光,他吓得魂飞天外,而那被数个暴徒攻击的老弟却一脸淡然,似乎完全没看到眼前的灭顶之灾。
饶是事态如此危急,徐厚福都忍不住疑惑那人怎么一点都不害怕?
下一秒他就知道了答案。
在澡堂附近不起眼的地方,猛地冒出两只猎犬,它们实在太过神勇,即使四爪着地,都比人还高,身上的皮毛厚重,如一阵风刮过,转瞬出现在暴徒面前,后者即将拽上陶铁生领子的手,随着扑倒的身体迅速远去,只能瞧着陶铁生越来越远,以及那双眼中叫他不舒服的同情。
随后暴徒被狠狠摁在地上,后背传来的剧痛,叫他的意识都开始模糊,等脑子恢复清醒,世界都安静了。
跟着浑水摸鱼的人僵在原地,有人甚至还保持着迈步的姿势,别扭又可笑,却一动也不敢动,而被摁住的暴徒顾不上别人,因为离他喉咙不到一厘米处,一张布满尖牙的嘴就悬在那。
那处皮肤能够真切感受到,利齿主人的鼻息打在脖颈上。
就在这时,脚踩着他的猎犬打了个响鼻,随着它的动作,那森白尖牙靠近两分,随即尖锐的刺痛传来,他两腿一蹬,彻底晕死过去。
周遭爆发处一阵压抑的低呼,很快那些人就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再发出声音。
黎默言就是在这一片死寂中,走到被空出来的暴徒边上,第二只猎犬沉稳跟在她身后,不紧不慢踩下脚掌,由于生有厚厚一层肉垫,猎犬这么大的活物走起路来,却悄无声息,令看到的人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黎默言低头看看那个晕死的暴徒,后者脖子上鲜血直流,但不是什么大事,再转头扫过那群浑水摸鱼的人,她轻轻叹了口气。
这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叹息,却像是一块千斤巨石沉沉在他们心头,当即有人跪倒在地,使劲磕着响头,“是我不知死活,是我痴傻愚笨,求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这一回吧!”
有了这家伙带头,越来越多的人下跪,痛哭流涕的悔声一声接着一声,比刚才他们挑事时,喊得还要洪亮还要真情实感。
他们哭得卖力,黎默言听着只觉无聊,自从流民大量涌入后,这种事每日都要发生一回,见得多了可不就无聊吗,而且这次的人磕得不够快,上上次有个人才,磕头硬是把自己给磕晕了,那速度才叫壮观呢。
“丢出去。”
黎默言下令,自然有人去做。
陶铁生也在叹气,“走吧各位。”
他虽然只有一个人,可无人不敢不听他的话,那群人火速爬起来,这个时候他们懂礼貌了,会谦让了,说话轻声细语,甚至还主动排好队,一个个自觉自发地往外走去。
这一幕黎默言瞧着非常不错,要是村子内所有的垃圾,都能像是这群人一样,自己长脚把自个收拾走,那就好了。
黎默言转过身,抱着婴儿的徐大福猛地一僵,他立刻开口,“我不是闹事,我没有闹事,我坚决听从不洗就不让进村的规矩,我就去外面。”
说着徐大福拔腿就往村外走去。
黎默言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看在眼中,知道这事和徐大福无关,他担心婴儿多正常,问两句也没什么,只是被不怀好意的人借题发挥,那当然是不怀好意家伙的错。
所以她把人拦下,徐大福吓得就要往地上跪去,被黄晓蝶一把拦住,小姑娘清脆天真的嗓音响起,“徐伯,我说过大人是好人,她不会怪你的,叫住你肯定是解决孩子的事。”
徐大福将信将疑,黄晓蝶的力气不是他能比的,徐大福跪不下去,只能跟着站起来,惊惧望着那位大人,而徐厚福跟钱秋义一起来到他身边,一家人紧紧拉着手。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叫黎默言想到黄老五,她带着一点怀念道,“不是什么难事,晓蝶你去我那拿件干净的布衣。”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位大人的意思,她是用自己的衣服,用做婴儿的襁褓,这样婴儿就不用裹着湿漉漉的衣服出事了。
那小姑娘说得好像没错,这位黎大人不似他们想的那搬枉顾人命,至于刚才那些暴徒,都是暴徒了,只是把人赶走,已经非常仁至义尽,于是气氛重新活络起来,不再那么紧绷。
徐大福更是重重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会被迁怒,索性这位大人瞧着十分理智,不仅没有责罚他,还贴心帮忙,虽然今日遇到不好的事,他差点跪了两回,可光来到星光村,就是他此生最幸运的一天。
就在黄晓蝶准备去取衣服时,远处忽有人走来,看到黎默言后笔直小跑而来。
不少人第一眼就发现对方,因为来人一身雪白衣衫,在黑夜中很是显眼,随着对方跑进,他们不由发出惊叹之声,这身衣服实在太好看了,颜色纯净不说,其中还夹杂着条条银丝,随着人走动,不断反射着光泽,当真是流光溢彩,不像凡人。
这群流民看直了眼,他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衣服,其中不乏有从小生在县城,乃至府城的人,要比星光村这个偏僻一角繁荣得多,却也没见过这样的衣服。
有人情不自禁问,“这到底是什么材质,说是丝绸,却不似丝绸光滑,说是棉布,可那颜色和银丝又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黄晓蝶就抬起头,骄傲道,“这可是玉棉做的衣服,是贡品呢。”
“玉棉?没听过啊,我真是孤陋寡闻。”
“竟是贡品!”
“难怪如此好看,咱们村子竟有如此宝物,当真是想不到。”
“我、我以后也能穿上这样的衣服吗?”
“既然是贡品就不能私穿啊,这可是杀头的重罪。”
“你眼神不好啊,咱们是私人领主,已经和天河国没关系咯。”
黎默言不阻止黄晓蝶就是这个原因,虽然在天河国贡品只有皇室能用,可和她这个私人领主有什么关系,她就是拿给狗穿,对方也不能说什么。
放平时她还得顾忌下,不能太踩天河国的脸,可现在嘛,呵呵,都有治疫的药,还不给奇山县百姓用,她就是想顾及,天河国的天子都没有脸给她踩呢。
这些念头闪过,来人已经走到她面前,正是盛水烟,当初她和黄晓蝶胡月儿随自己上京,黎默言就承诺过做一套玉棉衣服给他们。
现在衣服做出来,盛水烟第一时间就穿在身上,没办法这衣服实在太好看,就算她年纪大了,也没忍住穿着出来显摆,这一路上其他人的眼神,让盛水烟满足极了,她想到老鳏夫那瞬间瞪圆的眼,脚都不会走了,左脚绊右脚栽进地里,她就忍不住直笑。
盛水烟转圈给大人展示前后,银丝晃动,犹如轻巧扇翅的银蝶,又是引起阵阵惊呼。
黎默言感觉这衣服适合黄晓蝶,和小姑娘的名字一样,可惜胡月儿去探土匪去了,不能第一时间穿上新衣服。
结果眼前一花,胡月儿出现在她面前,胡月儿很是兴奋,“大人,真有土匪,有好多呢,我瞧见他们寨子里还有大宝箱!”
宝箱啊,于是黎默言也跟着兴奋起来了。
第38章
自从胡月儿回来,一直在旁边安静聆听的黄晓蝶嘟囔,“居然真有土匪?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就跟凭空冒出来似得。”
黎默言闻言心思一动,这会不会是自己升三级村落的关卡,被她提前发现了?
她想到这,便打开自己的领地面板,查看起升级条件。
[人口:需要达到700以上√]
[道路:全村铺设100%的石子路/木板路X]
[建设:拥有100座木屋X]
[经济:拥有10家店铺X]
[民生:村民满意度达到25%√]
[管理:无]
[环境:无]
原本以为最难的人口要求,居然这些条件里面最先达成的,根据黄老五的登记,现在星光村有一千五百七十三人,而木屋有六十八座,在木匠加班加点赶制下,三百多人能睡上床铺,这还是用双层床的情况下,没办法,造张床实在是太花时间。
剩下的一千两百多人,能安排进木屋的,她都安排进木屋,睡在木屋地板上,总比以地为床天为被要好,等木屋地板都睡不下,接下来加入进来的流民,她才往石砖路上安排,搭些临时的茅草棚,勉强算是挡出一片阴凉。
而上次升级困扰她许久的[民生]这项,出乎意料显示出完成状态。
黎默言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这个是怎么完成的?
本来她还想好好试探下,继续摸索出民生满意度增长的条件,不过根据上次自己的猜测,可能和附近百姓对星光村的态度有关,这样一想县衙暗中扶持的态度,这应该就是民生完成的原因。
这样算起来得到县衙的支持,满意度增幅度肯定不小,可惜看不到具体数值,只知道大于百分之二十五。
而这个页面底下那个跳动的礼包,叫她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就是那个升级村落的奖励啊,她还一直没有开呢。
当时被上京一事耽搁,后来得到三足金蟾,她又想着等金蟾引来好事再开,结果当天被玉棉之气跳入怀里,她又给弄忘了,这事就一直拖到现在。
所以黎默言也不打算等了,免得又忘记,她直接点开礼包,一阵耀眼的金光闪过,礼包打开里面跳出一块黑色令牌,上面还有古朴的纹路,随之画面消失,她感到自己口袋中多出一枚硬物,估摸着形状,就是刚才那枚令牌。
她虽然很想拿出来亲眼看看,可现在身处大庭广众之下不好查看,而且胡月儿还在等她的指令,于是黎默言稍稍沉吟,“寨中有多少土匪?”
在胡月儿的视角下,黎大人只是微微沉吟,很快就开始提问,并未发觉什么不对,她回忆道,“一共三十五人。”
那规模也不算小了。
黎默言又问,“他们可有武器,都是些什么?人员分布怎么安排,何时吃饭又是何时外出,频率高吗,每次出去多少人?寨中有没有箭塔,附近的地势如何?”
胡月儿没想到大人会问得如此细致,她虽然猜到大人会问些问题,为此特意观察过,可依旧被这一连串的话砸晕了,和大人相比,她考虑的还是不够周道,只能提着心努力回答,“有武器,是大刀,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寨子在山中高处,一面是悬崖,建在一处伸出的岩壁上。”
黎默言了然,难怪徐大福夫妇能够看到闪动的火光,要是建在密林之中,炊烟可能藏不住,但火光肯定会被树冠遮住。
胡月儿搜肠刮肚,“他们没有箭塔,吃饭……我没看到他们吃,出去也没看到,不知道每次出去有多少人……”
说罢,她就悄悄抬起眼,心虚瞅着大人的反应。
说到底胡月儿才十岁,能观察到那么多信息,已经算是非常不错,而且这是胡月儿独立完成的第一个任务,还发现十分重要的情报,兴冲冲来找自己报喜,想让她跟着一起高兴,就算自己没有表示,也不好打击胡月儿的兴意。
所以黎默言说,“做的不错。”
胡月儿猛地抬起头,没想到自己那么多回答不上来,大人居然还夸奖了自己,她高兴地往上蹿了蹿,可想看自己刚才的表现,她又感到沮丧,表现太差了,她自己都看不过眼,等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自己一定要观察得更仔细。
胡月儿下定决心,绝不让大人失望、
黎默言感到小姑娘莫名紧绷,她以为是对方还没能控制好身体,关心道,“还没适应?”
胡月儿知道大人是在问她,对新的力量速度掌握没有,提到这个胡月儿信心十足,“很好了,已经不会再碰坏东西,也能慢慢走路,不会瞬间窜出去老远。”
盛水烟反倒先松了口气,“那就好,你也够惊人的,都把大牛那小子撞飞三米,幸好最后关头收了力气,大牛又是年轻小伙子,身子骨硬朗,没闹出大事,要换成黄老五这样的老骨头,我们就得吃酒咯。”
黄老五:“???”
胡月儿低下头,她这次是诚心认错,“以后不会了,你给大牛哥吃点好的,钱我来出。”
她给黎大人做事,银子管够,自己根本不缺钱。
以前大人没钱,他们就少拿一些,现在村子发展起来,大人卖一次红薯,就能挣到十几两金子,说日进斗金也不为过,给他们钱便丰厚起来,就说这次去京都,她们没做多少事,就是跟着坐马车进天子宫,大家就每人分到五十两银子,也就是五个银元宝。
每个元宝沉甸甸的,拿在手中分量十足,银闪闪滚在一起叫人爱不释手,一二三四五,她一遍遍数着,感觉五个还是太少,如果能有五百个五千个,堆在一起该有多壮观啊,等胡月儿把元宝拿给娘看,娘亲同样欢喜得不行,火光下眉心的细纹舒展,搂着她亲了又亲,一个劲夸她厉害能干。
胡月儿开心死了,娘的夸奖比银元宝还让她高兴,自己以后要赚更多银子,甚至是金元宝。
黎默言听她这么说就问,“你一个人能不能攻下这寨子?”
单看胡月儿的等级肯定够了,这个小姑娘此刻是星光村的武力天花板,要是放到蜥兽还在的时候,黄晓蝶下矿根本不带怕,蜥兽能碰到人都算是她输,既然都有这种武力,情报不足就情报不足,直接靠武力碾压过去。
先前是胡月儿状态不对,为了保险起见,她没让胡月儿直接剿灭土匪,而是先回来通报她。
她怕胡月儿逞强,又加了一句,“说实话,不要骗我。”
胡月儿一怔,过了半秒后,她还是坚定点点头,表示自己可以做到,但想到什么,她的表情略一迟疑,“要杀死他们吗?”
黎默言跟着迟疑起来。
要是换成以前的游戏,她肯定毫不犹豫说是,可这个游戏太真实了,人血是热的,被伤害时面上的痛苦,濒死时绝望的眼神,都会被清晰记在大脑中,在以后的生活中,伴随着相关的联想,乃至是无意识的走神,都有可能跳出来,提醒你曾经杀死过一个活人。
这样沉重的负罪感,她都感到难以承受,更何况是胡月儿这么小的孩子。
于是黎默言说,“不杀,把他们控制住交给官府。”
胡月儿明显松了口气,用力点头:“嗯,我多拿点绳子,帮他们捆起来。”
不过她没有马上出发,因为到饭点要吃饭了。
黎默言养了许久的柔光兔,算是繁衍出不少,可以杀些来吃了,兔毛攒一攒,放着做厚袜子。
相比一千五百多人的村民,柔光兔的数量还是太少,只能少部分人能吃上,那自然是为村子发展贡献更大的老村民率先吃啊。
陶铁生和来交班的人打声招呼,朝南边的厨房走去,沿路遇上的流民都用敬畏的目光望着他,等自己走近后还会特意让出路,真是沾了黎大人的光,玩笑自己也是狐假虎威上了。
可其实陶铁生还是喜欢以前安静打铁的生活,只是村子现在没有条件,他才来澡堂这帮老娘,等黎大人以后将熔炉置办出来,那他还是要打铁。
就这样想着事走到厨房,不出意外已经排起长队,好在厨房的各位都是利索人,动作很快,队伍飞速前进,没多久就轮到他。
厨房的饭菜每日都是固定的,也没得选,陶铁生端起托盘就要走,却被宋大口叫住,“诶小陶,等等,你还有个菜。”
听到这句话,附近的人全朝陶铁生看来,包括前面那个刚打完饭的人,他顿时不想走了,就想看看还有的那个菜,怎么来的啊,之前走了那么多人,包括他自己都没有,为什么这个人能多一个?
陶铁生同样疑惑,“啥菜啊宋姨?”
宋大口弯腰从桌子底下端出一个小盆,里面装的是一颗颗炸肉球,差不多大拇指头大,肉被炸地焦黄,还撒了煸香的辣椒段,暗红的色泽配上青色葱花,漂亮又好吃,肉一被端出来,大家的眼睛就黏在那肉上,再也转不动了。
而腾腾热气里飘着辣子香,那叫一个开胃,反正陶铁生嗅着这味,感觉自己可以吃掉十头牛,嗖地一下就把自己的竹筒送回去。
宋大口被他逗笑了,嘹亮的嗓音隔开老远都能听得到,更何况附近这群人全竖起耳朵在听呢,“柔光兔知道吧,今天宰了十几只,大人说给你们这些老村民加个餐。”
原来是兔肉啊,陶铁生忍不住踮起脚尖,瞅着宋姨给他打了满满一勺肉,将冒尖的肉往下压压,然后对他挥挥手,“行了,去吃吧。”
陶铁生立刻去吃,他端着兔肉往回走的时候,毫不夸张地讲,附近那些人都在看他,无一例外,沐浴在这般羡慕嫉妒的目光里,陶铁生感觉自己就跟像打了胜仗凯旋的将军,脚步都飘起来。
好在不断作响的肚子,将他系在了地上。
陶铁生找到平时吃饭的地方坐下,迫不及待夹了别人没有的炸兔球送入口中,宋姨的手艺当真是好,肉做得很有滋味,圆滚滚的兔肉丸子被牙齿嚼开,像是鼓到极致的皮球裂开,里面细嫩的内芯流出来,吃得人很爽,一粒又一粒吃得完全停不下来。
虽然嫩是嫩,但兔肉要之前他吃过的肉都要有嚼劲,嚼着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陶铁生吃得起劲,又被辣椒辣得不断吸着凉气,到最后实在受不了,端起冰水大大灌了口,这时他终于察觉到不对,抬眼望去就被吓了一跳,怎么那么多人垂涎欲滴盯住自己?
对他对上视线,那些人不好意思再看,恋恋不舍瞅着的他竹筒,里面还最后剩点兔肉丸子,那群人心不在焉地掰开红薯,随后大口大口吃起来。
这发泄一样的举动,让陶铁生回味过来,这是馋得啊,这些都是刚刚加入村子的流民,不符合兔肉丸子的领取条件,当然没这道菜吃,虽然红薯又软又甜,另外一道肉菜也非常不错,滋味不比兔肉丸子差,可人就是这样,就馋自己没有的。
淹没在这群人的哀怨里,陶铁生完全被兔肉勾走的脑子,总算是转动起来,对啊,自己正在被人羡慕啊。
想当初自己刚加入村子的时候,这样的特殊待遇只有黄老五十人有,当时他就和这群人一样,远远站在角落羡慕地望着,那是他就在想,自己要努力干活,终有一天也要站上去,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陶铁生充满感慨,他原以为还要等上几个月,等到下次过节时再说,没想看才过去二十来天,这样的殊荣就轮到自己,他也是被其他人羡慕的人了!
这样一想,作为曾经狠狠羡慕过的人……他吃兔肉的动作啊,变得更有滋有味,自己淋过雨,当然要狠狠淋别人一把啦。
黎默言也吃到厨房留的兔肉,她被分到的还是更好的兔腿,腿上肉多骨头少,厨房怕不入味,特意在腿肉上割开三刀,并且放在香料里腌制许久,所以即使腿肉比较厚,吃起来内里也十分入味。
尤其是烤过的外皮,焦脆焦脆,顺着肉的纹理一撕,就能将整条腿肉撕下来,孜然的确是烧烤神器,可惜村子没有蜂蜜或糖水,不然在兔腿表面抹上一层,那吃起来微甜的口感会更好。
她这样一想,不由期待起刚弄到手的甘蔗。
最近席卷的狂风越来越少,风力也不像最初那样狂暴,她问过黄老五,后者说是风季即将结束,每年都是一个月左右,到二十天的时候风最大,剩下的十天则慢慢减弱,而他们已经熬过风最大的那几天,到了衰弱期。
这样地里就能种些高脚的作物,不用再怕被飓风吹毁。
正好山洞里的大米早就没吃了,红薯虽然能当主食,可黎默言这种吃惯米饭的人,很难习惯一日三餐都吃红薯,再好吃的东西也不禁这样吃,她最近瞧见红薯都开始反胃了。
不过今年风季就提前到来,已经出现过意外,搞不好结束时也会发生意外,那些新得来的种子,她拥有的数量不多,保险起见还是先种甘蔗,它的种子就是甘蔗头,哪怕被风吹倒,把甘蔗头砍下来一样可以继续种。
黎默言吃饭的时候,顺带规划了农田的事,等吃完她就打算出发。
虽然土匪寨子交给胡月儿独自处理,但后续要把土匪抓回来报官,寨子里面的资源也不放过,得都带回来,她就点了一队人,由六十名村民以及十名官差组成,还另外叫黄二流,让他带两只猎犬一起跟上。
她的指令传达下去,人手很快集结,官差也都来了,这人多就是不一样,根本不需要抠抠搜搜,生怕耽误其他事*情,就算调走十名官差,村子还有二十人在,保护村子绰绰有余,不管经历几次,这样想用人就用人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而且她还有保险手段,村子外有狄辉的兵守着,虽然他们不听自己的指挥,但村子如果遇到危险,他们肯定会出手保护。
只是她在数官差人数时遇到问题,人混在村民里,平时还好人少很好找,这人一多密密麻麻,想找到特定的人,确实很不容易。
以前官差在县城时,肯定穿着官服,等到了星光村,天河国的官服就不好再穿,所以他们穿的都是自己私服,各种款式颜色都有,混在村民里面很不起眼,也太不正规,得搞一套属于星光村的官服。
就在这时,队伍有什么白晃晃的晃过,黎默言定睛一看,那唯一一抹白是背着药箱的盛水烟,让她感到晃眼的,自然是那套刚刚做成的玉棉服。
对啊,她现在有了玉棉,完全可以用它给官差制作一套新官服,牌面肯定要比天河国的强多了,穿上这样独特的衣服,官差的身份一目了然,再在村子里巡逻,天然就有威慑力,正适合不断有流民加入,村子闹哄哄的时候。
于是她对黄晓蝶招招手,让小姑娘把这件事委托给周银环,以及村子里另外四个绣娘,五个人一起赶制,她想要的制服应当很快能赶制出来。
黄晓蝶去得快回来也快,完全没有耽误队伍出发。
土匪所在的山就叫鹰嘴峰,星光村南方这条官道到不了,需要先往西走上一段,再绕去北边往回走,才能到地方,需要绕上一大圈,如果不走官道,就要走山中的小道,这虽然是直线前往鹰嘴峰,但山道难走,还要爬坡以及躲藏在暗处的怪物,情况还不如官道。
黎默言稍稍思索,最后还是领着一大群人走官道,绕路就绕路吧。
此刻官道上都是逃往县城的流民,他们大多衣衫褴褛,偶尔也会有马车经过,这些就是家底丰厚的富商,一大家子人加上雇来的武师,也是前呼后拥一长串,可和她这边七十多号人相比,那就不够看了。
加上黎默言等人还是逆着人流,朝远离县城的方向走,所以格外引人注目。
流民饿得头晕眼花,没力气搭理他们,可富商不同,撞上都会多张望几眼,有的还会掀开马车的车窗,露出里面的人来,虽然发丝有些乱,可他们至少目光清明,双颊还有肉,比形容枯槁流民要好上太多太多。
黎默言上次来官道没遇见富商,没想到这次接二连三遇上,几乎每一家都会派家丁过来问她买水买食物,更有甚至还想去她村子里暂居,只是等发现她是私人领主后,当即打消了念头,一些胆小的连水喝食物都不要,直接驾车跑了。
剩下那些听说需要去她村子拿水,也纷纷打消念头,说什么都不肯去她的村子,仿佛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
私人领主就这么面目可憎吗!
黎默言十分郁闷,但对方不想买,那她总不能强卖吧,只能看着对方走了,决定等处理完土匪的事。回到村子就安排一队人,在星光村通往官道的路口,设置一个卖烤红薯的小摊子,应该能赚到这些富商的钱。
想来以村子现在和县衙关系,对方应该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对此有任何异议。
等走了五个小时,走到天色大亮,他们这群人终于走到鹰嘴山,黎默言抬手擦去额头汗水,朝山上往去,本以为能很清晰瞧见山寨,可那峭壁上一片绿,没有寨子的踪影,就是有一处绿得格外鲜嫩,和旁边有些格格不入。
“那是不是寨子?”
胡月儿顺着看去,点点头,“我之前去时,就见他们用绿布盖住房顶,做了遮掩。”
这倒是正常,否则远远瞧见山上有寨子,谁还肯从这边过,早就逃走了。
黎默言原本以为胡月儿会先去解决土匪,没想到她跟自己这些人一起上山,模样很是从容淡定,也不知道打算怎么解决土匪,然后她就知道武力高超,就是能为所欲为。
胡月儿直接从大门走进去,她那大摇大摆推开门的模样,简直像是回自己家,里面的土匪都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有人找上门,刚抄起手边的家伙,就被胡月儿一脚踹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些土匪才二十二级,对上五十三级的胡月儿,就像是稚儿对上成年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看着纤细柔弱的小女孩,一脚一个胡渣壮汉,那个场景实在令人印象深刻,尤其是那些不知道胡月儿本事的村民,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们走了五个小时,真到解决土匪的时候,前后只用了不到五分钟。
在一片针落可闻的死寂中,胡月儿踩在土匪垒出的小山上,她还带着稚气的嗓音响起,“大人,都解决了,我们开宝吧。”
第39章
于是黎默言从容走入,这座对于普通人而言危险无比的山寨。
胡月儿打入的时候,这群土匪正好都聚集在大厅中吃饭,所以她一个包围了他们三十五个,一脚一个大朋友,终结了土匪葫芦娃式救爷爷。
此刻那群大汉就堆叠在大厅正中,黎默言打眼一扫,就见一胡子大汉的脸用力挤着另一人屁股,把另外那人挤得撅起,而双方的表情都很不安详,她很快从这个有气味的场景上移开视线。
村民则是一拥而上,先是在土匪身上搜了一圈,看有没有小刀之类的利器,这用绳索将土匪一圈一圈捆住绑牢,确定他们就算苏醒,也无法挣脱绳索,这才去做其他事。
胡月儿就骄傲站在这群大汉旁边,脚下是不知从哪里抱来的宝箱,期待注视着她,黎默言表示稍安勿躁,“不急,先将这寨子探索完。”
将所有的好东西全搜出来,再一起开箱,那快乐会成倍增长。
胡月儿虽然很想打开宝箱,但大人都这样说了,她自然是要听大人的。
于是黎默言一声令下,她带来的人就分散开来,拿着刀的官差大胆进入寨子深处,没有刀也不会功夫的村民,就很自觉几人一组留在外面翻动,寻找可能存在的好东西时,他们还很恍惚,真是倒反天罡,从来只有土匪闯进他们家里翻找财物,没想看有一天他们还能打进山寨里,翻起土匪的钱财来。
就在一群人热火朝天寻宝的时候,黎默言观察着山寨的构造。
这座寨子三面临崖,只有大门这一处可供进出,地形易守难攻,如果有敌人来犯,也只能从大门硬闯,也许不等闯入,就被躲在寨中的土匪先用石头砸死,连土匪的边都摸不到,难怪他们不把寨子藏在更加隐蔽的密林中,还是选择悬崖,用更麻烦的绿布遮挡。
她盯着那扇厚重大门看了看,山上最多的就是树,土匪用来造大门的树干,足足有十厘米厚,门后还有手臂粗的木杆加固,她拿手指敲敲大门,都能听到沉闷的动静,就这样一扇无敌的大门,硬是被胡月儿一脚踹破,她多瞅了一眼那个人形大洞……
对于五十三级这个概念有了鲜明的认知,糟糕,忽然感觉自己可以横着走了。
所以黎默言在山寨中的行动就大胆许多,她穿过大厅,来到靠崖的这侧往下张望,底下是垂直的崖壁,忽然发现寨子外,并没有她以为会有的绿布,而且那颜色也十分熟悉,这不是毛竹被砍下来后,略显老旧的那种绿色嘛。
她对此太了解了,伸手摸摸窗沿,入手光滑冰凉,这的确是毛竹,只是这个颜色怎么回事,为何在山下看时是鲜绿的,她不由皱眉。
随后黎默言发觉不对,从山上看时,那绿色明明是连绵成片,瞧着犹如树冠,当时她还在想土匪从哪里找到这样像的绿布,可不是绿色建筑的模样,她思索点着窗沿,又朝上面望了眼,同样没有看到绿布,就拉住一个路过的官差。
“你翻上去看看有没有布,没有就带块瓦下来。”
被叫住的官差二话不说,朝外探出身体,他的动作十分灵巧,只是抓着横梁一翻,整个人就像没有重量那样落到屋檐上,整套动作前后不超过两秒。
黎默言听不到他走路的动静,也不知官差进度如何,好在拿块瓦不是什么费力的事,官差很快落在她面前,将瓦片双手递来,“大人,上面并没有绿布。”
果然也没有吗,看来就是这种竹子的奇效了。
她接过竹瓦在手中转动,分量和手感都与毛竹差不多,至于颜色嘛,她尝试转了好几个角度,都没什么特别的变化,依旧是那种老旧的绿,只是无意间从光下晃过,竹瓦的颜色顿时变了,变成之前她看到的那种鲜绿。
黎默言立刻来了精神,继续往光下晃动,果然那种鲜绿的颜色再度出现,可只要一离开光,这种颜色就会消失,看起来是反射日光所产生的效果,倒是十分神奇。
她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很多关于这款竹子的用法,比如像山寨这样的拟态,制作会变色的家具器皿等等,不过拟态还是比较重要的,可惜这竹子的隐藏能力差了些,虽然能模拟出树冠的那种起伏,但颜色不太对,还是很容易被发现。
饶是如此,这种竹子也能算是战略物资,瞧天河国天子这副德行,以后肯定要打仗,如果这种竹子能完全模拟成树林,就能将一些重要的建筑隐藏起来,就能避免被敌人从空中发现。
黎默言惋惜叹息,就在这时胡月儿紧绷的嗓音从背后响起,“大人,有一处地方,可能需要您去看看。”
这个沉重的语气……
黎默言眉头皱得更紧了,快步跟上胡月儿,越往深处走,她就发现路上的村民也好,官差也罢,脸色都奇差无比,一些人还紧紧攥着拳头,像是在为什么事怒火中烧,这股愤怒强烈到即使见到她,他们都没能压下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心中冒出不好的念头,等来到厨房后面那个小间后,这股念头更是到达巅峰,这种地方一般都是存放食材的,她却从里面听到人的哭声,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黎默言也不禁绷紧下颌,她快步走入小间,首先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臭气,味道非常难闻又很熟悉,星光村没能造出澡堂前,她天天就泡在这种臭气里,这是人大量聚集,却又没能好好清洗的臭味。
小间内没有窗户,所以光线非常昏暗,等她适应这样的环境后,终于看清角落挤着一个个人,他们有男有女,各个都如惊弓之鸟,仓皇躲在离他们最远的地方,黎默言还听到那群人啜泣道,“不要吃我……”
随着这句话,那群人里头年纪小的孩子再也忍耐不住,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流,“娘,娘……”
“我娘没了……”
可惜他的娘亲再也不能回应他了,倒是旁边的年轻男人,紧紧搂住这个小孩,警惕望着他们,可男人也知道,即使他再警惕也无济于事,虽然没有哭,可脸上也满是绝望,其他人的表情都和他差不多,十数人交织出的痛苦,就如汹涌而来的潮水,将他们吞入其中,给旁观者带来极大的震撼。
这是一处人间烈狱。
黎默言脑中轰的一声,居然真是这样,那群土匪不仅掠夺经过的流民,还会把他们绑到山上当食物,就如牛羊那般关在圈子里。
她没有出声,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问旁边的孙红艳,“你的腰牌呢?”
她所问的腰牌就是捕快的牌子,每个官差都有一个,用于证明他们的身份。
孙红艳下意识摸向腰侧,结果摸了一个空,她想起自从知晓天子抛弃奇山县后,她就把那腰牌丢入水潭之中,发过誓哪怕之后旱灾过去,她也不回县衙,而是要留在星光村,继续追随大人的脚步。
黎大人才是真正能够给百姓带来安居乐业的那个人,她会竭尽全力辅佐对方,哪怕为此而死,她也绝不会后退。
只是没想到腰牌居然会用在这种时候,孙红艳也知道这群人已经惊恐到极点,很难听进旁人的话,如果有证明她是天河国官家的信物,更容易取信他们,想到这她不由遗憾,如果他们村子有腰牌,而且这个腰牌拿出来,能像天河国的一样立刻被信服就好了。
孙红艳眼中充满斗志,终会有那一天的。
虽然孙红艳没有腰牌,但其他同行的官差有,他拿出举高,好让角落里的人看清楚,“我们不是土匪!”
天河国的腰牌虽然没用什么特殊工艺,但这代表这官方权威,无人敢仿制冒充,一旦被发现就是诛九族的大罪,所以很有说服力。
所以看到这枚腰牌,年轻男人擦擦眼,仔细辨认上面的纹路,他猛地站起,又因脱力跌坐回去,“真、真是官差?!”
举着腰牌的人顿了一秒才说:“……是。”
那群流民的哭声顿时更大了,“官差来救我们了!”
“你们怎么才来啊,我等了好久。”
“不用死了,我不用死了!”
“花儿,我可怜的闺女……”
黎默言实在是不敢继续听下去,她弯腰去扶起老者,有了她带头,剩下的村民官差也纷纷将人扶出小间。
这些可怜人被关着,许久未见天日,没哭的那几个也被日光刺得眼泪直流,脸上的表情却欣喜若狂,黎默言见他们站都站不住,想到大厅中有椅榻,自己等人还带了食水,可以叫他们坐下进食,就带着人往那边走去,快要走到时,她瞧见还躺在厅中土匪,意识到让受害者见到加害者不妥,可前者已经瞧见土匪。
短暂的寂静后,这群流民不知哪爆发出的力气,竟疯狂冲向土匪,用自己的嘴就对着土匪撕咬起来,土匪痛得从昏迷中惊醒,可被绳索牢牢绑住,根本无法反抗,他们发现这点后,撕咬的动静更大,那个状态最好的年轻男人,甚至抽走官差手中的刀,对着土匪就是一顿乱砍。
这似乎提醒了其他流民,也纷纷夺走官差手中的刀,后者居然也就如此轻易被这群人抢走,在土匪惨厉的惨叫,他们被砍得不成样子,原本疯狂挣扎的手脚渐渐不动了。
等这股仇恨发泄干净,这群流民已经彻底站不住,跌在地上大声喘气。
黎默言叹了口气,当然她对这群无恶不作的土匪没半点同情,只希望这群流民亲手报了仇,可以从之前的阴影里走出来,她让村民将流民带离这满是血腥气的大厅,等到了干净的地方,把食物和水分给流民,见他们狼吞虎咽充满求生欲,她放心不少,希望这些人到了星光村后,能抚平伤痛,好好地生活下去。
流民吃完后就累得睡去,她决定在山寨多停留一回,查看起之前被打断的事。
土匪才霸占这座山没多久,所以他们库房里也没多少东西,除去胡月儿抱来的那只宝箱,就是一点碎银子,加起来还没有十两,十分得穷酸,可想到刚才所见所闻,只能说穷酸点好,少一些人被这畜生不如的东西祸害。
估计那个宝箱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平时黎默言肯定要失望,此刻心态所有变化,居然觉得这样也不错,这样一群凶残的祸害和她是邻居,等以后壮大起来,定是个大祸端,能够在萌芽阶段就把土匪解决掉,也是一件好事。
显然正在看直播的观众也是这样想的。
【老天,这群人真该碎尸万段!】
【也差不多了,我刚瞧见有个倒霉的,手臂已经被砍成酱了→】
【活该!】
【我还是第一次感觉妹妹没开出好东西也无所谓。】
【是啊,少点人遇害吧,哎。】
【看他库房里掏出来的东西,那宝箱估计也好不了,只要不是一块石头逗我们玩,我就都能接受。】
【笑死,别开出五两银子来。】
【哈哈五两银子算什么,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咯,我赌一两!】
【五十文~】
【hhh十文不能再多了。】
就在观众都在玩闹的时候,黎默言已经打开宝箱,她原本的态度十分无所谓,可看清里面的东西,表情一怔。
【咦,妹妹这个表情?里面到底是啥啊,镜头转过去啊!】
【就是就是,能不能别在这种事情上卖关子呀。】
【你们急什么,搞不好这么大的宝箱里,只有一文铜钱,妹妹才会凝固的。】
【笑死一文钱,你可真他丫是个人才。】
他们热火聊着,这时镜头终于转过去,让他们看清里面的东西,那居然是一颗蛋,而且是颗表面生有黑色鳞片的奇蛋。
【……?】
【等等,这个东西好像是奇兽蛋吧?!】
【不会吧不会吧,整个寨子加起来十两银子都没有,怎么会有奇兽蛋呢,不可能,这绝不可能.jpg】
【妹妹对直播观众百分百打脸特性,今天也屹立不倒呢。】
【懂了,这就去拉更多的亲朋好友来看直播,好东西就要学会分享。】
【够了,我说够了,老子心疼自己。】
黎默言则望着那颗造型明显和常理不同的拉风蛋,一时有点麻爪,她十分谨慎没直接上手碰,就是抱着箱子给其他人看了一圈,希望有人能够知道这是颗什么蛋。
可惜没有人认出来,甚至这是植物还是动物也说不准,毕竟前不久她才刚刚种下一颗金桔蛋。
这种时候就很怀念正常游戏里,那些对物品的详细介绍了。
没办法,只能先回去实验看看,如果对肥水有反应,那么应该是植物,如果没有的话,那应该是动物……吧?
她看了看天色,太阳才刚出来没多久,不算是太热,得趁现在还算凉爽先回去,而且那些流民大概是担惊受怕的日子过了太久,没睡多久便惊醒过来,一副对山寨深恶痛绝的样子,她就放弃等到晚上太阳下山的念头,还是早点离开吧。
这次过来的目的都达成了,唯一可惜的就是造山寨的竹子,她没在附近找到,不然挖几株回去繁衍开就好了。
就在众人清点人数时,胡月儿又抱着一堆东西找到她。
“大人——”
胡月儿远远跑来,把怀里的东西展示给她看。
黎默言仔细观察,没能看出这些是什么,只能看出是植物的根。
旁边一个上了年纪的流民倒是认出来,“这是竹根。”
黎默言心思一动,竹根?难道是她刚才遗憾没有找到的这个竹根?
“老人家仔细说说。”
这个流民虽然刚被救出来,但状态在这群人当中算是好的,能自己站着不需要其他人搀扶,他多看了两眼笃定道,“就是竹根,埋进地里就能长出一根竹子,而且你看这,有两根竹枝。”
黎默言跟着望去,发现的确是这样,“这竹枝有什么特别的吗?”
老人解释,“这种竹子分雌雄哩,这是雌竹,难过繁。衍成林,雄竹就只有单独一条。”
黎默言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感觉十分长知识,难怪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多谢老丈解惑。”
真不知道胡月儿是哪找到的,明明大家都已经将山寨翻了一遍。
胡月儿抓抓脑袋,“我就是有种感觉,那里有好东西。”
难道这就是孙红艳他们说的武者直觉?
黎默言搞不懂,可有胡月儿找到竹根,她在山寨的最后遗憾也没了,可以安心回村,不用在惦记这里,回来找竹子。
原本自己带那么多村民,是想将土匪带回去送官,现在土匪没了,正好背这群被绑来的流民,土匪不把他们当人,关在小间里面不给吃也不给喝,有些人身上还捆着绳子,幸好他们及时找到,不然肢体就坏死了。
一个老婆婆被人背着走到路上,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会事,表情特别仓皇,老人瞧着实在是可怜,轻飘飘只剩下一把骨头,村民背她根本不需要轮换,直接能把她背回村子里。
黎默言看着她被日风吹动的花白头发,心中难过的感觉拔到极点,胸口闷闷的,这只是她看到的,在看不到的地方,肯定还有这样的事发生。
回去的路上,气氛十分沉闷,大家都闷头赶路,之前过来走了大约五个小时,回去所有人都加快速度,可黎默言还是觉得太慢,那个婆婆情况不好,盛水烟给人用了药,老人的呼吸总算不再那么急促,大家都想快点把人送回去静养,夏日的太阳,对于虚弱的老人来说实在太毒辣了。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交通工具的重要性,如果有辆车,哪怕是自行车,骑回去都能省下一半的时间。
几个空手的村民,自发脱下外衣,拉着挡在那位老人上头,帮她遮挡火热的阳光,自己却被晒得满脸通红。
黎默言也是热得不行,她已经尽量将袖子撸起,解开领口的盘扣,依旧感觉置身蒸炉,感觉再走下去要出事,她喊住前面的人,“先去旁边的树林中避避暑吧。”
孙红艳也是一头细汗,去后面将大人的指令传递下去,很快长长的队伍停下,绕进旁边的树丛中,避开直射的阳光,众人齐齐舒出一口气。
这个时候就很想念能喷水的宠物雨师碟了,可惜它要为澡堂服务,只能留在基地里,不然现在下一场小雨,立刻能缓解要命的闷热。
而且热还算了,树丛里蚊蝇还多,她刚进来就被咬出三个大包,痒得恨不得把那块肉扣下来,一想到还要在这里等到天黑,时间还要还几个小时,她就十分发愁,感觉能直接要被咬贫血。
哎,又双叒叕想到交通工具的好了,就像上京时那辆马车,速度快又凉爽,有一辆这样车,此刻哪里还需要遭这个罪。
就这样和蚊蝇搏斗到天色将黑,黎默言实在被咬得受不了,就算天气还是闷热,她也领着人从树丛钻出,其他人的动作很是迫不及待,还有人边跳边挥着手臂,显然全被咬怕了。
“东子,你咋一个劲抓屁股?”
“这蚊子也太多了!!”
“屁股还好,我这只竟咬在脚底板上,痒上加痒,真是空前绝后了。”
大家一边抱怨,一边快步回家,他们现在是迫切想要回村子,只有出来一趟,才知道村子有多好,至少不会有这么多烦人的蚊虫。
等他们终于赶到星光村,夜色也降临,黄老五的位置就在村口附近,立刻就见到他们,当即快步走过来,围着黎默言仔仔细细看了一圈,见她啥都没缺,于是眉开眼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说着就有守在这里的人送上水,黎默言咕噜噜灌下去,才感觉活过来,让这群流民能走的过去登记冲洗,至于一些状态实在太差的,她准备让村民在村口这里,搭个临时的棚子,现在状态差的人住在其中,等身体养好,再转移到村子里。
黎默言就去洗澡了,她也是从村外回来的,同样需要冲洗,洗完出来只觉神清气爽,就连湿衣服黏在身上都舒服,她擦着头发,就见黄老五拿着那个装蛋的盒子,她赶紧说,“别碰,这是外面带回来的。”
黄老五晃晃手,一股浓郁的大蒜气飘来,“已经喷过蒜水。”
黎默言的心刚放下来,随后又提起,蒜水不会影响里面的蛋吧,才这么想着,箱子里就传来蛋壳破碎的声音。
黄老五凝固住,一动也不敢动,他不懂,箱子里的东西敢,随后一只活物探出脑袋,把箱盖顶了起来。
黎默言瞅着它长长的嘴,头顶又有一双角,猛然睁大眼,“龙?!”
第40章
黎默言面露惊骇,黄老五更是呼吸急促,一副即将抽过去的表情。
等箱里那个东西又探出一截,两只爪子搭在箱壁上,他们才发现它不是龙,只是脑袋稍微有点像而已,黎默言仔细分辨,发着它有一双黄橙橙的眼球,是爬行类那种十分渗人的竖瞳,而不是龙的那种类似于兔子的硕大圆瞳。
真的不是龙啊,她万分惋惜望着新小动物头上的角,感觉十分心痛,算了算了,就说龙这种东西哪有那么容易出现的。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箱中新伙伴歪过头,细长如蛇信的分叉舌头舔过鼓起的眼球,又朝黄老五抱着箱子的手凑去,黄老五大惊,急忙将箱子放在地上躲开,它便从箱中爬出,动作十分灵巧,几乎听不到任何动静,只有箱盖啪嗒喝上轻响。
黎默言盯着趴在地上,不断用爪子洗脸的黑色蜥蜴,它才巴掌那么长,全身覆盖着之前蛋壳上的黑色鳞片,身形没有蜥光瘦长,显得粗壮有力,爪子也要短上一截,就连尾巴也是短短圆圆的。
就在她观察这只新蜥兽的时候,旁边有村民搬运石块走过,蜥兽忽然立起身体,把那位村民吓了一跳,以为是遇到怪物袭击,整个人一哆嗦,他手里的独轮车失去平衡,里面的石块摔,全部朝黑蜥蜴砸了下来。
黎默言为这变故睁大眼,她才弄到手的奇兽,不会两分钟不到,就被石头砸漏气了吧。
不怪她这样想,石头分量很沉,即使这块石头人一手就能抱住,可对比才巴掌大的黑蜥蜴,简直就是庞然大物,压死一百个它都绰绰有余。
石头轰然落地,黎默言不忍直视地移开眼,脑中已经浮现出以前在公路上,被压死动物那薄薄一层尸体,只怕黑蜥蜴现在也是这个样子吧。
只是她突然发觉不对,石头落地只有一声响动,并没有后面弹跳或者滚动的声响,她立刻朝石头看去,然后发现石头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微微悬空,只是那点距离非常小,俯视而下更加难以注意到。
黎默言眨眨眼,绕到石头前面,然后就看到终生难忘的一幕,只见黑蜥蜴小小的身体人立起来,顶天立地撑住了大石,好一副英雄母亲的架势,为小小的自己撑起一片天。
黎默言:“……噗。”
她若无其事揉揉脸,假装刚才发笑的不是自己,对着那同样呆住的村民说,“先把石头搬回到独轮车上。”
村民才如梦初醒,带着一脸不真切抱起石头。
这名村民长得人高马大,在村子吃好喝好,一身腱子肉十分有劲,饶是如此,他抱起大石时,也显得很是吃力,不由咬紧后槽牙,等石头放回独轮车,他才有余力望向黑蜥蜴,怀疑人生中夹杂着见了鬼,瞧瞧那只巴掌大的家伙,又低头瞅瞅一米八的自己,走时也是一步三回头。
有这样的对比,黄老五狠吃一惊,“力气居然这么大?”
黎默言蹲身对黑蜥蜴伸出手,小家伙就爬到她手掌上,凑近细看后,就能发现它和蜥光有很多不同,比如脖颈与肩膀的连接处,长有两个凸起的硬甲,从四肢的比例来看,也更为粗壮,果然不是一个品种。
她用食指搓搓黑蜥蜴的背,想了想给它取了个名字就叫做蜥黑,都是蜥字辈的,黑色就代表它的颜色。
刚把名字取完,蜥黑就咬咬她的手指,瞧着应该是饿了,她一时有点发愁,不知道蜥黑的食谱是什么,刚好这时也是村子的饭点,虽然她没去厨房,但厨房那边派来一个人,将她的食物送了过来。
黎默言刚经历山寨那件事,其实没什么胃口,可厨房一片好心,她便没有拒绝,接过装菜的盒子,打开瞧见里面的肉……
她按住自己的胃,把装有肉的竹筒放到一边,以免自己再瞧见,而蜥黑正好就在那,它就爬上竹筒大口大口吃起肉。
原来是吃肉的。
这样就不用为蜥黑的食物发愁,星光村别的没有,怪物肉是管够,而且蜥黑这么小一只,就算再能吃,又能吃多少?
然后……黎默言恨不得穿回过去,给自己来一下,把之前立下的flag打回去。
她望着匆匆赶来的人,他们两人抬着一个大木桶,里面装满了肉,木桶刚一落地,蜥黑立刻沿着木桶边缘爬入,把自己埋在盆里大吃特吃,而它身后已经有许多盆盆罐罐,都已被吃光,所以她干脆让人抬个大的,远处又有两人抬着木桶走来。
太能吃了,太能吃了。
黎默言双眼无神,瞧这架势蜥黑还能继续吃下十桶肉,让她不由担心村子里的肉,不会让它都给吃光吧,想到这顿时就生出一丝紧张感来。
而这样似曾相识的画面,当即唤醒她之前种金桔蛋的记忆,两种情况是如此的相似,不断浇灌肥水养出的金桔树,给她带来不少好处,也是因此才让她坚持用肉来投喂蜥黑这个无底洞。
一块块肉吃下去,蜥黑的变化也十分明显,首先是它像吹气般鼓起,从刚才的巴掌大,变为现在半个人那么长,而且这个体型还在不断变大,让她很欣慰,至少吃下去的肉没有白白浪费掉。
这一大桶的肉吃完,蜥黑还没有停止,还想继续再吃,便爬向第二桶肉。
黎默言见此,十分头疼到按住额角,一边为蜥黑恐怖的食量发愁,另一边是肉太多,又没进行烹煮,肉腥气弥漫开来,导致她反胃感加剧,在头和口鼻间纠结零点一秒,她果断捂住口鼻,退到十米开外,才感觉呼吸顺畅不少,人活了过来。
她朝村民招招手,让他们去搬第三桶肉,不知道蜥黑到底能长成什么样子,希望能对得起这些肉。
这边如火如荼进行着投喂工作,那边采石场发生意外。
周德旺自从加入隔壁村后,就去了采石场,这段时间做下来,对烧火泼水的流程十分娴熟,可今天运气*不好,一处崩裂的岩壁忽然炸开,导致碎石飞溅,他只觉胳膊一凉,衣服被碎石划破,他顿时心疼无比,这件布衣他才刚买来,还没穿几回这就破了。
旁边人突然大喊,“血,老周你流血了!”
周德旺一怔,这才感到手臂有什么流出,刺辣的痛楚后知后觉传来,他扭头一看,发现的确是流血了,而且流的还不少,将破口处的衣服都给打湿,此刻正沿着手指往地上滴。
听到有人受伤,附近的人呼啦一下围过来,瞧见周德旺右臂上那道狰狞的口子,纷纷吸着凉气。
“这伤口怕是有两寸,也太长了吧??”
“是啊是啊,差点就从胳膊划到手肘,这是怎么伤的?”
周德旺皱眉,“不小心被碎石划的。”
旁人听得心惊肉跳,“真是老天保佑,没叫这石头划到你的脖子。”
另一人闻言不停摸着自己的脖子,“别说了,我听着都瘆得慌!”
其他人纷纷点头,他们都在开采石头,这次周德旺能遇到危险,那他们自然也可以,这种代入感实在是太强,又不是什么小事,人身上都是要紧的地方,无论碎石是低下两分划开肚皮,还是高上两分划到眼睛,都不是闹着玩的。
所有人都沉浸在后怕中,倒是有一个人提醒道,“愣着干嘛,快捂住胳膊止血,找盛医师啊!”
周德旺这才回过神来,是啊,他已经加入星光村,村子里有医师,和他们周家村不同,迈着脚步就要往村子跑,被旁人七手八脚拦住。
“你还跑什么,我背你。”
“对啊,一跑,血流得更快。”
“找片碎石,从布衣上撕块布下来,把他的伤口绑住。”
周德旺人有点晕,听到这话立刻清醒过来大喊,“不要割布衣,我不绑,不绑。”
其他人沉默下来,虽然村子里有了玉棉树,他们中的一些人也穿上玉棉布做的裤衩,但那毕竟是小件,用做成衣剩下来的碎布就能做,想要穿上玉棉布做的衣裳,估计还要等上一段时间,舍不得唯一一件布衣也很正常。
可理解归理解,但现在是要命的时候,旁人怒道,“你不要命了?!”
“老周,这个时候别犯浑,衣服破了还能补,人没了,才是真没了。”
周德旺听他们这样说,终于没有再阻止,等布条绑在伤口上方,血流得总算不那么汹涌,可依旧还在流,周德旺的情况瞧着非常吓人,他手上脸上血迹斑斑,尤其是右臂,袖子已经被血浸湿。
一路瞧见的人都吓坏了,在村子里有官差猎犬保护,又有金桔树保底,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流血,都快忘记人还会受伤,到底是遇到什么,才伤得如此严重?
采石场位置已脱离星光村,离得比较远,哪怕是一路冲刺回来,还有人轮流背周德旺,他们也跑了二十多分钟,跑到盛医师的木屋,发现人居然不在,背着周德旺的人吓出一身冷汗。
好在路过的人脑子转得够快,“现在是饭点,在厨房那,快去——”
队伍里当即有人冲去,毕竟找到盛医师后,还是要回木屋取药,背着周德旺的人将他放下来,仔细观察后者的脸色,周德旺虽然瞧着脸色有点白,但人还醒着,也有意识,瞧着一时半会不会噶掉,大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口子不算太深,血没有流太多。”
“来了来了,盛医师来了。”
盛水烟是被人背回来的,她到底上了年纪,腿脚没有年轻人利索,来人干脆背上她就跑,边跑还边和她说周德旺的情况。
盛水烟感觉自己像是绑架,一句话都没说就被背跑了,还以为情况非常紧急,等听完这人的话,反而放心下来,等到了地方,就发现对方的情况比自己想的要严重,“怎么拖了这么久才来找我?”
几个人感觉冤枉,他们的气还没能喘匀呢,“一受伤就跑来了。”
“也不能怪我们啊,实在是采石场离着太远。”
旁边围观的人中,也有在采石场工作的,闻言不由感同身受道,“确实太远了,走过去都要将近一个小时,还有中午吃饭的事,虽然北边厨房设在附近后山附近,可走回去还是要半个小时,一天就有三个小时浪费在路上。”
“是啊是啊,其他工作吃饭的时候,还能休息一下,可我们这些人全花在路上了。”
本来盯着蜥黑吃肉的黎默言,听到有人出事过来看看,结果伤员还没看到,就听到采石场的村民抱怨,听他们幽怨的语气,应当是深受其苦。
三个小时,那花在路上的时间确实太久,她很快又联想到另外一群人,那就是出去伐木的村民,由于村子周边的树林差不多被砍伐干净,现在他们也需要去更远的地方砍树,这同样会导致他们回村吃饭十分不便。
本来交通这个问题,她是想放一放的,可今天居然有人因为这点无法及时就医,幸好伤势不算太严重,否则人就危险了。
脑海中一个念头再次出现,如果村子有交通工具就好了。
黎默言想到自己之前做过的马车,自己有木匠,马车厢的部分,村子应该能制作出来,可来拉扯的马呢?
飞马或者说是战马都十分珍贵,虽然雷安虎说县衙会全力支持自己,但到底是个县衙,能不能弄到飞马还不好说,不如用其他兽类代替?
这个念头被她压在脑海中,此刻更加关心的还是周德旺的伤势。
盛水烟先用盐水给伤口杀菌,这一步非常重要,如果不杀死细菌因此感染,到时候手臂保不住事小,只怕人也要没。
周德旺一个成年人,被痛得满脸冷汗,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等伤口彻底处理好,盛水烟给他抹上大蓟药粉,那条六厘米长还在不断渗血的口子,血水渐渐停止,不再像是要把全身血液流光的架势,大家松了口气。
盛水烟叮嘱,“这两天先不要做事,避免出汗碰水。”
周德旺迟疑,不做事岂不是赚不到工钱,闻讯赶来的周兵兵一口答应下来,“好好,休息,我们绝对休息。”
周翠丫同样脆声道,“爹,你就休息吧,我还不想换一个新爹。”
什么叫做换一个新爹?
周德旺人都气精神了,心里想要咬牙撑一撑的心思确实没了,喊这两小孩扶他去吃饭。
黎默言见事情处理妥当,也回去找蜥黑,只是等来到地方,她目瞪口呆立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只是离开一会,而不是一个世纪吧?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蜥黑从半人那么大,暴长到轿车大小?
这瞧着简直就是哪家博物馆的化石复活,真的很像是恐龙啊。
她没忍住揉揉眼睛,眼前的蜥黑还是跟堵墙似得,她走到对方身边绕了一圈,还上手摸了摸,硬的,有实体,这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自己出现幻觉。
“都发生了什么啊?”
黄老五闻言默默让开,好让大人瞧见空掉的那四只大木桶。
黎默言眼睛都看直了,她还以为蜥黑在吃的还是第三桶,合着早就吃完,现在炫的都是第五桶了?
瞧瞧大木桶那巨大的体积,她一把抓住黄老五的小臂,“我们村子还有肉吗?”
黄老五委婉提醒,“孙捕头已经带着官差和黄二流进山去了。”
黎默言手指发抖,这时候进山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去打猎啊,这也太能吃了,要是每一顿都吃这么多……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功德不太够,还是带它去放生吧。
而这个时候,蜥黑已经吃完第五桶肉,从桶中慢悠悠退出去,现在以它的体型,这事做起来都有些艰难,索性没有被卡住,一路来到黎默言冲她叫了叫。
它巴掌大时,这样的叫声清脆好听,等到轿车这么大后,她只觉讨债鬼又来讨债了,好在蜥黑不是来要吃的,它已经吃饱了,现在凑过来是知道吃人嘴短,主动来讨事情做。
黎默言这哪有什么事能叫蜥黑做,正想把它打发去山上狩猎,突然想看一件事,等等,好像真的有一件事可以交给对方,自己不是正缺个拉车的妖兽吗,蜥黑这皮糙肉厚,而且力大无穷的样子,用来拉车不是正好?
她心中的郁气顿时云消雾散,换成解决大。麻烦的舒心。
肉没了还能再猎,而这边的交通问题却是迫在眉睫,继续这样下去,导致村民心中的怨气越积越多,爆发出来肯定是大事,偏偏自己J是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蜥黑出现得真是及时。
……
周德旺养了两天,躺在木屋里不让做事,反而感觉受了两天的罪,他忙惯了,闲下来只觉得无聊,偏偏伤口长肉痒得不行,他连用其他事来分散注意力都做不到,反正过得煎熬无比,等终于可以去上工,他迫不及待早早起来,吃完厨房那的早餐,就往采石场走去。
只是一路上,他都没遇见其他前往采石场的村民,可能是自己起得太早,周德旺没太在意,他只觉得能自由自在走在路上的感觉真好,就连往眼前钻的蚊蝇都清秀了两分,当然这也不妨碍他一巴掌拍死。
就这样走啊走啊,走了快半个小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呼呼风声,听着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飞速接近。
周德旺赶紧往身后看去,就看到一只巨大的黑色蜥兽,拉着一个更加巨大的不知是啥的玩意在快速接近,它们加在一块足有十来米,他吓得头发竖起,往左右张望,竟没见到官差和猎犬。
完了完了,吾命休矣。
周德旺都没跑,这怪物速度太快,他初见时还在百米开外,一个眨眼就快要来到面前,在怪物即将撞上自己时,周德旺不禁闭上眼,可想象中的剧痛并未传来,身上也没有其他什么不适之处,只有风吹拂着发丝。
他瞧瞧睁开眼,就见一堆熟人探出头笑嘻嘻望着自己。
周德旺还没回过神来,望着这群人神色悲恸,“你、你们怎么也死了啊?”
随后他就瞧见这群人面色变化,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随后这些人嘴角又上扬了几分,“你不知道被虎咬死的人会变为伥鬼吗?”
啥、啥意思啊,周德旺紧张吞着口水,这是在说这群人都是鬼吗,突然他前头又传来一道幽幽的哭声,“我死得好惨啊。”
他只觉头皮发麻,心中后悔,听说当着鬼的面,千万不能说破他们已经死去的事实,否则就会有恐怖的事情发生,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勾魂夺命的话越来越多。
“你怎么还活着,我好妒啊。”
“怪物的肚子里好冷……”
“我恨啊好恨啊。”
周德旺越听,心跳得就像是要从嘴巴中跳出,他口干舌燥脑中一片空白之际,面前的熟人突然把舌头一伸,“德旺啊,下来陪我吧——”
周德旺再也控制不住,失声大喊,“啊啊啊,啊啊啊啊!!!”
车上的众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叫着叫着发觉不对的周德旺:“……”
他突用力揪住熟人的脸一扯,热的,还能摸到,而不是像鬼那样穿过去,他只觉一股热气直冲头顶,“你们骗我——”
除去那个被他扯住的人在‘疼疼疼’之外,所有的人全在狂笑,眼看着周德旺就要和全车的同归于尽,黎默言终于出声了,“好了,快上来吧。”
周德旺这才发现黎大人也在,就在最后那个窗户,刚才他被前面的人吸引,没有注意到对方,他虽然还是没弄懂发生了什么时候,但下意识听从大人的话,注意到不远处有个上去的台阶,这不是和马车一样吗。
他迷迷糊糊踩着台阶走入里面,发现里面也和马车厢一样,只是空间更大,座位更多,而且都是朝向一个方向,中间有一条过道。
只是此刻站满了人,大家偏偏身体,努力给他挤出一个站的位置,还有熟人招呼他,“快拉住把手,马上就要跑了。”
什么?
很快周德旺就知道了,外面那个让他误会成怪物的黑色活物跑动起来,它是如此有劲,拉着这么大的车厢,以及里面一车的人都毫不见吃力,透过人与人的缝隙,能瞄到窗外的景色在飞速倒退。
周德旺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还真是一辆大号马车。
周德旺:“!”
那以后上工是不是就不用走着去了,他兴奋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