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中午的时候,徐雁凛下山,赵传民听他去打水,立刻把水壶给他,跟他说:“还是你好,你多提点啊!再从菜园里摸几根黄瓜上来啊,给我们这些小知青解解暑。”
他昨天还说不来帮这些小知青的,结果跟着张海鸥几个女孩说了几句话后,现在嘴都甜了。
徐雁凛看着两手的的水壶郁闷的道:“行了,都在这等着吧,我挑水上来。”
这么多水壶,谁知道是谁的?
徐雁凛他们的知青点儿就在小学旁边,回去的时候,留守的老常给他找出木桶来,给他舀了两桶,跟他说:“快收割完了吗?要不我去帮你们吧?晚上就下雨了。”
徐雁凛看他一跛一拐的走路,摇头:“不用,今天就能收割完了,”
老常挺高的个子,哪怕跛着脚这么站着也挺高,两个长手臂垂着,感觉无处可放一样,徐雁凛知道这几天学堂的人越来越少了,来这里学习的孩子从一年级到六年全都一个教室也才凑满30人,农忙季节,孩子都被家长给叫着帮忙去了。
农村孩子早当家。
徐雁凛这么想着跟他说: “咱们菜园里还有黄瓜吗,给他们摘几根,新来的知情我看馋晕了。”
老常虽然跛脚了,但脾气很好,听他这么说立刻笑着道:“有呢,今天早上赵传民要摘,我藏着呢。”
“那好,西红柿也来几个。”
老常骂他了:“你怎么知道有西红柿的?!我种在最角落里你也看到了?”
徐雁凛一边往口里塞玉米窝窝头,一边道:“那可不,就知道你这里有好吃的,你得感激我没有告诉赵传民。”
老常切了声:“我谢谢你!”
说是小学,就几间简陋的房子,外面也是竹片篱笆圈起来的一个小院子,没有门,外面就是菜园,老常一边摘黄瓜,一边跟徐雁凛说闲话:“我知道新来了10个知情,就在咱们上面住着,但我也没顾上去看看他们。”
他的脚跛的不算厉害,只是还是不知道怎么上去,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总不好告诉知青们,这里的生活不好。他们已经够辛苦的了。
徐雁凛道:“他们有什么好看的,一个比一个娇气,不过倒是有个漂亮姑娘。还会画画呢。”
老常揶揄的看着他:“有多漂亮,让你看眼里了?”
徐雁凛说:“老漂亮了,等有时间你就去看看。”
他没说,还有一个比姑娘还好看的小伙子。
老常把黄瓜,西红柿冲着洗干净了,直接放在了瓢里,飘在木桶上面,跟他说:“吃完了你就赶紧走吧,别跟我贫了,你那天找到个我才好奇呢。”
徐雁凛看着从外面走过来的一个姑娘跟老常说:“我哪有你有福气,我得打光棍。”
徐雁凛担起水往外走,跟那姑娘点了下头,没说什么就过去了。
那姑娘也腼腆的朝他笑了下。
徐雁凛挑着一担水到地头上时,赵传民立刻把瓢拿去了:“还有西红柿?!”
他招呼新来的知青,众人正好都在一块儿凑着吃饭,窝窝头中间是咸菜条,这一瓢水果就成香饽饽了。老常给摘上了12根黄瓜,6个西红柿,很大方,西红柿总共就熟了6个。
但粥多僧更多,一个人分一样,还不够。
徐雁凛郁闷道:“怎么着,我挑上来的,还没有我的份?”
赵传民说他:“你肯定在学校里吃了,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老常对你最好了。”
徐雁凛气道:“放狗屁,我怕你们没水喝,着急忙慌的就吃了三个窝窝头!”
赵传民三口两口的把西红柿塞嘴里了,双手一摊:“那没得了,你不早说。”
徐雁凛倒也不是真跟他们抢吃的,就是跟他掰扯几句,赵传民这小子明显偏向新来的女知青同志,6个西红柿他自己一个,其他五个分给了五个女孩。
其他几个人都是黄瓜,季然也分到了一根黄瓜,跟赵传民道谢。
徐雁凛就看他:“好吃吗?”
季然咬了一口点头:“好吃。谢谢。”
这还是他来这里吃的第一根水果。脆生生的,还有甜味了,就跟这里的水一样。
徐雁凛听他说谢谢,嘴角牵了下,也行吧,这小孩知道最应该谢他,不跟那几个家伙一样,喝他的水吃他的瓜,都只谢分的人。
季然看徐雁凛还看他,有些不舍的把手里的黄瓜掰成了两半,好在这种是老式的长条黄瓜,掰开也够分的。
徐雁凛看着他递过来的半截黄瓜也顺手接了过来,等接过来后才觉得自己挺小气,本来不是要跟他们抢着吃的。
大概是上午分水喝的时候分顺手了吧。
他三两口的把半根黄瓜吃了,季然吃的慢,就着他的窝窝头吃的,一小口窝窝头接一口黄瓜,吃的很优雅,哪怕吞咽的时候费劲,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徐雁凛观察了他一会儿,发现他好像是长了张面瘫脸。
小小年纪淡定的深藏不漏啊。
徐雁凛点了一根烟,前来他这里讨水喝的,徐雁凛也没有小气,统统给倒满水壶,他挑担很稳,这一路两桶水并没有洒出去多少。
来要水的,都会蹲在地头跟他抽烟,反正抽的是自家卷的,不要钱。
季然吃完饭也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天还是很闷热,就算去下面溪水里洗了脸也没用,水都是热的。好在赵传民他们会搭麦草堆,能搭出一片阴凉来,每个人能凑个头进去。
只是也不能休息太久,人多凑着也热。他们没多久都去地里干活了,早干完早回去。
季然喝了几大口壶里冰凉的水后,抹了把脸上的汗也下地了。
把水桶放在麦草垛的阴凉处,尽可能的保持凉意。
这一天靠着这半桶水终于熬过去了,直到傍晚的时候,才起了风,季然才觉得喘上气来了,他拖着脚步往回走,心想着明天终于可以休息了。这一片麦地历时三天终于全都割完了。
虽然季然总共拿了15个工分。
二队长正在喇叭里吆喝:“帮把手啊,先运麦子回大队,今晚肯定有雨啊!”
陈学呵呵了声:“这雨下了三天了。”
张建辉重重的咳了声:“你们先回去吧,我帮他们。”
陈学趿拉着鞋说:“我也没想帮忙。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搬运麦子不是我们的活。”
他招呼也走的慢腾腾的季然:“走,少爷,咱们回家。”
季然嗯了声,回去看陈宏明往炕板上躺,他也躺,好在知道自己一身灰,还是先去帮忙烧火做饭,现在烧火成了他的专职工作。
吃完饭,洗澡、洗衣服,再躺倒炕上,季然一觉睡过去了,连个梦都没做,累塌了。
他是被雨淋醒的,总算理解了赵长征说的‘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什么意思了。
他们房子漏雨了。
另外几个人早已经醒了,陈学在嚷嚷:“这是什么破房子啊。”他的声音被外面一个炸雷打断了,外面雷暴雨,下的非常大,窗户是塑料薄膜,有的已经划破了,瓢泼大雨直接潲进来了。
房顶上也在漏雨,而且不止一个地方漏,张建辉跟陈宏明把能用的茶缸、盆都摆上了。
季然把他的毯子迭起来后终于清醒点儿了,他晾在外面的衣服也不用拿回来了,早就淋透了。
地上漏的比床上还大,几个人又困又累又烦,只得团坐在床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抱怨着。
赵长征道:“夏天这才刚开始,后面雨天会更多,这房子没法住啊。”
陈宏明勾了下嘴角:“你还没有试试冬天呢,山里的冬天也能冻死你。”
赵长征啊了声:“那这可怎么办,咱们得跟大队书记说说吧,让他们帮我们修修房子吧?”
陈宏明只冷笑了声,意思很明显,没有人会帮他们。
季然半靠着墙困顿的头一点点儿的,干脆就睡觉,陈宏明就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少爷竟然能有随遇而安的气度,大概是被家庭骤变磋磨的吧。
这么想着陈宏明也冷静了些,要论起来,季然的家庭比他惨多了,他爷爷真的是地主,他父亲是外交部部长,母亲是大学教授,这一朝跌落泥潭,落差比自己大多了,而自己家里只是父亲受连累被削,从县长被撤职了,但并没有扣上什么帽子。
他临来的时候,他父亲跟他说要心平气静,接受现实,说日子总能过去的。陈宏明知道自己不是好脾气,性格比较孤傲,难听点儿叫愤世嫉俗,他看不惯这一切颠倒黑白的人生,来到这里更是烦躁。
今天晚上这场大暴雨将他那点儿孤傲都打碎了,陈宏明看着床上叮叮当当,茶缸、碗盆齐全的家伙什,没脾气的闭上了眼睛,准备学学季然。
他不跟张建辉做对比,张建辉是来这里求发展的,根红苗正,一来就被选上了组长,没准表现好了以后还能入伍当兵,那就能挣个好前程了。
这会儿张建辉还在大无畏的劝着他们呢:“咱们先这么过一夜,明天我去大队里问问,怎么修房子,咱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陈学嘟囔了句:“希望组长你能学会。最好能借点儿瓦片回来,这种麦草屋顶还是会漏雨的,冬天要是真如陈宏明说的那样,有大雪,那直接就把咱们这房子压塌了。”
“行,我明天问问。先睡觉吧。”
第42章
雨第二天也没有停,只不过由大暴雨转成了小雨,但天依旧阴沉沉的,没有要停的迹象。
陈学道:“那个赵传民是不是说今天会下一整天雨啊?那可太好了,咱们是不是可以休息了?!”
“这样的房子,咱们去哪儿休息,雨不停,咱们也没办法修房子。”赵长征说。
他刚说完,外面伙房的女知青张海鸥就喊道:“咱们也没有多少柴火了啊!”
下雨不用干活,但是他们也没有烧火的柴草了。昨天都忘了这回事了。伙房里只有昨天晚上剩下的一把玉米秸。
陈学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张建辉看了他一眼:“咱别乌鸦嘴了。”
饭吃的是疙瘩汤,季然烧火,因为这么潮湿的天,只有他能点燃火,张建辉把从玉米秆底下掏出来一些没有淋湿的,勉强做熟了一顿饭。
一人一碗疙瘩汤,陈学还说:“就这么一碗汤,今天就不干活了对吧,我可干不动了。”
张建辉冷哼了声:“对,不用干。”
季然喝完他的疙瘩汤,回屋里找了一块塑料薄膜,戴上竹笠帽,张建辉问他:“你要去哪儿?”
季然跟他道:“我想去那边小学看看。”
陈学啧了声:“哪有什么好看的?淋着雨还到处跑。”
季然只摇了下头,披着薄膜出去了,雨不算太大,夹着风,季然把薄膜裹好,不急不慢的走,乡间小路没有柏油马路好走,但因为这里杂草丛生,不全是泥浆地,所以季然就挑着路走,没多久就到小学边上了。
小学也是几间跟他们类似的房子,院子也是竹篱栅栏,没有门,只斜着挂了一面旗子,上面写着青饶小学。
季然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233系统说不用着急定主角,他还要在这里待几年,但季然想知道主角是谁,他有点儿想念江未寒了。
他不好只来三天就凭着自己的感觉把徐雁凛定为主角,毕竟知青点儿的人他都不熟悉,还没有摸清楚他们的家世。
来这里下乡的知青,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家世都遮掩着,季然不能太武断。
他的主角嫌疑人名单上,除了徐雁凛,张建辉、陈宏明、赵传民、李瑾等人也都在上面。
季然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有人吗?”
感觉屋里静悄悄的,一个学生也没有。
有一会儿才从屋里出来一个人,微微跛脚,扶着门框往外看,这应该就是季然之前没有见过的知青了,也就是这个小学的老师。
他问季然:“你是来上学的吗?那家孩子啊,快进来。”
这个小学的学生看样子从小到大都有,季然也能明白,70年代的小学一个班级好几个班一起上的,冬天不忙的时候还会有夜校,大人也能来上课。
季然朝他走去,没有让他走出来,他们院子里有石板铺地,但他脚不太好走路,季然跟他说:“老师,我不是来上课的,我是前面知青点儿的人,我来……找徐雁凛。”
常老师笑道:“原来是新来的知青,怪不得我不认识,雁凛!雁凛在那个屋里,你可以直接去找他。”
常老师喊了一嗓子,直接就让季然去找他了。
季然顺着他的指点,先进了屋,把塑料薄膜跟帽子挂在门口墙上,然后往里间走,就站在门口,因为里屋已经迈不开脚了,全是各种各样的石头,徐雁凛正在石头堆里搬石头,但乱七八糟的石头太多了,从他挑选的样子来看是在分类。
季然看了下这一堆石头,石头大小不一,种类不一,花白相见的,层迭岩的,白灰色的,黑炭似的,还有有金属色光明的石头,也有极少数的好看的绿松石一样的石头,松软度也不一样,可见是不同种类的矿石。
233系统见他看这些石头,于是立刻给他调出了一份矿石分类图,季然一类类的看下来,这屋里的石头基本上都对的上号。
他看的这会儿,徐雁凛也回头看他了,但也就看了那一眼,又回头了,继续抓了一块黑炭似的石头放在框里。
他戴了一双干活的那种白色的棉线手套,季然就看着,以为他抓过黑炭石头后会染黑,但没有,看样子这块儿石头只是外表是黑的。
季然看了一眼他的手套,在心里跟233道:“谢谢,我认识了。”
分清楚这些石头后季然也蹲下来帮他搬。
但他刚要下手,徐雁凛就回头了:“别动!”
他嘴里刚才咬着一根烟,所以没搭理季然,但这家伙看看就行了,还动手。
现在可好,一张口烟掉地上去了。徐雁凛也顾不上说他了,连忙捡起来,但烟嘴是戳在地上的,没法抽了,他心疼的皱起来眉:“牡丹!我两毛钱买的!一根一分钱你知道吗?”
季然先跟他道歉,然后说:“抽烟不好。”
徐雁凛瞪了他一眼,这小家伙还能管他?!
徐雁凛没理他,开始摸衣兜,只剩一个空盒了,他磨着牙又装进去了。
这次是彻底死心了,徐雁凛脚踩在一块儿石头上,手撑在刨石镐上,眼皮往上一撩,噙着一抹笑的看着季然:“说吧,你小子是来干什么的?”
他虽然是笑着,但感觉跟痞子一样,身上陡然间换了一种气场,微眯着眼,越发显得眼睛修长,从中带出一丝危险的意味。
仿佛眼前的这堆石头跟宝贝似的,只有季然拿一块儿他就给他好看。
这跟昨天还给他喝水的人不一样了。
季然没有碰他的石头,只跟他说:“我给你帮忙。”
徐雁凛上下的打量他,嘴角还是那一抹笑,上下嘴皮一翻:“就你?你老实的给我一边待着。”
再磕着碰着,又哭一场,徐雁凛想着就头大。他挥手让季然站远一点儿,这少爷还是别给他添乱了。
他知道季然不是那些来偷石头的人,这种石头不是什么值钱的宝石,有见识的都清楚。
季然看中了他的白手套,跟他轻声说:“这些矿石我可以帮你分类。”
徐雁凛回头看他:“你还认识这些石头?”
季然点头:“你手上的是煤矸石。”
说的还是学名,徐雁凛又从地上抓起一块儿类似的:“这个呢?”
“煤岩石。”
徐雁凛往墙边处抓起一块稀奇的问:“这个呢?”
“黑绿麻丝石。”
“这个。”
“纳铁闪石。”
辨认的一丝不差。
徐雁凛把石头放下后,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把手上的手套扔给他:“戴上分,你要敢磕着碰着哭,我可不管啊。”
季然跟他嗯了声。
季然不用他嘱咐就知道,他可以慢慢的干。
徐雁凛用余光瞄着他,季然虽干的慢,但分的很整齐,一块儿都没有错,甚至给他精细的区分出来,按照一个系统分来的。
比如煤矿产区的石头,煤矸石,煤岩石等沉石这种好区分,但他把铜溜石,水涧石,水晶石,铁矿石,火炼石,已经带着黑丝的部分的云母石,黑绿麻丝石,也分类到了这一组合里。
徐雁凛盯着他晒伤的脸颊一会儿,装作随意的问他:“高中地理学这么仔细?”
他在大学的时候才学过这些的。
季然把一块儿带着金色丝线的矿石轻轻放下后跟他说:“我母亲喜欢研究矿石。”
他母亲是大学教授,不确定是不是研究地质的,不过别人也不知道,‘教授’这个词就把其他人隔离开了,众人都想离‘教授’远点儿。
徐雁凛哦了声,他没有特意去问新来的知青都是什么身份,但现在从季然分矿中能大概的猜出,他母亲恐怕是大学教授级别的,而且是研究地质类的。地质类的教授在这个年代还是很稀缺的,只可惜生不逢时。
季然来这个地方,还被那个二队长处处盯着,恐怕是还有别的原因,最严重的一种,家庭成分不好。
果然他刚想完,季然就跟他说:“我家庭成分不好,我爷爷是地主,我爸以前是外交部部长,他们犯了错,我母亲现在不做这个了。”
他用几句话就把他家世交代完了,语气平淡。
徐雁凛看着季然比语气还有面无表情的脸,眉头微微拧了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这个季然对他家产生的这些变故没有一点儿在意。不知道是他天生无情还是他的那些家庭成分都是假的呢。
季然交代自己的家庭成分是想问问徐雁凛的,所以他说完后问他:“你的家庭成分呢?”
徐雁凛眉头皱的更紧了,冷声道:“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他的家庭成分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
他父亲处在那个位置上,位高权重,更应该谨言慎行,自他的母亲出事后更是无数双眼睛盯着。
三年兵团知青就该回去了,但他还没有,就是因为出了些事。
他是大院子弟,来的是最苦的知青点儿,加入的是最艰难的勘察队,跟家里一毛关系都没,他也不希望在这个关头让别人从他这里生事。
因为一旦生事,不只是一个他一个家庭的事,事关整个军部。
他沉沉的盯着季然。
第43章
徐雁凛是硬朗的长相,哪怕五官俊逸,一旦生气的时候,也有几份狠厉,眼神尤其厉害。
季然被他看的合下了眼,跟他轻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想回答的话就算了。”
他看懂徐雁凛的眼神了,徐雁凛讨厌他的冷漠无情,厌恶他打听他的私事。
他不是不知人情世故,智商高的人又怎么可能不会看人脸色?他只是没有共情能力,他的病症依旧没有好。
季然在心里问:“系统,我是不是不能问他们的家庭成分?”
233跟他轻声说:【是的少爷,这个年代家庭成分是很隐晦的。尤其是这些下乡知青里。】
季然轻轻的叹了口气,陈学天天说他是地主家的少爷,把他的家庭成分光明正大的说,让他误解了。
他也知道问人话前要公平,所以他先把他自己的说了,想着能平等交换的,但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的。
季然不再去挑战徐雁凛的耐心,他挪动了屁股,离他远一点儿,老老实实的把他的矿石都给他分类。
他看不惯乱的东西,只要看到就想给分门归类,收拾整齐。
所以这项工作他做的很好,石头都是样品,都不算大,季然并不累,还从中找到了乐趣。
徐雁凛看他撅着屁股老老实实的给他分石头,也就没再赶他走,不过也没有再搭理他。
两个人就沉默的分这满屋的矿石。
常老师做好午饭,过来喊他们的时候才哇了声:“天呢,全都整理出来了!”他看着季然仔细的在标签上写字,跟他说:“雁子,这不会是这个小兄弟帮你分的吧?这也太厉害了,这东西都堆了这屋大半年了,终于有人收拾出来了。”
徐雁凛把最后一筐石头摞在靠墙放的厚实的木架子上,拍了下手,往后退一步,视察似的看。
还是挺满意的,他原本乱七八糟到塌了的原材料屋,终于被整齐的区分出来了,每种石头用竹篓子装着,用标签贴上。这是他们历时三年,走遍大江南北采集来的标本。
看着还是很有成就感的,所以徐雁凛对季然终于有点儿好脸色了。
他重新盯着季然的脸,他这脸大前天碰到的时候还只是发红,经过这三天已经晒脱皮了,脸颊处的红肿经过一个晚上都还没有消去,那就是晒伤了。这小孩娇气,皮肤也娇气,不知道疼哭过没,徐雁凛就问他:“脸疼不疼?”
季然摇头:“还行。”
徐雁凛挑了下眉:“手破了个口子就哭,脸这样不疼?”
季然只看着他,他在第一个世界里被挑断手筋脚筋的心理障碍还是没有消失,那就只能怕疼了。
徐雁凛当他好面子,也直接跟他说办法:“回去后去菜园里摘几根黄瓜,切菜的时候省点儿敷上。”看季然看他,徐雁凛郁闷道:“以前一个知青姐会用。”
季然倒不是想这个,他是想了下他们的菜园,跟他摇头:“不够吃的。”
徐雁凛气乐了,也知道他们新来的这些家伙好吃懒做,让他们去开垦块荒地种菜园是不可能的了,他深吸了几口气,换了话题。
“饿了没有?”
徐雁凛这句话语气缓和了,这是要留他吃饭。
季然看了他一眼,那眼皮撩的特别小心翼翼,睫毛都带着颤意,这是还记着刚才自己对他冷脸呢,徐雁凛呵呵道:“饿还是不饿?”
季然点头:“饿。”
“走,去吃饭。”
老常也很高兴,他以前虽然也是勘察队的,只不过他没有徐雁凛那么有知识储备量,徐雁凛上过大学,还跟着苏联指导员系统的学过勘测知识,是他们勘测队的第一人。
而他之前就是跟着打杂的,后来出了事,脚跛了后也无法翻山越岭了,就在这个小学当了老师。越发的对这些矿石成分不懂了,所以他也没法给徐雁凛分他这些宝贝,赵传民那几个家伙就更懒了,现在还在炕头上呢。
所以老常对于来帮忙的这个小知青热情的道:“对,快来尝尝我的手艺,粗茶淡饭别嫌弃啊!”
正好他今天做了好吃的,今天下雨,难得徐雁凛他们也回来了,老常就多做了些。
季然跟他道谢,先把手套摘下来还给徐雁凛,这种手套应该很珍贵的,徐雁凛割麦子的时候都没有戴过。
徐雁凛直接转身了,丢给他一句话:“给你了,当付给你的工钱。”
其实不应给他的,前几天他用毛巾抱着手割麦子的时候都没给的,手就是要多干活、磨出一层茧子就好了的,因为以后还有无数的活要干,夏季麦子收了还要采茶,采完茶还有烟叶、烟叶收完还有秋收,秋收更忙,农活是没完没了的,少爷手是不行的。
但现在还是破戒了,徐雁凛暗自的磨了下牙,也不知道自己这心软好还是不好。季然这家伙冷酷的说着自己的家世不知道是真还是假,可不管真假,他的聪慧知识应该用在大学里,可他就断在了这个年代里。
季然眨了下眼,没想到最初的目的竟然达到了,很珍惜的把手套揣进了兜里,这是他以后干活的保障。再也不用担心手疼了。
季然跟着常老师去隔壁屋吃饭,雨已经小了,淅淅沥沥的毛毛雨,不用戴帽子了,几个人在外面水缸前洗了手。
进老常他们这间屋子时季然就闻见饭香了,很香,比他们前天晚上倒多了油做的疙瘩汤还香,季然先看向了饭桌,竟然看到了西红柿鸡蛋汤,金黄色的鸡蛋漂浮在橙红的汤里,看着特别好看。
来到这里四天了,他终于看到一点儿熟悉的菜了。他肚子都应景的咕噜了声,早上喝的那一碗疙瘩汤不太管饱。
季然虽然饿了,但其他人都没有落座,他也就站着,徐雁凛去里屋前,回头看他还杵着喊他:“还不赶紧坐,等那几个家伙过来,汤都没了。”
老常也先给他盛了一碗鸡蛋汤,把鸡蛋多给了他一勺,跟他说:“就是,他们几个跟土匪似的。”
刚说完,赵传民就趿拉着布鞋出来了,眼睛先望桌上瞅,立刻就道:“老常你做好饭怎么不早说?!”
老常气道:“我没说吗?我喊你们多少遍了?!一个个睡的跟猪似的。”
赵传民现在满脑子都是吃的,跟着他的话说:“老常,下次我们给你抓头野猪来养着,过年咱们就有肉吃了怎么样?你养那几只鸡为了下蛋也不舍得杀。”
老常呵呵道:“你有本事给我抓来再说。”
还野猪,连抓只野鸡都能划破□□。
江川也出来了,听他们几个的闲话也说:“老常,你等着我们哥几个。”
深山里确实有野味,虽然近处的这些山都被村民打尽了,但深山有,只是他们几个是去勘探地形的,不是专门的猎人,更何况深山危险,蛇虫已经够让他们烦心的了。赵传民见了蛇好不容易不尖叫了,所以常老师敷衍的点头:“我等着。”
他又跟季然道:“季然,你先吃,不用等他们几个,鸡蛋他们天天吃的。”
赵传民喊道:“什么叫天天吃,你这几个攒了多少天?”
季然没吃,说等着一起吃,他望里屋看,徐雁凛不知道去干嘛了。
正想着,徐雁凛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罐头。
那种铝质盒子里的牛肉罐头。
赵传民不想去洗脸了,直接坐下了:“我靠,今天什么日子啊,老二,你舍得吃这罐头了?”
徐雁凛打开后放在了季然面前:“牛肉的,吃吧。”
赵传民先于季然伸筷子,但在罐头上方就让徐雁凛夹住了筷子。
赵传民嚷嚷:“雁子你什么意思?给外人不给我?”
徐雁凛点头:“你宁肯睡懒觉也不去帮我把矿石分类出来,所以肉也没你的。懂了吗?”
赵传民悻悻的放下了筷子:“不吃就不吃,你等着,那天哥去抓头野猪来。”
这罐头是徐雁凛的,他自己平时也舍不得吃的,只有艰难的时候或者庆祝什么的时候才一起吃,今天竟然给了这个季然,也不知道季然是不是真帮他干了好事,一会儿他去看看。
赵传民也不委屈自己,没罐头那就赶紧喝西红柿汤,一大口下去,半碗汤就没了。
李瑾跟江川也很快就来了,于是就跟老常说的那样,他们一上桌,菜跟玉米饼子肉眼可见的少下去。
徐雁凛看着端正坐着,小口吃饭、一个饼子还没有吃完的季然嘴角勾了下:“以后要先学会大口吃饭,这是在这里生存的首要本领。”
季然看了他一眼,他其实知道的,这几天从他的知青队里体会到了,只是他已经养成了细嚼慢咽的习惯了,他的肠胃不太好,吃多了、吃凉了都会不舒服。
这些粗粮虽然也好吃,但他得多嚼一会儿,如果是面条就没事了。
但这里好像没有面条,小麦好像都是上交大队的,没有磨成面粉。
常老师炒了四个菜的,其中还有一大盆豆角炖土豆,只是他们都是大小伙子,很快就剩残羹了,老常说他们:“你们几个真是出息,也不看看有客人。”
赵传民跟季然笑:“小同志,咱们都是一家人是吧?”
季然点了下头,赵传民哈哈笑:“我去看看你给我们整理的仓库,看看有多好。”
“我也去。”
吃的快的江川也去了。桌上就剩有待客之道的李瑾、常老师、徐雁凛陪着细嚼慢咽的季然吃饭。
季然把牛头罐头推到了中间:“你们也吃,我吃不完。”
他只吃了一点儿,不是不喜欢吃,而是他好几天都没有见过肉了,之前一个月肯定也没有肉星,所以他也要少吃,要不也会不舒服。
李瑾笑了:“哎呀,这留到后面的还能有好吃的。”
老常道:“快吃吧,要不那俩土匪又回来了。季然你再喝碗汤。”
汤可以多喝,季然跟他道谢,徐雁凛看他:“不用跟我说谢谢吗?”
季然看他:“谢谢。”
面无表情的感谢,要不是一双眼睛似点墨,看上去至真至纯,别人会以为他是消遣人家。
徐雁凛摇摇头不再看他,只大口吃起饭来,他早些年也是细嚼慢咽的,他母亲出身大户人家,哪怕当年嫁给了当兵出身的他父亲,日常生活也改不了从小养成的习惯。
他是这些年在深山老林滚打摸爬的练出来了,尤其是跟这些土匪在一起练的。
季然以后就会了。
下午的时候停雨了,大太阳破开云雾,艳照天下,于是又一下子热起来,都能感觉到空气蒸发的感觉。
常老师道:“天晴了也好,明天就能继续晒麦子了。要不麦子发了芽也白费了。”
他看了眼看着远处山峦的季然说:“今天下午你们应该也没事,回去休息下,明天可能又要忙了。”
季然跟他嗯了声:“那我走了,常老师再见。”
他也跟坐在院子里摆弄石头的徐雁凛挥了下手,他没有看到这个知青点儿的人的艺术能力,不过今天来这里蹭了一顿饭,也很好了。
徐雁凛放下石头站了起来:“走,我去河边看看。”
河流是在知青点儿那边,季然跟他一前一后的走,他吃饱了,就走的慢腾腾的,徐雁凛也没着急,这边山丘起伏,四面八方都是山,麦子收完的这边空了不好看,但另一边还是连绵的绿色,那也烟叶地跟茶地,在雨后显的愈发翠绿。
进脚下的一块茶叶地,都能看见上面茶叶上挂着的水珠,下过这一场雨,新茶叶又冒出来了,不用两天就得采摘了。
徐雁凛指着这片茶园跟季然说:“采过茶吗?”
季然看了他一眼,采过的,上个世界里跟江未寒为了写作文特意去茶园实践过的。
徐雁凛没想到他还会这个,啧了声:“那行,采一把吧。”
季然以为他不信,就用衣兜兜着采了一大捧,只采刚冒出来的嫩芽,徐雁凛给他采上了一些中间部分的叶子,嫩叶虽好,但老叶子更有效果一些。跟他说:“行了,可以了,回去用石臼捣碎了敷在脸上。”
季然看他,原来是给他脸用的吗?
徐雁凛以为他不敢,跟他指了下这大片的茶园:“放心,这大片未来几天都是你们的,比黄瓜多,效果也比黄瓜好。”
茶叶是不缺的,春茶珍贵,可夏季茶就没有那么宝贝了,村民先把嫩叶采掉,剩下的都是粗枝大叶的摘的。
为公家干活,总有些粗心大意的,就比如割麦子的时候,总有不少掉麦穗的,季然割的田地要比他们那些人仔细多了,掉了的麦穗也捡起来了,这也是他割的慢的原因。
季然兜着一兜子茶叶回去了。
知青点儿的众人果然都还没吃饭,没法点火,干脆都在床板上打牌闲聊,幸好雨小下来后不漏雨了。
张海鸥几个女知青也来他们这边了,坐在床沿上,见季然来,问他那边知青点儿怎么样。
陈学则哼了声:“还能怎么样,肯定比我们这里好多了,要不他一大早就去高攀人家?你去了得了什么好处啊?”
季然也跟他说:“吃了西红柿炒鸡蛋。”
陈学咕嘟咽了下口水后喊道:“什么!你还吃到了鸡蛋?!我草,你怎么不叫着我!”
陈宏明冷笑了声,扭开了头,是觉得陈学太没出息。
张建辉忍不住笑了下,觉得陈学季然这俩人也是冤家,两人整天吵,可吵过就忘,跟小孩过家家似的。
某一方面来说都是挺单纯的人。
毕竟也才18岁。
陈学看他兜着东西问他:“带什么了?”
季然倒在了洗菜的盆里,陈学看不是能吃的也就不感兴趣了。
张海鸥问他:“采茶叶干什么啊?”
季然看了下她们几个也晒红了的脸说:“徐雁凛说茶叶用石臼捣碎了敷脸,可以缓解晒伤。”
几个女孩子立刻丢下了手里的牌问:“真的吗?!”
张海鸥比季然回答的还快:“雁子哥说的是那就是了!季然,来我帮你弄。”
张建辉连咳了好几声:“小点儿声,季然这茶叶咱们能随便采吗?”
季然想了下:“夏季茶叶可以的吧?”
张建辉想着漫山遍野的茶树也就罢了,只跟他们说:“你们几个别说出去,要不要说我们……”
张海鸥给他接话:“搞资本主义享受!放心吧,组长,我们以后晚上采,反正也没人住这边。”
张建辉也无奈了,这些女孩确实都是城市里来的,再加上爱美是天性。
季然的活女孩子们抢着帮着干了,张建辉就拍了下床铺招呼他:“也来打会儿牌吧?刚才大队的人来说了,今天下午咱们可以休息。”
陈学也拍了下床板:“上来,爷赢不死你,30个麦粒一毛钱,敢不敢?”
季然看了他一眼:“你真的要跟我玩牌?”
他会算牌的。
等陈学输了一把又一把的麦粒后,他崩溃了,把牌摔在了床板上,要掀季然的屁股底下,看看他是不是‘耍老千’,虽然输的是麦子,还不是真的钱,但陈学面子都输光了,他没想到季然会这么厉害。
季然也站起来让他搜,跟他说:“我没有耍老千。” 233也没有帮他,它甚至看的津津有味。
陈学大怒:“不可能!”
他就算拍着床板都不可怕,季然只替他的手疼,陈学狰狞着脸都没有徐雁凛皱下眉头可怕。
季然想着今天得罪徐雁凛时的场景,没有再问这些知青的家底,他现在知道这个世界的一些规则了。
主角他不能着急定,他要耐心的等,因为就算他确定了徐雁凛是主角,徐雁凛也不认识他,他虽然给自己水喝,帮他割麦子,可如果碰触到了他的底线,他也是会对自己不客气的。
他现在不是霍云天,也不是江未寒。
应该说,主角一直都是有原则的人,而自己是反派,主角的第六感就是会排斥自己的,就跟前面两个世界一样,最初,霍云天跟江未寒都不喜欢他的。
他只能一点点儿的接近他,博取他的好感,才能得到他的爱。
只是得到后,自己还要捅他一刀子。
季然这么想着在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系统,这是为什么呢?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233系统跟他说:【少爷,因为我们绑定的是反派系统啊。】
好吧,他都要忘记这一茬了。
233跟他笑道:【少爷,你要记得任务啊。】
季然嗯了声:“我知道的。”
他也希望主角能排除万难,披荆斩棘,登上主角的舞台。
陈学把季然屁股下的毯子翻遍了,确实没有找到东西后郁闷的道:“这怎么可能呢?一把都没输!你们信吗?”
赵长征摇头,陈宏明也盯着季然看,季然跟他们说:“我只是会算牌而已。”
陈宏明先出声了:“不可能,这不是一副牌,而是四副!”
一副牌他也会算,之前玩‘跑得快’时他赢了不少。
季然不跟他较真,只说:“我真的会算。不玩了,我想睡觉了。”
他把麦子还给陈学,他没想要玩钱的,就是跟他们聊会天,只是他们也不聊家庭成分的问题,季然这次知道不能随意问这个问题了。
他说着打了个哈洽,陈学还想抓着他玩,不让他睡,被张建辉打断了:“行了,你们也休息会儿吧。不想睡的话,跟我出去把柴禾摊开晒晒。”
陈学立刻躺下了。
张海鸥她们也把茶叶弄碎了,用碗分了两份,给季然他们端来了一份,张建辉等几个人死活不要,大男人涂这个不是让人笑话吗?
陈学还说季然:“让这个地主家的少爷涂吧。”
于是就季然自己抹上去了,虽然捣碎了的茶叶绿油油黏糊糊的不好看,但抹上去后,脸颊处就最开始有轻微的刺痛感,后面就凉凉的,挺舒服的。季然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昨天晚上也没有睡好,所以季然一觉一直睡到了太阳落山,还是被陈学叫起来,让他去点火,要做饭了。
第44章
因为张建辉他们几个不涂,季然脸上涂了不少,醒来的时候茶叶还是湿润的,季然去洗了脸,晚风吹到脸上的时候,他的脸颊确实不是火撩撩的疼了。他挺耐疼的,手脚怕疼也是因为生理作用。
不过舒服了总是好的,季然点了火,今天是张建辉跟赵月做饭,这两人不跟陈学一样推三阻四,所以饭很快做好了。
吃完饭趁着太阳还没有落山,季然跟着他们去了水库,水库涨水了,水是浑浊的,季然依旧在岸上冲洗了下,回去后,晚上众人不累的就聊了会儿天。
这一次他们聊了一些家庭成分的事,陈学先起的头,说漏了嘴,于是张建辉在旁边给挽回着补充了几句,季然就大概的弄清楚了他们几个的家庭成分。
这里面陈宏明是从县城来的,父亲是县长。季然没有把他从名单上划掉,因为陈宏明之前是首都的人,他父亲就是被下派下来这边的,被贬,却没有贬的一文不值,那后期也许会有变动。
张建辉家庭最正,也是首都来的,家里父母都是良好的工人阶层,其中父亲还是国营工厂的干部,季然也没有把他划掉。
剩下的陈学跟赵长征,季然划掉了,他们两人家庭相比起上面两人比较普通。
另外一个知青点儿的人,因着季然今天去,张建辉也难得的八卦了下,他是组长,跟振兴大队关系好,知道的事也多。
他说那几个知青都是兵团老知青,已经在这边待了3年了,是勘察队的人,跟他们同一批来的共有15人,已经回城10人,按照惯例他们几个应该也能回城了。
季然问:“是不是勘察队的人在这边还有重任啊?”
地理课本上,这里是全国著名的矿山区,煤矿,铁矿、铜矿、铝矿等六大矿产都排在全国前几名,除了六大矿产外还有很多的稀奇矿产,晶石、金矿都有。
从他今天帮徐雁凛整理的那些矿石中能看得出来。
这里虽然地势险要,山区贫困,但矿源丰富,现在是因为条件有限,无法开发,但在未来,这里是不错的。
陈宏明则冷声说:“不能回去也许是别的原因,回不去了。”
他的话大多都是冷漠无情的,让人听着就不安。陈学本来还想笑话那些人干什么什么坏事的,但突然反应过来,大声问:“你是说下乡的知青有回不去的?!不是只让我们来这里待三年就让回城,给安排工作的吗?”
陈宏明只冷笑一声:“你还真是单纯。”
蠢到家了,一看就是平时不关注市政新闻的,他也不想想这十多年,下乡的知青回去了多少,又有多少人为了能回去,想了多少办法,拼命上进,好让大队给推荐个名额,这样能去当兵,然后再一步步的回城。张建辉现在走的不就是这条路吗?
陈宏明也想这么弄,只是他还拉不下脸去讨好那些大队的人。
因着这个回城的问题,几个人话题就分散远了,张建辉怕他们义愤填膺越说越离谱忙打断他们:“咱们才刚来,先别担忧这些,只要我们好好表现,国家不会亏待我们的。”
陈宏明只冷哼了声,不过没说什么。季然也没说话。他知道回城难,他回城都是要踩在主角肩上,顶替了他的名额才回去的,他回去后,而主角要不是后来当兵立了大功,才走上他主角的路,一步步功成名就的。
主角是谁呢?
季然还是最看好徐雁凛,他在心里跟系统说:“我感觉他是。”
233笑着说:【是因为他长的最帅吗?我看张建辉也很帅啊,还说这个年代的帅气长相。】
季然摇了下头,没有跟233说,他就是第六感觉。他看着徐雁凛就会想到霍云天,会想到江未寒,不自觉的就会想起来。
不过,他也不着急的,他还要在这里待一年多呢。
后面几天季然也没有空去想这个了,又热又累,割麦子累,脱粒也累。他们终于有个机器了,铡麦子的机器。这个机器就要往里递麦子的人一直保持一种姿势,半弯着腰别提多累了。
他们几个新来的知青里张建辉都坚持不了半小时,但每个家庭都是有任务的,知青点儿也是,女知青帮着递草,男知青轮着站机器前,累的够呛。机器不等人,时间也不等人,李二贵还拿着喇叭吆喝:“快点儿,都快点儿啊,这机器明天就去朝阳大队了。”
后面一组是季然,季然跟赵月一组,季然一直低着头,腰快断了,他能长时间的干慢活,但这种快速的,他累。他思维飘忽的时候跟系统说:“幸好我的腰没有心理障碍。”
233有点儿心疼他:【少爷,你可以慢一点儿的,不用非得这么快。】
季然正要说什么,李二贵就来盯着他了:“哎呀,季知青啊,你得快一点儿,你看人其他组都比你快。这机器开着是耗油的啊!”
季然汗滴下来,没理他。
李二贵正想再点拨他几句的,看到走过来的人闭上了嘴。
徐雁凛跟季然道:“起来吧,去帮着干别的吧。”
他把季然手里的麦子接了过去,招呼赵传民:“来吧。”
赵传民小声的说他:“你是不是看上了人家姑娘。”
徐雁凛直接道:“快点儿,你还递不出我铡草的。”
一个多小时后,知青点儿的麦子终于都弄完了,徐雁凛扶着腰也皱眉,季然问他:“腰快断了吧?”
徐雁凛就看他,好家伙,这都什么问话?
季然也不用他说话,他给徐雁凛擦脸上的汗,毛巾是他的,用刚提来的水拧的,很凉爽。
铡草的时候机器旁边不能站别人,他也没办法给他擦。
季然擦汗动作做的太自然,徐雁凛愣了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由着他从额头擦到了脖子,擦到喉结时,徐雁凛吞咽了下,把他手……手上的毛巾抓到了,徐雁凛咳了声:“我自己来。”
季然嗯了声,把水壶也递给他:“你喝口水。”
水壶盖都拧开了,徐雁凛也只好接过来喝,喝完季然又帮他接过来,跟他说
:“你们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收拾,晒麦子的活我给看着。”
脱粒后是晾晒,要时不时的翻一下,好快速的晾干。这个活也得有人干,大中午的要在这里守着,赵传民一听终于乐意了,跟季然道:“这还差不多,我的腰也快断了,你也不给我擦擦汗。”
季然已经没毛巾了,就跟他说:“那你把毛巾给我,我给你拧下水。”
赵传民切了声:“偏向啊!”
徐雁凛踢了他一下,赵传民叨叨着到水桶那里,洗脸去了。
陈学他们就很高兴跟张建辉说:“季然这家伙马匹也没白拍,有人给帮忙了。”
张建辉横他一眼:“你也上去帮忙吧,他们帮忙是看我们新来的,咱们要感激人家。”
张海鸥也道:“就是,雁子哥帮我们,我们以后也帮他们。”
她冲季然道:“季然,我中午来给你送饭。”
“好。”
晒谷厂在大队院的后面,是平地,一点儿风都没有,季然坐在大树底下也没有觉得凉快,机器脱完粒就开走了,其他人也都回去了,季然把他们知青点儿,包括徐雁凛他们老知青点儿的麦子都翻了一遍后,就抓了一把麦子在树底下做算式,心静自然凉。
前来看他的徐雁凛看他坐在树底下,摆弄什么,他以为季然无聊了,看蚂蚁搬家呢,凑近一看才发现他是演算,金字塔式数学规律解析。麦粒一个个摆的整齐又清晰,从简单到难,一层层递加,能跟季然一样算到这一步,他的心算非常厉害。
徐雁凛居高临下的看着季然的后脑勺,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季然帮他分矿石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小孩很聪明,现在才知道这跟天才一样。
这小孩是真的要埋没在这里了。
季然察觉到背后有人,回头看他:“你怎么来了,麦子我刚翻了一遍。”
徐雁凛在他身前蹲下来,把手里西红柿跟黄瓜递给他:“吃吧,也不用老去翻,这么毒的日头,一两天就差不多了。”
季然嗯了声,拿了西红柿,西红柿就一个,他先递到徐雁凛嘴边:“你也吃。”
西红柿不好掰开,全是汁水。
徐雁凛看了他一眼,季然面无表情,但眼神清凌凌的,跟雨后茶叶上的水滴一样,是真的让他吃。
徐雁凛就着他手咬了一口,西红柿不算大,这几天学生们没来上课,才留下这么几个,明天有去上学的后,就没了,青的都不会剩下,这一个还是半红的,不酸,徐雁凛咬了一口就让季然吃。
他坐在另一块石头上看季然的算式,给他用麦粒继续往下算,季然一边吃一边看,看他推算下来了,把脚往下移,给他留出空来,季然吃完一个西红柿,徐雁凛就给他往下推算了三阶,季然跟他说:“厉害。”
徐雁凛正要跟他说什么,就看见来人了,振兴中队的二队长,季然也看到了。
这个人最近老盯着他,季然就熟悉他了。
果然他还没有靠近就喊季然:“季知青,别老坐在树底下,得空儿就去翻翻麦子。”
徐雁凛把手里的麦子洒在了算式上,他挺不待见李二贵的,这家伙正事不干,专门盯人,他也知道农活难干,所以就靠着他姐夫在大队里管宣传,初中毕业,也没有见他弄出什么来。
这是徐雁凛等人的看法,但二队长本人却认为自己干的很好,说自己眼睛就是天上的鹰,有谁思想觉悟不好的,一抓一个准。
这批知青下乡来后,他就热络的管着他们。
季然就是其中一个,他们家成分太不好了。爷爷是地主先不说,爸是外交部部长,谁知道干了些啥,千万得防着这小子往国外输送什么。
所以他得空就巡视到季然守的晒谷场了,进前时才发现徐雁凛在他旁边,这让他脚步有些迟疑,但退回去又没面子,只得走过来,看季然洒在地上的麦子轻咳了声:“这是在干什么呢?别浪费麦子啊。你是少爷不知道粒粒皆辛苦啊?”
季然看着自己被徐雁凛撒乱的公式没说话,徐雁凛跟二队长漫不经心的笑了下:“今天太阳这么毒,用不着时时翻,倒是二队长你来回的走,辛苦了,要不来下盘棋?”
徐雁凛捏着粒麦子跟他说,二队长一点儿都不想跟他下棋,但他也不敢说徐雁凛浪费,只不太乐意的说:“我哪有那功夫下棋,我还有好几个谷场没去呢?”
“那二队长好走不送。”
徐雁凛也不客气的说,二队长咬了下牙,跟还清脆的吃着黄瓜的季然说:“季知青,你别忘了翻麦子啊。就晒这两天,晒得好,后天就不用了。”
二队长走后,徐雁凛把地上的麦子捡起来,一遍跟季然说:“他是大队长的娘家弟弟,李二贵,县城里来的,平时不太会说人话。”
那就是狗仗人势。徐雁凛说话还很毒辣。
季然跟他哦了声:“原来他是关系户。”
嘿,这小家伙理解能力不错。徐雁凛想了下还是跟他说:“在他面前别说他,这些也别让他看见。”
本来季然数学好不好都跟别人没有关系的,但让李二贵给理解的话,又会牵扯到他的父母,给季然扣上一顶资产阶级的帽子。他现在已经是地主家的少爷了。
季然看着已经乱了的公式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好。”
徐雁凛站起身,把另一根黄瓜也给他:“那你好好在这里守着吧。”
说完拍拍屁股就走了,季然看着他修长宽阔的背影问:“我以后能常去找你玩吗?”
徐雁凛没回头的说:“来给我干活就行。我缺一个编写矿石材料的统计员。”
季然冲他答应着:“好,晚上行吗?白天要工作。”
徐雁凛终于回头看他:“行,大忙人。”他又补了句:“你先忙过这几天再说。”
他可不想累坏新知青。
这段时间是雨季,山里勘测环境恶劣,是他们勘察队的休息期,就需要编写这些材料装订成册,汇总留存。
不过徐雁凛很高兴,终于找来了一个苦力,还是样样都不错的苦力,除了体力不好外。
徐雁凛回到学校,大队长在他们这里,老常给他说了下他的来意。
大队长说要从他们这里请个人去帮忙算账。
每年到麦子丰收季,大队都很忙,麦子是这个地区的主粮,每个大队都要精准的确定麦子的收成,要上报给上面的大队,再一层层的到年底分下去。
不允许出错。
徐雁凛哦了声:“大队里不是有会算账的吗?”
那个二队长不是初中毕业吗?算盘不会用?
进大队工作可是香饽饽,会计、宣传,哪怕是库管都是些轻快活,都被村里的人给占了,常老师这个工作是因为这是他们知青点儿设立的,而他们确实教不了,且没有多少油水才留下来了。
所以大队里的工作不是每个人都能插手的,徐雁凛也懒得插手。
大队长跟他笑道:“雁子你笑话我吧,我这个妻弟什么水平我能不知道吗?他也就能干那种整天咋咋呼呼,当喇叭的事,正让他干点儿什么正事我还不敢用呢。”
这个大队长跟李二贵不一样,正儿八经从上面派下来的人,高中毕业,有文化也挺会来事,八面玲珑,乡建工作做的不错的,这个山区的百姓并不好管理,这个大队长来了三年就有现在的成就也算不错了。
稳定是第一,没出大问题的大队就是好大队。
徐雁凛没接话,大队长继续说:“雁子,你我都知道,咱们都是来做乡建工作的,在这里顶多七年八年,把这里老百姓的生活提上去,给他们把大队支架建设好,咱们也就算完成国家交给我们的任务了,所以很多工作我都尽可能的让村民来担当,因为这是他们的地方,以后他们要靠自己。”
徐雁凛知道他什么意思了,他还真不是要计较什么轻快活,他是勘察队的,滚打摸爬的生活已经习惯了,他也宁肯跟山川河流打交道,也不想跟村民打交道,当然这话说出来不好。
徐雁凛虽不喜欢大队里的架构,但对这个大队长没意见,能把一团乱麻粉饰太平的人比整天咋咋呼呼、抓着小事不放的人强多了。
他跟大队长算是同时间来这里的,对这个人的为人处事也算熟悉,所以他想了下季然,跟他道:“队长,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给你想想人选,新来的知青你考虑过吗?”
大队长摇头:“他们都是新来的,虽说也有好几个是高中毕业,那个张建辉也确实挺上进,可他们毕竟年轻,哪里做过会计啊,你也知道咱们大队里的账目,一团乱麻,各村各队,各种品类,上次春茶就忙的焦头烂额,这次马上就要采茶季,还有烟叶季了,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们试错啊。”
徐雁凛看着他道:“大队长你可以试用他们一天,让张建辉带着那个季然。”
大队长咳了声:“季然?那个干活每天拿五个工分、比女娃子干的还慢的那个?”
徐雁凛笑了,看样子季然已经在大队火了。
徐雁凛点头:“就是他,我说的再多大队长你没有亲眼所见都不可信,你让他去一次就知道了。”
徐雁凛想了下又补了句:“如果他做的好,你就给他满分。”
大队长都笑了:“这是当然的啊,人才咱们国家是最重视的,让他们知青来就是这个理吗。”
徐雁凛点头称是,他也不说季然什么家庭成分,更不为季然的将来提什么要求,这个大队长最会粉饰太平,他不会为季然改变什么,顶天了给他个满工分,有轻快活会找他。
而他为季然要的也就是这个,先给他找点儿轻快活干干,并不求多少。
大队长看他推荐,也答应了,说一会儿就去跟他说。
晚上的时候季然就来了,徐雁凛点着一支蜡烛正在编写,看他来直接给他一个本子,指着对面架子上的石头及资料说:“你从这边开始。编书会是吧?”
季然一顿:“编书?”不是说是数据统计员吗?
徐雁凛嗯了声:“怎么不会编?”
季然看着他轻声道:“我语文不好,我不会写作文,我……给你搬石头吧?”
徐雁凛都乐了:“宁肯搬石头都不编书?”
这以前得被写作文逼成什么样啊?
哈哈,不错,跟他一样,他也讨厌写文章。
不过徐雁凛只笑话他:“现在也没有高考了,不至于被老师逼着写作文吧?”
他笑话人的时候,剑眉微挑,嘴角带着一抹笑,坏坏的,跟江未寒说要给他买个复读机听语文时一模一样。
季然只看着他,想,他比老师逼的还紧。
本来来到这里时,他以为没有高考了很好,不用写作文了,哪知又要编书。
徐雁凛不逗他了,给他一本编好的材料:“我可没说让你写作文啊,咱这个不需要措辞,只要真实的数据,你先看看。”
他又给他推了一堆随行笔记:“我是让你帮我整理笔记,这些笔记是我考察过程中记录下来的,凌乱不成系统,所以要规整起来,就跟你帮我规整的石头一样,你只需要把这里面的数字、材料分类记录下来。懂了吗?”
季然松了口气,点头:“好。”
徐雁凛笑:“先别高兴太早,我写的笔记非常乱,你先看看再说吧,还有这边的数据都是,你可以随便查,对了,英文书能看明白吗?”
徐雁凛想到了这个关键问题,这些文献大多是英文的,地质学国内也是这些年才发展起来的,前些年还专门请了苏联的教授来指导,所以数据大多是国外的。这些数据赵传民他们看不懂,所以编书一直都他自己在弄。
季然跟他点头:“能看懂。”
徐雁凛笑了:“好!太好了!这个活非你莫属!”
徐雁凛也没有问他是怎么会英文的,因为他的父亲曾任外交部部长,季然英语好是肯定的。
徐雁凛直接把一堆文献给他:“你先看看之前编录的。我编的,不详细,你可以补充。”
季然也点头:“好的。”
徐雁凛挥手让他随意看,他说不会写文章是真的,每次写给上面的报告材料都让他绞尽脑汁,他可以写精准的数据,详细的地质特点,但那些条条框框的繁琐文字真不会。
所以他的笔记上面些的都是矿石的种类,特点,这种矿石周边的地质特点、形成原因,山脉、海拔、气候之类的。
随意他看。
季然真的一本本的看他写的笔记,字迹特别熟悉,熟悉的让季然都想到了上上个世界,霍云天字迹也这样,哪怕那时候写的是繁体的毛笔字。
字迹工整中带着他们独特的特点,洒脱不羁,有大家的稳重,亦有剑走偏锋的惊艳。
季然盯着情况的‘情’字看,这个字,最后的‘月’字写的都特别狂放,笔画大开大合,最后一勾有力透纸背的气势。
季然翻开下一页,有一个‘月’字,果然也是这样,异常狂放,也独一无二。
江未寒还因为这样的字迹被语文老师说过,语文老师让他稍微收着点儿。
季然在心里跟系统轻声说:“系统,徐雁凛是主角,我确定了,他们字迹一样。”
第45章
“系统,徐雁凛是主角,我确定了,他们字迹一样。”
233系统沉默了一下,因为季然用的是肯定句,不是问它。
他自己认出来了,时间又比上一个世界快了。
233系统想,少爷太聪明,他竟然能够从笔迹相同这一点儿去找主角。
233跟他说:“少爷你是怎么想到用相同的笔迹来判断主角的呢?”
这样的话以后就太好找了啊。
季然听他这么说就证明自己说对了,他没跟233说,他并不是依靠字迹辨认,而是用字迹确认了而已,他之前就有感觉了的。
不过从233这里他也有收获,233肯定了他的想法,季然轻声问:“他们都是一个人对吗?”因为一个人的笔迹很难模仿,可以换不同的面孔,不同的身体,但字迹不是想换就能换的。
就如同演戏,无论换什么样的角色,演技多么精湛,透过那些行头,他骨子里的气质不变,他的眼神不会变。
他是贺长年,他是饰演霍云天的贺长年,是饰演江未寒的贺长年,是饰演徐雁凛的贺长年……
233人性化的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因为它说漏嘴了,它被它的少爷找到了BUG,233咳了声:【少爷,我没有权限回复你。】
季然跟它说:“这句话就是最好的回复。”
233:【……】
季然也不需要他回答了,他只要知道这是他找到的主角就行了。
他只要知道以后怎么去找他就可以了。
季然继续看徐雁凛的笔记,他记得很有趣,在季然眼里有趣。
笔记写的密密麻麻,勾勾圈圈,有的地方还有画,植物,石头之类的,没有一句多余的感叹话,就连有时候说天气都是为了记录这个地区的矿源形成原因。
徐雁凛看着他看原始笔记看的目不转睛咳了声:“能看懂吗?”
他日记记得有多乱他清楚,勘探过程中时间紧迫,有时候是晚上摸黑划拉上几笔,相机胶卷太贵,更何况他们也不能随时随地的拍摄。
所以他都是想到什么记录下来,有时候还得回头找补,那笔记就跟打补丁一样,好几次他自己都不明白他记了些啥,所以这也是赵传民他们不肯帮他弄的原因。
现在他好不容易哄来一个,别再吓跑了。
所以徐雁凛关心的说:“要是有不懂的地方问我,我字比较潦草。”
季然抬头跟他说:“好的,字很好看。独一无二。”
他说的太真诚,哪怕一张面瘫脸毫无表情,可眼睛就直直的看着他,目光尤其肯定,仿佛哪怕他写的是狗屎,在他眼里都是好的,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这个词让徐雁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是真没有想到能从季然嘴里听到这句话。
徐雁凛嘴角没压住,翘了起来。就算季然这小家伙拍他马屁就拍吧,谁让他说好听呢。
“……好,那你看。”
徐雁凛不打扰他瞻仰自己的笔记,去菜园里摸了两根黄瓜,西红柿还不熟,
季然一边啃着黄瓜,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笔记,这次是对照着他之前的笔记看,这样才能知道怎么编写。
徐雁凛看他这种看法就确定了季然是真的知道怎么编书了。
这小孩确实太聪明。
徐雁凛便没有再说什么,让他安静的看,季然看的慢,但他只要看过去的就能懂。
看到第三本的时候,徐雁凛看了下表:“今天先到这里,快9点了,送你回去睡觉,明天你就去大队,大队长跟你说了吧?”
季然点头:“去算账。”
徐雁凛笑了下:“不用太快,两天干完就行,别人问你,你就说大队长找你来的。”
大队长认可的人,以后哪怕他每天只干5个工分,也不会被人指指点点了。
徐雁凛把他送到知青点儿跟前,最后嘱咐他:“别逢人就把你的家庭成分拉出来,这里的人情世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也不能直接问人家。”
虽然有心人都知道。季然是很聪明,但他怕他不懂这些事。
季然只看了他一眼:“我只跟你说过。”
他不关心除了主角外的其他人,陈学笑话他时他从没有接过话,他只是对徐雁凛信任了。
又是一句让人招架不住的话。
徐雁凛今天晚上连着两次被他的话冲击到,一时间脚步都停了。
今天晚上依旧很黑,但徐雁凛觉得他眼睛很亮,跟黑夜里的星辰一样,毫无保留的闪耀在夜空里,那是一种全然的信任。
徐雁凛不知道是说季然缺心眼还是什么,他才认识自己几天呢,撑死不到一周。
但徐雁凛又被他这种信任架了起来,胸口发涨,无法说出别的话来,最后只得跟他说:“那天是我说话重了。”
季然跟他摆了下手:“没事,我进去了,你回去吧。”
嘿,还挺大度,徐雁凛目送他进去后,才转身回去了。
回去的路他走的松散又轻快,莫名其妙的还笑了几次,还笑出了声,徐雁凛拍了下自己的脸说,徐雁凛,骗来一个小家伙有这么高兴吗?
心里有个小人说‘高兴,怎么能不高兴呢?破天荒地头一次呢。’
季然进屋后,张建辉他们还没有睡觉,看季然来都看他一眼,陈学例行说他去攀高枝了,季然也嗯了声,往床上爬。
陈学说他:“现在脸皮这么厚了吗?”
张建辉只跟季然道:“别理他,睡觉吧,明天早上早起。”
季然躺他身边,也嗯了声:“好,你明天叫我。”
第二天两人就早早的起了,张建辉起的早,他把饼子贴到锅里了,季然才清醒,去点火,做熟了,张建辉也不让他坐在桌子上吃了,给他装着,两人一路走一路吃的,到大队时,人家没有开门。
张建辉轻咳了声:“我们等一会儿吧,6点他们就开门了,我怕那些账目太多,我也是第一次弄这个。”
季然啃着饼子点头:“好。”
他就这一个字,张建辉不知道他会不会,但想着他也是高中毕业,跟自己也差不多吧。
后面张建辉就知道他的水平了,振兴大队虽不大,但也有三个村组成的,账目非常多。大队里的老会计按照大队长的指示来把账目给他们两个新知青摆上,张建辉张了下口:“这么多?”
会计说:“这只是十分之一,给你们一周时间,你们先算这些。”
张建辉咳了声:“能先教教我们怎么算吗?”
大队会计听他这么说忍着没有翻白眼,给他们两个讲了一遍:“懂了吗?账目是一点儿错都不能出的!”
张建辉脾气很好的说:“好的,我们算一部分麻烦您给检查下。”
会计走后,张建辉深吸了口气:“咱们开始吧,你先算这些。”
张建辉坐在季然对面,跟他一块儿算,算了一会儿后发现账本没了,他对面的季然把他身边的一摞都算完了。
会计完全不信季然算的,戴上他的老花镜一笔笔的校对,算完一页发现没有任何错误,他又翻到了中间部分,抽了其中一页,也没有错误,会计拿着算盘打的啪啦啪啦响,张建辉心都跟着提着,看老会计那脸色感觉他生气了。
张建辉看了一眼季然,季然正在喝水,没有任何表情,他平时也这样的,但这次张建辉觉的他异常淡定,他不得不想起前天季然跟他们打牌说的话,他会算牌看样子是真的。
老会计足足核对了一个小时,他是抽着核对的,每本挑几页,不规则的来,但几十本没有一个是错的。
他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张建辉看他:“怎么样,先生?”
老会计看了季然一眼:“都对了。你们接着核对吧。”
张建辉最后跟老会计一起给季然抽查核对,季然一人算账。
下午五点的时候,他已经把三天的算完了。
他合上了今天的最后一本账本,跟张建辉说:“我饿了,我们回去吧?”
中午他吃了两个窝窝头,这一会儿有点儿饿了。
老会计没有反应过来,还想再给他一些时,发现三天的账目都弄完了,于是只得让他们俩回去了。
大队长晚上来看他们俩,以为他们俩还在这里熬夜的,结果就剩老会计在这里核对,老会计把情况跟他说了下,大队长半信半疑。
第二天特意来看了下,于是终于明白为什么徐雁凛要给他推荐季然了。季然是大城市来的,会算账啊。
虽然没有逆天到天才的份上,但两天能算完一周的账目已经很好了,大队长看季然很顺眼,太聪明的天才吓人,他也无法给他等价的酬劳,给多了会让其他村民说闲话,季然就正好。
大队长一挥手,这两天的工分给季然都记满分。以后只要季然来帮忙,全都是满分,还要管着一天的饭。
二队长嘴皮子一掀:“可是姐夫,他也没干啥啊?!”
大队长眼睛瞪向他:“他没干啥?这账本你算的?!有本事,以后你来算账!”
李二贵郁闷的不行,他要是有本事,他能干满山蹿着吆喝着的苦差事吗?
大队长转头对季然笑道:“以后还有很多收账的时候,都要多麻烦季知青了。今天中午大队请客,给你们做一顿好吃的。”
李二贵又想拿季然的家庭成分说事:“可姐夫,你别忘了他的爷爷是……”
“闭嘴!”大队长重重的呵斥他:“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要从大局看事情,算了,说多少遍你也听不懂,”
他背着手在地上转了一圈,想起什么又跟他说:“麦子收完后能空闲点儿,你安排几个人给他们知青点儿收拾下房子,雨季马上就要来了,别让他们睡漏雨的房子。”
李二贵已经无语了:“……姐夫?”
“还不快点儿去安排?以后你没事跟着知青们好好学学知识,他们都一肚子墨水,咱们大队的宣传语啊,宣传活动啊,你多跟人家参谋一下!”
李二贵郁闷又不敢反抗,只怪异的看了一眼季然,也顾不上跟他生气了,他怕他姐夫,因为知道他姐夫说的话都对。
季然来算账不仅挣满了工分,还让大队长帮着他们把房子收拾了,算是收获满满,回去的路上张建辉很高兴,笑着看他:“季然好样的!太厉害了,哥为你高兴!你给咱们知青点儿争光了!以后咱们知青点儿在这个大队就有分量了!他们不会再亏待我们了!”
他那张国字脸上笑容爽朗,一点儿都不跟陈学一样就知道争风吃醋,是真的高兴。
季然跟他摇了下头:“应该的。”
“走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张建辉是真高兴,他想要的结果就是这样的,参与进大队,为这个大队宣传,尽他们知青的知识力量。
回去后众人得知这个消息,除了吃醋的陈学跟漠然的陈宏明外,其他人都挺高兴,张海鸥还笑着说:“等不忙了我可以去给大队画版画,写宣传语,咱们建设新农村!”
赵欣笑着说:“可以,你画画可好看了。”
“你唱歌好听!”张海鸥也夸她。
“吕荷跳舞很好,她说还代表学校拿过奖呢?”
“那等这段时间忙完了,咱们是不是可以举办个晚会什么的?给村民们唱歌跳舞?”
几个女生兴高采烈,都在讨论各自的才艺,季然就默默听着,他想这些男生有什么才艺呢?
他刚想到,张海鸥就指着张建辉说:“组长你是不是说会弹手风琴?你上去给大家露一手!”
张建辉局促的摆手:“我不行,不行,让季然上。”
张建辉现在看季然就是个宝,跟他说:“季然你是不是还会拉小提琴?”
季然在233给他的资料里搜索了一下,刚到这个知青点儿的时候,他是拉过。那把小提琴还在箱子里。
“哇,小提琴就更高大上了,你上去给他们拉一首,绝对震撼住他们。”
张海鸥热烈的说着,仿佛明天就要开晚会了。
陈学给他们泼冷水:“都醒醒哈,明天还得去采茶叶。季少爷你也得去!”
季然心想他也没说不去啊?
知青们的热情被陈学打击没了,各自消停了,后面就该干嘛就干嘛了。
季然去找徐雁凛,跟徐雁凛说了今天的事,大队长表扬他们知青点儿的事,徐雁凛可有可无的点头,看样子是预料之中的。
季然把话题转移了:“大队长还说空闲的时候让我们组织宣传活动,唱歌跳舞什么的。”
徐雁凛也点头,从兜里掏不出烟后,朝他抬了下下巴:“去看看菜园里西红柿熟了没,墙角那边我早上藏着一颗。”
看样子徐雁凛对这些活动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季然先去摘西红柿,这几天他总来,常老师都让他自己去菜园里,看中了什么摘什么。
西红柿红了一个,黄瓜有好几根,季然只摘了两根。
用清水一冲就直接可以吃的,季然端着进了徐雁凛的书房,徐雁凛跟这些矿石住一块儿,外间设了一张床,里面就成了他的书房。
西红柿只有一个,徐雁凛不跟他抢,只让他吃,季然都先让他咬,徐雁凛看他一眼,也意思性的咬一口,摆摆手:“酸,赶紧吃吧。”
季然咬了一口,不酸啊。跟黄瓜一样,甜味多一些。徐雁凛是舍不得吃。
季然又提起来刚才的话题:“你会什么才艺啊?如果村里举行庆祝大会,你上去表演什么啊?”
徐雁凛咬了一口黄瓜看他,这小孩是想去表现下?怎么今天就这么多话呢?
徐雁凛是真没看出这小孩还有活泼的一面,反正他对这种集体活动没什么兴趣。看季然还等着他回话,徐雁凛跟他说:“我要说才艺的话也有一个。”
季然眼睛亮了下:“什么才艺?手风琴还是小提琴?”
徐雁凛跟他说:“吹口哨。”
季然:“……”
吹口哨在这个年代不是二流子才会的吗?
徐雁凛还一本正经的问他:“你不信?我吹给你听听。”
他说着靠在了椅子上,长腿交迭,姿势放松的开始吹了。
他吹的挺好听的,季然完全没有听过,这个年代的歌曲他听的少,季然就看着他,烛光将他的剪影刻画的分外好看,因为他本来就很好看,哪怕是侧脸都十分吸引人,眉深睫浓,鼻梁高挺,不经意间就让人移不开视线。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痞气,让他在这一刻吹的口哨比小提琴、比手风琴这些高雅艺术来的狂野,他想徐雁凛就是耍流氓都让人移不开眼。
季然知道口哨吹的好的话也好听,他曾经听江未寒吹过《流星雨》,那时候他唱的总是跑调,他们回家的路上,江未寒就一路吹着口哨给他伴奏。
季然没有从徐雁凛这里得知他是主角的信息,却因着他的一段口哨走了神。他在心里跟系统说:“系统,我觉得他真的像他。”
233系统被两个‘他’绕的有点儿晕,问道:【少爷,哪个他?】
季然说:“没事了。”
他就是他。
徐雁凛吹完了,问他:“怎么样,好听吗?怎么没有掌声?”
季然给他鼓掌,徐雁凛看着他笑:“你会什么?”
季然摇头:“我会听。”
徐雁凛拍着腿哈哈笑,笑完后指了下桌上的书:“那你就老实的待在这里给我编书,别去凑热闹。”
晚上送他回去的时候,徐雁凛还吹了一段口哨,引得池塘里的青蛙都叫唤。还有癞蛤蟆蹦上来的,把徐雁凛吓了一跳,蹦出去好远,癞蛤蟆也在蹦,一人一蛙差点儿撞车,季然笑了下。
徐雁凛回头看他:“季然同志你还笑,再笑一次我看看?”后面一句陡然温柔下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季然笑。
但季然又不会笑了,徐雁凛啧了声:“千金难买一笑啊,是不得抓1000只癞蛤蟆给你看看?”
季然只看着他:“你害怕它们。”
徐雁凛咬牙道:“我不是害怕它们,我就是恶心它们知道不?你跟我说,你难道不恶心?”
季然想了下没说话,他没有感觉,前几天下雨,它们院子里也蹦来好多,女知青吓的在门口叫他们几个帮忙赶出去,但张建辉他们也不知道怎么下脚,还是季然用扫帚把它们都赶走的。
徐雁凛还想再挽回下自己的形象,跟他说:“我真的只是恶心它们,我跟你说蛇我都不怕的,就我们住那深山老林里,蛇一抓一把,你等着我下次给你抓几条看看。”
季然说:“好。”
徐雁凛啧了声:“你还真不害怕啊,不错,赵传民第一次看到帐篷顶上的蛇时下的差点儿尿裤子。”
这里地处南方,深山里面最不缺的就是蛇虫,他们进山考察就是闯进了它们的地带,有时候摸手电筒都要有个心理准备,摸到凉凉的东西也别怕,好在这边蛇虫大多是无毒的。
徐雁凛想这么多是想起来第一次见季然的场景,那时候以为他被蛇咬了,吓的哭呢,现在看来这个小孩有他不知道的一面,一点儿小口子会哭,可看上去又什么都不怕,还挺奇怪的。
徐雁凛摇了下头,把季然送回去了。
后面几天又是日常的农忙,不再是轻快的算账了。
季然采茶叶也没有快到哪儿去,李二贵想挑他毛病,但想着他姐夫的话只得憋回去了,所以季然依旧天天拿5个工分。
张建辉也纵着他,不会再催着他什么。
陈学抗议了几次也不说了,因为季然也没有吃多少饭,每顿饭就两到三个窝窝头,菜多的时候,他吃点儿菜,没菜的时候就喝碗汤。
陈学有时候好奇的时候还问季然,他晚上饿着肚子能睡着觉吗?
季然没跟他说,他每天晚上都去帮徐雁凛誊抄数据,徐雁凛都给他开小灶了。红薯窝窝头、玉米窝窝头管饱,水果有时候是西红柿,大多数时候是黄瓜,偶尔还会给他撬开个罐头,罐头有两种,牛肉跟黄桃。
所以他不饿的。
乡村里日子一天天的过,一月又一月,有数不清的农活催着他们,采完茶叶采烟叶。茶叶采的时候琐碎,知青们也叫苦连天,但等他们采摘烟叶的时候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烟叶黏糊糊的,味道还不好闻,汗如雨下的时候都不能用手擦汗,一擦脸上都是粘稠的。
采完烟叶抱到平板车上,就浑身上下都是了。
系烟叶的时候也好不到哪儿去,在烟杆上绑上的过程,烟叶扫过大腿,下半截裤子都是烟油,季然晚上洗澡的时候多洗好几遍,在石板上搓了又用手搓。
徐雁凛看他提着衣服闻,咳了声:“这么不喜欢闻烟味吗?”
季然点了下头,没有给他面子,徐雁凛抽烟,他们知青点儿的几个人都抽,还用工分换了好几杆子烘好的烟叶在家里墙上挂着,满满一墙,感觉要抽好几年,这么多烟抽完,身体会坏了吧,季然不太愿意。
徐雁凛知道他不乐意,自己抽烟已经被他说好几次了,但烟戒不了啊。
陈学他们这些日子也跟老知青点儿的人混熟了,说季然:“男人抽点儿烟怎么了?不抽烟的就不是男人。”
他终于找到可以挖苦季然的话题了。
张建辉这种五好青年看到烟叶充足的时候也开始抽了呢。大队长递给他的烟他不能不接吧。
季然看着他们几个吞云吐雾,跟他们说:“抽烟有害健康。”
陈学哈哈大笑:“少爷,你下面毛是不是没长齐,小孩子吗?还是不是男人啊?”
季然离他们几个远点儿,不在意他的嘲笑,更何况他本来就是男的,就算□□功能有障碍,那也是。
再说每天晚上都一起洗澡,他有没有毛他们看不见吗?
徐雁凛看着季然背对着他们洗衣服的样子,脑子不知道怎么就想到季然站在岸上□□时的样子了。季然现在明明衣着整齐,连鞋袜都穿的好好的,但他就是想到了月光全洒在他身上时的样子,甚至开始想他到底有没有长齐毛。
待意识到自己都想了些什么时,徐雁凛狠狠的抽了一口烟,他跟耍流氓差不远了吧?
想媳妇是正经的,但想别的就是耍流氓了,尤其是男的想男的,这要是真一起过日子被人知道了,得按照流氓罪抓起来。
徐雁凛脸色沉下来,他是连以后要犯的罪都想到了吗?他是想要跟季然搞一块儿吗?
徐雁凛回去的路上也没说话,但余光不受控制的盯着季然,看到季然自然的拐弯到学校时,他脸色才好了一点儿。
洗完澡后也不过8点,陈学他们也来到了学校这个知青点儿这里闲聊,季然怀疑他们是看中了墙上的烟,因为他们都是来卷烟的。
常老师在院子里挂了一盏防风灯,这几个人坐在学生上课的书桌上卷烟,小刀,本子纸齐全。
“金黄烟叶一搓,三寸白纸一卷,赶得上【牡丹】牌香烟了。”陈学一边卷着一边说,出口成章,感觉比上学时还用工。
赵长征已经卷好一个了,最后一道程序是粘烟卷,用口水,大概是卷了自己抽,不在意,卷完后深吸了一口气跟陈学说:“这当然比【牡丹】强了,这可是没有经过任何添加的香烟,后劲足,最重要的是,这是咱们自己采,自己烤出来的。我爹还想尝尝他儿子卷的烟呢,要不是没法寄给他,我就给他寄点儿了。”
季然就看着他们几个,徐雁凛也在其中,把烟叶细细捏碎了,均匀的倒在三厘米宽的白纸上,动作异常专注,他不仅自己弄,还使唤季然:“过来帮我卷上。”
季然干这个活也很好,比赵传民他们强多了,卷的特别整齐,按上个嘴都跟盒装烟一样。赵传民这几天都拿西红柿来求着他帮忙卷烟。
季然看他:“抽烟对身体不好。”
徐雁凛不在意的笑了下:“就抽一根。”
他又加了一句:“今晚上就这一根。我保证。”
第46章
季然低头给他卷,用小刀工整的裁出二十张白纸,烟叶也均匀的洒好,然后卷的时候沾一点儿冷下来的米汤水,这样不容易散开。
最后一根的时候季然忘了沾旁边碗里的水,他想拿着闻一下的时候也跟着赵长征用口水粘上了,待粘完后看到徐雁凛盯着他的眼神才想起来,跟他说:“我再重新给你弄一根,这个不要了。”
口水粘的烟都是自己弄了现抽的。
徐雁凛却向他伸过手来:“给我吧。”
季然把那根他用口水粘的烟递给了徐雁凛,徐雁凛含在了口里,低着眼皮熟练的划了一根火柴点上了。
火光亮起的那一刻,他的眉目像是跳跃在了季然心头上,他心脏也跟着跳了下,有说不出的烫。
旁边的赵传民在说徐雁凛:“雁子,你浪费什么火柴啊,你跟我对接上不就行了?”
徐雁凛深深的抽了一口,吐出眼圈后跟他说:“我嫌弃你。”
赵传民气的用脚踢他,徐雁凛只转了个方向,没让他踢到。
他转过来后,抬眸正好对上季然的视线,隔着淡淡的烟雾,季然都觉得他眼神复杂深沉,带着一种要拉人坠入深渊的狠劲。
季然跟他眨了下眼,他不怕徐雁凛,徐雁凛连癞蛤蟆都害怕呢,能把自己怎么样呢?
果然徐雁凛呛着了,他狼狈的把烟拿出来了,怕掉地上浪费了。赵传民说他:“活该了吧,让你浪费火柴,显摆!”
徐雁凛郁闷的很,他没有理赵传民,只看向季然,季然这会儿已经阖下眼皮了,表情安静又无辜,跟刚才那个勾他的家伙截然相反,徐雁凛都怀疑自己看错了!
这个……混蛋!
“季然,你也帮哥卷上20根,哥给你藏了一个西红柿。”
赵传民也不理会徐雁凛,只讨好季然。
季然给徐雁凛卷的烟太漂亮了。
季然也跟他说:“抽烟对身体不好。”
“放心,哥这身体再活个五十年没有问题。”
赵传民一边豪气挥手,一边又点了自己刚才粘的烟。
季然看他这么说也没再说什么,他的警告已经说了,就跟烟盒上写的那句话一样,烟民人人皆知,只是不在意而已。
赵传民、老常、李瑾、江川他们个顶个的烟民,又把新来的几个知青也带坏了,卷好一支后就迫不及待地的赛口里了,没一会儿就吞云吐雾了,人一多,哪怕是在院子里坐着,烟味也聚拢了。
季然开始咳嗽,不是故意的,就是停不下来,这好像是从上一个世界里带来的病根,上一个世界里他得了那一次肺炎,以后每到冬天他就会咳,非典那年还把江未寒吓了一大跳,把他从关着的校园后门里背出去,藏在家里整整照顾了一周,才好起来的。
“别卷了,走。”季然正咳着的时候,徐雁凛站起来了,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把他从桌前拉了起来。
赵传民在后头叫:“哎,还没有给我弄完啊。”
徐雁凛丢给他一句话:“自己弄!”
赵传民郁闷的说:“我又没求你,我是让季然弟弟帮我弄,我给他西红柿吃。”
“他不吃你的!”
徐雁凛硬梆梆的说。
赵传民被他说的满头雾水,骂他:“他这什么人啊?西红柿不都是一个菜园里的吗?”
徐雁凛听见他的话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只是看到季然咳的时候,觉得心头像是被拧了一把似的,在那一刻他把烟掐了,拉着季然就起来了。
徐雁凛握着季然的手没有松开,一直拉到他们俩的书房。
这里陈学他们都来过,以为季然在这里偷懒,哪知看他真的工作后,酸溜溜的说了几句,再也没进来过。
徐雁凛拉他进屋后松开了他,点上了蜡烛,端到了书桌上,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跟季然说:“开始工作吧。”
季然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心想徐雁凛真淡定,粉饰太平功力见长。
他也没有说什么,坐下来开始编写。
徐雁凛把旁边的桌上扣着的盘子端过来,里面是季然的日常水果,一个西红柿,两根黄瓜。
季然也日常的先把西红柿送到了徐雁凛嘴边,徐雁凛看了他一眼,也低头咬,经过这两个多月,徐雁凛已经能毫不可客气的就着他手咬一大口了,季然都怕他咬着自己手,徐雁凛现在还含着他手指呢。
季然跟他轻声说:“手疼。”
徐雁凛咬着他的指头细细的磨了下,这是当初那根被镰刀割破皮的手指,早已经好了,连个疤都没有留下,但徐雁凛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咬他下。没有真咬下去,就是磨了下,他心想这小孩真有这么怕疼吗?那以后要是有更疼的,他得哭成什么样?
这个念头简直像是一股邪火窜上徐雁凛的头,让他起了一身冷皮疙瘩。
他松开口,装作若无其事的把那一大口西红柿嚼了下咽下去,然后撩起眼皮看他:“心疼了没?”
他说的是他这一口咬完后就剩一半。
季然摇了下头,徐雁凛哦了声:“真不心疼?”
季然嗯了声:“我吃一半就可以了。”
徐雁凛并不怀疑他这话,以往季然跟他都是这么吃西红柿的,西红柿少,大多时候就一个,有时候两个的时候,他都觉得还不如一个的时候甜,也许从季然嘴里分一个的甜。
徐雁凛思绪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目光跟要确认什么似的,就盯着他吃,季然吃他剩下的一半毫不嫌弃,仔细的、小口的吃完了,西红柿汤汁多,他也先吸汤汁,再咬肉,最后也把滴在手指上的汤汁舔了,那根指头他方才用牙齿口水厮磨过,徐雁凛把头扭开了,胡乱的翻开书看。
季然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西红柿吃完了,他起身去洗手,刚走了一步,徐雁凛就喊他:“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