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又青整个人都蔫哒下来,跟被霜打过似的,靠着桌台,有点崩溃:“这样吗?那等我再找找别的。”
裴珩敲着她沮丧的模样,微微敛眸,伸出手,在她低垂的脑袋下轻轻敲了敲桌子,在池又青抬头看向自己的时候,说:“不介意的话,我帮你选?”
此话一出,他就发现眼前被霜打蔫打趴的花骨朵一下绽放起来,完美符合‘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模样。
“真的吗?裴先生,那我就不客气啦!”
“小事。”裴珩一边说,一边把她现在选的N本书都扫了眼,挑出一两本,剩下的都准备放回去。
又问:“除了数学,别的科目呢?”
池又青:“唔,都挺有空间的。”
裴珩静默一瞬,道:“辛苦了。”
池又青哇呜一声喊,顿时有种找到人倾诉的感觉:“是吧是吧!我又不得不让他下个月期中考进步,哇,就为这件事,我这几天别提掉了多少头发。哎,裴先生,我跟你说,我学习超不在行的!”
裴珩瞧着她毛绒绒的,细密严实的发缝。
“别这样说。”裴珩语气平实地讲,“至少夸张手法,池小姐你运用得很自如。”
“池小姐,那就麻烦你帮我看店,我去选。”
说完这话,裴珩就抱着刚刚池又青带过来的那摞书往教辅区走去。
池又青眨眨眼,瞧着他因为用力而绷起青筋的小臂,肌肉鼓鼓的袖口,后背处凹进缝隙一路顺到腰部的黑色高领针织衫褶皱,因为弯腰放书而晃动下垂的银色毛衣链。
池又青没忍住,拿出手机,拍了张照。
《劳资蜀道(3)》
公主今天也不想带娃:[图片]
公主今天也不想带娃:@别读博会发疯@吃香喝辣还点鸭
公主今天也不想带娃:怎么评?
别读博会发疯:写论文写到发疯看到这个是我应得的,哪家的男菩萨?
吃香喝辣还点鸭:还有配饰?此男略骚。
吃香喝辣还点鸭:池闺女,也是让你吃上好的了。
公主今天也不想带娃:随手拍拍而已,人都跟我不熟。
吃香喝辣还点鸭:怕什么?可以熟,都可以熟。不是我说,虽然没正脸,但这男的绝逼亲起来很带感。
公主今天也不想带娃:超模请注意这里不是无人区?
别读博会发疯:超模请注意这里不是无人区?
吃香喝辣还点鸭:我认真的啊!
吃香喝辣还点鸭:这下颌线,比我人生都还清晰,感觉特别适合拿去拍吻戏,一看就很好亲。
吃香喝辣还点鸭:你们不觉得吗?
池又青哪敢说话啊。
她熄灭屏幕,看着裴珩带着精挑细选的资料和习题走过来,许是察觉她一时有些慌乱的表情,微微抬眉,温声问:“怎么了?”
池又青摇摇头,火速把手机藏进兜里,瞧着裴珩怀抱里的书本,有些惊讶:“只有这些吗?”
裴珩将它们一一在桌面上铺开:“都是打基础的,知识逻辑结构明晰,答案解析我也看过,非常完善,没有什么省略步骤,适合刚开始学习的新手。”
池又青翻开瞧,还真是。
她冲裴珩笑:“裴先生,太感谢啦。”
裴珩沉静地看着她,这个人不管做什么反应都带着茶雾似的浅淡。
池又青在心里吐槽:裴珩,超绝淡人。
淡人先生看着她,用眼神示意。
池又青不解,歪头。
淡人先生屈指敲敲桌面,也歪了歪头,眼神看向桌与墙之间狭小的通道。
池又青顿悟,忙快步挪出来,朝着裴珩做出姿势,迎宾似的,将他请进去。
裴珩不紧不慢地把每本书扫码,问:“要袋子吗?”
池又青拍拍一直挂在自己肩头的帆布包:“不用啦,我自己有。”
结完账,池又青把这些书全都放进去,忽感肩头一沉,重心微微偏移。
很好,原来这就是知识的重量吗?
她从单肩背改为两手抱着,瞧着裴珩:“裴先生,今天太谢谢啦,什么时候你得空,我请你吃饭吧?”
裴珩抬手看眼腕表:“今天中午?”
池又青:“我ok啊。”
反正她也正好在纠结中午吃什么,拉上裴珩一起也不错。
裴珩:“那稍等,我打个电话。”
池又青也没什么事干,就干脆先把帆布包放在前台处,往书店深处转悠。
不转不知道,一转吓一跳。
这小巷书店内部竟别有洞天。
外面全是教辅习题和名字夸张直白的畅销书,从成功学到伪灵学鸡汤,什么都有。往内走,顺着藤蔓缠绕的绿墙旁的楼梯朝上,二楼竟是颇有人文艺术气息的品读室。
临窗的那一株池又青叫不出名字的绿植,在阳光下透着幽静的美。
她随手抽了本传记,坐在窗边,难得有心情,拿出耳机戴上,一边放着钢琴曲,一边慢慢看起来。
楼下,秦征火急火燎赶来,风尘仆仆,瞧见裴珩,忙说:“裴神,今天真是谢了,咖啡厅那边出了点事,要不是有你帮我守书店,我都忙不过来。”
裴珩:“客气。”
秦征:“中午一起吃饭?难得你回来。我来的路上还在想呢,我们多久没见了?上次见面还是在国外,你搞投资公司那会。不过我上次听望子说你要接手裴家,怎么倒是跑来江城了?不会真是因为拒婚被你家老爷子发配了吧?”
“别听江望胡说,我只是回来休假。”裴珩从桌后走出来,把开柜锁的钥匙还
给秦征,“还有,我从没拒过婚。”
秦征咦了一声:“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珩看向他,眼神温沉。
秦征默默闭嘴,拉上自己嘴巴处无形的拉链,举手表示自己不再发问。
他以为裴珩要往外走呢,哪知道裴珩朝里上了楼。
秦征没细想,以为他走之前想挑本书。
楼上,窗边,池又青正看得入神,终于把一个小章节扫完,抬头活动肩颈,发现裴珩坐在对面,身子后倚着,姿态闲散。
右手握着书脊,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封皮上,纤长而有力。左手随意地搭在椅肘上,时不时抬手翻页。
许是察觉到池又青的目光,从书里抬眸,合上手里的书,眼神温和:“你看完了?”
池又青见他嘴巴一张一合的,又没听见声音,茫然:“啊?”
裴珩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池又青这才记起来,关掉音乐,取下耳机。
裴珩:“去吃饭吗?”
池又青:“走呗。”
她看眼书,问:“裴先生,这本店里有卖吗?”
裴珩扫过书名:“我也不清楚,老板回来了,可以下楼去问问。”
“诶。”池又青惊讶,“你不是老板吗?”
裴珩解释:“只是过来帮忙。”
池又青更在心中加深了裴珩的失业设定。
哥们你挺闲啊。
还来帮人看店。
所以,既然这么闲,之前为什么拒绝她?
池又青承认,她是有点小心眼了。
主要是想不明白。
裴珩当时回绝她,说:“抱歉,暂时不行。”没说自己不想,也没说不感兴趣,‘暂时不行’四个字太过微妙,池又青还以为他这段时间有别的事要忙,结果……?
池又青是个憋不住事的,当即问:“裴先生今天不跑车吗?”
裴珩没想到这个误会如此深入人心,道:“池小姐,那天是个意外。”
池又青:“什么意外?”
裴珩:“我从不接单。”
池又青脑海里闪过一个微妙的猜测,忙皱着眉当场下载软件,一看,那天的订单果然中途取消,接单的司机和车型都更是不上号。
甚至那天接单的司机,还给了她一个差评,说她这个客户不好,放鸽子,打电话也不接,软件发消息也不回。
池又青有些心虚,同时也满头雾水。
她瞧着眼前的男人,问:“所以你不是司机啊?”
裴珩摇头:“不是。”
池又青想不通了。
虽然这事是她自己搞错的,但裴珩怎么也不说一声?没长嘴吗?在给自己找理由这件事的,池又青一贯很有经验。
她双眼灼灼地看着裴珩,颇有几分倒打一耙的意味,说:“既然你不是司机,那你送我过去干嘛?直接把我赶下去啊。”
第27章 第27章这位老师长得还真聪明。……
池又青怎么想都觉得裴珩这顺水推舟让她误会的行为有点奇怪。
正常人都不这样吧!
要是谁突然拉开她的车门,她只怕会二话不说让人滚。
裴珩瞧着她明亮的眼眸,听着她有几分秋后算账意味的语气,不动如山地说:“因为你看起来很着急。”
这话浇灭了池又青一半的脾气。
她那天出酒店走得突然,看起来的确是有点狼狈。甚至忘记换鞋,踩着拖鞋就跑去找陆季燃。
裴珩又说:“那天我起步很慢,没有耽误你吧?”
池又青一向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听裴珩这样讲,剩下一半的脾气也彻底熄灭,她摇摇头,说:“抱歉啊,误会你。”
所以裴珩到底是干嘛的?
池又青有点好奇,又知道随便打听不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自己都讨厌被问,何必再探寻?忍下那点好奇心,池又青拿着书往楼下走。裴珩跟在她的身后,一步一步踩过她轻踏离开的楼梯。
秦征无聊,正给自己磨咖啡呢,听见动静,以为是裴珩,头也没抬喊了声:“裴神。”
脚步声听着不对,有两个人,他抬眼一看。
我勒个乖乖。
没想到有天能够看到裴神这个异性绝缘体在私人时间里跟个姑娘在一块。
两人瞧着是认识的样子,因为姑娘问他手里的传记有卖的没这事时,裴珩就站在她的身后,没走,似乎在等待。
搞半天,裴神上楼不吭不响,是为了等这姑娘?
“暂时没货。”秦征说,“上面不少书都是我的藏品,很多都是绝版的。池小姐,这本你就先带回去读吧,读完再给我就好。”
池又青眼睛一亮:“真的吗?谢谢你秦老板!”
秦征摆摆手:“小问题,你是裴神的朋友嘛,这算什么。”
池又青笑得眼眸弯弯,让人很难不心软,她抱着说,轻快地说:“那我就不客气啦!”
“对了,秦老板,我还有个问题。”池又青指了指楼上,“二楼窗边的那盆绿植,叫什么呀?我也想买一盆放家里。”
秦征朝她身后抬抬下巴:“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得问他,我这店里的绿植,都是他挑的。”
池又青转头看裴珩。
裴珩猜:“你刚刚身后那盆?”
池又青点点头。
裴珩:“黑金刚橡皮树。”
池又青只关注这个:“好养吗?”
裴珩:“喜光耐阴,朝南最好,但不能强光暴晒,会影响叶片美观。每年最好换盆一到两次,还有……”
他在池又青抬手的动作里噤声。
池又青认命地说:“不养了不养了,好麻烦。”
秦征哈哈笑起来,讲:“池小姐,这都算好养的了。”
池又青苦瓜着脸:“这还好养啊?就没有那种,买回来不用管,放哪都行,想起来浇水就能活还特别好看的品种吗?”
裴珩毫不犹豫:“有。”
池又青一喜:“什么?”
裴珩:“仿真植物。”
池又青:“……”
闭嘴吧你!
算了,她在养绿植这件事上,的确没有天分,称她一句绿植杀手也不为过。
就连仙人掌都被她养成松松垮垮的水球,只因她总担心小仙人掌喝不饱。后来学会不浇水太多,却又矫枉过正,就连人人皆知的好养绿萝都能在她手里死无葬身之地。
池又青甚至觉得,植物比动物还难照顾。
她不适合养植物,她认了。
池又青准备去拿帆布包,包已经装满,怀里的书塞不进去。她正犹豫是抱书还是抱包,裴珩伸手替她将沉甸甸的包拎着。
“走吧。”他说。
既然裴珩爱拿,池又青也不客气。
跟裴珩走出书店,她问身边的人:“秦老板怎么叫你裴神?”
裴珩右手掀开院门口的防风帘,示意她先走,又慢慢放下帘子,跟上她,也有些不确定地说:“因为他中二病还没结束?”
瞧出池又青眼睛里的好奇,裴珩道:“高中同学,那个年纪的男生,都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称呼。池小姐现在应当很理解。”
想到自己家里那个,池又青感同身受地说:“懂。秦老板这是至死是少年啊。”
“不过你俩是高中同学?!”池又青有些惊讶。
裴珩站定:“嗯,不像吗?”
池又青摇摇头,非常肯定地说:“不像。”
认真打量后,她说:“裴先生保养有方。”
裴珩失笑:“就不能是他操之过急?”
池又青哇一声:“我要跟秦老板告状,你讲他长得老。”
裴珩半点不慌,侧身替她撩开门帘,向内做出请的动作。
池又青朝他竖起拇指,对此男的脸皮又有新认识。
也是。
一个在她拉开车门报尾号后还能面不改色接戏的人,脸皮厚度必定超乎寻常,且有一定恶趣味在。
她光明正大地看向裴珩的脸,心想:这人可真是又好又坏的。
池又青指使裴珩把她那装满知识的帆布包放到车内,玩着手里的钥匙,问:“你开车了吗?没开的话直接坐我的。”
裴珩说:“那就打扰了。”
池又青笑笑:“中午想吃什么?”
裴珩坐上副驾驶后就系上安全带,池又青认为,他看起来是那种就算坐后排也不会忘记系安全带的类型。
系好后,裴珩抬头看她:“今天降温,吃汤锅吗?我知道附近有家板栗鸡,味道不错。”
池又青说好。
她还以为两人要在讨论吃食这件事上来回半天呢,还好裴珩跟她不一样,在吃什么这件事上,裴珩做决定很快,而且也很会选。
他介绍的这家店的确很不错,吃完后,连喝三碗板栗浓汤的池又青后背都在微微发汗。
“裴先生对江城很了解?”她一边扯纸巾擦嘴一边问。
裴珩:“略知一二。”
池又青:“不瞒你说,这顿是我来江城以后吃得最舒服的一次。”
环境,氛围,食物,服务,还有性价比都挺到位。
池又青心情不错,瞧着裴珩,就像是在看行走的美食探测仪:“裴先生,加个好友吧?要是下次你再想到什么好吃的店,一定要推荐给我。”
她拿出手机,屏幕亮起,二维码上的猫猫依旧嚣张又可爱,就和她一样:“裴先生这一次该不会还要拒绝我吧?”
裴珩瞧着她,笑着说:“池小姐你有点记仇。”
池又青微微扬眉:“毕竟我很少被人拒绝。”
裴珩拿出手机扫码加她,低头编辑了什么,又抬头,双眼定定地看着她,说:“那池小姐现在应该对我印象深刻。”
池又青调侃道:“那可不,裴神呢。”
到最后这顿饭池又青也没请成,因为裴神说他要赔礼道歉,为之前的拒绝。池又青没所谓,拍拍自己圆鼓鼓的小肚皮走出店,转头问:“你回哪?我送你。”
裴珩说:“不必,我还要回书店办点事,待会见。”
池又青顺口说:“好啊,待会见。”
等人坐上车,开出几百米,她才从发饭懵的状态里醒过来。
啊?待会见?裴珩也吃饭吃迷糊开始胡说八道了?他俩有什么好待会见的?
另一边,秦征瞧见裴珩去而复返,一边扒拉着刚点的外卖,一边问:“裴神,怎么回来了?有东西忘拿?”
裴珩点点头。
秦征热心:“是什么?我帮你找。”
裴珩:“车。”
秦征:“……???”
啊?bro?那么大一个车停在那你也能忘?你这脑子想什么去了?
裴珩瞧出他夸张的表情,自己也无奈,又说:“我再买几本书。”
秦征没所谓地摆手:“买什么买?随便拿,客气啥。”
然后他看着裴珩走到教辅区,精挑细选了几本。
秦征嘴巴大张:“裴神,你这是……准备出山了?”
裴珩只说:“手痒,随便练练。”
秦征心里腹诽:神特么手痒。
他这等年近三十都还在做高考写不完题目来不及交卷的噩梦的俗人,真是不懂学神的休闲的方式。
这是能拿来随便练的东西吗?!
等裴珩付钱走人,秦征还有点懵,不信邪地跑到书摊上去瞧,也拿起来一本瞧。刚打开一页,他就面无表情地将之放下。
嗯。
果然裴珩不是人。
*
池又青吃饱就困,下午大睡一场,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听见有人敲门。
她扯着长长的哈欠走过去,揉着眼睛打开门,瞧见裴珩站在门口的时候,愣住。
又揉两下眼睛,把眼前惺忪朦胧的困意眼泪都擦掉,反复确认:“裴珩?”
裴珩递来一盆小小的绿植,白色的小花盆很有设计感,配上其中修剪得当的小树,瞧着特别可爱。
“这是什么?”池又青接过来,好奇地打量着。
“迷你版黑金刚橡皮树?”裴珩也是刚想的名字,“下午去花鸟市场正巧逛见,我想这样小小的一株,你养起来比较不容易有压力。”
池又青很喜欢这一株小金刚,她的书桌上正缺点绿色,小金刚来得正好。这种沉稳又特别的美,跟她屋子里的风格挺搭。
手抱着花盆,池又青有些犹豫:“可是……”
“盆我已经换过,里面的土也不用再动,往后定期浇水施肥就可以。”裴珩把手里的小塑料袋一并递过来,“适合的肥料我已经挑好。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提醒你浇水。”
池又青感觉裴珩现在周身都在散发着圣人般的光亮。
“好啊。”她笑起来,“那我可不客气了。”
“你就专门跑这一趟给我这个呀?”
裴珩摇摇头:“那倒不是,我回家,顺路。”
池又青好奇:“你也住附近。”
裴珩嗯了声,下巴指了指对门:“就那。”
池又青:“……”
这是附近吗?
这根本就是近得快贴到她脸上来!
“你是我邻居啊!”池又青惊讶,“之前都没见到你!你也没说!”
裴珩解释:“房子空置许久,前几天都在请人收拾,今天正好搬回,这盆小绿植,就当做是邻居的见面礼吧。”
“池小姐,以后请多指教。”
池又青嘿嘿一笑:“没问题。”
怪不得裴珩说待会见,原来是这意思。
见裴珩没有要走的意思,池又青猜测:“裴先生有事要说?”
裴珩嗯了声,讲:“家教的事……”
池又青以为他又要赔礼道歉,忙说:“裴先生别担心,这事我已经解决,之前也是我提要求太冒昧,你别往心里去。”
“喏。”池又青往电梯看。
电梯门打开,从蒋瑶那新找的家教正好来跟池又青汇报,一个清爽的小伙子,长得也挺端正,鼻梁上挂着眼镜,见到池又青,还有几分害羞,镜框下的脸颊泛红。
裴珩眉尾稍作上扬状,道:“这位老师长得还真聪明。”
第28章 第28章池又青,花一直都在。
“冯老师,怎么了?”
池又青瞧着面前的男生略微有些失神,出声提醒他。
冯泽恩赶紧说:“没、没事。”
他抬手推推下滑的眼镜,抱紧自己的书包,说:“只是觉得刚刚那人有点眼熟。”
“是吗?”池又青随口一答,“江城就这么大,说不定你们之前见过。冯老师,来聊聊陆季燃的事吧,这两天补课下来,你感觉如何?”
冯泽恩忙把备课本拿出来。
池又青瞧着,心里又对他满意了一点。
冯泽恩是蒋瑶推荐过来的,名牌大学毕业,这段时间待在江城备考公务员,闲来无事,接点家教的单子赚钱。她开价高,事又不多,蛮多人都想来。挑中冯泽恩,是因为他看着温吞,但在教学生这件事上很有经验,也有自己的坚持。
当然,长得也算是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著是古早文的缘故,江城所在的省份,依旧采取传统的文理科分班制。
陆季燃选了文科。
他阅读障碍症的事算是找到些许窍门纠正,加上他记忆力和理解力也不错,旁的科目,冯泽恩教起来都不算吃力。
“就是这数学……”冯泽恩脸色有点难看,“还有地理……”
池又青叹口气:“是得想个办法。”
借系统的存在,池又青随时能够看到陆季燃的学习情况,相当于她有个智能助手,连通了陆季燃的脑子,随时可以整合统计他的学习情况,理解程度。
在其他科目都缓缓上升的时候,数学和地理犹如两块巨石,一动不动,把他的平均分数往下一压再压。
就连陆季燃自己也感受到,什么叫一道数学题,难倒英雄汉。
说好的被学习之神选中的男人呢?
怎么这个数学他左看右看都还是不懂呢?
又是一天补课结束。
陆季燃抱着自己的习题册送走冯泽恩,看着册子上几乎空白的答题区,长叹口气,也不回房间,干脆就坐在楼道里。
裴珩回家的时候余光扫到,不动声色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发给池又青。
貌美心善好邻居:你侄子被关门外了?
youqing:没,他学emo了。
池又青苦瓜着一张脸,对这事也没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回了个猫猫哭泣的表情。
youqing:劝学这事哪是折磨学生啊?分
明就是折磨家长。
youqing:在线等一个好心人出手相助。
貌美心善好邻居:这是在明示我?
youqing:裴神QAQ
youqing:亲爱的裴神QAQ
貌美心善好邻居:我试试,不一定行。
youqing:gogogo!裴神,我唯一的神!
youqing:给我开直播!我好学习一下劝学之术!
裴珩当真拨了个语音通话过来,明明两个人就在对门,偏偏要隔着电话说话。
“测试。”裴珩一本正经地说,“能听见吗?”
他的声音又静又沉,和他的微信头像上风过林海的照片一样,也许是讲话时和听筒挨得很近,所以音色中暗藏的砂砾感也格外清晰。
池又青窝在沙发上,笑得满意:“能听见的。”
裴珩:“嗯,那这样呢?”
他的声音忽然远了一些,没有刚刚的清晰。
池又青:“可以!”
裴珩熄灭屏幕,走出房门。池又青听得见手机抓在掌心里摩挲过布料的声音,也听得见他关上房门的响动。她悄悄地从沙发上跳下去,跑到门边,透过监控看。
裴珩似乎预料到她的举动,竟也抬眸扫过来一眼,池又青本能地做贼心虚往下一躲,反应过来后又无语。这是她自己家呢,她躲什么?
为了不错过裴珩的劝学话术,池又青找出无线耳机,塞进耳朵里,靠着门站着,听他和陆季燃的对话。
裴珩真会装,跟陆季燃说的第一句话是:“被关门外了?”
陆季燃立刻合上自己的习题册,起身说:“没有。”
裴珩瞄见他手里的东西,背出上面的名字,又问:“数学题卡住了?”
陆季燃抓紧书册的边脊:“你是?”
裴珩指了指楼下:“刚搬来的邻居,这套书是之前你小姨拜托我选的,所以我还算了解。”
不知道哪个关键词触及了陆季燃的灵魂,他看起来没那么抗拒了,说:“你认识池又青?”
“嗯。”裴珩点头,瞧着他怀里的书目,“需要帮忙吗?”
陆季燃摇摇头:“不用。”
裴珩没被他这一点冷脸吓退,依旧很平静地问:“我听你小姨提过,已经给你找到家教,你没问他吗?”
陆季燃狐疑地看裴珩一眼,确认他跟池又青的关系好像真的还可以,背靠着楼道的墙壁,偏头说:“刚下课,课上讲了,但我还没听懂。”
裴珩:“怎么不问他?”
陆季燃有些烦躁地抓抓头发:“就是不想问。”
他卡住的这道题冯泽恩都讲了几遍了,那么好脾气一个人,也被整得有点来气。陆季燃自己情绪也不好,送走冯泽恩,就一个人生自己的气。
再问就显得有点太笨了。
他不想这样。
裴珩:“那你自己弄懂了吗?”
陆季燃沉默。
显然没有。
裴珩:“就打算在这坐着?”
陆季燃有点起火:“跟你有什么关系!”
裴珩瞧着他青涩无畏的眉眼,字字清晰地说:“跟我没关系,但你让你小姨担心了。是她让我过来问问,你的情况如何。”
池又青偷听到这,头大无比,当场挂了电话推开门,朝着安全楼梯里吼:“呀!裴珩!你怎么还泄密呢!”
事已至此,池又青没辙,穿着拖鞋就走进楼梯间,冲着站在其上对峙的两个人,招狗一样晃晃手:“行了,外面风大,赶紧进屋。”
陆季燃抿紧唇,低着头,抱着怀里的书,啪嗒啪嗒往下走。
裴珩还站在原地。
池又青扬起下巴对他道:“裴神,别装孤寡老人啦,下来,一块。”
陆季燃不敢置信:“他干嘛也一起?”
池又青抬手就往他脑门上一敲:“人是大神,我请来帮你搞学习的,注意你的态度!赶紧的,把鞋套拿出来。”
陆季燃瘪嘴,弯腰从玄关处拿出鞋套,没什么礼貌地直接往裴珩面前一塞。
裴珩接过,没把少年不知从何而来的敌意放在眼里,道:“谢谢。”
池又青也不知道陆季燃犯什么病,推他进去倒水,又悄悄同裴珩算账:“你怎么出卖我?”
裴珩低头说:“以情动人,以理服人。”
池又青勉强接受这个理由。
陆季燃接了杯水,走过来,瞧着两个人在门口杵着,皱紧眉:“你们干嘛呢?”
池又青说:“没干嘛啊。”
她擅自做主把陆季燃手里的册子抢过来,陆季燃欲夺回来,池又青直接跳到沙发上,高高举着,挨着翻看。
“你这不是写得挺认真吗?”池又青瞧着白纸黑字上笔涂涂画画的痕迹,“干嘛蹲在楼道当孤儿?”
陆季燃趁池又青不注意,一把将册子拿回,嘀咕一句:“认真有什么用?还不是不会。”
冯泽恩都说了,这是初中的题。
是他太笨,基础太差。
他以前什么都没学,他活该。
池又青伸手rua乱他头发:“不会就问啊,冯泽恩拿钱办事,你想问就问。”
陆季燃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坐下,瘦削的身影缩成一团,捏着书册的边角不说话。
池又青在他身边坐下:“陆季燃,努力又不丢人,你怕什么?”
陆季燃今天心情实在有点沉郁,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嘴贱地呛一句:“那你怎么不努力?你的个人品牌呢?”
池又青一口老血哽在心头,伸手就拧住陆季燃的耳朵:“好啊你小子,现在都学会看你小姨笑话了是吧?”
陆季燃嗷嗷两声,浑身都在挣扎。
裴珩端着水杯站在两人面前,问:“我需要回避吗?”
池又青甩开陆季燃,说:“不用。”
陆季燃倒吸口气,揉着自己微微发疼的耳朵,小声地说:“此地无银三百两。”
池又青叉着腰气笑了:“老娘花钱给你补课你就学会这句是吧?”
陆季燃自知理亏,顶顶腮帮,有点绝望地说:“反正我就是学不会,努力也没用。”
这些天,别的科目,陆季燃都已经开始慢慢上手,就这个数学和地理,跟冥顽不化的老古董一样,任他这个脑筋怎么转都不带动容的,半分也不愿意开恩,让他尝到一点学习的甜头。
距离十一月期中考也没多久了,陆季燃一想到自己跟池又青的赌约,心里就有点急。
一急就爱偷偷怨自己,回想自己虚度的前些年,立刻陷入内耗走不出来。
“努力是不一定有用。”裴珩屈腿在两人对面坐下,他喝口温水,说,“过分相信努力就会有结果,放弃对自己内心世界与客观世界的审视,不接受失败的可能,未必不是一种偷懒。”
“喂——!”池又青没料到裴珩会忽然开始说这些,丢给裴珩一个‘大哥你适可而止’的眼神。
“那为什么还要努力?”陆季燃攥紧手里的书册,“既然没结果,就该从一开始就放弃。”
“很简单,因为你不努力,就什么都没有。”裴珩放下水杯,眼神直接,“小朋友,不要迷信结果,过程比结果重要。”
“有的时候你努力了,收获到的不一定是你预期里的结果,但一定会得到什么。譬如经验,譬如耐心,譬如警示。”
“学习是为数不多受外力影响最小却又最能直观感受到收获的事了。”裴珩伸手点点他的书册,“比起那些想在学习上努力都无门的人来说,你已经很幸运。”
裴珩:“所以,哪道题没懂?我帮你看看。”
陆季燃瞧眼裴珩,又看池又青,在她的目光下点点头,吝啬地把自己的题册往对面一推。
裴珩利落地翻开他折了边角做过记号的页数,一目十行地看起来。
裴珩:“
草稿纸有吗?”
陆季燃嗯了声,说:“我上楼拿。”
池又青把他欲站起的身子摁回去:“不用,我这有。”
池又青拿来的不算草稿纸,而是一沓全新的速写本。她还多拿几支笔,放在一旁,什么颜色都有。
“这是——?”裴珩用笔盖点点书册上已有的笔迹。
“冯老师给的思路。”陆季燃说。
裴珩嗯了声:“你怎么想的?”
陆季燃瞄眼池又青。
池又青举双手求饶:“别看我,我也不会。”
她逃跑一样地站起来:“你们聊,我去点外卖。”
裴珩用笔点点陆季燃身前的桌面,提醒他收回目光,说:“别看你小姨,我在问你。”
陆季燃咬咬牙,底气不足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没等裴珩发话,就先心虚起来。
裴珩执笔在速写本上列下公式。
“这个思路没问题,只要这样就能解开。”他迅速地写下详尽的解题过程。
稍微被肯定后,陆季燃紧张的心没那么死绷,脑袋向前凑,看裴珩转过来的本子,一边琢磨,一边问:“那既然我的思路也可以,为什么冯老师说不行?”
“你对比下。”裴珩敲敲一旁冯老师的思路,光是从解题答案的长短上就能看出问题,“你的思路可以求解,但需要绕几个大弯,其中更是涉及到你目前没有掌握的知识,所以才会出现你现在的卡点。”
裴珩顺手翻到书册的扉页,看了眼,说:“陆季燃是吧?刚学会走就别想着飞,努力也要掌握方法。与其死磕这个思路,不如先掌握现有的办法,再不断推演学习,掌握第二个办法。”
“首先明确目标,从现实角度来看,你当下最需要的是快速提分,不是钻研不同解法。”
“你不是笨。”裴珩一针见血地说,“你只是有点过于相信自己的聪明。”
裴珩顿了顿,说:“小聪明。”
陆季燃后脊发凉,面色难堪,却又不得不承认,裴珩说得没错。
池又青在旁抱着面包吃瓜,瞧下陆季燃,又瞧下裴珩,发现裴珩讲课的态度,比她想得还要冷傲直接。跟这个人平日里和她接触的时候展现的温和完全不同。
不过看起来,陆季燃好像还蛮吃这套。
反而是冯老师那种书生气浓重,omega风格的,有点压不住陆季燃的脾气。
哎,可惜了。
要是裴珩当初没拒绝她就好了。
池又青在一旁撺掇:“小燃子,既然裴老师都来了,你就再多让他帮忙看看。”
裴珩听见这话,抬头,不动声色地扬眉。
池又青握着手机嘿嘿笑:“来都来了,裴老师就再坐会,我点了外卖,等会咱仨一块吃饭。”
她后知后觉地补问:“裴老师,这不会耽误你什么事吧?”
裴珩轻轻摇头。
陆季燃就这样被赶鸭子上架,当场开始二轮补课。他一开始还是有点不服气,等裴珩迅速地看了眼他做过的题,几乎是分秒之间就分析出他的问题时,陆季燃嘴巴有点合不上了。
冯老师都没这能耐!
裴珩很会引导他思考,并在他表达以后洞悉他思考中的问题,从思维方式上纠正他,再跟他讲题目。
一番讲题下来,陆季燃只感觉自己就跟武侠小说里的男主掉下悬崖被世外高人捡到点拨一样,浑身窍门洞开,灵台清明,马上就要原地变身,重返江湖,大喊莫欺少年穷,一出手就杀他个片甲不留。
两人沉浸式学习着,池又青却接到一通电话,迎来惊天噩耗。
“完蛋。”池又青有点崩溃,“我先前点的外卖被送错地方,刚刚骑手小姐姐打电话说,找过去的时候已经被吃了。”
陆季燃瞪大眼:“还能这样?!”
池又青头抵着墙,两眼无光:“我难得膨胀出18块的优惠券,还我优惠券啊老天。”
陆季燃:“……”合着你就在意这个是吧?
裴珩提出解决方案:“可以申请退款补偿。”
池又青摇摇头:“算啦,我看过她的个人界面,估计是刚上手,不太熟,不知道申请退款是不是要扣她钱,还是别折腾了。不过——”
池又青瞧着面前一大一小两人,说:“现在咱仨没饭吃了,该怎么办?出去吃?再叫外卖估计还要等半天。”
裴珩望向窗外:“在下雨。”
池又青顺着看过去,才发现天已彻底阴完,淅淅沥沥的秋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打得小区里的榉树叶片阵阵发颤。
池又青拢了拢身上的披肩,拖长声音:“诶——”
裴珩瞧着她有点郁闷的神色,道:“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做点家常菜。”
池又青眼睛倏然一亮:“裴老师,你会做饭呀?”
裴珩颔首:“嗯,略会,能吃。”
池又青是饿了,但又有点挑,想着将就一顿,若是裴珩做饭不好吃,她就晚上给自己加餐。
池又青笑着说:“那我就不客气啦。”
裴珩笑笑:“池小姐总是对我说这句话。”
池又青仔细回想,的确如此。
说了很多遍,但……
她就没跟裴珩客气过。
裴珩又说:“远亲不如近邻,互帮互助是应该,刚才那话,池小姐以后不必再说。”
池又青说好,心里却想,这个年代,还有多少人在乎邻里关系?没想到裴珩是个这么淳朴的人。
“那我去隔壁帮你打下手吧?陆季燃,你就在这坐着,再学会,待会吃完你负责洗碗。”
池又青一句话把分工拎得明明白白,陆季燃反抗无能,只好接受安排。
拎着自己的拖鞋踏进对门,池又青没想到裴珩的家装修风格这么性冷淡。
原木与微水泥涂料构造出自然侘寂的调性,纯黑粗陶花瓶里斜插着几桠孤零零的枯枝,这土褐色的枝干瘦得能见骨相,远看着却自有股韧劲儿,像古时文人提笔时微抬的衣袖,弯折出典雅的余韵。
池又青忍不住问:“裴老师,这是什么?”
裴珩顺着她的目光看,说:“山归来,还没开花结果。”
池又青:“它还能开花结果啊?”
裴珩轻笑:“当然,毕竟它的别名叫蔷薇果。”
从池又青亮晶晶的眼睛上一扫而过,裴珩说:“到时候请你来看。”
池又青意满离。
裴珩拉开冰箱,清点菜品,问她和陆季燃有没有什么忌口。
池又青摇头,送裴珩四个字:“啥都能吃。”
邻居都义务帮忙做饭了,她还是不要太挑。
这点小自觉池又青还是有的。
她说:“裴老师,你随便发挥。”
裴珩嗯了声,讲:“我刚刚就想问,怎么忽然叫我老师。”
池又青跟着他走进厨房,帮忙拿了一根葱,小心翼翼地学着裴珩放在料理台上,说:“你帮陆季燃讲题啦,叫老师也没问题吧?老是喊裴先生,总觉得有点见外。”
更何况现在他们年轻人都这么喊,也不知道从哪来的习惯,管他三七二十一,老师先喊为敬。
池又青倒是喊得挺顺口。
她瞧着裴珩洗菜,问:“你介意吗?”
裴珩说:“怎么会?池老师。”
最后三个字被他说得格外正式。
池又青啊啊大叫:“no!大no特no!”
裴珩这么喊她,总让她以为自己在跟向自己约稿的甲方单主对话。
不要啊不要啊。
她开摆:“老师我可不敢当,你不如叫我同志。”
裴珩眼底漫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那还是池小姐吧。”
“池小姐,方便帮个忙吗?”他说这话的时候手里正握着通红的饱满番茄,仿佛再用力一点,番茄就会爆开。冰凉的水从上方落下,将他整个手掌都打湿,米色的袖口也被浸润。
池又青忙替他关上水龙头,上手替他挽袖口,到小臂的位置停下,问:“挽到这够吗?”
裴珩点点头:“谢谢。”
池又青嗐一声:“这有啥。”
她勾勾手指,示意裴珩把另外一只手递过来,如刚刚一样替他挽衣袖。米色的袖口折叠一圈两圈,妥帖包裹着的布料上移,逐渐露出肌肉线条成熟的小臂,青筋蜿蜒,于结实有力的修长体块上若隐若现。
这还只是没彻底发力的状态。
池又青不敢想,要是此男来做她的绘画参考,任她摆布,她的人体能进步多快,她又将是个多么快乐的小女孩。
“池小姐?”裴珩的声音清冽到让人难以忽视。
池又青镇定自若地将袖口捋到跟另外一侧一样的位置,退后一步,把洗菜的主场完全让给裴珩,非常客套地问:“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裴珩也不知道是人太好,还是瞧出她的小虚伪,讲:“不必,厨房油烟大,你去休息吧。我只做几个小菜,很快就好。”
池又青自觉地再次往后退,坚决不做厨房障碍物,在不影响裴珩动线的情况下,站在门边,环抱双臂,毫不遮掩的目光,瞧着裴珩的背影。
“池小姐这是怕我下毒?”裴珩说。
池又青被这笑话冷到,搓搓手臂,没忍住好奇,问:“裴老师,你有做过什么努力但没结果的事吗?”
“当然。”裴珩一边将番茄丝滑无比地剥皮,一边回答池又青的采访。
池又青调整姿势,偏头,脑袋抵着门框,问:“比如?”
裴珩将失去保护层的柔软番茄冲洗,拿刀切块,在嗒嗒嗒的稳定刀声里回答:“读书时作文总是偏题却还是不服,背了整本范文,最后也没得几分,这算吗?”
池又青睁圆眼:“整本?”
裴珩:“夸张手法,但也挺多。”
池又青:“哇——干嘛这么死磕?”
裴珩:“以为自己是六边形战士,后来发现,做个三角形也不错,至少稳定。”
池又青眨眨眼,明白过来,这是学神的小骄傲在作祟。
池又青:“那你高考作文考得怎么样?”
裴珩:“运气好,那年的题目是我最擅长的议论文。所以成绩还行。”
他将番茄倒进锅里,油烟机低沉地响起噪音,又不紧不慢地说:“大学做项目,帮导师跑了两年数据,结果刚出来,就发现一周前刚好有其他学者做出类似成果。”
池又青噫了一声:“倒霉。”
“那你不后悔吗?”她问。
裴珩敛眸,说:“不会,因为是我自己选择的路。重来一次,以我当时的认知水平和欲望目标来看,我还是会那样做。”
“包括现在,我也在做一件不一定会有结果的事。”
池又青眨眼:“什么事?”
裴珩笑而不语,又道:“池小姐,事以密成。”
池又青拉严自己嘴巴的拉链。
裴珩余光瞧见她的小动作,眼底的笑意更深,又藏入烟火气中,消失不见。
这下轮到他采访:“那池小姐呢?刚刚你侄子说,你想做自己的品牌?”
大抵是因为裴珩也同她掏心窝的缘故,池又青的心防也有些许松动。
人和人的相处就是这样,只要有人率先勇敢袒露一些,总会有人跟着也袒露一些,于是原本陌生的两个人之间就会产生细弱的联结,像蛛丝一样,不易察觉,却潜移默化存在。
又或者是此刻的氛围太有家居感,番茄的香味诱人,男人也长了一张只要他认真看着谁就很容易叫人信赖的脸,在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方针指导下,池又青扬起嘴角,用最轻松的语气说:
“想过,但是也没成功。那叫什么来着?千里之行死于足下。”
“嗯?死因是?”
裴珩接的这句话真把池又青逗笑,她弯着眉眼,说:“裴老师,你知道什么最可怕吗?是一个人平庸,没有天分,却被周围的人从小恭维,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稀世天才。等出了象牙塔才知道,她引以为傲的成就,不过是别人赏的面子。”
讲完这话,她的脸上有一瞬的黯淡,但很快又明亮起来,语调轻快地说:“不过我现在有点想明白啦。”
“找到复活药了?”
池又青哈哈一笑:“算是吧。”
“就算是皇帝新衣的又如何?愿意为这新衣买单,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管他们是为了面子还是里子。”池又青有点嚣张地说,“钱在他们兜里,自愿给出来的,又不是我自己掏的。”
“更何况,你说得对,就像过程比结果重要一样,我的作品也比成就更重要。它至少要先被设计出来,先存在,而不是永远被封藏,不见天日。”
这个世界上天才太多了。
池又青对此早有体悟。
也可能是因为她在设计上多少有点完美主义的毛病,又确诊技术跟不上审美的绝症,导致她有段时间,总是看不惯自己的作品。
画的都是什么?设计的都是什么?
别人是艺术家,她是产屎官。
她一贯擅长找到别人作品上的优点,比如设计极具风格,线条简洁明练,但她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找不到自己的优点。
就像那些评奖人背后讨论的一样,她的优点,就是她有个牛逼轰轰的老妈,先天艺二代,不可能不给奖。
从尊重信赖的老师与前辈嘴里听到这样的评价,池又青长期以来建立的价值体系彻底崩塌。
她自暴自弃,撕毁所有设计稿,烧掉成品衣裙,纵身一跃跳进世界的航线,自此开始上山下海,乐不思蜀。
从万米高空跳伞的时候,瞧着开阔的山野,缥缈的云层,她想:看,不做设计,不画画,她也不会死嘛。
潜入深海与鲸共舞,聆听它空灵的鸣叫,感受着来自动物最纯真的反馈,她想:瞧,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世界依旧如此美妙。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无聊地翻刷手机,昏暗的微光照亮她的面颊,也把她心里的空洞照得明显无比。
她走得太快,太顺,太远,以至于忽然忘记,她到底为什么要拿起画笔,为什么要开始设计。
小苹果的回信给了她答案。
池又青,你不是为了拿奖,获得认可,成为和妈妈一样的时尚女王而出发。你只是喜欢看见别人因为你的画露出笑容,因为你设计的衣裙感到幸福。
就像小学的舞会,你帮朋友改了人生中的第一条自制裙子,她惊叹着扑过来,嘴上糯糯地喊着Liora,不敢置信地抱着你。
一贯觉得自己不漂亮,有巧克力般肤色的朋友,那天,昂起的头从没低下过。
尽管到现在,她们在时间的长河里已经失去联系,但那些瞬间,池又青永远没忘。
它们只是被这世间太过纷杂的东西掩盖,像大雪后的梅枝,只有晃晃枝丫,抖掉厚雪,才能发现悄然含苞的小花骨朵。
池又青,花一直都在。
什么时候都不晚。
就现在,去开属于自己的花吧。
第29章 第29章还是裴珩适合当这个冤大头啊……
【052,你有裴珩的资料吗?】
饭后,陆季燃被池又青赶上楼学习,裴珩在帮忙盯梢。她自己窝在书房复健,一边在本子上涂涂画画,一边跟052闲扯。
052冒出来:【有,宿主,你要买吗?】
池又青将笔在指尖转了个花,问:【多少米?】
052:【3000成就点。】
池又青的笔啪嗒落在桌面上,不敢置信:【多少?你再说一遍?】
052听话地重复:【3000成就点。】
池又青喷了:【凭啥啊,他一个路人甲的情报,凭什么卖这么贵?】
052沉默一瞬,解释:【抱歉,这都是AI自动判断报价,我无法干预。】
池又青好奇:【他在原著里出现过吗?不会有什么隐藏身份吧?怎么一个破资料卖这么贵?】
052问:【那宿主,你要买吗?我们现在特别开启小额借贷系统,成就点
先借先花……】
池又青赶紧叫停:【别,这个贷款我沾不了一点。】
她也就是一时兴起,想着要是裴珩的资料几块钱的话买就买了,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
毕竟此人嘴上说着自己做饭水平是凑合能吃,最后弄出来的东西却堪比米其林大厨。
池又青不经想到裴珩之前说过的话。
问他以前成绩如何,他说还行,正常发挥。
故而好奇起来,想知道裴珩到底什么水平。
结果——
3000成就点?
呵呵,这情报狗都不买。
哪知没两天,池又青免费获得关于裴珩的一手资料,消息还是从陆季燃的补课老师冯泽恩那得到的。
冯泽恩特别内疚地来跟她请辞,一脸‘我是真不好意思干下去’的模样。
池又青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冯泽恩得知裴珩给陆季燃讲数学题的事,未战先怯,想跑路了。
“他是我学长,本来可以直接走竞赛入学的,但据说实在是闲着没事,也参加了高考玩玩,结果成了他们那一届的省状元。”
冯泽恩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都冒着崇拜的光。
“大学就发过顶级刊,交换留学的时候更是速通绩点,我听校友说,他后来好像在做算法投资,但更多的就不了解了。”
裴珩对冯泽恩来说就是传说级的人物,曾经刻在学神启示录上SSS级的存在。
未曾想,现在居然能碰面。
冯泽恩感慨唏嘘,却也没胆子没脸面在裴珩面前班门弄斧,纠结半天,还是决定跑来辞职。
池又青赶紧把他劝下,让他先盯着陆季燃其他几科,别慌,稳住。
送走冯泽恩,瞧着对面的大门,池又青有种天降神兵的感慨。她搓搓猫爪,小算盘噼里啪啦打响,开门见山地跟裴珩提这件事。
重点强调:由于他太强,导致冯老师产生退意。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裴珩负责。
“当然,待遇上我肯定不会亏你。”池又青打包票,“裴老师,再考虑一下?”
她以为要磨裴珩许久呢,结果裴珩很快就答应了。
池又青想不通,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开始还要拒绝她?
“会学不代表会教。”裴珩同她解释,“我需要准备。”
他家书房里陡然多出来的格格不入的教材真题等印照出他的准备过程。
“裴老师,你这个人好认真哦。”池又青翻着书页,看着上面隽永的字迹,忍不住感慨,“那陆季燃的数学和地理就交给你啦。”
“不介意的话,地理我可以另请高明吗?”
“怎么说?”
裴珩将她递过来的书接住,放回架上,讲:“要让我从头开始学一门科目并教授,实在也算有点难度。”
池又青拍拍自己的脑门:“瞧我,忘了,当年你是理科生。”
裴珩的人脉很好用,马上就给池又青摇来个电子家教,线上授课的那种。
池又青乐得叻。
原本还担心陆季燃这188名有点困难,现在,她有点飘了,别说188,她感觉288都有可能。
每天瞧着系统给的陆季燃学习数据汇报,看着他当真跟驴一样,在成就点上这件事自产自销,池又青莫名有种当甩手掌柜的快乐。
眼看十一月逐渐逼近,池又青又开始寻求各路神仙帮忙。
中式玄学,西方魔法,她啥都给陆季燃整上了,就盼着不久后的期中考顺利,任务圆满完成。
是个周四,池又青在家点蜡烛,这是她拖陈念从国外带回来的女巫蜡烛,据说点燃蜡烛,用鼠尾草熏香,再在白纸上拿红笔画指定图形,于心中默念三遍愿望,就可保一切成真。
这蜡烛刚点燃呢,小火苗从特意保持幽暗的房间里亮起,池又青的电话就恼人地响起。
她瞄了眼,是陆季燃。
“喂?小燃子?”池又青觉得奇怪,看了眼时间,是午休的点,“有什么忘带吗?怎么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白盛飞的声音:“小姨!陆哥他小姨!陆哥,陆哥出事了!”
池又青二话不说就站起来,捞起衣服往外走,都换好鞋子了,又跑进屋,弯腰把蜡烛吹灭。
“你别慌,慢慢说。”她下地库,上车,连接蓝牙,听白盛飞讲前因后果。
“就刚刚吃完饭,午休呢,陆哥忽然被人叫走,说是我们学校的女生被欺负了,让我们先去找老师。”白盛飞急得原地跺脚,“结果我们等半天都没等他回来,去找,才发现事情不对。问了一圈才知道,好像是英盛的人把他带走了。走之前他把手机留着了说如果出事就给你打电话……”
“英盛?”池又青觉得耳熟。
052提醒她:【郭允,梁骁。】
池又青反应过来:【这段在原著里有吗?】
052也有些头大:【按理说是没有的,这部分剧情该是在女主转学以后,和男主相遇才会出现。但是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提前了。】
池又青一边安抚白盛飞,让他别管这事,她来处理。一边又跟052讨论情况。
根据052提供的地址,池又青找到郭允把陆季燃带走藏住的地方。
是英盛正在修建的新校区,该校区和老校区相连,这两天正好停工,没人在。
池又青本来想走大门,还特意花了成就点,找到英盛校长的电话,想直接跟他说这件事。哪知道对方根本不接。路上联系郭允的老师,对方的态度也没所谓,只讲这是下课时间,他们管不着。
池又青心里憋了一肚子火,门卫又严得不行,不让她进。
她都打算直接开车撞破大门算了,白盛飞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小姨!”
池又青惊讶:“你们在这?”
白盛飞和袁源都在,身上却穿着英盛的校服。
白盛飞忙说:“小姨,陆哥是我们兄弟,哪有兄弟出事我们就在一旁看着的?猜到你要来英盛,我跟袁胖就赶紧过来了。”
袁源朝着池又青连连点头。
白盛飞把花钱借来的校服塞到池又青的手里:“小姨,你换上这个,咱们直接混进去。”
池又青上车把校服套上,戴上口罩,跟着白盛飞和袁源,大摇大摆地混进英盛。
一过门卫那关,池又青立刻跟白袁二人交换眼神,撒开腿就是飞奔。白盛飞还算跟得上,只是在心里惊叹,陆哥小姨的体能竟然如此牛逼。袁源就有点凄惨了,本就是个走两步就要喘三下的胖子,现在跑起来,魂都要没了。
白盛飞看不下去,拽着他的胳膊往前拖。
按照052给的3D肩头指引,池又青找到陆季燃所在的地方。
是新校区修建的一半的工地,楼梯都没修好完全,四周没有护栏墙壁,只有光秃秃的水泥层。池又青怕白盛飞和袁源出事,让他们在楼下等着。
白盛飞说什么都不干。
就连袁源也喘着气摇头。
“小姨,你一个人上去有什么用?多危险啊。”白盛飞扶着袁源,说,“我们俩上去,一块帮你,要是人多,我还能马上摇人。”
池又青没辙,只好领着他们往上。
刚到三楼,就看见陆季燃人被绑在一把椅子上,孤零零地待在空旷且四面漏风的水泥层中。
这看起来像是什么秘密基地,因为周围还四处散落着烟盒,啤酒罐,甚至还有两三把老旧的软椅。
池又青忙上前去,拿出便携小刀割断绳子,陆季燃没醒,还昏沉着,她接住他,伸手去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052快速地说:【放心,宿主,没大碍,就是暂时被打晕了。】
池又青松口气,扶着他往楼下走。
没走两步,就听见一群吊儿郎当的少年边走边聊天。
“郭少,待会那个陆季燃要怎么处理啊?”
郭允的声音明显至极:“他们班那个不是说他最近很爱学习吗?把他的手弄断,看他以后怎么还学。”
白盛飞听到这话眼睛就倏地冒出火星。
池又青一把拉住他,将陆
季燃推过去,让白盛飞和袁源照顾。
“我来处理。”她说。
白盛飞手忙脚乱接住陆季燃,直说:“别啊小姨!”
郭允那群人都是疯子。
小姨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
正担心焦急着呢,就见池又青纤细的背影已经迎上郭允和他的狗腿一群人。
看见池又青的那一刻,郭允就下意识往后一缩,那天的巴掌是如此清晰,以至于仿佛现在还留在他的脸上,引起不可忽视的阵痛。
但很快,见池又青形单影只,区区一个人,还是个女的,有什么好怕?
那天让她打两巴掌,完全是因为他没注意。
今天可不一样。
他身后全都是他的兄弟!
郭允底气顿生,对着池又青吹了个口哨,流里流气地说:“哟,小姐姐,是你啊。”
往后一瞧,看见白盛飞和袁源,郭允的神色更加轻蔑了。
“就你们几个?”郭允抬手,极为装逼的做了个自以为很帅的手势,明示身后的狗腿上前。
他们就像斑鬣狗般围上来。
池又青转转手腕,活动着筋骨,又抬手按压自己后颈处的关节,盯着眼前这群混小子:“谁动的手?”
郭允听见笑话一样:“我说美女,你想干嘛?要给陆季燃报仇吗?拜托你张开眼睛看看,我们有多少人,你们有多少人。美女,看在你长得漂亮的份上,这样,你现在下跪,跟我说一声对不起,我就放你们和陆季燃走,怎么样?”
白盛飞呸了声:“郭允!你吃屎吧你!”
袁源也气得浑身发红,圆溜溜的小眼睛豆似的瞪着这群人。
池又青的耐心彻底告罄,毫无预兆,直接一巴掌打上郭允的脸:“少看点古惑仔吧弟弟。”
响亮的耳光声在这没修建完全的建筑物内回荡。
所有人都傻眼。
郭允不敢置信地瞪她,张嘴喃喃道:“你居然还敢——”
池又青又一巴掌甩过去,直接打断他的废话输出,把他整张脸上的肉都扇得发颤。
她冷笑一声:“山鸡哥都上岸了,就你还在这发癫。”
郭允的狗腿跟班们看见这场面时人是沉默的。
都没料到这个女同学居然敢直接动手!
郭允在她面前,就跟个拨浪鼓一样,脑袋是一扇一扇又一扇的。
等反应过来,他们在郭允的尖叫下一拥而上。
郭允大喊:“来人啊!给我弄她!谁要抓到她我给谁一千块!”
白盛飞惊慌:“小姨!小心!”
袁源更是一咬牙,往前冲,准备把自己当保龄球,替池又青撞开那些人。
哪知道池又青一个侧身躲过拳头,反手捏住对方的手腕,一脚踹上他的膝盖,只听啪地一下,男生跪在地上。侧面的攻击也被池又青躲开,毫不犹豫抬腿一踹,将对方踹到趴下。
白盛飞:“……”
袁源:“……”
二人忍不住互看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错愕。
不是吧小姨!
你这么能打的吗!
这身手,这力道,这反应速度……
白盛飞差点以为自己在看热血高校之英盛版!
小姨你深藏不露啊!!
郭允也没想到池又青这么能打,他甚至能够看到女人出手时上臂的肌肉线条。
草,真是练过的。
池又青瞧着眼前这群被她三俩招弄得有点害怕的学生们,甩了甩手腕,漫不经心地说:“姐姐也不想欺负你们,给你们个选择吧。要是现在从良,帮我把郭允这小子抓住,他刚刚给你们多少,我就给十倍。”
方才跟在郭允身后跟一群散兵一样的小屁孩现在听到这话都愣了,交头接耳起来。
“十倍?那是多少?”
“一万啊傻叉!你数学这么差!小学都没读吗!”
“不是,刚刚郭少说的数我没听清啊,看你们往前冲我就跟着冲了——”
尚有骨气的家伙昂头说:“呸!我们跟郭少是兄弟!才不会因为你这点诱惑就动摇!”
郭允听到这话得意无比,小眼神往池又青身上飞,透着嘲笑。
池又青噢了一声,说:“二十倍。”
郭允切了一声:“歇歇吧大姐,你没听见吗?他们是我兄弟——喂!你们做什么!”
“兄弟?”池又青将刚刚郭允眼中的嘲笑原样奉还,“就这?”
郭允已经被自己身边的人围住,他逃脱无能,慌乱地拿起乱七八糟的东西想要砸她,没砸中,眼看着对方已经肃清掉自己那些尚在抵抗的没用小兵,要走向自己,郭允的心脏慌乱地跳动着。
他承受着女人的目光,看着她沉沉地朝自己走来,莫名有种恐怖的直觉。
——会死的。
这次说不定真的会死的。
他退无可退,抵着墙壁,瞄到在一旁不断用自己的体重压垮别人的袁源,大喊一声:“袁球!袁球球!救我!”
袁源动作一顿。
郭允见他有反应,忙继续说:“袁球,只要你这次帮我,我以后都不会让人再欺负你,你还能转回英盛读书,我们还能和以前一样做朋友,真的!袁球球!你帮帮我!!”
袁源结结巴巴地回:“不、不可能。”
郭允被拒,恼羞成怒,骂了句:“臭结巴,死肥猪!”
他看着池又青,又喊:“你别过来啊!我告诉你,我爸可是校董,我——”
一团掉在地上的脏抹布直接飞进他的嘴里。
抹布又臭又腥,把郭允弄得想吐,眼珠子往外凸,后背弓起。
池又青走近他,不费吹灰之力的把他拎起来,提到楼层的边缘。这房子根本没修好,防护铁栏近乎于无,郭允就这样被她一只手抵在栏杆边。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后什么都没有,是空无一片。
余光瞟到下面的场景,郭允双腿本能地开始发抖,他虚张声势道:“你干、干什么!我告诉你!杀、杀人是犯法的!”
池又青笑起来:“你也知道是犯法的?”
“刀子不捅你身上,你就不知道疼是吗?”
她抓着郭允领口的手慢慢放松:“郭允,其实这也不高,摔下去大概率能活,要不咱试试?”
郭允吓得快尿出来,他求饶:“不要不要,姐,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哦?错哪了?”池又青这个时候还有闲心笑起来,“说来听听。”
郭允哪里真知道啊?他纯纯是张嘴就来。池又青的笑容看得他头皮发麻。这女的怎么回事啊?明明长得漂亮至极,此刻却像魔鬼一样。
郭允绞尽脑汁地想:“我、我不该对陆季燃下手,不该把他绑过来。”
“嗯?继续。”女人的眼神冷然。
郭允的两条腿根本站不住,唯恐池又青松开他或伸手一推,赶紧又冥思苦想,补充道:“我、我还不该叫袁球肥猪,笑他是个结巴,让班上的人都不和他玩——”
“还有呢?”
郭允真想不通还有什么事和眼前的女人有关系了。
“没了啊!都没了啊!”他慌乱地说,“姐,姐,求你,放过我吧!我给你下跪!求你!求你!”
“他怎么了?”白盛飞有点害怕地看着站在不远处不停地下跪磕头的郭允,“中邪了?”
袁源也不懂,茫然地摇头。
池又青远远地站
在一边,冷漠地放任郭允独自陷入幻境中。
是的,幻境。
从郭允对袁源求救,喊他袁球的那一瞬间开始,郭允就已经进入她安排的幻境。
准确来说,是系统引发的幻境。
就算用了052补偿给她的终身打折卡,也花了她66成就点呢。
要不是怕带坏身后的小孩,她真得自己动手。
一旁的郭允小弟中有好事者,直接拿出手机拍视频。
池又青转头对白盛飞和袁源说:“走了。”
白盛飞和袁源二人共同搀扶着陆季燃。
那群小弟忙跑过来,腆着脸问:“那个,姐,刚刚说好的……”
“什么?”池又青挑眉,“钱吗?”
来问的小弟点点头。
池又青莞尔:“我是钱多得没处花,但也不会给你们花。”
谁知道这群小屁孩巨款到手会干什么事啊?
小弟先是一愣,又是怒极:“你刚刚明明说好的!”
池又青哼笑一声:“说好的?有证据吗?我们签合同了吗?嘴上说说的事而已,这么当真做什么?”
小弟们气得想爆炸,却又不敢找池又青的麻烦,因为都已经见识到池又青的本事,甚至大家都在隐隐害怕,总觉得郭允现在的疯癫样子跟眼前的女人有些关系。
刚走到楼下,池又青就撞见了一群来得匆忙的老师。
梁骁也跟着他们。
池又青蹙眉,心想:刚刚有谁通风报信了?
正准备开口就演,就见梁骁顶着那头红毛,火烈鸟一样走过来,看了眼陆季燃,又看池又青,表情不算美妙地说:“没事吧?”
池又青指了指自己:“你问我们?”
梁骁道:“不然?”
池又青呵呵一笑:“我还以为是你让郭允干这事的呢。”
梁骁眉间的乌云更加浓密,不悦感嵌入嘴角,说:“这么下三滥的手段,我才不会用。”
池又青悄悄翻白眼,示意白盛飞和袁源继续走,几位老师却拦住他们。
“哪个班的?”那老师表情很严肃,“这边不让学生进,你们不知道吗?”
白盛飞给了池又青一个放心的眼神,自信满满地说:“老师,我高二E班的,我叫陈志祥。”
那老师盯着他,嗯了一声,说知道了。
白盛飞心下大喜,朝着池又青挤眉弄眼,炫耀自己瞒天过海的本领。
结果下一秒,老师就打了个电话。
“陈志祥,你过来一趟,老实交代,是不是又把校服租给外校的人了?”
白盛飞瞬间跟坐跳楼机一样,心情滑落到低谷:“……”
陈志祥很快把他供出来。
“九中,高二十八班是吧?等着,我这就叫你们班主任过来,还有,把你们家长电话交出来,我现在去联系。”
白盛飞和袁源抵抗失败,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一个心虚恐惧,但都交出了家长号码。
等这位严肃的严老师看向池又青的时候,池又青解释:“老师,我不是学生,其实我是这位同学的小姨。”
她拍了拍还在昏迷的陆季燃的肩膀。
严老师一副身经百战的模样,道:“你是不是还想说,你只是长得年轻而已?”
池又青:“……”糟糕,这老师会抢答。
严老师耐心不佳:“家长号码。”
白盛飞和袁源都替她说话:“老师,她真是我同学小姨!”
严老师一个眼刀甩过去:“台词都串好了是吧?”
池又青想掏身份证,发现没带,手机也被她搁在刚刚换下来的衣服里。
她没辙,为了尽快脱身,找052要了裴珩的电话。
无他,只是裴珩是她在江城为数不多认识的成年人而已。冯泽恩的电话倒也是可以打,只是此人忙于考公,为这种荒唐的事找他不太好。
想来想去,还是裴珩适合当这个冤大头啊。
第30章 第30章这丫头啊,就是个小豹子。……
周正然正午休呢,接到田主任怒气冲冲的电话,说英盛的人逮到他们班的三个学生打架闹事,让他赶紧过去。
周正然套上衣服就往外跑,心想,该不会又是陆季燃吧?
诚然,这段时间,陆季燃看起来安分许多,但不得不说,一提到惹是生非,周正然的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相关词还是他的名字。
远远地,瞧见了白盛飞和袁源的身影,周正然无言,心说:他就知道!
在英盛教师团的瞩目下,周正然只觉得自己的身躯越来越迷你,越来越矮小。
英盛和九中说不熟也不熟,说有些渊源,也能捋出一些来。
这事要从很多年前说起,当时英盛还没名气,就花重金在各个学校挖尖子生,就为了刷那一年高考的重本率业绩。
九中的底子在那年几乎被挖空。
后来教育局命令禁止这种事,英盛就没再折腾幺蛾子。但梁子也算是结下,多少都有些旧怨在。
挖学生就算了,老师也挖。
也不知是从哪一届开始,双方都有了暗戳戳较量的风气,就连有些老师都会在上课的时候阴阳两句:“好好读书,别学隔壁英盛/九中。”
因着这个原因,潜移默化的,英盛和九中的学生似乎也有些不对付。
平日里吵吵闹闹也就算了,那都是学校外的事。老师们都默认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发散自己躁动到没处安放的荷尔蒙。
今天倒好,他们班的几个小崽种直接跑到别人学校去了!
哎,从今往后,脸往哪里搁啊?
周正然隐隐有种直觉,两所学校之间的平衡即将被打破,他们九中这下估计要被拿住把柄了。
心情郁结,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愤愤走进办公室,正准备找陆季燃算账,一瞧,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手撑着下巴打哈欠的人根本不是陆季燃。
……???
周正然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陆季燃他小姨?”周正然难以置信地喊,“你、你这是?”
池又青循声转头,站起来,眼睛一亮,高兴地说:“周老师!周老师你来了!”
负责处理这事的严老师眉头紧锁:“周老师,你刚刚喊她什么?”
周正然解释:“这位是池小姐。”他对此人的印象太深,以至于过去这么久,还没忘记她的姓名。
周正然又说:“我们班一个同学的家长。”
严老师嘴角微抽:“真是家长?”
池又青嘟嘴:“我早说啦,真是家长。”
严老师无言,问:“既然是家长,你为什么——”
周正然和严老师一块再次打量池又青的打扮。
这简直就是活脱脱的纨绔女老大啊!
周正然的头一个比两个大。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小魔头让大魔头来管!迟早要管出问题的啊!
周正然内心崩溃,快步走到池又青的身边,小声地说:“池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池又青很无辜啊!
她两手一摊,说:“他们的学生把我侄子绑了,我来救人,打电话给校长老师都没用,门卫也不让我进,我没辙啊,只能出此下策,混入敌军,阿不,贵校内部。”
严老师耳朵不聋,再加上池又青说这话的时候半分要避着他的打算都没有,声音洪亮,底气十足,搞得他的嘴角抽搐得更加厉害了。
周正然皱紧眉:“还有这种事?陆季燃被绑了?”
白盛飞接嘴:“是啊是啊,周老师,都是他们英盛的学生先动手的!陆哥午休得好好的,就被他们骗走,脑袋上甚至还挨了一棒槌呢!现在还在医务室!”
周正然看向严老师。
严老师说:“对,陆同学现在的确是在医务室,但是之前的情况,我们还在了解之中。”
白盛飞呸了一声:“有什么好了解的!就是你们学校的人先动手!”
袁源也坑坑巴巴地接嘴:“就、就是!”
周正然虽然平日
里爱和稀泥,大半的教学理想都在这几年带最差的班里磨得一干二净,但维护自己的学生,几乎是他的本能。
他拍拍白盛飞和袁源的肩膀,挡在他们面前,看着严老师:“严老师,现在的情况,你打算怎么了解?”
提到这事,严老师也很头疼:“惹事的那群小子已经被揪住,但是为首的那个不知道回事,根本没办法正常沟通。”
“这还有什么好沟通的?”池又青态度很干脆,“郭允先动的手,我们都只是为了救人,这叫正当防卫。就算今天我们进了你们英盛,那也是你们门外管理不严。话又说回来,工地这么危险的地方,你们居然就这样放任学生进入,就不怕出事吗?”
严老师捏捏眉心:“这位同学,阿不,这位家长,事情不能这么说。大家都有问题,不如咱们就各退一步。”
“各退一步?我再退都要掉悬崖了,还怎么退?”池又青冷声,“算账,必须算账。”
“是哪个打了我儿!”严老师还没回话,一道洪亮的男声极具穿透力地响起,“是谁!”
隐隐约约还跟着一堆人的劝阻。
“郭董,郭董,冷静,冷静,事情还在调查啊!”
严老师眉头蹙得更紧,叹口气。
池又青懂了。
严老师这是怕这事闹大谁都不好过。
周正然忙用眼神示意白盛飞和袁源往屋子里站,别靠近即将爆发的战争前线,又示意池又青要不起身避避。
池又青下巴一抬:“我避他?他也配?”
她这辈子还没避过谁呢!
两手一插兜,她往办公室门站,探出头,跟邀请人来作客吃饭一样,语气亲切:“郭允同学的爸爸?”
郭董看着她:“你是?”
池又青摆摆手:“来来来,我有事跟你说。”
郭董眉头皱起,却还是迈开脚步,走近池又青,问:“什么事?你知道是谁打了我家宝贝?”
池又青非常认真地点头:“我知道啊,就是我。”
郭董:“……?”
郭董:“…………”
池又青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变得极为难看的表情,嘲讽地说:“不用谢,顺手帮你教训一下而已。”
郭董怒气积聚,如一团巨大的乌云,两眼盯着池又青,阴狠意味十足。
周老师被池又青这一手骚操作吓得浑身冒汗,赶紧上前,严老师也跟着,两人都想劝郭董冷静。
“冷静?”郭董抬手将严老师推开,“我每年给你们学校投钱,可不是为了冷静。”
池又青满脸不屑:“这事还能不能解决了?叫警察没啊?我没空看你们表演啊。”
郭董咬牙:“小丫头片子,你算什么东西?”
他抬手就要赏池又青一耳光,池又青的脚丫子蠢蠢欲动,准备踹上去呢,就见郭董的动作被阻止。
梁骁站在一旁,说:“郭叔。”
“小骁啊。”郭董说,“你来得正好,快帮叔叔教训他们,他们欺负你允弟啊。”
梁骁低眸,说:“郭叔,是郭允先绑人的。”
郭董愣了下,不敢置信:“那又如何?我儿子现在神志不清,都是他们造成的!”
白盛飞忍不住呛一句:“那我们陆哥还在医务室昏迷呢,也是你们造成的啊!”
郭董知道这事非要说理的话,根本说不清,他脸上的横肉一甩,对着严老师施压:“严老师,我不管,今天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严老师一口老血哽在心头:“……”
他今天就不该值班!
郭董为了彰显自己的势力,甚至打电话把校长也摇了过来。
“等着吧。”郭董直接拉出一把椅子,堂而皇之地坐下,“我倒要看看今天的事你们怎么收场。”
他坐在那,就像是在等待即将到来的胜利。
池又青的耐心已经近乎没有。
裴珩来得正是时候,风尘仆仆,一贯出现在池又青面前都打理得当的男人现在却扣错了领口纽扣。赶到的第一件事是走到她的面前,问:“没事吧?”
池又青摇摇头,朝他伸手。
裴珩将电话拿给她。
刚刚在让严老师打电话请家长的时候,池又青就跟裴珩说了车门密码,让他替自己顺道把手机拿过来。
池又青跟周老师说:“我出去下,打个电话。”
郭董呵斥住:“你想跑是不是!就在这打!”
裴珩的眼神钉在郭董的脸上,过于有威压,以至于郭董呼吸一滞。
池又青没看见裴珩的动作,也没所谓郭董的话语。
在哪打都一样。
不就是摇人吗?
就他会?
电话一接通,池又青喊:“干妈。”
电话那头的女人说了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听不见,只能看见池又青的表情,一直带着笑。
郭董心下不屑。
他在江城混了这么多年,可没见过眼前这丫头。
只怕是又在虚张声势。
他又去看严老师,怨其不懂事,等待会校长来了,就知道谁才该是这里说得上话的人。
等啊等啊。
郭董都没等到校长出现。
他反复地抬手看自己的腕表,时间流逝,他有点急了,又不想当着这么多人表现出来,只能一会摸摸自己的头发,一会改变坐姿,一会拿出手机拨弄两下。
等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郭董想也没想,张口就说:“你行不行啊,来这么慢,搞什么东西。”
“等等——”
“什么?!?”
郭董听着耳边冷酷的电话挂断忙音时,人还没回过神来。他明明坐在椅子上,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飘。太不真实了。假的吧?不可能吧?诈骗电话?
郭董没显露自己的心绪,强撑着又去联系其他人。
可是折腾半天,他得到的消息只有一个。
十分确切的,不可置疑的一个。
“被除名了?”池又青一眼就看出他的情况,“郭董,这下还要我好看吗?”
郭董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不可能,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池又青怜悯地瞧着他,“郭胜坤,你被董事会除名了,你的儿子,也会被英盛开除。托你的福,英盛这下要改头换面了。”
郭董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这次大概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但他还不死心。
就算这丫头有身份背景又如何?强龙不如地头蛇。他咬紧牙,又打了个电话。
“龙哥,帮个忙。”他低声下气地请求,“我在学校呢,出了点事。”
池又青总觉得龙哥这称呼有点耳熟,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等龙哥本人到来,身后还跟着一黄毛,见到她第一反应就是大声地喊“干妈”时,池又青稳如老狗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
逆蝶的…………
真当她的人生是东北铁锅炖,什么都凑一块了是吧?
她心里有一瞬间的慌乱。
郭董瞧出来,心下大喜:这丫头终于知道怕了!
他的策略果然没错!
殊不知,池又青怕的不是梁飞龙的势力,而是觉得自己当时一时兴起随口扯的胡话实在是有些荒谬。
看着这满身腱子肉,就算穿着衣服也能看出魔鬼胸狗熊臂形状的大叔,池又青真有点沉默。
干妈?
亏她想得出来。
要是这谎言在这被戳穿,真有点丢人。
052跳出来提醒她:【宿主,你上次完成主线任务,奖励了的道具,还有一个没用呢。】
池又青诶一声:【啥道具?】
刚问完,她的眼前就跳出一个金光闪闪的道具获得旷,框内,耀眼的光勿扰特效包裹着一个小小的卡片。
百分百认亲卡。
好像是有那么点用处,但她怎么感觉也有那么点微妙呢?
池又青硬着头皮点了。
按下去的那瞬间,无事发生。
跟上次使用暴击卡不一样,她的眼前没有出现任何提示道具正在起作用或预告使用时限之类的东西。
哦豁。
池又青想:这把要玩脱了。
裴珩察觉出她的不对劲,低头
轻声问:“还好吗?”
池又青摇摇头。
不好,她一点都不好。
裴珩神色一冷,对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却依旧温和:“别担心,有我在。”
池又青笑不出来。
哈哈。
这又不是数学题讲学现场,有你在有什么用啊?
郭董抓住这让池又青尴尬的瞬间,忙对梁飞龙说:“龙哥,就是她,这臭丫头!”
梁飞龙看了眼池又青,池又青心虚地移开目光。
“啪——!”
响亮无比的巴掌声。
池又青嘴巴微张,瞧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郭董被一个男人直接扇到了一旁!
啊?
这是什么情况?
“会不会好好说话?”梁飞龙凶神恶煞的脸在看向池又青的那一瞬间露出了非常认真的尊重,“这是我姑妈。”
池又青啊了一声,掏掏自己的耳朵:“什么妈?”
梁飞龙对着她礼貌地微微鞠躬:“姑妈,好久不见。”
池又青:“……”
Σ(⊙▽⊙“a!
什什什什什么妈?!
在场所有人全都因为这句话惊住。
黄毛叫得最大声:“姑妈?!龙哥,这不是你干妈吗?!”
他一口气说:“就是那个死了老公的寡妇富婆啊!”
梁飞龙一巴掌拍上他毛躁躁的脑袋,黄毛嗷一声,捂着头蹲下。
梁飞龙骂他:“胡说八道什么!”
黄毛眼泪汪汪,嘤嘤两声,心想:他没记错啊!
池又青怜爱地瞧他,也想:对,你没记错啊!
【这是怎么回事?】池又青问052,【我怎么还换身份了?】
052答:【宿主,这都是随机的。】
嘴角微抽的毛病终于从严老师身上传染到池又青的身上了。
行叭。
姑妈就姑妈吧。
梁骁的眼睛在池又青和自己老爹身上来回看,始终不相信:“爸,你什么时候有这么个姑妈了!”
梁飞龙也说不明白,但他见到这个女孩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他的姑妈。就好像是来自基因本能的东西在作祟一样,让他想要尊敬她,敬仰她。
到梁飞龙这个岁数,长辈已经不多了。他一贯重视这些,不然也不会在师父去世以后,拜师娘为干妈,就是为了给她撑底气,让她以后再找别的小老头的时候,不至于被看轻了去。
师娘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自己的亲姑妈?
梁飞龙严肃的眼神落在自己儿子身上:“小骁,注意礼貌,快,喊姑奶奶。”
梁骁:“……???”
池又青嘴角再次微抽。
之前见到梁骁和郭允的时候,她还在心里说呢。
管这些臭小子在家里是小太子还是小皇帝,到她这,都得乖乖当个小孙子。
好家伙。
真给干成孙子了。
白盛飞和袁源在一旁看得眼珠子都挂不住了。
老天啊!
还有这种展开吗?
要是梁骁是小姨的孙子,那陆哥是梁骁的啥?一想到这,白盛飞和袁源都背部都挺得更直了。
郭董没料到一个电话摇来的帮手成了对面的有力支撑。
他再也无计可施。
终于清楚地意识到,不管是飞龙抑或地头蛇,他都不是眼前这小丫头的对手。要让他求饶绝不可能,他只能咬咬牙,灰溜溜地滚蛋,还不忘带走他那神志不清的儿子。
郭允到现在都没从幻境中醒来。
池又青望着他们的背影,问052:【这幻境效果这么强的嘛?】
052说:【这要取决于郭允自己,他什么时候真心悔过,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幻境就会消失。】
池又青微微扬眉,心道,那郭允还真是活该。
她看了眼时间,跟周老师打声招呼,致使裴珩扶着陆季燃,准备还是带陆季燃去医院,着重要照一下脑补CT。
这孩子的脑子可不能出事啊。
期中考还没考呢!
周老师拿她没办法,让他先走,自己在这等白盛飞和袁源的家长赶过来,好跟家长汇报解释情况。
“严老师,有水吗?给我倒杯吧。”周老师赶过来得很着急,嗓子眼一直冒烟呢,现在才有底气要讨要一杯水。
没别的,就是陆季燃他小姨这操作,一下让他腰也不痛了,背也打直了,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哎。
也是他这等土鳖围观上了。
梁飞龙非常热情地跟池又青交换了手机号,拍着胸脯保证,以后在江城有什么事,尽管给他打电话,又把瘪着嘴的梁骁推出来,说:“姑妈,要是找不到我,就找我家这个臭小子,随便你怎么指使。他反正是个学习不中用的,每天都没什么事干。”
梁骁无语:“喂,老东西——”
梁飞龙一巴掌拍上他的背:“没礼貌!”
池又青啧啧两声,盛情难却,说:“好的,我会的。”
她冲着梁骁微笑,梁骁头皮发麻,下意识想要往自己老爸伟岸的身躯后躲。
完成每日充当大灰狼吓跑小孩的kpi以后,池又青跟着裴珩按计划去医院。
一条龙折腾下来,陆季燃啥事没有。
安静地睡在病床上,不闹腾的时候,还挺顺眼的。
裴珩拎着一个小袋子走过来。他刚刚跟池又青说出去一趟,池又青没深究,现在发现,他方才应该是去买药水了。
正茫然裴珩整这个做什么,就见男人把袋子递给她。
“池小姐。”他说,“给你。”
池又青:“啊?”
裴珩的眼神落在她的指尖上。
那有一处小小的口子,不算深,只是看着有些吓人。血早就凝干,伤口处是深红一片,跟周遭的白皙皮肤格格不入。
池又青才注意到,她没所谓地说:“不用啦,也没多严重。”
她一直没发现呢。
什么时候弄伤的?
池又青努力回想了下,估计是自己教训那群小跟班的时候,不知道在谁的身上挂了下。
“伤口虽小,但如果不消毒清理,也可能会引发感染等后果。”裴珩的袋子钓在指尖上,眼眸定定看着池又青。
池又青没辙,把手伸过去:“不想弄,你来。”
她想着小作一下叫裴珩知难而退呢,哪知道裴珩就单手扯来一旁的椅子,坐下,把袋子放在膝盖上,打开。他将一次性的碘伏棉签弄好,低眸,很认真,很专心地替她处理。
指尖痒痒的。
这个角度,池又青能够看到男人细密的长睫。
“裴老师。”
“嗯?”
裴珩没抬头,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她那点要是再晚点处理就会马上愈合的伤口上。
池又青心里忽得一动。
“你这样……”
裴珩将完成使命的碘伏棉签拿开,取出双氧水,一边拧瓶盖,一边看她:“怎么?”
池又青嘿嘿一笑:“有点像我妈啊。”
她在学校惹事,都是她妈来替她擦屁股,比她还要快递发现她受伤的地方,又替她处理。
跟裴珩完全一样啊!
裴珩用棉签蘸取双氧水的动作一顿,看见她笑得真切又明媚的眼眸里映照出自己略有几分错愕的模样。
微微移开目光,裴珩一边继续替她处理,一边说:“能有几分像阿姨,是我的荣幸。”
裴珩取出棕色的创口贴,作势要替池又青贴上。
池又青有些抗拒,手往回缩,讲:“不要这个颜色,丑。”
裴珩无奈,起身,说:“等我两分钟。”
池又青眨眨眼,两分钟后,手上多了个粉红小兔子创口贴。
“裴老师,在哪买的啊?这么快。”她好奇。
裴珩没说。
等池又青和他一起领着好不容易醒过来的陆季燃离开的时候,有位胸前夹着身份牌的白大褂阿姨走过来,见到裴珩,热情地喊:“小伙子,你家小朋友用上创口贴了吗?”
裴珩脚步一顿。
陆季燃人刚清明,瞧见这一幕,又给搞迷糊了。
“裴老师有孩子了?”他问。
池又青呵呵一笑:“他有个锤子。”
池又青总算明白这创口贴是从何而来了。
耳根发烫,指尖似乎被灼烧,她下意识把手掌藏进衣兜里,不敢让这位心善的阿姨医生看见,做完这动作后,又有点恼羞成怒,一脚踩上裴珩的鞋。
男人擦得干净的皮鞋上顿时多出一团灰色的脚印。
不管裴珩的反应,她拽着陆季燃就先走。
“小伙子,没事吧?”白大褂阿姨关切地问。
裴珩摇摇头:“没事。”
白大褂阿姨看着他,心想,你这可不想没事的样子啊。
笑这么开心做什么?年轻人,你刚刚可是被踩了啊!
裴珩的
电话适时响起,他同白大褂阿姨说了声抱歉,走到一边接通。
“小珩。”电话里的女人语气有些担心,“我听你爷爷说,你最近也在江城?能不能帮我去英盛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白姨的干女儿,也就是你奶奶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娃娃亲对象,她好像在江城遇到事了。”
裴珩:“好的,白姨,我知道了。”
白姨又说:“哎,我干女儿特别可爱,可惜你俩没缘分,最主要的是,又青她没这个意思。别看她是个小姑娘,主意大着呢。以前她小的时候,大人们还能拿婚约这件事逗她,等她长大一些,谁要是敢在她面前提这件事,她都要跟人急。”
“算了算了。”白姨自顾自说到这,又后悔起来,“要不你还是别去帮我看了,我找别人。”
裴珩微微扬眉:“为什么?”
白姨理所当然地说:“她那么讨厌那个所谓的婚约,要是知道我还特意请你过去,那还得了?小珩啊,你也真是的,去哪不好,去江城做什么?到时候你俩要是在路上碰见,她认出你来,指不定要做什么。要是到时候你被揍,我可不帮你啊。”
裴珩哑然失笑:“白姨,夸张了。”
白姨:“不夸张,一点都不夸张,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丫头啊,就是个小豹子,不发火的时候看起来像大猫猫,一发火,啧啧——”
“嗯,确实。”裴珩看着自己鞋尖上留下的小豹子爪印,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