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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阿清确定, 他们提到了娄危?”祝闻祈神色凝重,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小女孩。

“娄危是谁?”阿清想了想,只是道, “ 他们说最近镇里来的那两个人必须要灭口, 要重点关注那个黑衣服的人。”

“还说, 黑衣服的大哥哥是冲着,冲着……”阿清歪着头回想了一会儿, “那个一直不和我说话的人来的。”

祝闻祈心神巨震, 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匆匆对着阿清的爹娘交代道:“你们这两日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切记不要让阿清露面,明白了吗?”

对面两人明显还没搞清楚状况,茫然地点点头, 将怀中的阿清圈得更紧。

若是真像阿清说的那样,他不该将娄危独自一人留在那里。

他们是否得知娄危背后符咒的含义?又想拿来做什么?

生平第一次,祝闻祈恨自己跑得不够快。

风如刀割般经过脸庞,眼睛被刺激出生理性的泪水,祝闻祈却始终不敢放慢半分脚步。

快点, 再快点。

心底的不安被无限放大, 连心跳声都遮盖过去。

从荒野,到郊外,再到城外, 祝闻祈脚步匆匆, 街道两旁的路人投来诧异的目光,他浑然不觉,只剩下一个念头。

快点,再快点, 赶在一切尚未发生前。

等祝闻祈“嘭”地一声推开包厢的木门时,娄危和县令的目光全然聚集在他身上。

他垂眸,目光落在娄危身上。

娄危手中还拿着筷子,随着他的到来停下了动作,眼底闪过一丝困惑,而后将这丝疑惑重新压了回去,神色恢复平常。

心跳如鼓,口腔还弥漫着丝丝缕缕的铁锈味,胸膛还在剧烈起伏。

祝闻祈扶着木门,朝着两人露出笑意,鸦羽般眼睫在脸上投下淡淡阴影。

“有点事耽搁了,还请县令不要介意。”

原主的脸一向具有极强的迷惑性。只要用那双带着幽蓝色调的眼睛看向人时,就能让人相信他所言一定为真。

县令“嗐”了一声,招呼着祝闻祈坐下:“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我八百年前都是一家人,还讲究这个?”

祝闻祈笑了笑,照例坐在了娄危旁边。

缺氧而带来的窒息感还弥漫在胸腔,祝闻祈将痒意尽数压了下去,和县令谈笑风生,灌了一杯又一杯酒。

娄危注视着祝闻祈的侧脸,有片刻失神。

每天早上赖床不起,私底下痛骂县令是傻x的祝闻祈此刻神色如常,游刃有余地将县令的试探一一挡了回去,勾起的嘴角保持着固定不变的弧度,眼底却带着冷意。

“……此次前来,实在是给刘兄带来了不少麻烦,若是之后有什么用得上的,尽管使唤我和我徒弟便是!”

不知何时,祝闻祈已经相当丝滑地转换了称呼,和刘县令称兄道弟起来,说着,仰头又干了一杯酒。

刘县令被哄得满面红光,摸着自己的大胡子哈哈大笑起来:“还是道长上道!来,再干一杯!”

推杯换盏间,祝闻祈重复着灌酒的动作,一部分趁着刘县令不注意把酒杯中的酒倒掉,一部分实在逃不过的,只能仰头喝下。

县令已经醉醺醺的,祝闻祈眼角也泛起一抹红,像是被打翻的红墨水,在眼尾处长长地拖曳出一笔。

娄危眉头紧蹙,不明白祝闻祈为何要把自己灌得这么醉,刚准备开口,祝闻祈左右晃了晃,而后一头栽倒进娄危怀中。

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祝闻祈长发散开,整个人软软倒在娄危怀中,眼中水雾弥漫,一副已经神志不清的样子。

几乎是下意识,娄危整个人紧绷起来,手不知不觉摸上腰间的匕首。

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就有什么覆上了他的手。

微凉,柔软,而后坚定有力地将他的手握紧,不让他抽出匕首。

娄危瞳孔微微放大,再低头看向祝闻祈时,哪还有什么水雾弥漫,只余下针扎似的凌冽。

祝闻祈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另一只手揽上娄危的脖颈,借机将两个人的距离拉近,整个人凑在娄危耳边。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祝闻祈低声而迅速地说道,“趁现在,逃出去,逃得越远越好。”

还不等娄危反驳,祝闻祈又将手中攥了许久的百花令牌塞给娄危:“快!”

声音急促,略微破了音,引得县令的目光朝这边看来。

祝闻祈朝着县令笑了笑,离开了娄危怀中:“刘兄可尽兴了?若是没有,刘某就陪您再喝两杯。”

怀中骤然变得空落落,娄危垂眸愣怔片刻,站起身来:“出去透透气。”

从刚刚祝闻祈不在时娄危就一直保持着沉默寡言的状态,如今也维持着一贯的人设。县令喝得睁眼不知道白天黑夜,乐呵呵道:“好,好,好。”

祝闻祈置若罔闻,连头都没有转过来,一头如墨般绸缎长发如瀑而下,将娄危的视线遮盖了个严严实实。

娄危收回目光,转身出了门。

走出包间时,娄危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他遗忘了。

为什么祝闻祈什么都没交代,只是让他逃?

逃到哪里?之后要做什么?

为什么什么都不肯说,还把百花楼的令牌塞给了他?

娄危眉头紧锁,目光落在楼下招呼客人的老板娘身上。

——

一直到了天黑,娄危都没再回来。

酩酊大醉的县令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手上喝酒的动作停下:“那位道长呢,怎么还不见他回来?”

闻言,祝闻祈动作一顿,嘴角扬起的弧度仍然未变:“刘兄何必在意这个?来,我们不醉不归!”

就算这县令是个惊天的大傻子,此刻也不再继续喝酒,眼神警惕地看向祝闻祈:“这不好吧?本来就是为了你们二人准备的宴席,怎么好不在场呢?”

祝闻祈笑意依旧:“这话说的。我替他将刘兄的心意领下,刘兄可否满意?”

木窗外吹进来一阵微风,县令原本还迷迷糊糊的,这么一吹,倒是清醒了不少。

他一改刚才歪歪扭扭的姿势,坐直,盯着祝闻祈,眼神像是在洞中吐着芯子的蛇。

“今日请两位来,是有要事相商。若是没有其他事,还请刘道长将人叫回来的好。”

包间内安静得可怕,落针可闻。

祝闻祈放下酒杯,懒懒散散靠在靠背上:“县令到底有什么大事?我是他师父,有什么话,我代为转交即可。”

县令神色变得阴沉:“看样子,你是不肯放人了?”

“有什么话,”祝闻祈笑了笑,继续重复道,“我可以代为转交。”

见祝闻祈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县令彻底垮了脸,冷哼一声道:“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

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寂静一片,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连一点活物的声响都没有。

娄危一路回到了府邸当中,府中同样静悄悄的,小厮仍旧在打盹,没注意到他的到来。

在回到自己厢房的路上,娄危步伐停顿半晌,目光落在祝闻祈的厢房内。

许是怕热,祝闻祈依旧没关上木窗,让娄危将厢房内的景象尽收眼底。

桌上零零碎碎摆了一大堆丹药,被祝闻祈分门别类地堆在一起,每堆丹药上都标注了具体用途。

除此之外,一盆被拔了半圈刺的仙人掌静静放在木桌上,旁边还摆放着祝闻祈无聊时画的一堆小王八。

每个小王八都神态各异,栩栩如生,旁边还写着娄危的名字。

娄危收回目光,看向院落。

只是厢房内空空如也,没有祝闻祈的身影。

不光祝闻祈没回来,县令同样不知所踪。

有哪里不对劲。

娄危眉头紧锁,手中的百花令牌不自觉攥紧,原本走向自己厢房的步子一拐,转身朝着百花楼的方向前行。

一刻钟的时间不到,娄危已经敲开了百花楼的门。

老板娘在看到他手中的令牌时明显一惊,下意识脱口而出:“这令牌怎么在你这儿?”

娄危反应极快:“他之前来过这里?”

如果是第一次见到令牌,老板娘不可能问令牌为什么会在他手中。

“他现在在哪儿?”

顾不上其他,娄危语气中带上一丝不甚明显的焦急。

老板娘神色为难:“这……”

“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他们朝着那个地方去了。”老板娘指了指北边。

娄危手中攥着前几日从黑衣人身上搜刮来的纸条,心下一沉。

——

越接近城北的温泉处,娄危的心跳就变得更快。

这次他顺着祝闻祈之前的脚步,在窄而蜿蜒的鹅卵石道上左拐右拐,来到一处假山前。

夜色漆黑如墨,安静如水。

娄危试探着将手摁在上面,没找到任何凸起。

不是这里?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娄危眉头越皱越紧,在假山上摸了一圈,总算在背面找到一个凸起。

他没有犹豫,摁了下去。假山缓缓从中间露出一条暗道,娄危拔出腰间的匕首,朝着暗道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暗道两旁都插上火把,一直到尽头。

旁边传来隐隐的交谈声,娄危放轻呼吸,眼神落在一侧墙壁上松动的砖块。

他目光专注,指尖扣在砖缝与砖缝间,缓缓将砖块抽出。

而后与对面被架起来的祝闻祈对上目光。

一身雪白道袍已经尽数染血,裸露出的皮肤触目惊心,让人不敢直视。

鞭挞间,有什么东西从祝闻祈腰间掉了出来,飘飘然落在地上。

“老大,这是什么?”一人捡起来,给旁边的人看。

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上面,看清是什么后,娄危瞳孔骤然放大。

第24章

染血的白纱和那天的记忆重合, 娄危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祝闻祈原本昏昏沉沉,在看到娄危的那一瞬间也陡然清醒过来。

“娄危对您的好感值+1,目前为-99.未知数值+10, 未知数值当前不可查。”

青天大老爷!功夫不负有心人, 不枉他跑了那么多个八百米折返跑, 不枉他吭哧吭哧带了那么多丹药,不枉他……

反正百尺竿头, 更进一步, 从此道路虽然是曲折的,但前途是光明的!

旁边被称为老大的人皱眉观察了白纱半天, 祝闻祈目光也顺着看了过去,随口道:“准备上吊用的,没用上。”

这种随意的态度自然激怒了领头人, 他怒喝一声:“给我打!”

在鞭子发出破空声响的间隙,系统在脑海中开口:“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青岩镇的真相任务已完成,奖励正在发放中……”

“发放奖励:50点基础数值、好感值限制解除进度:20%。”

“系统商城已经开放,宿主可以到商城中兑换需要的物品。”

还没等祝闻祈从加好感度的喜悦中回过神来,便被解除进度四个大字当头一棒。

什么东西?

解除好感度限制还有进度条?

祝闻祈不可置信地质问系统:“你是不是从某个购物软件上得到的灵感?”

“由于当前好感度和获取数值相差不大, 所以宿主还需要完成几项任务, 才能解除好感度限制。”

祝闻祈:“。”怎么能碰到这么抠门的系统。

像是为了防止数据膨胀喊着羁绊啊解释权啊就冲上来的策划一样。

道路仍然是曲折的,前途不一定还是光明的,祝闻祈有气无力地对着系统说道:“现在商城能换什么?”

早在他被抓进来密室的一刻, 系统已经打开了痛觉屏蔽开关。所以不管被抽了几鞭子, 祝闻祈依然保持着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一边和系统说话,一边跟抽他的人唠嗑。

甚至还能挑衅两句:“今天没吃饭?”

于是对面的人脸都憋得通红,手上青筋暴起, 恨不得将祝闻祈抽成陀螺。

透过砖块,娄危看他的眼神更加震惊,祝闻祈微微点头,示意娄危别担心。

“娄危对您好感值+1,目前为-98。”

好感度这么好升的吗?他以前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

祝闻祈开始鼓励对面:“用点儿劲,你怎么干活的?”

对面:“……”

神经病!

老大只说让这人说出娄危的秘密,也没说要打死他!

没再听到好感度增加的提示,祝闻祈长叹一声,转头又问系统:“系统商城在哪儿打开?我逛会儿。”

对面:“……”红温了,真的要红温了。

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受到了挑战。

“有件事需要提醒宿主,虽然痛觉屏蔽已经为您打开,但您依然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祝闻祈:“。”

草,不早说。

大概是因为心虚的缘故,系统主动向他推荐道:“商城现在正在售卖止血散,只需要五点数值。”

说着,系统商城的界面在他面前虚浮出现,角落上赫然写着:止血散,底下标注的价格是五数值。

祝闻祈迅速点进去,付款,使用,一气呵成。

“恭喜宿主脱离生命危险。”

他长松一口气,开始浏览商城内的其他物品。

除了止血散这类药物之外,还有类似于替身傀儡,真言咒,洗髓丹在仙界比较稀少的东西。

祝闻祈目光向上,甚至看到了一瓶可乐,售价一数值。

“你们商城还卖这种东西?”祝闻祈有些难以置信。

“不少穿到书中的宿主反映,古代生活实在太过无趣。在多名宿主的强烈建议下,我们决定将可乐上架商城。”

“还挺人性化,”祝闻祈一边说着,手一边不受控制地买了一瓶。

“可乐已经放入宿主背包中,可随时使用。”

他又在商城里逛了会儿,期间对面行刑之人手都被鞭子震得发麻,娄危也在他那方寸天地里左找右找,试图早点把祝闻祈救出来。

片刻后,祝闻祈总算找到了自己要买的东西,随即毫不犹豫地付款购买。

“破境丹已经放入宿主背包中,可随时使用。”

“宿主为何要购买破境丹?数值可以直接用来增加修为,无需宿主自行购买。”

“44点数值全加修为上能让我打过这几位吗?”祝闻祈目光环视了一圈暗室,除了现在正站在他面前的人之外,还有两个人正在门口守着,看起来修为都不低。

“速战速决。”

说着,祝闻祈对着“使用”按键摁了下去。

体内瞬间被灵力充盈,四肢百骸的经络都在片刻间被冲宽,祝闻祈眨了眨眼,连眼前的场景都有所变化。

这种变化自然被暗室中的几人察觉,连娄危都停了动作,从缝隙中看来。

祝闻祈转了转手腕,手上的麻绳应声而落。他从十字木架上挣下来,看着对面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的人诚恳道:“实在不行,换份生计吧。”

……

等娄危反应过来后,祝闻祈已经在转瞬之间将几人全打趴下了。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朝着娄危的方向走来。祝闻祈在墙壁上摁了几下,一条暗道便从中间徐徐打开。

两人中间的障碍物彻底消失,娄危注视着祝闻祈,几次张口,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娄危有太多要问,想问那条白纱是怎么回事,想问祝闻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想问为什么祝闻祈的修为突然大涨,瞬息就将几个人全部解决?

……抛开这些,其实他最想问的是,为什么祝闻祈没把他供出来?

祝闻祈神色坦然,目光坦坦荡荡:“怎么了?”

身上的道袍血迹未干,身上无一处不是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就算是为了做戏,好玩,又为什么会将自己搭进去?

娄危定定地看着祝闻祈,半晌无言。

“……我不该连累你。”

良久过后,也只吐出来这一句话。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消失不见。

“娄危对您的好感度+1。为防止重复播报,之后每十点好感度向宿主告知一次。”

像是泄了气一般,祝闻祈头一次在娄危眼中看到了茫然。

在他的印象里,娄危总是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大多数时间看向他时,祝闻祈同样也读不懂娄危的眼神。只有这次,眼底清清楚楚写着茫然二字。

许久过后,祝闻祈伸手摸了摸娄危的头。

好爽!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见娄危不反抗,祝闻祈又大力摸了几次,心满意足地收回手:“好说,之后把桂花酥酪上供给我就行。”

娄危偏头,避开祝闻祈的目光:“地上那些都死了?”

祝闻祈大惊失色:“我是那种人吗?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他指了指地上那几个昏迷不醒的人。

“还留口气,你有什么要问的就问,问完他们随你处置。”

说着,相当有眼力见地出了暗室,一边向外走,一边朝着娄危喊道:“我在外面替你放风。”

出了假山,外面依旧是一片寂静。

夜色如墨,弦月高挂,繁星点点。

左右等着也是无聊,祝闻祈开始和系统聊天。

“痛觉屏蔽什么时候失效?”

“系统103号为您服务。痛觉屏蔽宿主可以自由打开和关闭,但在打开期间,身上的伤口不会随着时间逐渐恢复。”?

“必须关掉才能恢复?那止血散的效果呢?”

“止血散只能保证您的生命安全,不对痛觉屏蔽开启期间的伤口起效。”

祝闻祈:“。”

原来命运馈赠的所有礼物,都已经暗中标好了价格。

他艰难开口:“先别关,等回去之后我自己关。”

天杀的,早知道就不开嘲讽了!

过了没多久,娄危也从假山当中出来了,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刚一转头,就和一脸凝重的祝闻祈对上了视线。

“以防万一,我还是得问一句……”祝闻祈正色看着他。

“都死了,没留下痕迹。”

“你会不会给伤员包扎伤口?”

两个人同时出声,而后同时沉默。

“……原来你想放他们一条生路?”半晌,娄危艰难开口。

祝闻祈错愕:“我这么大一个伤员站在你面前,你看不到?”

这合理吗!

娄危总算回过神来,明白了祝闻祈的意思。

大抵是祝闻祈现在还在活蹦乱跳,让他产生了祝闻祈受伤并不严重的错觉。

事实上,一直到两人回到县令府邸的厢房之前,祝闻祈也确实保持着生龙活虎的劲头。

直到娄危将厢房的门合上,一转身,就看见祝闻祈已经软软地躺在床榻上,一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样子。

祝闻祈浑身上下连骨缝都在叫嚣着痛,冷汗浸透了后背上的衣服,他咬紧牙关,身上连一丝力气也无。

娄危眉头紧皱,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床头:“你现在感觉如何?”

祝闻祈“嘶嘶”地抽着气,半晌才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感觉自己像大润发被杀了十年的鱼。”

第25章

祝闻祈整个人像被煮熟的虾一样蜷缩起来, 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连娄危在说什么都听不到了。

大脑在意识的海中浮浮沉沉,祝闻祈眼前一时闪过了许多画面, 细想之下又什么都回想不起来。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衣襟突然被人拉开, 脖颈下的皮肤突然暴露在凉意当中, 祝闻祈不自觉瑟缩了下,勉强睁开眼。

娄危正站在他面前, 手中还拿着一瓶金疮药, 由于刚才的躲避,此刻抿着唇, 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居然没有趁机给他下毒?

从暗室中出来之后,似乎娄危长久以来对他的敌意也消弭了不少。

祝闻祈眯了眯眼,说话还是有气无力的:“刚才没看清是你。继续吧。”

听到祝闻祈这句话之后, 娄危并未立刻行动,而是隔了半晌才道:“那你忍着点。”

说着,侧身坐在床头,以不容抗拒的力度将祝闻祈整个人掰正,将他的衣襟拉到胸口的位置。

白皙皮肤上横七竖八布满了伤痕, 让人不忍心直视。

清凉药膏碰到皮肤的瞬间, 祝闻祈忍不住“嘶”了一声。

娄危立即收回手,观察着祝闻祈的反应。

有些伤口已经溃烂,边缘都化了脓, 金疮药药性猛烈, 涂在上面和给伤口撒盐没什么区别。

仿佛有锯子在使劲切割着每一根神经,祝闻祈太阳穴青筋直跳,第一次觉得麻药的发明那么伟大。

下唇都被他咬出了血,片刻后, 祝闻祈缓缓摇了摇头:“没关系,继续吧。”

娄危沉默着点了点头,只是这次涂抹的力度更轻了点。

像羽毛轻轻拂过一般,祝闻祈蹙眉,想让娄危干脆用力,又觉得难以启齿,只好闭上了眼。

……比刚才还难受,还说不出来。

娄危神色认真,并未察觉到祝闻祈隐秘的不适。他垂着眸,指尖沾了点白色药膏,一寸寸抚过伤口。

胸口处的伤口最为严重,直到娄危碰到某处溃烂,祝闻祈牙关紧咬,却还是有一丝喘息泄露出去。

“嗯……”

还没等娄危有所察觉,祝闻祈像是回光返照了一样迅速将手背塞进自己嘴里,双眼紧闭,不敢看向娄危。

什么b动静!

这正常吗!

他在心里默默倒数了三个数,而后偷偷睁眼,心底疯狂祈祷娄危刚才什么都没听见。

而后便和娄危对上目光。

祝闻祈:“……”

穿书这么多天,想321跳的心情还是一如既往。

两人沉默地对视许久,祝闻祈受不了这种尴尬,刚想挪开目光,娄危就先将祝闻祈的手从嘴里拿了下来。

不知为何,娄危的手总是冰凉的,触碰到他手背时,似乎对伤口还有某种镇痛作用。

重点不是这个。

为什么娄危要把他的手拿开?

祝闻祈有些茫然,不知道娄危要做什么。

娄危并未解释,只是将自己的衣袖撕下来一截,卷吧卷吧塞到祝闻祈手中:“咬这个。你手上还有伤。”

他后知后觉地看了眼手背,发现自己手上果真也有伤口,还在向外渗血。

娄危没再说话,只是继续细致地上药。

上药的一分一秒似乎都格外漫长,祝闻祈几次昏了过去,又被伤口疼醒,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当中。

每次睁眼时,娄危都维持着原先的姿势,手上永远沾着凉到有些熏眼睛的药膏,一丝不苟地给他上药。

到了后面,祝闻祈已经不能靠外面的天色来分辨时间,只能靠木桌上排列的金疮药数量来计算。

一瓶,两瓶,三瓶……

罗列到第五瓶的时候,胸前的伤口总算处理完毕,祝闻祈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娄危想要对着他的绔裤下手。

祝闻祈大惊失色,迅速吐出口中的布团:“呀咩咯!”

娄危停下动作,眼底闪过一丝不解。

……草。

“虽说你我之间没有男女有别这一说,”祝闻祈艰难道,“但男男也有别,剩下的伤等他自己长好可以吗?”

娄危蹙眉沉思了半晌,只是看着他:“凭之前的经验,不上药伤口很难好全。”

祝闻祈尬笑了一声,默默往角落缩了缩:“没事,真的不用。”

娄危神色坚持:“真的好不了……”

说着,又伸出手。

祝闻祈往后蛄蛹,娄危就向前,一退一进间,祝闻祈被逼进了角落。

“你等等……”

祝闻祈开始语无伦次,脊背一边向后弓,手一边试图摁住娄危的手臂。

娄危已经认定不上药好不了,此刻显得相当固执,干脆一把抓住祝闻祈双手,微一用力,就将祝闻祈的双手锁在头顶。

两人间的距离骤然间拉近,鼻尖与鼻尖之间只剩下不到一寸的距离,甚至能感受到对面的清浅呼吸。

娄危注视着他,眼底一片澄澈。

祝闻祈很少和人离得这么近过,脖颈连带着脸颊“噌”一下变得通红,连耳廓边缘都染上了一层绯红色。

他竭力往后躲,连疼痛都顾不上了:“你先冷静一下……”

娄危却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不由分说就要褪下他的裤子!

草草草草草!

祝闻祈猛地瞪大双眼,当下也顾不上其他了,一个头槌砸在了娄危额头上!

在丢人和丢清白间,祝闻祈选择了丢人。

头槌效果极佳,娄危大抵没想到祝闻祈还能有这么大的劲儿,连眼神都迷茫了片刻。

趁着娄危还没反应过来,祝闻祈像鱼一样滑出了娄危的禁锢,“蹭蹭蹭”后撤几步躲在了床边,一脸真诚道:“徒儿,你的好意为师心领了,只是为师有难言之隐……实在不便麻烦你替我上药。”

娄危捂着头缓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有些过界。

沉默半晌之后,他下了地,将金疮药放在了床边:“师尊若是上不了药,直接喊我即可。”

说着,朝着门外走去。走之前,还不忘给祝闻祈关上门。

……这种莫名的愧疚到底是从何而来?

虽说是他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实在很难接受赤裸地接受别人的视线。

但当目光落在桌面上整整齐齐排了一列的金疮药,以及自己画的十几个写着娄危名字还没来得及收的小王八时,祝闻祈还是心虚地挪开目光。

娄危离开后,强烈的痛感再次如同海上潮水般一阵阵袭来,祝闻祈还没得及想好要不要随便编个理由找娄危解释一下,就被病魔打倒在床上。

之后意识浮浮沉沉,祝闻祈身上又开始发烫。

一会儿如坠冰窟,一会儿又宛如身处炼狱,祝闻祈紧紧闭着眼,被吐掉的布团不知道去了哪儿,他只好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连伤口再次渗血都顾不上了。

……好痛。

好想回家。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祝闻祈的思绪愈发混沌起来,整个人好像都在往下坠,似乎要坠入无底的深渊一般。

系统在他耳边焦急地说着什么,他耳边早就只剩下嗡鸣声,一个字都没听清。

迷迷糊糊间,祝闻祈居然还有心情和系统开玩笑:“要是我死了,记得和下一任宿主说无菌环境的重要性。”

嗡——

意识彻底坠入深渊前,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一阵风从外面吹进来,祝闻祈勉强清醒了一点,却还是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片刻后,脚步声由远及近,而后床沿微微下陷,有人坐在了他旁边。

夜深露重,来人身上还带着凉意,祝闻祈正浑身滚烫难耐,下意识蹭上来人的手掌。

好凉。

热意被稀释不少,祝闻祈舒服地喟叹一声,不自觉将那人的手拉下来,圈进怀中,没注意到来人的手臂随着他的动作而绷紧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身上的阵痛褪去,祝闻祈紧皱了一晚的眉头也跟着舒展下来。

阵痛褪去,涌上来的便是困意,祝闻祈也不记得自己后半夜是怎么过的了,只是任由困倦将他带入梦境当中。

在梦里,他整个人身轻如燕,完全没受到一点痛意的影响,在天上飞来飞去,在现实还没用过的御剑飞行,先在梦里实现了。

而后梦境中的画面猛地一转,祝闻祈晕头转向地掉在了平底锅里,被翻过来又转过去,折腾了好一阵,直到他完全没了反抗的力气之后,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人宰割,最后在他身上撒了点盐,热腾腾地上了桌。

梦境到这里就此结束,祝闻祈缓缓睁开眼,日光从窗棂斜斜射下,照射在他眼皮上。

身上的疼痛已经一扫而空,连滚烫的体温都降了下去,祝闻祈一个鲤鱼打挺,忍不住在床上哈哈大笑起来:“果然天不亡我!”

“宿主终于醒了。昨晚不论怎么喊,宿主都没有回应。”

此刻祝闻祈心情相当愉悦,哼着小曲便要下床换衣:“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

说着,祝闻祈的视线落在自己干干净净的道袍上。

祝闻祈:“……”不对。

他伸手在衣服上摸了好半天,确认不是自己的错觉。

大脑即刻宕机,还没等祝闻祈反应过来,门从外面被打开。

娄危推开门,而后走进来,与他四目相对。

第26章

“醒了?”

祝闻祈一动不动, 呆呆地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又抬起头和娄危四目相对,整个人宕机在原地。

折腾了一晚上, 脸和清白都没顾上。

他的表情相当悲怆, 以至于娄危都忍不住解释了一句:“你身上的血全沾在了衣服上, 若是不及时处理,到时候换衣服会连带着皮肉一起撕下来。”

娄危鲜少一次性蹦出这么多话来, 祝闻祈情绪过了头之后, 也明白娄危说的有理。他紧紧拉着衣领,低着头不再对上娄危的眼神:“咳咳, 为师知道你的一片良苦用心……”

娄危挑了挑眉,没再说话。

说着,祝闻祈生硬地转移话题:“咱们什么时候启程?法阵已经修补好, 只剩下些收尾的事情要做。”

话题转得太过生硬,像是从盘山公路上硬生生挖了条隧道通过一样,娄危注视片刻后,还是将目光挪开了:“你的伤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就能启程。”

祝闻祈:“……”

天杀的, 他现在居然有点想念玄霜派了。

“这个好说, ”祝闻祈又将话题掰了回来,“但是青岩镇的事情还是得和门派报备,还有那驱魔镜……”

“驱魔镜我会统一销毁, ”娄危打断他, “你若是实在显得没事儿干,今天就将县令与魔族勾结之事写到信中,而后交给门派处理。”

祝闻祈:“。”

为什么他还是一点师尊的威严都没有。

这合理吗?

他长吁短叹了半天,最后摆摆手让娄危去做了。

待娄危离开后, 祝闻祈才总算敢抬眼,而后目光被桌上的东西吸引。

丹药依然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旁,写着娄危名字的小王八纸片儿还躺在木桌上,桌上只多了一份早点。

白粥还在冒着热气,灌汤□□薄馅大,看起来吹弹可破。

师尊的尊严虽然没有了,但在灌汤包面前也不是很重要。

祝闻祈骨碌下了床,一边吃着早点,一边从角落里扒拉出来几日没用过的纸笔。

“统,那天的任务奖励还剩下多少点数值?”

“103号为您服务。经查询,宿主剩余数值点为:29点。”

思索片刻后,祝闻祈还是将数值点全部□□在了修为上。

娄危的好感度欣欣向荣,一片向好,暂时不需要担心,别的数值加不加都差不多,不如加在修为上自保。

况且他真的挺想御剑飞行的。

“已经为宿主增加到修为上。”

“宿主当前修为:金丹中期。”

好耶!

回去可以试试自己能不能飞了。

祝闻祈心情愉悦,连寡淡无味的白粥此刻都变得有滋味起来,唰唰唰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将罗列县令罪责的信写好,封好口放在一边。

娄危那边同样进展顺利,臭着脸往那儿一站,就算是不信他的人也发怵,乖乖将驱魔镜交了出来。

一个下午的时间,驱魔镜被全部销毁,县令府邸被抄,在新县令到来前,先由百花楼的老板娘代为接管两日。

离开之前,老板娘看着祝闻祈的眼神有些惊奇:“你怎么后面不来了?”

猛地被提起当双面间谍的那段日子,祝闻祈下意识咳了两声,而后咳了个昏天暗地,面色通红:“咳咳……”

娄危看了他一眼,没接茬。

祝闻祈缓了半天,语气心虚道:“这不是日子好了,不需要打两份工了嘛……”

娄危面无表情地跟着点了点头:“嗯。”

老板娘虽然摸不着头脑,也还是表示了理解,并让他们有机会再来。

回去的路上,那种淡淡的尴尬氛围还弥漫在两人中间,一直到回去门派,小吉叽里呱啦跑过来迎接他时才被冲散。

“仙尊!”

祝闻祈摸了摸他的脑袋:“我等会儿再回来,记得把桂花酥酪准备好,回来要吃。”

小吉点点头,乖巧地朝着小厨房的方向去了。

——

当日大会上抽签下山做任务的几组早就回到了门派,只剩下娄危和祝闻祈两人迟迟未归,所以当两人进入掌门殿内时,掌门威严的声音远远响起:“怎么耽误了这么久?”

大殿之上,掌门转过头来,一手捋着长白胡子,一边担忧地看向两人。

青岩镇的事情已经在信中全部说明,祝闻祈当然知道为什么掌门会这么问。

若是按照原主从前的修为来看,根本不需要搞这么多弯弯绕绕,上去直接都杀光了。况且还有娄危的事情拖了几日才得以解决,自然超出了掌门的预期。

祝闻祈尬笑一声,开始顾左右而言他:“青岩镇风土人情还挺特别,实在是让人流连忘返。”

他自然不可能说是因为自己嘴欠才多在床上躺了几天,随便编了个理由敷衍过去。

拖延的这几日同样也少不了娄危的功劳,固执的要命,非要祝闻祈好得差不多才肯上路。

娄危相当坦然地和掌门对视:“确有此事。”

掌门依然面色凝重:“人没事就好。只是比武大会开始在即,须得尽早开始准备。”

比武大会?

那个让娄危找到自己本命剑的地方?

祝闻祈眼睛“唰”一下亮了,仿佛看到无数好感值在朝他招手,连带着语气都变得热情洋溢起来:“掌门放心!比武大会我们一定会认真准备的!”

掌门:“?”

这小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积极?

明明在之前的印象里,祝闻祈总是能拖就拖,实在拖不过去就勉强上个场,没等过两招就“诶呦”喊着要弃权。

但上进总是好事,掌门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勉强道:“嗯,知道就好。这次务必给门派挣回来个名次!”

名次不名次的实在不重要,一回到自己的宫殿,祝闻祈就火急火燎架着娄危让他去练剑。

娄危皱眉,看向祝闻祈的眼神相当不解:“比武大会对你来说这么重要?”

祝闻祈翘着两郎腿坐在石桌上,一边享受着小吉递给他的桂花酥酪,一边理直气壮道:“咸鱼就不能拥有梦想了吗?偶尔想当奋斗批也很正常吧!”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来练?”娄危还是不解。

祝闻祈:“。”

虽说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懒得动,但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没必要去争这个名次。在比武大会上勇夺头魁有什么用?助力他早点回家?

祝闻祈语气悠悠:“总要给年轻人多点机会,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还去参加作甚?”

娄危:“……”

若是他记得没错,祝闻祈现在也没过三百岁,在仙界里都算年轻的那一批,怎么就变成老骨头了。

见娄危一时无言,祝闻祈继续循循善诱:“我又不会害你,你去历练历练也是好的。先练着,有哪里不会再来问我。”

说完这句话之后,娄危头顶上的好感值先是-1,而后又默默地加了回去。

随着娄危头顶的好感值上下横跳,祝闻祈坐直的身体又瘫了回去,一边看着娄危在树下练剑,一边吃着加了双倍糖的桂花酥酪。

夏日里,微风吹过树梢,不少花瓣纷纷飘落,娄危眼也不眨,只是一心一意地注视着手中的剑,弓步左撩,回身上挑,架剑于胸——

一招一式,都做得干脆利落,赏心悦目。

手中拿的虽是木剑,却挥出了本命剑的凌厉气势。

原本阴郁寡言的少年终于露出锋锐到刺目的那一面,单单是站在那里,就会让人产生人剑已经合一的错觉。

祝闻祈手中的动作一顿,难得沉默下来。

如果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娄危本应该被冠予惊才绝艳的名号,早早在仙界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千百年之后,仍然被后人所传颂。

然而世事难料,好在现在一切都来得及。

他放下手中的酥酪,将腰间的泼墨扇拿出,合上。

扇子破空而来,娄危眼角余光瞥到时已经来不及躲避,他抬手举起木剑横挡在胸前,相撞时震得手掌发麻。

片刻后,娄危放下剑,转头,扇柄已经深深钉在了树干上。

“你心思不在剑上。”

祝闻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树下,一身长袍纤尘不染,泼墨长发如瀑而下,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幅水墨画。

他伸手拔下泼墨扇,扇子在指尖转了一圈,而后扇柄拍在了娄危腕骨:“普通的起手式而已,杀气怎么那么重?”

娄危抬眸看着他,神色不明。

手中的木剑已经垂下,手却依然因为用力而泛白。

祝闻祈目光落下,注意到了这点。

他轻叹一声,贴在娄危身后,替娄危举起手中的剑。

“剑,并非时刻代表着杀人。”

“静下心来,才能真正领悟到其中剑意。”

两人距离太近,娄危甚至能感受到祝闻祈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