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时眨眼, 伯崇又惊又喜,心跳的厉害, 哪怕在她眼中看到些不解,也没有减去那份欢喜,勉强冷静下来, 笑着看向周围的人,道,“多谢各位的祝福。”
“不客气。”
喧闹声中, 伯崇拉着莺时的手离开。
随着两人远去, 刚才围观的人渐渐遗忘了莺时的面容,言语自然,却又自然而然的说起别的。这是莺时施加的术法,不想让人类记住她的长相, 免得之后会遇到什么麻烦事——
尹老头那会儿就遇到过几回。
“莺时, 你, 你刚才为什么那样做?”待到稍微安静些的地方,伯崇期期艾艾的问。
“哪样?”莺时反问。
“就,就亲我。”伯崇抬头, 眼巴巴的看着莺时。
“亲?”莺时认真想了想, 而后一笑,说,“不是说了, 谢谢你嘛。怎么不对吗?我看街上她们就是这么做的啊。”
伯崇早有猜测,倒也不失望,只是拉着莺时的手,温和耐心的解释起之间的种种区别。
莺时看着伯崇,倏地一笑。
人类的心思总是曲折难辨,但在她眼中,始终清晰,便如眼前小书生的小心思。
人类的喜欢,真是,奇妙,且莫名其妙。
“原来是这样。”莺时恍悟,忽的凑近,又亲了伯崇一下,说,“那没什么问题啊,你我是夫妻,本就该如此。”
“还是说,你不愿意?”她问。
伯崇心中猛地一跳,略有些慌张的说,“当然不,我——”
莺时笑着看他,眼波潋滟,等着他要说的话。
“我自然是愿意的。”伯崇勉强冷静下来,说,眼巴巴的看着莺时,道,“我只是担心你不知道。”
“我知道啊。”莺时漫不经心,转过头要走,伯崇下意识跟上,想听她接下来会说什么,但莺时又不说了。
他不由失落。
略等了等,见莺时的确无意再开口,伯崇让自己冷静下来,轻轻笑了笑。
这就是妖,喜怒无常,反复不定。便是无意,也天生便有着玩弄人心的好本事。
而他,甘之如饴。
想着自己找到的那些关于妖的记载,伯崇抬头看着身前人,她姿态随意而自然,走在街巷闹市之中,却与在家时没有区别。
自由自在。
她还提着那盏灯,八角琉璃宫灯转动,上面八面的桂花图随之一一划过,伯崇还看到了那个兔子。
被莺时说像他的兔子。
“莺时很喜欢这盏灯吗?”伯崇问。
莺时嗯了一声。
“那等回去,就挂在树上,可好?”
“好啊。我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
“那还逛吗?”
“回去了。”
“好,那我们回去后早点休息,明天午膳,再去绝味楼。”
“好啊!”莺时一直悠哉的声音顿时一震,显然是很喜欢这个的,说话间还回头看了伯崇一眼,说,“我们这就回去,你早点休息。”
早点休息,也是中午再去啊。
只有小孩子才会在面对期待的事情早点睡,不过这样的莺时,真是可爱啊。伯崇想着,嘴角的笑意越发温柔。
七夕过后,热闹氛围却没有立刻散去,而是又持续了十来日,才渐渐恢复到从前。
这些时日,莺时几乎日日都去绝味楼,每次都叫上一大桌子菜,吃的开开心心。伯崇看她高兴,又带着她去了其它几家口碑不错的酒楼,她也同样喜欢,只是多了点烦恼——
明天该去哪家?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周家人,夫妻二人大致打听了一下动向,心中便明悟过来,没再让人多问。
看来自家伯崇那个桂仙相处的不错,这对她们来说,是个很好的消息。
得了二老的话,一直有些忐忑的添福添寿等小厮也安心下来,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之前伯崇成婚的事情闹得那样大,加上最近自家少爷总爱在院子自顾自说话……如此种种,让众人在面对那桂树的时候,多了许多小心翼翼。
莺时吃的开开心心中,满意的大厨也总算找到了。
她日常的消遣就又多了一样。
随着时间推移,多雨的七月已经过去,进入了八月,桂树开始结出金黄的细小花苞,眼看着是要开花了。
莺时坐在廊下的摇椅上闭目假寐,碧色的衣裙上多了一片片浅黄的花苞。
“明日中秋,家里叫我回去过,莺时跟我一起去,可好?”命人送走过来稍信的嬷嬷,伯崇看向对面的莺时,期待的问。
“不去。”
莺时眼也不睁的说。
除了小书生,周家的人她并不感兴趣。
所谓中秋,对她来说也没什么意思,也没有凑热闹的想法。有那个时间,她宁愿修炼。
“好吧。”伯崇有些遗憾。
毕竟是自己的家人,他还是很想带莺时一起去看看的。只是莺时既然不想,那就算了,左右,也没什么要紧的。
摇椅摇啊摇,莺时继续搬运灵气,炼化修炼。
伯崇便也没有再打扰,低头继续看书。
秋日阳光正好,暖暖的照在身上,连时光似乎都随之温暖安宁起来。
只是这般陪伴,便已经是人间美事了。
第二日,伯崇上午依依不舍的同莺时道了别,带人回周家去了,走之前不忘叮嘱下面的人,给莺时准备午膳,还有点心等,直接送去正房,过半个时辰去收拾就行。
府上的人心中都有数,也曾不安过,但一段时间下来也习惯了,遂一一领命。
伯崇这才离去。
他一走,院中的人就都退了出去,大门紧闭,不敢打扰。
院中顿时安静下来,秋日的风不断,吹得枝叶摩挲,簌簌声不断。
莺时在书中闭目修炼,外面的热闹不断的传进来,那是人类在过中秋。
中午园中的小厮送来了午膳,莺时起身很快就用完了,放下筷子,她忽的顿了一下,看了眼身侧的空位。
小书生回去过中秋了,她想。
没意思。
找来团水洗了洗手,莺时起身回了树中。
不多时,小厮们进来收走碗盘,院中再次安静下来。
下午的阳光越发的暖和,随着时间推移,渐渐的到了傍晚。
府上开始准备晚膳,这些莺时都能感觉到,忽然,她听到外面热闹起来。
伯崇?
挥退一众惊讶他怎么现在就回来了的下人,伯崇匆匆从周家赶回来,大步进了院内,站在桂树下抬起头,笑道,“莺时,我回来了。”
莺时早就感觉到了,等他开口,便就浮现出来坐在枝丫上,低头看着他,有些疑惑的问,“不是要过中秋吗?”
人间的中秋,似乎要一直到晚宴过后吧?
“我回来陪你过中秋啊。”伯崇对莺时笑起。
“我昨天就想好了,家里那么多人,不缺我一个,可你自己在这儿,我总要陪着你。”伯崇说这,看莺时垂眼平静的看着自己,满脸的笑,“我昨天就想好了,只是忍着没跟你说,想给你个惊喜。”
“莺时,你可有觉得高兴?”他笑问。
“若我说没有呢?”莺时垂眸看他,随意的说。
便是听到这句话,伯崇也没有失望,依旧在笑,说,“没有就没有吧,一想着能和莺时一起过中秋,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莺时能感觉到,小书生所说,句句是出自真心,纵使期待落空,却也没有生怨,只有满心的诚恳真挚。
她这般看着,倏地便笑了,说,“有的。”
在伯崇睁大了的眼神中,莺时说,“看到你回来,我挺高兴的。”
伯崇立时笑的灿烂极了,莺时瞧着略有些嫌弃,觉得他有些傻乎乎的。
果然妖性虽然无常,却也不是冷血无情的性子,只要示以真心变好。
伯崇心道,越发笃定自己的想法。
主人的归来,让园子顿时热闹起来,膳房的大厨越发用心,要准备好这一顿中秋夜宴。
虽然只有两…额,一人一妖,但也不能敷衍。
很快,晚膳就准备好了,照旧摆在正堂。
一大桌子菜色香味俱全,大半都是莺时的口味,辛辣咸香,唯有两三道,看着十分清淡,放在伯崇面前。
这般一对比,尤其明显,倒显得他有些可怜。
添福添寿偷看一眼,候在门外,心里忍不住嘀咕。
看来自家公子是个惧内的,不过那毕竟是妖怪…不怕也不行啊。
也不知那桂妖,到底长的什么样。
伯崇没让他们伺候,今儿个是中秋,等菜上完,就让他们自己去玩了,过会儿再来收拾就是。
小厮们心下一喜,立即谢过,告退离开。
节日里,伯崇还让上了壶酒,同莺时对吟。
这般吃着喝着,不知不觉,他面上晕上了红,显然是不胜酒力。
莺时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除了这点不值一提的小插曲,一顿饭倒也顺顺利利的吃完了,莺时放下筷子,一旁的伯崇早就吃好了,只是在等她,见状也放下了,跟着便起身忙活起来。
水盆是早就备好了的,他取了帕子打湿,去给莺时净面。
莺时原本并没那么多讲究,只是被伯崇念叨的多了,多少也斯文了些,见状自然而然的抬头,由着他围着她忙活。
先擦唇边,然后去净了帕子,伯崇又去低头去擦她的手。
这些活从前他从没有做过,只是眼下为着莺时,他可以说是无师自通,并且做得十分开心。
莺时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半垂着眼看他。
小书生乖乖巧巧的样子,人类是怎么说的来着——
“贤惠。”想着,莺时随口嘟囔出声。
“什么?”伯崇其实听见了,只是一时间不能反应过来,有些茫然的看向莺时。
莺时一笑,抬起刚被他擦拭干净的手,用食指勾起他的领口拉向自己,过去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我说你这个样子,看着好贤惠。”
伯崇白净的脸皮顿时有些红,他是男子,怎么能说贤惠呢。
“我喜欢。”莺时又说。
闻言,伯崇已经到嘴边的反驳一顿,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忍不住高兴。
莺时看着他的样子,眼波一动,又过去亲了一下。
真可爱。
伯崇乖乖的被她亲,可等她要走了,却又有些不舍和贪恋,忍不住追上去,反过来吻上莺时。
不是那种浅浅的亲吻,他轻轻撬开了她的唇,舌尖舔舐过她的贝齿,勾上她的舌尖。
莺时轻笑一声,勾在他领口的手顺着他的衣襟滑了进去。
她的体温有些低,所以触感也就分外清晰,伯崇难得的大胆,立即就被她的动作弄的乱了心神,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他抽着气,慌张的退开,伸手去按住莺时的手,却又不是为了阻止。
“莺时。”他看着眼前人。
莺时一番动作,他的衣襟已经散开,露出半片胸膛。
伯崇然身体虚弱有些消瘦,但这几个月来有莺时在,倒是好了不少,再加上每日锻炼,胸膛上甚至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肌肉。
起码不是干瘦的样子,手感还不错,莺时想。
她按了按那一点红,眼见着伯崇猛地颤了一下,遂来了兴致,又略施了力去揉。
“莺时…”伯崇握着她的手腕,眼巴巴的看着她,略有祈求,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祈求什么,就那么微弯着腰,敞着衣襟乖乖站在莺时面前,由她欺负。
可怜又可爱。
莺时轻笑,指尖揉啊揉,引得他一颤一颤,不住吸气,呼吸早就乱的不成样子,几乎站不住,踉跄着撑住莺时的椅背,反倒将自己越发的送到莺时手中。
太青涩了,连这点都受不住。
莺时心说,却更加满意。
她其实也不懂男女之情,这些都是之前在一个狐狸精那里了解到的。她游戏人间,尤其擅长这些风月情事,便是她不感兴趣,却也见了很多。
大门敞开着,秋日夜间微凉的风吹了进来,莺时抬头按下伯崇的后颈吻上,指尖下滑,径直略过系起的腰带——
伯崇心中不由的有些失望。
有些事,他虽然没做过,但,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但下一瞬间,伯崇就感觉到莺时的手隔着几层衣裳,落在那要命的地方,然后,轻轻的揉捏触碰。
他霎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觉脑海一片空白,四肢百骸都被那极致的酸麻酥痒充满了。
“唔。”不多时,伯崇一声闷哼。
略有些古怪的腥味弥漫开,很快被吹散。
莺时收回手,随手取了伯崇之前匆匆扔到一旁的帕子擦拭。
伯崇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不想压到莺时,却又眷恋的偎着她,好一会儿,才从那种灭顶的快感中回神,终于理解了书中所写的极乐二字。
一垂眼,他就见莺时随手扔了帕子,终于回神,面上更热。
莺时会不会嫌弃他太快了……
他也不想的……
“第,第一次都会这样的。”伯崇急切的开口解释,保证般的不好意思道,“下次,下次就好了。”
“第一次?”莺时抓住重点,恍悟说,“难怪。”
伯崇脸颊更热。
莺时瞧了可乐,指尖滑过他的腹部往上,问,“你就没自己弄过?”
当初尹老头收了不少徒弟,她虽然无意,却也被动的看了不少,再加上听狐妖说的那些有的没的,多少也知道些,也不算陌生。
“没。”伯崇腰腹不由收紧,虽然羞臊的厉害,面上却也勉强维持住了从容。
“怎么不做,不喜欢吗?”她轻声。
“只是没兴趣。”伯崇说。
“没兴趣?”莺时一句话说的饶有深意,眸光滑了一下。
少年青涩的身体总是经不住撩拨,只这么一会儿,便又有了反应。
“因为是莺时。”伯崇解释,看她停下,喉间微紧,抬手握住她的手臂,低头将吻落在她的眉眼,然后辗转到脸颊,耳垂,脖颈。
莺时靠在那里,微微歪了歪头,由着他青涩的动作着。
“莺时。”伯崇唤她。
“嗯。”她懒洋洋的应声。
最后,伯崇又去吻她的唇,绵长的亲吻过后,他便依依不舍的起了身,低头开始为莺时收拾被他弄乱了的衣襟。
莺时抬眼看他,嘴角噙着笑。
收拾完了莺时,伯崇要她等他会儿,便就有些不好意思的入了里间换衣服去了。
他动作很快,不多时就出来了,整个人也已经恢复了平静,笑着道,“我们去看会儿月亮吧。”
莺时可有可无的点头。
做树时,她看的最多的便是山川日月,倒没觉得有什么好看的,但小书生想看,就看吧。
伯崇高高兴兴的拉着她的手出去,本来准备往廊下坐着,莺时反手一拉,便将他带到了屋顶。
“在这儿看吧。”她说。
“好。”
伯崇还真没上过屋顶,遂学着莺时,就地坐下,而后抬眼一看,原本只能仰望的檐角都在脚下,亭台楼阁绵延,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致,心情不由畅快起来。
最主要的是——
伯崇看了眼身侧,莺时已经闭目躺在了屋顶上,中秋明亮而柔和的月光轻轻落在她身上,将她笼罩,美的好似一场梦。
莺时在他身边。
伯崇便也小心翼翼的挨着莺时躺下,手摸索着拉住莺时的手。
感受着他的小动作,莺时随便用指尖勾了勾他的掌心,便就由着他握着了。
从这里依旧能看到桂树的树冠,伯崇下午匆匆回来,没来的细看,现在才发现,桂树之前的花苞已经绽放了,不由拉了拉莺时的手,说,“莺时,你开花了。”
莺时懒散的嗯了一声,不知道开花有什么好说的。
毕竟,桂树也到了该开花的时候了。
伯崇却喜欢的很,还特意坐起来,欣赏的看了好一会儿。
别的桂树开花没什么好稀奇的,可眼前这棵桂树是莺时啊。
他看了会儿,又去看身边的莺时,只觉她身上的黄色花苞,已经适时的变成了绽放的花簇。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惊叹的说,“莺时,你衣服上的花也开了。”
“因为开花了。”莺时觉得他又在说废话了。
“树妖都是这样吗,好神奇。”伯崇惊叹。
“你话好多。”莺时嫌弃。
“因为是莺时,所以我总想多说些什么。”伯崇为自己辩解。
“唔。”又在说好听的讨她的欢心了,莺时想着睁开眼,一把落下低头笑着看她的伯崇,堵住他的嘴。
舔舐纠缠了好一会儿,她捏着他的后颈退开,警告说,“不许吵。”
“赏月,过一会儿去睡觉。”
算时间,伯崇也该到了睡觉的时候了。
伯崇心跳的厉害,乖乖的应是,蹭了蹭,又蹭了蹭,见着莺时没反应,如愿把手臂穿过她的脖颈,将她揽进了怀中。
然后就没再动了,抬头看起了月亮和墨蓝的夜空。
这是伯崇十几年来过得最快乐的一个中秋。
不知不觉,他睡着了,还是莺时一挥袖,将他送回了床上,自己也回了树中休息。
中秋节后,一年中最热闹的节日就过去了大半,接下来只剩重阳,再然后就是过年了。
伯崇渐渐开始忙碌起来,在家读书,不时还要外出去请教别人,为了明年的科举准备。
但这并没有对莺时的生活产生改变,不管伯崇再怎么忙碌,同她的相处都没有变过。
最多是,一人一妖之间越发的熟稔。
不知不觉间,秋去冬来,仿佛只是一晃眼,年节已经近在眼前了。
过年周伯崇还是要回去的,只是就同之前的中秋一样,他提前离开了。
周家对此多少有些不满,只是上面的老太爷都没说话,就也只是说了几句,便作罢了。
伯崇同那桂妖结契的事情,周家老太爷都是知道的,所以听他说要回去陪着,只以为是桂妖的要求,并没有多想。
离了周家坐上马车,伯崇略有些不好意思。
他到底是晚辈,只好累莺时为他背锅了。
马车徐徐走在青石板路上,冬日天黑的早,他从周家离开的时候天际还有一抹余晖,现在已经暗了下来。
伯崇挑起帘子看向外面,催促车夫快些。
他想快些回去,快些见到莺时。
一阵寒风吹过,点点雪白飘落。
年夜里,下雪了。
伯崇撑着伞回了院子,进门第一眼就是屹立在雪夜中的桂树。
桂木四季常绿,便是在萧肃的冬日里也满是茂盛的绿意,在飘着雪的夜幕中,给人带来一种勃勃的生机。
“莺时,我回来了,咱们一起过年。”
“好。”
莺时的声音在伯崇背后响起,他惊喜的回头,笑着看去,伸手拉住她的手。对着莺时面上的笑,反应过来,原来莺时刚才是在逗他。
一人一妖在一起吃了一顿热闹的年夜饭。
饭后,伯崇又拉着莺时去点燃了烟花,雪还未停,他们便一起站在雪夜中看着。
“也不知这雪会下到什么时候,最好能下的久一些。”伯崇说,南方很少会下雪,纵使下,也多是雨雪,根本攒不住。
越是如此,也越是稀罕,他更想多下些。
“应该能下到明日。”莺时说。
“那就太好了。”伯崇道。
烟花璀璨的绽放,他收了声音,看了一眼后,转过头去看莺时,一闪又一闪的光亮中,莺时抬头安静的看着,虽不算多么喜欢,但也不讨厌,多少是有两份兴致的。
“看我做什么。”莺时头也不回的说。
伯崇被戳穿,有些不好意思,同时也发现莺时现在越来越喜欢逗他了,不由有些欢喜。
“就是想看看。”他轻声,还是看她。
莺时这才侧头看了他一眼,倏地一笑。
“我比烟花好看?”
“当然。”
莺时就又笑,勾着他的领口过去亲了一下。
嘭的一声,又有一只烟花璀璨的绽放。
光芒照射下的影子里,伯崇抬起手,环住了莺时的腰背,将吻拉的绵长。
人类的年节是很热闹的,便是伯崇自己住在外面,也依旧是周家人,所以整个年节都在忙碌着走亲戚,直到过了初十才好些。
但眼看着,马上就又是上元节了。
只是相比走亲戚,伯崇对上元节倒是十分期待。
他想方设法的总算说动了莺时同他出去——
只是去绝味楼等酒楼吃好吃的,已经不能吸引到莺时了。
灯会上转了一圈,院中桂花树下挂着的灯笼除了那盏八角桂花宫灯外,又多了一盏琉璃灯。
上元节后,年节的氛围渐渐消散,伯崇开始专心备考。
大部分人从童试到乡试,都是分开的,但他却要在今年一起拿下,虽然伯崇很有把握,却也不想懈怠。
园中的人也都在为此努力,便是周家那边,在知道他有意科考的消息,若无要事,也不会来打扰。
就这样,伯崇顺利的坚持到了童试。
童生试要经过县试,府试,院试三场考试,为此,伯崇要到周家祖籍,也就是广源府下辖的路宁县去,参加县试。
路宁县不算远,两日就能到,但为了不出意外,加上熟悉一下,自然是早去为好。所以提前十天,伯崇便要动身启程了。
“路宁县风光不错,莺时可要去看看?”
别的都还好,一想着要离开莺时好些天,伯崇还未动身,就已经开始不舍了。
“不去。”莺时面也不露,直接说。
“可我会想莺时。”伯崇低落。
莺时不说话。
“莺时便随我去吧,可好。”伯崇眼巴巴的祈求。
“不去。”莺时说,不过被他缠了几句,看着小书生可怜兮兮的样子,到底多说了一句,道,“我本体扎根在这里,不便离得太远,你自己去,我等你回来。”
“是这样啊。”伯崇恍悟,立即认错,“是我妄言了。那好吧,莺时你好好照顾自己,我考完试就回来。”
“嗯。”
“要将近一个月……”
“好。”
“那我走了……”
“去吧。”
第37章 第 37 章 比她更像狐狸精。……
伯崇又深深的看了眼眼前的桂树, 才依依不舍的准备离开。
“等等。”
莺时忽然说。
她坐在枝丫上,低头看着伯崇,问, “你没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伯崇一怔,认真的想了想, 又问,“我就想问莺时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
莺时盯着他看, 无比确定他说的都是真的,而后才轻轻一笑,说, “傻子。”
当初景元子的提醒就在园子外,她自然知道了。
但没想到,一转眼相处这么久, 伯崇竟然一次都没有提到过, 好像根本不在意一样。
伯崇不解她怎么忽然这么说,却还是对她笑了笑。
说话间,她指尖一弹,一点如米粒大小的, 浓郁无比的绿色光点便飘飘忽忽的落在伯崇眉间。
“离开我太久, 你的身体会恢复到从前那样, 这点生机能护你一个月。”
“去吧。”说完,莺时的身影消散,回了树中。
伯崇怔怔的摸着额头, 眼中不由关切, 立即上前问,“莺时,这会不会对你不利?会不会有损伤?”
“不会。”莺时懒洋洋的说, 感觉到他的急切,才不急不缓又道,“一点生机而已,不算什么。”
听出她的从容,伯崇才冷静下来。
多少也相处了一段时间,莺时话中的真假,他还是能听出来的。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
莺时没说话。
“谢谢莺时。”
“其实没事的,左右坚持坚持就好。”伯崇还记得那种虚弱的感觉,但十几年他都坚持过来了,并不觉得有什么。
“下次莺时不要这样了。”他说。
莺时睁眼,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
他就不想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吗?
入目伯崇神情诚恳,竟是真的不想。
莺时眨了眨眼,忽然觉得很有趣。
“好。”她说。
伯崇松了口气,莺时见了,眼中笑意又浓郁了几分。
“莺时能让我长命百岁,就已经很好了。”伯崇轻声,继续劝说,“虚弱不算什么的。”
莺时没说话。
人类真是奇怪。
她想。
伯崇还想再说,外面的小厮忍不住看了眼,唤道,“公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还是早些走把,不然错过了宿头就不好了。”
这都两刻钟了,哪里就有那么多的话要说。
瞅了他一眼,伯崇这才又依依不舍的道了别,然后慢吞吞的离开。
小厮低眉顺眼的迎上他,犹记刚才那一眼,不敢再多话。
初春的风还有些凉,吹得树梢哗啦啦作响,隐约间一句话浮现,跟着被风吹散——
“太粘人了。”
缥缈的女声轻叹。
随着伯崇的离开,这个园子彻底安静下来。
之前他也离开过,但只是短短半日,不管怎么着,傍晚都会回来,但这次他一走,就是半个月,立即就显出了不一样。
一天又一天过去,伯崇入场考试那天,院中的桂树上,绿衣的身影浮现。
春日的天空总是很晴朗,风和日丽,天空都是湛蓝湛蓝的,一朵朵白云浮动,只是看着便分外惬意。
莺时看了会,除了会儿神,才回了树中。
考试好像要考好几场,算起来,小书生还要一些时日回来了。到时候,应该就不会这么安静了。
莺时想着她应该多享受享受这久违的安静,但又觉得,像之前那么热闹,其实也不错。
路宁县,伯崇考过三场,又等了几日,终于到了放榜的时候。
不出意外,他是头名,也就是所谓的县案首。
现在的伯崇,已经可以说是一名童生了。
接下来,就是四月的府试。
知县准备了宴会,邀请所有考中的童生参加,伯崇虽然归心似箭,但为往后的前程计,不想落得一个傲慢无礼的名声,还是耐着性子留下了。
只是等到宴后,他便立即动身,返回了广源府。
路宁县不少人惋惜,十七岁的童生虽然不常见,但这位周家公子的出身实在是好,有不少人家都想同他做媒,便是不能为妻,便是做妾也不错,但可惜,全都被他拒绝。
但也只是一句感叹罢了,到底是府城的人,左右以后也见不到。
前前后后,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伯崇总算返回了广源府。
他心中无比急切,但到底理智尚在,按捺着先回了趟周家,同家人们述说了此次考试的前后,又吃了顿饭,便就匆匆离开了。
周家父母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对视一眼。
若说一开始两人是觉得伯崇如此,是受了那桂仙的威逼,可这么一次又一次下来,却不会那样想了。
看自家儿子这样,分明是心甘情愿,迫不及待。
“早该想到了。”罗氏忍不住说。
现在想来,从一开始,周伯崇就答应的太过痛快了,好像他们那么说,他就那么做了。
可他们家这个大儿子,从来就不是听话的人,主意正的很。
周宏云也有些纠结,可思来想去,最后也只得笑笑,说,“也罢,各人有个人的缘法,崇儿同那桂仙有缘,现在这样,也好。”
罗氏何尝不知,只是知道归知道,但一想自家儿子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妖,还是有些别扭。
见丈夫安慰自己,她叹着气笑道,“也只能这样了。”
“不过现在想想,那桂仙,的确生的极其貌美,非人类能及。”她若有所思。
说来也算自己的儿媳,周宏云也不好多说,便就说起了别的,夫妻二人依偎着,往回走去。
纵使离开无数次,可每次回去,伯崇都是一样的归心似箭。
到了园子,挥挥手让迎上来的小厮退下,他大步入内。小厮们都习惯了,见状依次后退,各干各的去了。
“莺时,我回来了。”
伯崇扬声。
“回来就回来,这么大声音做什么。”
莺时懒洋洋的声音从树荫中传出,伯崇上前两步,才看清她正躺在枝丫上,满头青丝随着碧裙垂落,随风微动。
他心中一动,霎时觉得一路回来的疲惫都散尽了。
“当然是因为迫不及待想见莺时啊。”伯崇笑着说。
虽然莺时的话听着不耐烦,但只听一串的话,而不是漫不经心的应声,就知道她的心情其实还不错。
莺时转过头,自上而下撇了他一眼。
“也就这些天,想什么。”
“想就是想,只是分开一刻钟,我就已经开始想莺时了。”
伯崇认真的说,敛眸略有些不好意思。
在发现自己爱上一个妖,还是恣意淡漠的妖时,伯崇就放弃了自己的矜持与持正,若那样,他对莺时来说,可能永远都只是一个结契的人。
莺时侧过身,手肘支着撑起侧脸,笑盈盈的看他。
“我允许你想我。”她说。
伯崇顿时更开心了。
纵使这句话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但他依旧清晰的从中分辨出了莺时的那份愉悦。
久别重逢,伯崇很是开心,几乎整日都黏着莺时不走。
春日风和日丽,白日他便搬了软榻坐在桂树下读书,弹琴,还缠着莺时教她下棋,或者是画画练字等打发时间。
莺时被他缠的烦不胜烦,但十次总有三次被他说动,懒洋洋的同他下棋画画,他还试图教她弹琴。
她表示拒绝。
“你会弹就好了。”莺时表示。
练字还好,能写出一笔好看的字,还是很有必要的,但弹琴这种,她还是更想听。
伯崇听得心花怒放,再也没有提这件事,笑着说,“那你想听了就告诉我,我弹给你听。”
“嗯。”莺时将琴往他那边推了推,想起尹老头曾经试图教她弹琴的过往——
她这一双手,能熟练的运用术法,能暴揍心怀不轨的妖怪,偏偏驯服不了几根琴弦……
不过这种往事,还是不必说给伯崇知道了。
伯崇开始调弦,莺时则低头,慢吞吞的练字。
其实她的字写得还可以,虽不算多么出众,但也能算得上端正二字,眼下这样,纯粹是陪着伯崇打发时间罢了。
这般放松了好几天,不待莺时不耐烦,伯崇已经自发自觉的停下,开始继续温习功课。
眼下已经三月,四月就要面临府试,他必须要全力以赴。
好在,府试和最后的院试,都在广源府,最多就是进考场的时候不能回家,倒是不用像之前那样分别那么久了。
在这样的氛围中,伯崇顺利的经过了接下来四月的府试和七月的院试,两次都是案首,成功获得秀才的功名。
周家亲朋立即递上种种道贺,边打探周家什么时候办宴庆贺,却得知,伯崇准备一鼓作气,参加接下来八月的乡试。
众人顿时惊讶,不由劝解。
一般来说,考中秀才都会沉淀一番,等下一次才会考举人,这般一鼓作气,未免太冲动了些。
对此,周家老太爷只是呵呵一笑。
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家重孙的才学,若非身体拖累,家中对他没有举业上的要求,只怕他早就能拿下举人的功名了。
眼下他身体得以好转,如此机缘,便是状元,也未尝不可。
果然,接下来的乡试,伯崇也顺利通过,拿下举人功名。
如今再说,他便是十六岁的举人了。这般年岁,谁不说一声天资纵横,为之惊叹。
周家大办了一场宴会,庆贺他得中举人。
伯崇前去参加,一番推杯换盏,又拒了几家探口风想结亲的人家,等到宴后,第一时间回家去找莺时。
“莺时。”他被敬了几杯酒,靠在树上,略有些昏沉的唤。
“这是喝了多少?”莺时有些嫌弃醉鬼。
“五杯,六杯?”伯崇也记不清了。
莺时抬手轻轻拂过他的鬓角,渡过一缕灵气,伯崇立即觉得好了许多,人也精神了不少。
但他却没动,反而越发往身侧的莺时身上靠了靠,枕在她的肩上,说,“莺时,听说京城的雪很大,能下到几尺厚。”
“你要不要去看看?”
“你要去京城?”莺时立即反应过来。
伯崇蹭了蹭,满是依赖的低声继续说,“嗯,我想要参加明年的春闱,京城山高路远,若去,最好趁未入冬前动身,到时候也好多些时间温习。”
马上就到九月了,入冬前,最晚也是十月就要启程,他舍不得莺时。
莺时没说话。
她不怎么想动。
伯崇知道,若是其它事,就也算了,可科举事关将来,他便就絮絮叨叨的说了下去。
“若要去,最晚十月动身,等考中了,应该会入翰林,到时候就要长久的呆在京城了。也就看不到莺时了……”
“我舍不得莺时。”他抬头去看莺时。
莺时低头扫了他一眼。
“而且京城是一国之首,好吃的好玩的比广源府更多,风光也与这里不同。那里四季分明,没有梅雨季,还有雪。”看她没拒绝,伯崇心中一震,立即加大努力开始说服她。
“莺时就陪我去吧。”伯崇坐起身,期待的看着莺时。
莺时转头看他,一年过去,他眉眼间的秀气散了些,但还是显得有些青涩。
十六岁的少年郎,刚刚考中举人,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她也看见了他在外时自信自持的矜傲模样,可现在,却眼巴巴的求她。
真是,可爱。
伸手取下他的发冠,眼见着满头墨发披散,更为他添了些柔弱,莺时捻起一缕发,饶有兴味的看着他。
伯崇顿时想起之前种种,随之乱了心跳。
“莺时……”他的声音不自觉的放轻。
莺时拉着他的头发让他靠近,吻上他的唇。
这样的小书生,若是几年不见,的确有些可惜。
既然如此,去就是了。
扯乱他的衣襟,将人欺负的轻颤,莺时噙着笑,低头咬了一口,引得伯崇一声闷哼,绷紧了腰腹,才起身,伸手摩挲着他越发紧致结实的腰腹,说,“那好吧。”
“去京都看看。”
伯崇靠在树上,闻言眼睛一亮,直起身坐好。
“太好了。”他欣喜的说。
“我这就让人去置办宅子,到时候还是咱们俩一起,绝对不让人打搅你。”他兴致勃勃的计划着。
“京都的宅子风格和这边的不同,更偏向富丽奢华,你肯定会喜欢的。”
莺时噙着笑,听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神思倏地飘远。
她自诞生后,就一直生在广源府,长在广源府,便是成妖之后,也未曾离开过。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准备出远门,还是一国之首的京城,这般听着,似乎也不错。
那就去看看吧。
看看京城是个什么样子。
不过——
“你之前没置办吗?”莺时慢悠悠的问。
“我想先与莺时说说。”伯崇温和轻笑,说,“若你愿意去了,我再准备。”
“若我不愿意呢?”莺时问。
伯崇答的毫不迟疑,说,“那就不去了。”
莺时便就看着他。
但凡伯崇说这话时,有一丝一毫的心虚伪装,她都能嗤笑一下,可偏偏他没有。
这个小书生,总是会颠覆掉她对人类的种种印象。
“傻子。”她笑。
莺时也不是第一次说他傻了,伯崇听着笑笑,解释说,“我只是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重要而已。”
“科举入仕固然是我的目的,但和莺时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想法不错。”莺时笑眯眯的夸赞,顺手摸了摸他的胸膛,说,“继续保持。”
伯崇忍不住挺直腰背,靠向莺时,将她抱在怀中。
莺时相信伯崇说这话时的诚恳,但她更知道人心异变这句话。
所以,小书生,你能坚持多久呢?
伯崇丝毫不知莺时所想,但都无所谓,左右他的心意犹如磐石,此生此世,生生世世,都不会转移。
他有一辈子的时间,让莺时相信他。
既然莺时已经答应,伯崇便就开始准备起来。
时下出行,并不是易事,更何况从广源府这个南地到北边的都城,相隔遥遥何止千里,这一路上的衣食住行,都要做好准备。
若他自己还好说,眼下既然要带着莺时同去,他自是一点委屈都不想让她受。
这般忙忙碌碌,从九月到十月,整整两个月,等到启程前,才总算结束。
此次要去京都的,还有周伯崇大伯父家的堂哥,以及周家族中的一位族叔和族兄,在此之外,还有周家亲朋家的几个人。
北上京都,千里迢迢,能做个伴,总比孤身上路来的好。
只是,全都被伯崇给拒绝了。
一路上要好久的时间,若有外人在,难免会有些妨碍莺时。纵使会引得族人不满,他也不想更改主意。
在他的坚持下,最后动身的,只有伯崇和莺时。
先走水路,然后转陆路。
大船破开水面,莺时坐在船舷,看向前方,伯崇站在她身边,同她说着接下来的行程。
他们动身的早,所以去京都的这一路上并不着急,可以慢慢走。这一路上的风土人情,还有各地不同的美食,他都说给莺时听,不想让她错过。
莺时的确很有兴致,一路过去未曾落下,这般慢慢悠悠,等到了京城,已经是腊月,眼看着再不久,就该过年了。
周家的几个族人还过来接了一番伯崇,之后坐在一起用了顿膳,伯崇拒绝了住在一起的想法,留下了自己早就置办的宅子住址,便离开了。
梅花巷,周宅。
这座宅子早在九月就已经被伯崇买下,之后又遣了添福过来收拾,眼下里里外外已经弄得干干净净,被褥床帐都等也准备好了,只待入住。
广源府的宅子多是黛瓦白墙,而京都却是浓墨重彩的琉璃瓦,红墙,漆红的木珠,格外的富贵华丽。
莺时进来一看,就觉得她很喜欢这里。
伯崇捧着怀中一个小小的桂树盆栽,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选中窗前的地方,问莺时,说,“莺时,这里可以吗?”
莺时看去,说,“行。”
伯崇一笑,将桂树放下,然后就见那棵看起来小小的桂树飞快的变大,原本的花盆闪现到一旁,不多时,院中就多出一棵绿意葱葱的桂树来。
这一路上,莺时都是将本体缩小,放在这个花盆里,难免觉得憋屈,现在终于得以舒展开,忍不住舒服的喟叹一声。
“我先修炼一番,将根扎稳,没事别打扰我。”莺时叮嘱一声,闪身回了树内。
伯崇应了声好,抬头安静欣赏的看了会儿树,这才转身进了屋内。
刚刚住进来,他也是有很多事情要忙的。
这边一人一妖安顿下来,另一边,皇城司下妖事局正热闹。
妖事局是当年武帝所创,内中一正两副三位统领,有人亦有妖,专司混入人间的妖事。
“木灵,从广源府来。”早在莺时进程的时候,妖事局就已经靠着阵法察觉到了,并且很快就调到了伯崇一行的消息。
“是广源府那棵桂木?”分析前后,他们立即就得知了莺时的跟脚。
“不是恶妖。”
“但来了京都,总要知道京都的规矩,免得乱来,你们谁去?”
妖物来京,都会经历这一遭,不同的是,若是善妖,妖物司只会前去提点,可若是恶妖,那前去的,就是妖事局下缉妖司的人了。
到时候,或是捉拿,或是斩杀,就看那妖物的实力和运气如何了。
“我去。”有人,不,妖,很快应声。
“胡柔?你也是从广源来的,莫非和这桂妖认识?”有人立即想起。
站起来的妖生的温婉秀丽,一身气质如水般柔和,毫无人类在想到妖物时所联想的妖娆艳丽,宛若人家大家族中养出来的大家闺秀般。
胡柔笑笑,想起当初与莺时相处的那段时日,眼中露出些兴味来,说,“是啊,当初一起玩过一段时日,交情还不错。”
“一转眼,也有几十年没见了,也不知道莺时如何了。”
当初她见着莺时时,她刚到人类社会,在渡劫后被人给挖了送去尹家,她察觉到同类的气息后找过去,才发现竟然是一个木妖。木妖大多性情柔和,没有攻击力,但莺时却不是,生性冷淡,心思狡诈,下手更是凶狠,比她更像狐狸精。
没想到几十年过去,她竟然跟一个人类结契了,胡柔只是想想就好奇。
胡柔想着,便出了门,叫了马车,一路往周宅去,敲响了院门。
“谁啊?”门房应声,出来打开门,见着是个陌生的姑娘,怔了一下,问,“不知姑娘所为何事?”
“我找周伯崇。”
“什么事?”门房警惕的问,自家公子刚来京都,哪儿来的姑娘一开口就要找他?
“你去转告,告诉他我是妖事局的人,奉命前来。”
胡柔出示了自己的身份令牌。
门房一愣,他不知道什么妖事局,但这令牌上的属于朝廷的徽记却是认识的,不敢耽搁,立即将胡柔请进去,边使人往里去通知伯崇。
伯崇很快出来,见着胡柔神情不变,笑意温和从容,道,“原来是妖事局的大人,里面请。”
胡柔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笑意渐浓。
别的不说,这周伯崇,皮相倒是不错。
说话间一人一妖往内行去,胡柔说,“得知有妖进京,居中命我过来提点一二。周公子,带我去见莺时吧。”
她的语气熟稔,伯崇一听就知她和莺时认识,心中不由一动。
“大人认识莺时?”
“认识,当初在广源府,我们一起玩过。”胡柔笑眯眯的说。
伯崇看着她的笑,眼底微动。
他想他知道莺时之前逗他时的那些手段是从哪里学来的了,便是这笑,也极其相似。
如此想着,伯崇心中立即提高了警惕。
别让这个妖把莺时给带坏了。
第38章 第 38 章 “等殿试后,我们就圆房……
察觉到他忽然有些紧绷的气息, 胡柔悄悄挑了挑眉。
这是怎么了?
一路入内,刚进院门瞧见那棵桂树,胡柔就笑了起来, 说,“莺时, 来了京都怎么不去找我。你不找我,我来找你了。”
“怎么是你。”莺时早就发现了她的到来, 只是她忙着扎根,没有理会,听她说话, 才现身看向她。
“知道咱俩是熟妖,局里就派我来了。”胡柔笑着说,身形一闪就坐在了桂木的枝丫上。
“还是你这里舒服, 灵气浓郁又温顺, 我这些年做梦都在想你。”
莺时看着她自来熟的样子不置可否,过去在她身边坐下,道,“有事快说。”
伯崇听了一耳朵, 看出两妖的交情不错, 便就笑了笑, 出门叫人准备了茶水点心,亲自端去树下的石桌放好。
“莺时,这位大人, 不如边吃边聊。”他抬头说。
自己的人, 没人的时候怎么欺负都好,眼下有外妖在,莺时还是会给他几分颜面的, 闻言便过去坐下。
胡柔见状细眉一挑,也过去在她对面坐下,但开口却是对着伯崇说话,道,“好贴心的书生郎,难怪莺时喜欢。”
伯崇垂眸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莺时撇了她一眼,伸手拉着伯崇在自己身边坐下。
“不许乱来。”她说。
刚才这一句话,胡柔用上了些许狐族的魅惑之力。
胡柔有些惊讶的看着伯崇,她存了心逗弄,虽然那一缕魅惑之力不多,却也足够让人类意动,可这个周伯崇,竟始终都未曾被影响。
“定力不错。”她随口赞了声。
“我来就这么点事,也没别的了。不过,久别重逢,今晚出去聚聚?”胡柔看着莺时说。
莺时点了点头。
“我也想知道京中的情况,那就聚聚,在哪儿?”
“啧,真是无情,我想和你叙旧,你竟然只想知道京都的情况。”胡柔立即嗔了一眼。
“几十年而已,眨眼而过。有什么好叙旧的。”莺时不为所动。
“真是块木头。”胡柔哼了一声,又去逗伯崇,说,“跟这么块木头相处,不容易吧。”
“大人说笑了。”伯崇温和的反驳,说,“莺时很好。”
“大人不要乱开玩笑就好。”
胡柔眼角一挑,慢悠悠扫过两人,啧了一声。
倒是挺护着莺时。
“就去玉楼,这家的菜不错。”没再打去,胡柔对莺时说。
莺时点头。
伯崇的神情却微的变了一下。
虽然才来京都,但大致的消息他早就搜集过,玉楼,可不是个单纯吃饭的地方。那就是个销金窟,听说里面,美人无数,不管你喜欢什么样的,都能找到。
胡柔眼中笑意变深。
“说好了,我等你。”她施施然站起身,扔下一句,“行了,你先安顿吧,我走了。记住了,戌时。”
莺时点头。
胡柔便就起身,伯崇来不及多说,眉微蹙。
“莺时,晚上我与你同去,可好?”伯崇起身将胡柔送到门外,回去后莺时已经不见,心知她是回了树中,他心中惦念着,凑过去说。
“那个狐狸精选的地方大多不正经,你确定要去?”莺时问他。
那更要去了!
伯崇一听,就知道之前胡柔只怕没少带着莺时去那种地方,心下顿时泛了酸味。
“要去。”伯崇勉强维持住冷静,说,“玉楼名声极大,我也想去看看。”
“好。”看他坚持,莺时便就随口应下。
伯崇心下稍安。
一下午的时间,伯崇大致安顿好,等到晚上酉时,看时间差不多了,同莺时一道动身,往玉楼去。
腊月里,天越发的短,这会儿早已黑了下来,但京都的城中,却依旧热闹。
一路上行人往来,灯火通明,赫然是座不夜城。
马车徐徐穿过人群,最后在一栋五层高楼前停下。
楼上各个檐角下都挂着灯笼,灯光辉映,极是美丽。门口守着俊俏的小厮,上来迎了客人,见着相携而来的莺时和伯崇,不由怔了一下。
这样好的人品相貌,明显是一对,看来今晚楼中的哥哥姐姐们,只怕要失望了。
忍不住多看了眼莺时,小厮在这玉楼之中呆了好些年,见过的美人无数,可论起来,这位姑娘也是极其出挑的。
她生的娇艳,却又带着些许清冷幽静的雅致,这般的容色气度加在一起,远比单纯的容貌更吸引人。
“二位可有约定?”小厮心里想着,面上含笑,周到亲切的问。
“和胡柔约好了。”莺时说。
根据她的经验,在这种地方报胡柔的名,准没错。
果然,听她说罢,小厮立时灿烂笑起,殷勤的说,“想必您就是莺时姑娘吧,胡姑娘早就来了,也吩咐过,笑的这就带您上去。”
只是,胡柔只说莺时会来,却没说来的还有位公子……
想起那位叫的那些哥哥们,小厮心里便就添了些嘀咕,暗觉不妙。
胡柔是玉楼的常客了,大家也不知道她的出身来历,只知道掌柜的视她为上宾,而这位出手也大方,男女不忌,很受哥哥姐姐们的喜欢,每次来都能引得大家高兴。
这次也不例外,而且她说有好朋友要来,所以特意多点了几位哥哥。
可这……
再怎么,小厮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一路将人引到了五楼的雅间,不敢多看,低着头就退出去了。
伯崇拉着与莺时的手,看着眼前一屋子姿态各异的男子,额角跳了跳。
俊秀的,英武的,温润的,应有尽有,还都生的不错,果然,这个狐狸精不怀好意。
“呀,周公子怎么来了。”胡柔面上微讶,眼中却是笑意流转,招呼莺时,“莺时,快来坐。”
“你说说,咱们姐妹聚会,你怎么把周公子带来了。”她嗔道。
“快去,好好陪陪莺时。”她又指。
两个男子意动,似莺时这样好相貌,好气度的女子,玉楼可不多见,但瞧着伯崇,又有些迟疑。
但只是片刻,到底挪动了脚步。
“莺时。”伯崇恨不得现在就拉着莺时离开,暗自咬了咬牙,拉着莺时的手臂轻声,略有些忐忑。
“行了,都出去。”
还是那句话,自家的小书生,莺时想怎么欺负怎么欺负,却不能让外人给欺负了,她直接抬手拒绝,而后吩咐一句。
屋中杂七杂八的莺莺燕燕男男女女们闻言,一个恍惚,便就起身,乖顺的往外走去。
“莺时你还是这么扫兴。”胡柔不满,却也没有阻止。
闻言,莺时淡淡扫了她一眼。
但胡柔话是对她说的,眼睛看的却是伯崇,一人一摇对视一眼,一个不动声色,一个饶有兴致,最后在莺时的目光下各自分开。
“来是有事的,莫非你要告诉我,那些事他们也能听?”莺时问。
胡柔叹气,几十年没来往,她倒是忘了,莺时的性子还是有些急的——
虽然次数不多,但在她在意的事情上总是会如此。
若是无事,她闹一闹莺时都随意,但有事是不行。
“好好好,我知道了。”
胡柔一叠声说,眼见着那边莺时同伯崇坐下,伯崇自然而然将碗筷杯盏等给莺时摆好,面上笑意顿时更浓。
看不出啊,这个小书生还挺乖巧的。
莺时尝了口,饭菜的味道的确不错,眼中满意了几分。
“看不出你倒是喜欢这口舌之欲。”胡柔笑吟吟的说。
“还好,倒是你,我也没想到你会进妖管局。”莺时看向胡柔,戏谑笑问,“我记得你最爱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其中缘由,不妨说来听听。”
“倒也没什么,说到底,不过是情之一字。”胡柔说的大方,眼中却有些黯淡,道,“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只是他一行向道,无心情爱,我入妖管局,也不过是为了能偶尔看他一眼。”
伯崇不由侧眸。
“难怪你做这个样子。”莺时说。
从前的胡柔可不是这样的,她有着妖物的妖艳恣意,行止衣装在人类来看有些轻浮妖娆,勾魂摄魄,哪像现在,打眼一看,就跟个人类似的——
对妖来说,这并不算夸赞。
妖性崇尚天真自然,自由自在,可以像人,但不能跟人一样,若如同人类般被重重规矩束缚,只会有害无益。
胡柔微怔。
“算了不说这些。”她转开话题,笑着说,“我跟你说说这京都的事情吧。”
偌大的京都,让妖最在意的,自然是妖管局,妖管局中三位镇守,总镇守自然是人族,出自道门清虚观,名泽云子。而两位副镇守一位出身儒门,名方知言,一名出身妖族,是猛虎成精,名虎下。
三位镇守下,又分为五司,分别是缉妖司,镇妖司等各个衙门,若作奸犯科,就会面临缉妖司的人。
除却妖管局,人类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内有皇室宗亲,勋贵众臣,外有佛道儒几门的门人。胡柔一一说出她知道的厉害人物,好让莺时心中有个底。
伯崇不动声色,心道这胡柔虽然不靠谱,但和莺时的交情的确不错,若是寻常人,绝不会将消息说的这么仔细。
如此想着,他的不满略消散了些,只一些。
莺时静静听着,从容道,“看来这京都的水很深啊。”
“一国之首,自然如此。”胡柔笑道。
人类的国度,你一个妖骄傲什么,莺时侧目一眼,只觉胡柔受人类的影响实在不轻。
“你喜欢的是泽云子还是方知言?”她忽然问。
胡柔被问了个猝不及防,没好气的看了眼莺时,笑着说,“行啊莺时,几十年不见,你有长进了,好奇心也跟着长了。”
“随便问问,等日后见到,也好好好看看,到底是谁能让你动心。”莺时道。
不同于她这个野妖,胡柔是有出身来历的,乃青丘狐族中天赋出众的子弟,出来历练行走天下,身边是有护道之妖在的。
能让她动心的,绝非寻常之人。
“会说话。”胡柔一笑,说笑半晌,她早已没了之前的端庄模样,慵懒妖娆的半倚在座位上,支着手肘撑起香腮,笑道,“我一个狐妖,喜欢的自然是道士。”
“孽缘。”莺时点评。
“狐族游戏人间,戏耍感情,却总会栽在感情二字之上。”她抬眼看向胡柔,神情平淡的说,“希望你不会成为其中一个。”
“你说说你,好好的一句关切的话,却偏偏说的面无表情。”胡柔打趣,看向伯崇说,“你说她这样,是不是特别可爱。”
伯崇也是这样觉得的,但他不会说出来,便只是轻轻笑了笑。
胡柔呵笑一声。
莺时瞅了她俩一眼。
“好了好了,说完了,该让我的美人儿进来了吧。”胡柔立即说,然后就扬声叫了人来。
伯崇神情微动,但莺时没再开口。
她素来不爱多管旁人的事,这件事也不例外。
不多时,之前出去的美人们便就莺莺燕燕的又回来了大半,环绕着三人伺候着,好不热闹。
伯崇眼观鼻鼻观心,紧紧坐在莺时身边,只当左右的人不存在。
几个女孩儿看他这样,不由交头接耳嬉笑起来,还要试图再去拉扯他,结果就得了他一个冷眼,心下一紧,都老实下来。
做她们这一行,就没有不会看人眼色的,眼瞧着,眼前这位工资是真的无意,就安安分分的在一旁侍候了。
另一边的青年却分外殷勤,想要莺时多看一眼,只是不管做什么,都让伯崇抢先一步,加上莺时不为所动,只好私心,最后只同那些他姑娘门一起,在一旁看着,不时附和说笑几句。
胡柔左拥右抱,看着那边伯崇严防死守,眼中的笑意越发的浓郁,给了莺时一个眼神,暗自传音道,“莺时,你这小书生挺可爱的。”
“当然。”莺时答得理所当然。
“倒让我有些羡慕了。”胡柔说。
她也想要这样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人,妖也行。可冤孽的是,她的心偏偏就落在了那么一个无情之人的身上。
“羡慕就找一个。”莺时说,“说不定,能产生点别的效果呢。”
莺时这句话只是随口说出,不想让胡柔钻牛角尖,但胡柔听见了,却不由若有所思。
泽云子那就是块石头,人妖之间一直保持着朋友之谊,若说无意,也不一定。说不定,找个人刺激一下,会产生改变呢?
“你说的没错。”胡柔高兴之下,直接将话说出了口,眼睛晶亮。
莺时侧眸,不知道这人是想到了什么。
伯崇若有所思,直觉两妖可能是暗中说了什么,不免有些心痒好奇。
眼看着那边的男子抬手拿起酒杯就要往莺时唇边送,他立即阻止,眼看着吃的差不多了,对莺时说,“莺时,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可好?”一句话说的有些急,他顿了一下,忙又补充道。
莺时点头,眼看着再继续下去,小书生就该忙坏了。
“我怕走了。”她跟胡柔招呼一声。
“这就走了,时间还早呢。”胡柔靠在男子怀中,吃下身边姑娘喂下的半盏酒,慵懒的说。
“你自己玩就是,我刚到京,还要安顿一番。”莺时说。
胡柔知道她是要让桂树好好扎根,但闻言还是看了眼伯崇,总觉得跟这书生脱不了关系,眼珠一转,故意道,“果然这成了家的就是不一样,下次再出来玩,可不能再带上你这小书生了,不然总束手束脚的。”
果然这个狐狸精就是不怀好意,伯崇抬眼,静静的瞅了胡柔一眼。
胡柔眉微扬,心中暗自惊讶。
按理说这个小书生就是个普通人,最多有儒门的浩然正气,但也不算什么,但刚刚那一眼,竟让她有些心悸——
这是怎么回事?
胡柔看向莺时。
莺时起身,感觉到她的视线,轻轻拍了一下伯崇。
霎时间,那被莺时隐藏起来的浩然正气便就翻滚起来,如夜空中的皓月般柔和但不可忽视,胡柔眼睛霎时睁大。
她久在京都,朝中诸位大员都曾蒙面,只伯崇这一身浩然之气,朝中也只有寥寥几人能做到。
毕竟,浩然正气不论官位大小,只看对儒家经典的理解深厚。看这个样子,眼前这书生只怕绝不简单,日后前途无量啊。
妖族虽轻视凡人,但能将某种路途走到登峰造极的人,她们也会钦佩。
更何况,是儒门弟子。
儒家修为高深者,杀伤力可不比佛道弱。
“好啊莺时,我说你怎么就愿意跟人结契,原来是遇到宝了。你这运气,真是没得说。”胡柔传音赞叹。
“我选的人,自然不一般。”莺时理所当然的回答。
胡柔呵笑一声。
只一闪,莺时就又将伯崇身上的浩然之气隐藏起来。
倒不是她有意为之,是在是前车之鉴,之前在广源府的时候还好,可自从出了广源府北上,一路遇到个好些个妖怪狐鬼,还总爱觊觎伯崇这一身浩然之气,弄出了不少乱子,几次之后,她便涨了记性,同伯崇说过之后,便就如此做了。
等到现在,早已习惯。
伯崇若有所觉,轻轻拉住莺时的手,离开的脚步恍惚中都变得轻快了不少。
胡柔在后面看着,便就忍不住笑。
有些事情,是藏不住的,比如伯崇眼中的喜爱,行止间的珍视和在意。不管将来如何,起码现在这份心是真的,她也为自己的好友开心。
周宅一番忙活,总算在年前成功弄好了大半琐事,只等过年。
伯崇认真温书,偶尔被周家族人叫出去,交友聚宴,但总会在天黑之前回来。
莺时默默扎根,总算稳定下来,继续她的修炼。
除却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胡柔偶尔会叫莺时出去玩之外,一人一妖的生活较广源府并没有多少区别。
之后一人一妖,热热闹闹的过了在一起后的第二个年。
年夜里,听伯崇絮絮叨叨的说起,莺时才恍然,原来她们在一起,已经两年了,过了今夜,就是第三年了。
人类的时间总是太快,一晃眼就过去了。
“莺时。”伯崇红着脸,眼中噙着期待,看着莺时说,“等殿试后,我们就圆房,好不好?”
十五岁那年初夏,伯崇初见莺时,十六岁这一年,他忙碌着科考,等到明年,他已经十七了。
殿试的名次他虽然没有把握,但必然能得到名次,到时候一切定下,他的生活按部就班前行,一步一步往上爬就好。
也…该能圆房了。
莺时转头看他,眉梢微扬,伸手捏着他的下巴勾起,笑道,“小书生不老实,说,想了多久了?”
她们在一起做了不少,可以说彼此都对对方的身体无比熟悉,只是一直没走到最后一步。
一是莺时虽然偶尔会起意逗弄他,看他失态的样子,但其实对这种事并无多少兴致,二是人妖交合,到底对人类的身体会有损伤,便也可以忽视。
只是看样子,伯崇不是这么想的。
伯崇一张白净的脸已经红透,忍不住颤着眼睫垂下眼,遮住眼中的羞涩。
“很久了。”他老老实实,声音倒还算平稳从容。
“啧。”莺时叹了一声,手指划开他的衣襟,在他的胸膛上辗转。
又是一年,小书生又长开了些,褪去了更多的青涩,身子也结实了不少,起码这肌肉倒是越发的明显了。
反应……也没之前那样稚嫩了。
“贪心的小家伙。”莺时撑着脸颊笑盈盈的说,手继续往下。
衣襟继续散开,到最后敞着,隐约可见那只白皙的手划过那抹红,腰腹,再往下。
伯崇呼吸霎时急促起来,一双眼贪婪的落在莺时身上。
看不够,永远都看不够。
“手都酸了。”莺时指尖弹了一下,略有些恼。
伯崇顿时一声闷哼。
“莺时……”他低声祈求。
那个地方,可受不住这样。
“你自己来。”莺时收手。
伯崇无奈笑笑,莺时是妖,哪里会这样快就手酸,她只是不耐烦总做一件重复的事情罢了。
“你不要欺负我。”看莺时不搭理他,他拉着莺时到自己怀中,抬头索吻,自力更生。
莺时半眯着眼,纵容了他的动作。
反正她不乐意,他自己想办法,这样也行。
好一会儿,伯崇才卸了力的趴在莺时胸口,开始调整呼吸,边忍不住落下一个个亲吻。
莺时半靠在桌上,见状伸手推开他,便要起身。
伯崇无奈,眷恋的蹭了蹭,飞快的取了帕子擦手,而后细心的整理好她乱了的衣襟,然后才顾着自己。
过了个热闹的年,年后伯崇同周家族人一起,往京都几家旧交或亲朋处拜访,虽然周老太爷离开朝堂已久,但周家作为广源府的大家族,枝繁叶茂,在京中还是有不少拐着弯的亲戚的。
而相对的,大家对于伯崇这个少年举人也有意交好。
此子有大才,说不得未来能走到哪一步,自然是交好为上策。
其间,还有不少人有意结亲,都被伯崇拒绝,只道自己早已成婚,众人虽然惊讶他年方十七,竟然已经成婚,但也不乏退而求其次,要送妾的,被他再拒,只道自己与妻子一心一意,早已发下誓言,此生不许二色。
种种传言流出,顿时让不少人心生猜测。
这样早就成婚,应当是青梅竹马,可事实上,不过是伯崇一见钟情,便就毫不犹豫的许下了终身。
而那也不是人,是一个桂妖。
这般热闹中,年节总算过去。
伯崇得以喘了口气,看着躺在榻上看书的莺时,立即就腻了过去。
“总算忙完了。”他感叹。
这人情往来交际,实在不是一件易事,尤其是他还要听一些蠢货的高弹论调,着实烦心。
莺时撇了他一眼,顺手揉了把他的头。
“这种事,你即想做官,以后只会多,不会少。先习惯习惯吧。”她道。
“我知道。”伯崇抱着她,只觉满心的疲惫都消散了,轻笑着说,“我就是跟你说说。”
人活在世间,不喜欢的多了去了,但大部分事,即便不喜欢也会去做。
这就是生活。
莺时就没说话了。
“过几天是灯会,一起去看看京都的灯会如何?”
“好。”
似这样热闹的日子,伯崇从来都不会错过,莺时已经习惯了,闻言便就应了一声。
左右灯会罢,他就该专心备考了,到时候就没那么多的事,能安静下来了。
伯崇立即笑起。
莺时现在对他越来越包容了。
再这样下去,她会喜欢他,也会爱上他的吧。
这样想着,伯崇忽然有些出神,又有些悲伤。
或许,不爱他也好。
妖物的寿命漫长,尤其是树木,动辄千万年,而他即便是儒道大成,浩然之气走到极致,若不能飞升成仙,也最多只能活几百年。
若莺时真的爱上他,等他死了,一定会难过的,他不想她难过。
但……
若莺时不爱他,只是想想,伯崇就要心痛死了。
第39章 第 39 章 我穿给你看,可好……
他趴在莺时肩头, 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莺时不由侧目,又看他一眼。
好好的, 怎么忽然就难过起来了?
她想着,伸手握住了伯崇的手。
伯崇不由笑起, 反握住莺时的手,他的手大, 能将莺时的手全都包裹在掌心,哪里还记得什么烦恼。
上元灯节后,伯崇开始温习。
二月会试, 伯崇下场。
整场考试共分三场,九天,提前一日入场, 推后一日出场。足十一天的时间。
莺时没去送, 伯崇也没让她送,只是絮絮叨叨了一番他不在的时候让她保重自己,还叮嘱了府中人会好好侍候她等等。
末了,伯崇顿了顿, 小声说, “莺时, 你不要跟胡大人去花楼,可好。”
“我一走,她肯定会来找你。”他有些气恼。
莺时觉得人类麻烦, 但看着伯崇身周忐忑的气息, 无奈挑眉。
“好。”她说。
伯崇心下顿时一松。
“我也不去。”他对莺时保重。
莺时嘴角微勾,说,“好。”
说好了这件心头大事, 伯崇才总算安心的走了。
照旧给他弹了一粒生机,莺时回了树中,继续修炼。
伯崇入了考场,先弄好考间,开始闭目养神,忍不住就想莺时在做什么。
肯定在修炼,他在脑海中勾勒莺时的样子,做了个美梦。
另一边,胡柔不请自入,悄然在桂树旁现身。
“莺时,走,出去玩啊。”她说。
莺时睁眼,神情略有些微妙。
伯崇的聪明从不是虚言,或者说他足够了解胡柔,果然猜对了。
“不去。”
“为什么,你家那个小书生又不在,正好咱俩放开了玩啊。”胡柔笑道。
莺时纠正,“是我看你放开了玩。”
男女之间的纠缠她只觉污秽,从来都不感兴趣。便是从前被胡柔叫出去,她也只是在一旁看着而已。
“都一样,差不多。”胡柔笑眯眯的道,“走吧,去喝酒,这可是上好的灵酒,我从一位猴族道友处换来的。”
“不去。”
“我答应伯崇了,不去。”未免胡柔继续说,莺时直接道。
胡柔顿时啧了一声,莺时虽然行事恣意,却是个讲诚信的,一般她很少会应允什么事,但只要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所以,这是那书生早就料到了?
“人类就是奸诈。”她嘟囔一声,而后一笑,手一提便多了一坛酒,说,“那我们就在这儿喝吧。”
莺时嗯了一声,从树中现身,而后声音微启,传音叫来了添寿。
添福添寿从送了伯崇进考场后,就定下了排班,一人一天,今天添福守在考场外,明天再换。
听了莺时的声音,他慌张片刻后,便就进来了。
莺时的存在,能瞒得过外人,可像小厮这样近身伺候的,根本瞒不过,所以两人早就知道了。
相应的,莺时为了防止意外,给府上的人都下了禁制,在外不能提及她。
“夫人,小的来了。”添寿进来,低眉顺眼的唤,余光瞧见多了一人,心中顿时发紧。
“准备一桌下酒菜。”莺时吩咐。
添寿立即应是,见她没有别的吩咐,立即就退下,去了膳房吩咐。
府上的厨子都是用惯了的,立即就忙活起来,不多时,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下酒菜就送到了院子里。
添寿还周到的备好了酒壶酒杯,虽然有坛子,到底没这个方便。
莺时和胡柔对坐,吃吃喝喝了起来,顺便闲聊了一通京中的近况。
“皇帝的儿女们都长大了,这几年越发斗的厉害,连妖管局都不得清闲,我就是个小小的掌事,都没少收到那些个皇子皇女的邀请。你家小书生注定不一般,你小心些。”
胡柔提醒一句。
皇家也供奉有术师,自然不会放过周伯崇那一身浩然之气。
只要坐上的皇帝不眼瞎,他以后定然会受到重用。这般情形,诸位皇子皇女们也不会放过。
莺时嗯了一声,并不太在意。
小书生心眼多着,这些事且不必她操心。
不过,她看向胡柔,听出了她声音中的些许恼火,问,“怎么,她们惹着你了?”
胡柔显然是有些话已经憋久了,闻言当即嗤笑一声,说,“十八公主年前见了泽云子一面,一见倾心,几乎每天都往妖管局跑,现下痴情之名都已经传开了。”
“人类。”她有些厌倦的说。
莺时了然,看了眼胡柔,问,“那泽云子呢?他怎么想。”
“他没有理会。”胡柔的神情好看了些。
“那不就得了。”莺时说,“有什么好生气的。”
闻言,胡柔看了她一眼,神情忽然有些微妙。
“你当然不懂,等什么时候你家小书生被人瞧中,或者生了其它心思,我看你还能不能这样若无其事的说这种话。”
莺时略想了想,发现她想不到。
“你竟然真的在想。”胡柔顿时笑了,笑的花枝乱颤,指着莺时说,“莺时,你栽了。”
“若是从前,你听我这样说,只会不以为意,连想都懒得去想。可刚才,你竟然去想了。”
胡柔自己堪不破情之一字,但旁观者清,看别人却是明白的。
莺时神情依然平静,抬眼看着胡柔,无声的问,‘那又如何?’
看她这样,笑的正开怀的胡柔忽然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不过你向来心硬,就算真有那一天,想必也不会跟我这样犹豫不决。”
“我要是能跟你一样就好了。”她有些羡慕。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自然是在夸你。”胡柔说,继续述说着自己的烦恼,“每次见那个公主都烦死了,还有她身边那个狗腿子。”
越说越烦躁,说,“我一看就知道他喜欢那个小公主,可他非但不阻止,还跟在旁边帮忙,还凶我,真不懂这些人类在想些什么。”
“凶你?”莺时说。
“不就是不客气了点。”胡柔懒洋洋的说。
莺时立即明白,看来不只是一点,胡柔可不是会让自己受气的,她大概没少刁难那个公主,所以才会让人家身边的爱慕者敌视她。
不过,她眼中一转。
“你不是挺有手段的嘛,干嘛不拿下那个什么狗腿子,到时候,想必很有意思。”莺时存了看热闹的心思提议道。
“我才不,看见他就烦。”胡柔轻哼。
莺时只是一笑。
果然,不多时,对面的胡柔眼珠子顿时一转,慢慢的就来了兴致。
“你说的也对,这样,的确很有意思。”胡柔很快定计,精神起来。
莺时垂眸藏起眼中笑意。
正好,这样可以让胡柔将心思从泽云子身上转出来。
她的确不懂胡柔对泽云子的感情,但她知道,世间之事,不可过分执拗,尤其是走上道途的存在,执念过重,易生心魔。
胡柔的天资在青丘狐族也算极为出众,她不想她毁在一个情字之上。
一坛猴儿酒,两人没多久就喝完了。
那酒是猴族采山间灵果酿成,远非人间酒水能比,一坛酒下肚,莺时竟有了些醉意。
胡柔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
说来真是气妖,刚出门行走天下时,她还挺自得自己的天资,只觉没几妖能相比,可谁知偏偏就遇见了莺时,明明没有长辈指点,全靠自身修炼,但进境比她还快。
这几十年不见,她日夜修炼不断,尤其是为了靠近心上人,还更加努力了些,结果一见面,莺时的修为还是涨的比她快。
她只能安慰自己,好歹是跟在前朝飞升的武帝身边的,这样也正常。
其实这样算,莺时虽然是个野生的妖,但论起跟脚,比她这个青丘狐族也是不差的。毕竟,武帝可是这近千年来,唯一一个可以确定得道成仙的存在。
她醉醺醺的同莺时道了别,便就出门离开了。
原本是要回妖管局去的,但走到一半,胡柔忽然想起之前跟莺时说的话,眼珠一转,转道往上林侯府去了。
她嫌弃的那个狗腿子是上林候曲家最小的公子,名曲云徽,生的倒是颇为英挺俊俏,可惜是个傻的。
不傻,怎么会明知心上人喜欢别人,还上赶着帮忙。
丝毫不知道胡柔干什么去了,等妖走了,莺时就回了树中,继续修炼。
伯崇回来还要些时日,她正好趁这段时间好好修炼。
从前她修炼都是以月记,长了甚至能修炼几年,但自从有了伯崇,她已经很久没有认真的好好修炼过了。
这般不知不觉,她已经深深入定。
考场之中,伯崇认真考试,一场又一场过去,等到第三场考完,交了卷,他也松了口气,好好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起,出考场。
一路上遇见了周家几人,互相交流了几句,彼此心里也算有了个底。
添福添寿两人一直等在外面,见他出来忙迎了上去,搀扶着他上了马车,往回走去。
“这些天院中可还好?”伯崇略有些放松的靠在车厢上,开口问。
知道他真正想问什么,添寿立即说了那天的事情。
伯崇一听就知道来的是谁,立即坐正,等听他说完,知道莺时没有跟胡柔出去,而是在家饮酒小聚,才放下心。
还好。
一路回去,伯崇兴冲冲就去找莺时,又是一番叙旧。
只是十来天不见,在他口中,也不知是过去了几个秋,莺时听着,轻轻笑起。
考完这一场,就是又闯过了一关,加下来就是等待放出名次,然后殿试。
伯崇说的自然,丝毫不觉得自己会落选,说起殿试时自信满满。
莺时噙着丝笑听着,倒也觉得理所当然。
伯崇如果都中不了,那这个朝廷,只怕要完了。
果然,之后名次出来,伯崇依然是案首。
若之后能考中状元,那他便是连中六元,不知多少人在等这个结果。
莺时本来对人类的事情没什么兴致的,但听人说的多了,倒是有些期待。
若伯崇能连中六元,一定很有趣。
这个期间,无数人递来帖子,或是上门邀请,都想同他结识一番。
这些人里,不乏一切皇亲国戚,勋贵众臣,一时间,伯崇名声大噪。他想方设法,很是忙碌的应对了一些时日,迎来了殿试。
相较之前的那么多场考试,殿试只有半日,堪称快速。
伯崇早上去,傍晚就回来了,又几日,传胪典礼,他再次进宫。
等莺时再听到消息,伯崇已经是圣上钦点的状元了。
打马游街,好不风光。
外面的街上十分热闹,莺时听了一会儿,忽然动身,往外面去。
她想看看伯崇游街的样子,这样风光的时刻,若是看不到,岂不可惜。
长街上,伯崇也在想,可惜莺时不在。
但莺时不爱出门,外面她肯定嫌吵,所以不在也好。
这般想着,对着两边人群的叫喊,伯崇只是神色淡淡,一眼也不多看。
但这并不影响京都众人对状元的欢喜,十七岁的状元郎,今朝六元及第第一人,还生的如此俊美,如此人品,只恨不得不是自家人。
那就只好多看看了。
莺时选了一个屋顶,远远看着伯崇一身红色状元袍服,骑着大马,目不斜视的牵着缰绳往前走去。
神态温润从容,不管街上多少人大声喊叫,他只噙着笑,从不理会。
“伯崇。”她启唇唤了一声。
伯崇下意识抬头看去,瞧见那一抹站在檐角上的绿衣身影,眼中顿时浮现惊喜。
“莺时。”他启唇唤道。
莺时低低笑了声,目露赞赏的看着街上的人。
伯崇穿衣,惯爱素色,很少穿红这种颜色,不,几乎是没有,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穿,衬着他白净俊美的面容,极是好看。
不错。
“这身红衣挺好看的。”莺时说,“回头多穿穿。”
“好。”伯崇惊喜之下竟有些怔愣,傻乎乎的应了一声。
这是莺时第一次夸赞他。
红衣!
也就这一眼,外面太吵了,莺时说,“好了,我回去了。”
说着话,她看了眼不远处的一处窗户,同窗后的女子对视一眼,闪身间消失。
“真是个钟灵毓秀的美人儿,可惜了。”
窗后的女子年约二十多,一身装扮看似简单,实则暗藏奢华,面容端庄秀美,温和从容。
“公主,要放弃?”身边侍候的人有些惊讶。
自前朝,武帝执意将帝位传给膝下的公主起,女帝渐渐常见起来,如今皇家,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有继承的权利——
潜规则是,一任男帝,一任女帝。
但潜规则就是潜规则,也不是没有过例外,所以纵使当今是男子之身,膝下的皇子皇女们依然斗的厉害。
这位正是中宫所出嫡长女,长公主傅灵机。
傅灵机笑笑。
这次的名次,早在昨天她就已经知道,周伯崇的名声更是早有耳闻,更知道他那一身气运的事情,这样的人,父皇一定会重用。
门下谋士早就说过,如此人才,纵使不能揽入门下,最好也要打好关系。
而最便捷的方法,自然是联姻。
而当今陛下毫无疑问是一位明主,雄才大略,气吞山河,还要不影响到国家安稳和他的国政,并不在意儿女与朝堂之人牵扯。
对他来说,能引得朝堂之人归附,也是他儿女们的本事。
因此,傅灵机早在知道伯崇的存在后,就通过隐秘的渠道知道了关于周伯崇身体,以及同桂灵结亲这件事。更知道了关于那桂灵莺时的种种事情。
但那些都不重要——
但凡刚才周伯崇在面对莺时时,有一丝一毫的冷淡疏离,傅灵机都会抓住这个机会,使出种种计划将一人一妖之间的隔阂变大,至于人妖之间的契约,有的是法子,妖更是不难解决。
可偏偏,伯崇看起来极其喜欢那个桂灵,这样的喜爱她是不会错认的。这种情况下,做什么都显得多余。
罢了。
“希望我那些兄弟和妹妹们能聪明些吧。”傅灵机笑了笑。
侍者低下头,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游街之后,便是陛下赐宴。
当今陛下年近五十,外表看起来很和气,说话带笑,但这并不损他那一身威仪。
伯崇落座,恭敬却也不失从容的应对了陛下的几句谈话,之后就是诸位权贵们。
宴会之上,旧事重提,又有人说起结亲一事。
伯崇含笑,说自己早已成婚。
说话的是渠国公,闻言一笑,说,“状元郎说的可是你与那桂木成婚一事?不过是桂木而已,做不得数,若状元郎担心身体的问题,也自有法子解决。”
“桂木终究是木,状元郎这样的风采人物,若因此和耽搁了结婚成家,未免可惜。”渠国公笑道,可以说是诚意拳拳。
伯崇立即拒绝,说,“多谢国公美意,只是我早已下定决心,此生只以她为妻,再无而已,至于后嗣之事,在下有一胞弟,足矣。”
“可惜,可惜。”渠国公略有些不悦,但众目睽睽之下,倒也不好多说什么,惋惜两句,又笑,“若之后状元郎改了主意,再说此事吧。”
伯崇只是笑笑,口中谢过。
他能感觉的到,这殿中所坐的人,大半都是知道他与莺时之事的,只是同样的,这些人似乎并不觉得他和莺时能长久。
这让伯崇心中有些不悦,那时自身感情被亵渎的愤怒。
这些人怎么想都可以,但不该低看莺时,他那样喜爱的莺时。
龙椅上的皇帝垂眸扫了一眼,眼中略有些兴味。
这么多年,他见过不少人要之间的感情,但大多都不能长久,也不知道这六元及第的状元郎,会不会是那极少数啊。
有意思,有意思。
宴会后,伯崇在宫人的引领下离开,一路上又偶遇了几波人,各自带着目的,或是拉拢,或是试探,他一一从容应对。
虽然在莺时面前表现的有些烦恼,他自己的时候,应付的还是颇为得心应手的。
人心不过是贪痴嗔,伯崇生而聪慧,总能从细微处发现那些可能本人都没有在意的疏漏之处。
借此,他应付人的时候,并不算困难。
不过是一群愚人。
他清楚的感知到心中的傲慢,却无意改正。
出了宫门,周家的马车早早就等着了。
时间不知不觉进了四月,夏初世界,白日渐长,风也越发的和暖。他饮了些酒,这会儿颇为昏沉,便就倚在软枕上小憩,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想起,问伺候在旁的添福添寿,说,“我有红色衣服吗?”
添福添寿两人一愣,反应极快的说,“有的,夫人给你做了两身,只是您不爱穿,所以一直压在箱底。”
“整套吗?”
“只是外衣。”添福不解的说,红色这样的艳色,最多是穿在外面,中衣和贴身的衣服大多都是白色,公子怎么这样问。
伯崇略皱眉,想起今日莺时的夸赞,又想起之前她就答应了他的事情,便就吩咐道,“去给我买一身红色的里衣。”
“是。”添福虽然疑惑,却也不敢耽搁,又问,“现在吗?”
伯崇嗯了一声。
看出伯崇似乎有些醉意,添福便就唠叨了些,提醒道,“若现在的话,只怕要绕些路,回去就要晚些了。”
伯崇又嗯了一声。
添福便就跟车夫交代一声,绕路到卖衣裳的那条街,下去走了两家铺子,成功买到一身红色的里衣。
伯崇接过放在膝上,指尖滑过,想起今晚,耳根浮现些许红晕。
他闭上眼,又开始回忆之前看到的那些画本,免得到时候出现疏漏。
一路回了周宅。
周伯崇将衣服收好,自己拎进去,刚进院门,就见莺时正坐在树下的石桌上,面上顿时笑开。
“莺时…”他的声音柔和下来。
莺时撑着下颌,转过头看他,懒洋洋的说,“回来了。”
伯崇嗯了一声,过去挨着她坐下。
“这是什么?”莺时看了眼他手上的小包裹。
“衣服。”宫宴上用的酒都是好酒,时间越久,伯崇越是昏沉,这会儿笑着说,还打开让莺时看了眼。
莺时眉微动。
“红色的。”伯崇凑到她耳边,红着脸,低声问,“一会儿我穿给你看,可好。”
第40章 第 40 章 佛门的和尚,道门的道士……
莺时目光落在他仍带着醉意的眼上, 然后是布满红晕的脸。
“傻子。”她嘀咕。
喝了酒越傻了。
不过说完,莺时反倒笑了。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上伯崇的脸。
“我不傻。”伯崇略有些迷糊的眨眼, 小声反驳。
“好吧不傻。”莺时顺势改口。
“莺时,”伯崇喝了酒, 胆子也大了,将包裹放在桌上, 伸手揽在莺时磨蹭摇晃,说,“我好喜欢你。”
“好喜欢好喜欢。”
“好爱你。”
莺时面上露出笑意。
“知道了。”她说。
“那莺时呢?有没有喜欢上我?”伯崇问她。
“我不知道。”虽然是个醉鬼, 但莺时也不会糊弄他,照旧如实说。
伯崇顿时失望,说, “我好想莺时也爱我。”
“也不知你是真醉假醉。”莺时看他一眼。
莺时知道, 这些话伯崇早就想说了,只是他清醒的时候会克制,所以从不问,只是旁敲侧击的从她口中探听。
这会儿喝了点酒, 胆子也大了, 倒是直接问起来了。
“真醉。”伯崇慢吞吞说, 依然坚持的继续追问,“那莺时,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莺时从来不考虑这些, 对她来说, 高兴的就搭理他两句,不高兴就算。
可现在,大概是小书生酒醉的样子太可爱, 或者说他借着醉意询问的眼中太期待,她便就想了想。
“有的。”她说。
伯崇顿时惊喜的睁大眼。
莺时顺手捏了捏他的脸,轻嗤,“小傻子,你以为谁都能跟我结契吗?”
当初那第一眼,动心的从来都不止是伯崇,只是对莺时漫长的生命来说,那一眼的喜欢并不能代表什么,所以她就从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是这样啊。”伯崇赫然是惊喜的有些傻了,竟有些呆了。
“莺时,莺时,我好高兴,我真的真的好高兴。”但只是片刻,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欣喜若狂的抱着莺时说。
“这是我这么多年,最最最高兴的一天。”
莺时被他抱来抱去的,有些不耐烦,伸手将他推开,说,“好了。”
伯崇便就拉着她的手,止不住的笑。
“我这就去洗漱,然后换衣服。”他看着莺时,说,“好不好?”
“好啊。”
然后莺时就被伯崇拉着进了寝室,一副怕她跑了的样子。
他自己去了侧间洗漱,莺时打量了一圈,她没怎么来过小书生的寝室,但看着也没什么不同。
床上铺着的被子同小书生一样,带着淡淡的药墨气息,她便直接坐了上去,然后拿起放在床头矮几上的书翻看了两眼。
不多时,侧间的水声淅沥停止,又过了片刻,伯崇推开门出来。
之前他还挺开心期待,但到了现在,眼中反而有些羞涩,但动作却没停,直直走向莺时,然后,低头弯腰,循着唇吻住她。
莺时抬头,眉微扬,勾着他的脖颈躺下,然后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低头,看着一身红衣的他。
玉白的肤色和大红的里衣映衬,他俊美的面容因为年少,仍旧有些青涩,但几种混合在一起,却越发的让人移不开眼。
莺时伸手,缓缓挑开他的衣襟。
伯崇喉间滚动,紧绷的全身都在叫嚣着急切,但在莺时平静含笑垂下的眼中,却什么动作都没有,乖乖的躺在那里。
缓缓的,里衣被莺时剥开。
一片白皙上,两点艳红分外显眼。
经过几年,伯崇越发结实劲瘦,莺时伸手点上,心中忽然浮现一个念头。
这里,似乎缺了点什么。
“伯崇,给你这里戴个东西可好?”莺时指下揉捏着,抬头问。
闻言,伯崇身体忽然轻颤一下,然后绷紧。
“戴…什么?”他声音竟有些哑了。
戴上莺时的东西吗?那他自然是愿意的。
莺时略想了想,伸手间指尖浮现一小支桂花。
她开启灵智后,曾有一段时日不想开花,但四季轮转,树木枯荣自有定数,她还不到那个程度。几十年后,就忍不住开了,而且是蕴含灵力的灵花。
那批花都被莺时收了起来,这一朵就是其中之一。
也算是一种灵材了。
她施展灵力,开始缓缓炼化,只见原本指长,巴掌大的花簇越来越小,越来越短,最后变得很小很小。
“这个吧。”莺时低头看向伯崇。
“好。”伯崇心跳的厉害。
是莺时本体的一部分啊,以后就戴在自己身上了。
莺时便就微微笑了笑。
低头指尖拂过,那支小小的花便已经穿过根部,然后枝干首尾连成一圈,原本黄色的花簇变得很小,但却纤毫毕现。
伯崇忍不住多看一眼,并没察觉到疼,只是后知后觉有一种异物感。
莺时轻轻扯了扯,他不由一声闷哼。
那种所有感知都在瞬间凝聚到那一点,然后被扯动的感觉,让他的神魂都在颤栗。
“看来感觉不错。”莺时轻笑。
“莺时,”伯崇难耐的抓住她的手腕。
在看到她的时候,他的身体就一直在拼命叫嚣,眼下不过是在忍耐,可莺时总是这样不急不缓,漫不经心的对他施加着折磨。
“莺时,别欺负我。我受不了的。”
他哑着声音低声。
莺时不由低笑,看着他眼底的难耐和渴求,说,“好。”
之后的一切便顺理成章,如水到渠成般,顺利的进行下去。
莺时讨厌做重复的事情,所以忙活的是伯崇,当然,他很乐意就是了。
碧色的衣裙和红色的里衣落了一地,交叠在一起,难分彼此。
床帐之中,莺时躺在软枕之间,看着小书生沉静在迷醉之中的晕红面庞,伸手轻轻扯了扯那支桂花。
便就引得他腰腹紧绷,一阵轻颤。
那里原本就是伯崇敏感的地方,眼下戴上了这个东西,效果出奇的惊人,哪怕只是简单的碰触,对伯崇来说都是一种极大的刺激。
他忍不住想要按住莺时的手,低头去吻她的唇。
一夜春色无边。
借住契约,只要在莺时的身边,伯崇就保持着无限的活力,这般忙忙碌碌到深夜,才被不耐烦的莺时一把按住,让他老老实实的睡觉。
他恋恋不舍,一番缠磨,将莺时揽在怀中,才止住。
“莺时你不要走好不好。”他说,不想等睡醒莺时就不见了。
身边是他潮热的身体,虽然之前的缠磨让莺时有些不耐,但她也感觉到了舒适,所以现在多了几分耐心。
“床上睡着不舒服。”她习惯了树中。
伯崇不是任性的性子,但今晚却想任性一下,他抱着莺时不撒手,说,“就今晚,好不好?”
“恃宠生娇。”莺时看他,点评。
“那莺时愿不愿意宠宠我。”伯崇笑问。
“行吧。”
莺时看着他,退让一步。
伯崇顿时高兴的笑起。
这一夜,一人一妖相拥而眠。
殿试之后,朝中给了假期,让返乡归家,衣锦还乡。
伯崇便就回了一趟广源府,这次莺时没陪着,她懒得跑,不管他怎么缠磨都没用,他只好自己回去,一路形单影只,满是寂寥。
还未到广源,他已经归心似箭了。
等到了广源府,周家自是一番大肆庆祝,还在老家为他立了状元碑。
除此之外,上面老太爷和他亲生祖父以及父母,也提起京中有贵人递信,说是可以解决他身体以及同桂灵契约一事,问他是什么想法。
若可以,他们自然是想让伯崇同人类女子组成家庭,成婚生子,绵延后嗣的,只是这件事,还要问过伯崇的意思。
伯崇顿了顿。
他忽然有些愤怒。
为莺时。
当初周家找上莺时,是何等的恳切,满心祈求,可现在呢,他只是刚考上状元,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只是面临一些贵人的招揽,他的家人们竟就已经动摇了。
伯崇深以为耻。
他平静的拒绝了这个提议,慢条斯理的同周家的人讲了道理。
那些所谓贵人,总不会大发善心,无缘无故的帮他,如此做,说白了,早晚是要收回报酬的。
相比之下,莺时救他,只是为了他罢了。
但这话周伯崇不准备同周家人讲,因为他知道她们不在意,就算说,他们也不会想去理解。
他他只是通过利弊,表明接受这些贵人招揽的后果,便已经足够了。
果然,周家父母顿时迟疑,老太爷却是欣慰的笑了。
“你能想到这些,很好。”老太爷一开始就没怎么动心,他在朝堂上几十年,深知这世上从没有免费的午餐,他开口问,不过是想试探一下伯崇罢了。
虽然早知这个重孙聪慧,但朝堂之事不能大意,若他有所动摇,他正好劝说一二。但眼下看来,伯崇想的很清楚明白,那他就放心了。
接下来,老太爷很是说了一番他领悟到的经验,告诉伯崇事事都要小心谨慎,不可大意,如此等等。
见伯崇一一郑重应下,才看向一旁的孙子孙媳,想着到底是伯崇的亲生父母,便带着些教导的说,“伯崇在朝上步步都不能大意,你们是他的亲生父母,想来也会有不少人在你们身上打主意,这次的事情需得引以为戒,世上没有白得的好事,人家对你好,都是等着收取报酬的。”
伯崇的祖父被老父如此说,略有些讪讪,他也是有些动心了的。
“以后便是我不在了,若有关于伯崇的事情,你们也不可贸然行事,需得先问过他,可记得了?”
伯崇的祖父以及父母二人面上烧红,立即点头。
他们的确是被那些贵人许诺给说的动了心,这些事情不是想不到,但贪婪之心一起,总会撑大人的胆子,眼下被长辈如此训斥教导,才总算打醒。
见状,老太爷才算满意。
他这长子以及这一对孙儿孙媳其实品行还可以,只是眼界到底是窄了些。
“况且,当初与桂灵结亲一事,是我周家求来的,如今伯崇稍有起复,你们就迫不及待的毁约,这让外人如何看伯崇,如何看我周家?”
“那些人纵使表面不说,只怕心中也会觉得我周年只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徒惹人耻笑。”若说之前老太爷说话还算慢条斯理,这里便已经堪称是疾言厉色了。
他这一声,最重视的便是周家的颜面,没想到晚辈竟然如此马虎,心中很是气恼。
三人顿时起身行礼,接连认错。
长辈起身,伯崇也不好再坐着,立即跟着起来站在一旁。
“记住了,这种事,不要再有下次。还有你,伯崇,知道了吗?我周家没有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曾祖父的教导,孩儿记下了。”伯崇立即郑重道。
这般来回敲打一番,老太爷才算满意,叫几人起来坐下了。
因为离家远,伯崇足足请了一个月的假,只往返的路上就要半个月,他在家呆了几天,就启程往京中去了。
大船破开河面,翻起阵阵波浪,他站在船尾看着周家相送的人越来越远,若有所思。
老爷子虽然爱重周家颜面,但更重利益,不然,他也做不到尚书一职。
之前那些话,想必是看出了他心里的不满,刻意所说。
他这位曾祖,人虽老,心却不老。
真是个老狐狸。
北上一路,伯崇归心似箭,在路上丝毫没有耽搁,匆匆就往京城赶去。
等进了城门,直往周宅去,一路大步入内,等看到在树下秋千上坐着的绿裙人影,才心下一松,被满心的欢喜充斥。
“莺时,我回来了。”
“嗯。”莺时应声,目光落在他身上。
整整二十多日,一人一妖在一起,鲜少会分别这么久。
上次,似乎还是伯崇去考试的时候。
“很赶吗?一身的风尘仆仆。”她问。
伯崇本来就已经笑的很开心了,没想到还能得到莺时主动的询问,立即更加高兴,笑意无比灿烂。
“嗯,想见你,路上急了点。”他说。
莺时晃动着秋千,便就看着他轻轻笑了笑。
伯崇过去,小心的亲了亲她的额头,不敢靠近,怕自己一身的风尘沾染到莺时身上。可等他要走的时候,莺时却勾住他的领口,反拉了回去。
又是一番亲昵,她才推了他一下,说,“走,去洗漱。”
“啊。”伯崇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莺时是要跟他一起,心中顿时怦然。
两人一起洗了个澡,桶里的水洒了一地,等到要凉了,才起身。
伯崇只穿了裤子,先拉着莺时出来,亲手给她穿好衣服,这是他很喜欢做的一件事,每次眼看着一点一点的将莺时装扮整齐,他都觉得很满足。
莺时也习惯了,懒洋洋的站在那里,垂眸看着伯崇,眼见着滴滴水珠从他的胸口滚落,洇湿了他松松挂在腰间的裤腰,眼波一动。
伯崇正要为莺时系上带子,忽然就感觉自己的裤腰被她勾住,然后往外拉去。
他腰腹一紧,面上发热,乖乖的跟了出去。
久别重逢,自是一番情热。
直到深夜,一直纠缠的她们才分开。
伯崇叫了一桌晚来的膳食,洗漱过后,边吃边大致说了最近的事,末了躺在床上,他顺便打听了莺时有没有跟胡柔出去——
虽然没有证据,但伯崇料到,那个狐狸精肯定不会老实的。
说道这里,莺时的神情略有些微妙。
“没出去,胡柔来了。”她说。
“出什么事了?”伯崇心中一动,立即就意识到应该是那个狐狸精处肯定是出了状况,他不是爱看热闹的人,但那个狐狸精实在是讨厌,关于她的热闹,他必须要听上一听。
说起这个事,莺时也有些好笑,很有些看热闹的兴致,便就噙着浅笑说了起来。
之前二月伯崇去考试,胡柔不是来找她喝酒,一坛猴儿酒她们都有些醉了,然后说起那十八公主还有所谓狗腿子一事,当时她只是随便说说,可没想到,胡柔醉后,竟然摸到了人家家里,还糊里糊涂占了人家的便宜。
之后一晃眼,从二月到现在,马上就要六月了,胡柔同那上林侯府的小公子曲云徽追追打打,很是闹腾了一番,现在那曲云徽显然是已经喜欢上了她,正追在她后面呢。
胡柔只觉头痛,连玉楼都不敢去——
之前她被曲云徽堵在玉楼,侯府家金尊玉贵的公子,显然不是伯崇这样的好性子,直接掀了她的场子,惊得一众男男女女们看见她就心惊。
现在,胡柔就是想去,人家也不敢围着她了。
好在,胡柔同莺时的关系暂时无人知道,所以她就拎着酒来找她。
莺时难得有这样话多的时候,伯崇听着,更多的是关注她的心情,不由跟着笑起。
“猴儿酒好喝吗?”等莺时说完,他问。
虽然只是几句话,但伯崇依然听出了莺时话中对那猴儿酒的赞赏。
“好喝。那是猴族酿的灵酒,很是难得,自然是极其不错的。”莺时谈兴正浓,道。
伯崇暗自记下,又有了往上爬的动力。
猴儿酒,便是他有钱也很难买到,所以,还是要有势才行。
“没想到胡大人和曲家的公子还有这样的缘分。”伯崇若有所思。
那个狐狸精现在也有人能制住了,这倒是件好事。
莺时也笑,说,“的确很奇妙。”
她当时就是随口一说而已,谁能想到会造成这个结果。不过,能让胡柔的心思从泽云子身上转开,倒也是一件好事。
太过执着于一个人,一件事,就会钻牛角尖,抽身出来仔细想一想,对谁都好。
伯崇依偎在莺时身边,静静听着她的话,心下悄悄反驳。
他就不是这样。
第一次见到莺时,他就知道,他要她,他只要她。
那是灵魂的坚持与执着。
“只怕胡大人有些麻烦了。”伯崇藏起自身的幸灾乐祸说。
十八公主乃宫中云贵妃所出,关于这位贵妃,也颇有些传奇的意味,本是臣妻,后来和离入宫,成了陛下宠妃,盛宠至今。
陛下登基至今英明神武,百官信服,只做过寥寥几件让人心中不甚信服的事,云贵妃就是其中之一,也是唯一一件关于女色的事情,可见其不一般。
因为母亲的缘故,十八公主备受陛下宠爱,养的骄纵张扬,而上林侯府的曲云徽和她乃是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谁都以为将来会得陛下赐婚,成为一对有情人。
可没想到,十八公主偶然看到妖管局的道门镇守泽云子后,竟一见钟情。
但——
“我瞧着,那位小公主对曲云徽未必无意。”伯崇素来透察人心,对莺时说。
若无意,自然无碍,但若有意,只怕这会儿那小公主要气闷了。
“无意?那泽云子算什么?”莺时来了兴致。
她看不懂人类的爱恨嗔痴,但小书生说的话,她是信的。
“大概是一时被迷花了眼?”伯崇温声。
他没有见过那泽云子,可能让那个狐狸精动心,相比也不是一般人,能吸引人类的公主,也不意外。
“佛门的和尚,道门的道士,儒门的书生,这几种是最得妖族喜欢的。”莺时懒散的说。
妖族放纵恣意,所以总会被那些带着克制的人吸引。
“所以莺时是喜欢书生,喜欢我?”伯崇趁机说。
莺时闻言转头看他一眼,抬手捏了一下他的脸。
倏地一笑,没说什么。
伯崇便就有些失望,缠着她说,“莺时,喜欢我吗?”
“莺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