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仍旧漆黑,但她安静无比的世界里好像逐渐有声音开始回拢。
“她现在怎么样了。”那道素来沉稳冷静的声线此时听起来竟格外急切。
“她原本就有胃炎的症状,又在几乎空腹的状态下服用布洛芬这类会刺激胃黏膜的药物,加剧了胃部炎症。”
医生的声音响起,“不过所幸并不是太严重,突然昏厥是因为她近来过度疲劳,心理压力过大,体能跟不上,再加上胃部的疼痛刺激导致,等到出院后再悉心调养一段时间就能彻底痊愈了。”
“但她现在体重过低,已经有贫血的症状出现,家属要记得平时让她按时吃饭,保证每餐的营养,少吃刺激性食物,饮食方面以清淡为主,像小米粥,山药粥这类的食物都有利于胃部疾病的恢复。”
“好的,多谢医生。”
姜稚礼依旧睁不开眼,浑身也依旧使不上一丝力气,只觉得这声音离她如此近,却又是如此虚无。
是梦吗,还是她弥留之际出现的幻觉。
总之一定不可能是真的,否则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医生又怎么会称他为家属。
看来上天还是眷顾她的,能在这个时候,让她还有机会听一听他的声音。
真好。
医生走后,萧砚南才缓缓走回病床旁坐下。
彼时他刚落地港城,在去往德盛分部大楼的路上,靠在普尔曼的后座,目光严肃地盯着手中的平板。
林铮以为他是照例在处理公务,却没想到,他手中平板上正在播放的,却是《星跳时代》的直播。
女孩的表现精彩的一如往常,在音乐收尾,摆出endingpose的时候,她还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
萧砚南向来只看有她的表演,现在表演结束,他正准备退出直播界面,却在灯光彻底熄灭的那一刻,一片漆黑中,看到刚才还看起来状态良好的人影就这样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冷不防目睹这一切,他的心瞬间被狠狠揪紧。
尽管界面被导播很快切走,主持人也立刻开始控场衔接下一个节目,但他分明听到现场响起张皇失措的尖叫声,还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呼喊声。
他再也顾不上任何,立刻让司机调转车头,朝樾市的方向开去。
途中温宁给他打来了电话,告诉了他医院的地址,让他不用太担心,情况不算太糟糕。
但赶去医院的这段路,仍是他觉得最煎熬的两个小时。
恍惚间,萧砚南仿佛回到那年圣诞,他在约克的庄园里接到消息,母亲出事正被送去医院抢救。
岑州同带着他马不停蹄赶到爱丁堡,却仍没来得及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迎接他的,只余漫天风雪。
那一度是他最懊悔的事。
尽管温宁告诉他姜稚礼的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但他仍不可遏制地设想到最坏的结果。
设想到失去她这件事,他绝无法承受。
好在她平安,一切都仍有挽回的余地。
床头开着一盏并不刺眼的夜灯,暖调的光线在黑暗中扩散开来,微弱的朝四周蔓延。
光线能覆盖到的尽头,刚好足以让萧砚南看清女孩的脸。
小跃已经帮她洗过脸,拭去精致浓重的舞台妆容后,余下的,只是一张极尽苍白脆弱的面容。
他就这样静静盯着她,在那浓密漆黑的睫毛下,他仿佛看到有碎星滑落。
“怎么哭了。”他凝眉,指节探去,很轻地拭去那抹泪痕。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受他的温度,那泪水瞬间变得汹涌,不管不顾将他的手指染湿浸透。
“对不起,”她沾上哭腔的嗓音含混地说着,努力朝他掌心贴了贴,“对不起。”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道歉。
萧砚南微叹,刚准备开口,就听到她细碎的声音从唇间溢出,“……我好想你。”
心瞬间像被什么击中。
也不知道麻醉的药效是否已经过去,她现在的意识又是否有哪怕一丝的清醒。
萧砚南看着这张因哭泣而显得愈发破碎的容颜,指腹无意识拂过她脸颊。
她现在知道他是谁吗。
她说想念的那个人,是他吗。
他想问,但话到嘴边,又忽然觉得不重要了。
被她当成别人又能怎样呢,他可笑地想,那不过是一个虚影而已。
在现实里消失无踪,她唯独能梦里才能见到的虚影而已。
他似乎还应该庆幸,多亏他和那个人相似,这样她才愿意主动来到他身边。
这种想法荒唐极了,可萧砚南却知道自己无比清醒,甚至没有一刻能比现在更清醒。
不重要了,一切和她相比,都不重要了。
他这辈子大概早就败在了她手里。
其实在接到她最后那通电话的当下,他就隐隐有种冲动,告诉她分不清也无所谓,他会和她继续在一起。
那是他永远在咬牙较劲的人生里最没骨气的时刻,他意识到的瞬间不愿承认,于是匆忙挂断了电话。
可爱是骨头里的泡泡,就那样充斥在他的身体里,不断的,无法克制的冒出来。
吻落在她紧紧皱着的眉头之间,萧砚南闭上眼。
他想念她,他罪有应得-
姜稚礼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她望着白的没有一丝杂质的天花板,许久,才终于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哪。
“叔叔阿姨,安安醒了!”小跃过来查看她的液体输的怎么样了,发现她眼睛睁着,兴奋地喊。
顿时一阵冗杂的脚步声响起,不多时,病床前就围了满满当当一圈人。
安清澜姜奕和,姜珩川姜予执,温吟知梁嘉念也在,还有顾放和庄灵。
“你们来这么多人做什么,”姜稚礼虚弱地笑了下,想撑起身子,“我这也没多大事吧。”
“还说没多大事,你在舞台上昏倒的热搜现在都还挂着呢,”梁嘉念看着她,心疼又没好气,“你知道你倒下去那一瞬间有多吓人吗。”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安清澜坐在床边,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虽然已然经过掩饰,但姜稚礼发现妈妈的眼眶还红着。
她压下鼻尖泛起的酸涩,没说什么别的话,只点点头,“是有点饿了。”
“行,哥给你去弄吃的,妈你先慢慢让她坐起来。”姜予执闻言叮嘱了句就转身。
“吃的我去给她端,你去那边给她倒杯水。”姜珩川把他推到一边。
“幼不幼稚,这你也要抢。”
很难想象他们两个现在都是三十上下事业有成的成熟男人,还是跟以前一个样,姜稚礼看着两个哥哥的背影觉得好笑,同时也有种家人都在的踏实感。
心下原本轻松了不少,可隐约有些片段在脑海里闪回。
一定是梦了,她想。
可小跃似乎是看透她的想法,在调整床让她坐起的时候,凑到她耳边悄悄说,“你昨晚刚出手术室他就到了,照看了你大半晚,你家人都来了他才走的。”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还有哦,昨天你上台之后又有人送了衣服过来,说是从清贸来的,因为堵在路上所以来迟了,”小跃说,“我问他们不是之前已经来送过一次了吗,但他们说没有再派别的人过来了。”
“怎么会?”姜稚礼惊讶睁大眼,“那我穿的那些衣服是谁送来的。”
小跃耸耸肩,不置可否。
姜稚礼陷入思绪里,一时怔忡-
在医院住了三天,姜稚礼的身体基本恢复,顾放帮她推了很多工作,除了正在录的星跳之外,能延期就延期。
她是再也不会随着姜稚礼任性了,一切都以她的身体健康为重。
就这样将养了一周,姜稚礼如期参加星跳时代最新一期的录制。
“对不起啊,都怪我,”范青月见到她时就拉着她道歉,自责的不行,“我不应该自作主张给你乱吃药的,害得你住院,真的很对不起。”
范青月这段时间已经找她道过好几次歉了,补品什么的也给她买了一大堆,其实姜稚礼并不怪她,知道她是好心。
而且住院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她没想到萧砚南会去看她。
虽然最终还是一句话没留就离开。
他还是在意她的吧,姜稚礼想。
可很明显还是在生她的气。
她想给他发个消息,但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发出去。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要跟他说什么才算合适。
这期结束又淘汰了一批人,录制一次人少一次,导演组说订好了地方聚餐,让大家务必要参加。
温宁因为公司有事,一结束就赶飞机回了东京,姜稚礼原本也不是很想去,但这次淘汰的也有她同组的成员,相处的都还不错,不去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地点在樾市很老牌的酒楼,到了包厢后,姜稚礼正准备坐下,却被导演拉到一边,说今天投资方的人也在这边聚餐,很多大广告商都在。
她现在是节目热度最高的嘉宾,理应过去和他们见一见,说不定还能谈成一些合作,对她很有好处。
姜稚礼一听投资方就警觉起来,肯定又是萧呈的主意。但她现在丝毫不惧,也不为难导演,同意过去。
不就是仗着她如今在他的节目里,想随意为难拿捏吗,她倒要看看除了给她衣服上做手脚,他还能翻出什么浪。
吃了那么久的哑巴亏,无论如何,她今天都不会让他痛快。
很快姜稚礼便在导演的带领下来到了那间包厢,果不其然,主位上坐着的是萧呈。
“看看,这可是我们节目这季板上钉钉的冠军,各位老板如果有什么商务合作,今天就可以提前商谈了,”萧呈见她进来,勾起笑容,率先起身拉开自己身旁的椅子,“来安礼,坐这。”
姜稚礼打量了一圈,发现就正正好好剩了那么一个位置,只能走过去坐下。
“必须的呀,安小姐这么漂亮,热度又高,那可是我们合作的不二人选。”
“不过节目里热度高的还有几位,不见得安小姐一定是冠军吧,”一个肥头大耳,脸上都能刮下一层油的中年男人邪笑着,“不如安小姐在这里给我们现场跳一段舞,让我们品鉴品鉴,看看是不是有冠军的实力。”
满场一阵哄笑附和。
“好啊,”姜稚礼笑容漫不经心,“但我有舞台才跳,你要不现场在这里给我搭个台子?”
“你这话说的,”中年男人笑了两声,“这么临时上哪去给你找舞台,就将就一下吧。”
姜稚礼点头,“行,那就将就。”
她懒懒抬起指尖,指了下包厢里的空地,示意中年男人,“你趴在那,给我充当一下临时舞台也行。”
谁也没想到她会态度傲慢的说完这番话,包厢空气顿时安静下来。
“你个臭婊子装什么清高,”中年男瞬间暴怒,“让你跳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
“好了好了,张老板别生气,我们和气生财,”萧呈笑着开口,充当起和事佬的角色,同时还不动声色把手搭在姜稚礼肩上按了按,“我知道,你这几天录节目累了,不想跳就不跳。”
“离我远点。”
姜稚礼瞪他一眼,不留情面把他手打开,但萧呈无动于衷,夹着烟的那只手重新去搂她的同时,还将一杯酒放在她面前。
“你陪张老板喝一杯,这事就算过去了,什么合作都好谈。”
他凑到她耳边,说教意味浓重,“这些人你都得罪不起,乖一点,我肯定为你多捞点好处。”
姜稚礼原就讨厌烟味,此时被他这样靠近更是忍无可忍,直接举起酒杯反手泼了他一脸。
“操,”萧呈猝不及防被红酒糊了满眼,一时无法视物,气急却仍精准抓住她手腕,“好好说不行是吧,那你他妈今晚就别想走了。”
姜稚礼原本就是来找他不痛快的,如今目的
算是达成,也算是彻底撕破脸,本想就此直接离开,却没想到又被他一把扣在座位上,手腕被勒到发疼。
这满包厢都是他的人,姜稚礼挣脱不开,心下开始有些慌乱,她就是凭一时意气来到这里,没想着留什么后手,这样下去恐怕一会真的会走不掉。
事已至此,她当机立断,索性趁其余人没反应过来时,抄起刚才的酒杯狠狠砸在萧呈头上,在他吃痛时迅速抽出手起身。
她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气,高脚杯杯身碎裂,玻璃渣四溅。
“拦住她!”
姜稚礼举着手中残损锋利的酒杯,“不想死就尽管拦我。”
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够凶狠气场够强大,但也自知势单力薄,好在这些人都是一群酒囊饭袋,没人敢冒着受伤的风险过来抓她。
而与此同时,包厢门被敲响,随后一群服务员涌了进来,好像是今晚酒楼安排的什么活动,场面一时混乱。
姜稚礼趁乱迅速离开,也来不及等电梯,直接顺着楼梯飞快往下跑。
到这时她才真觉得有些后怕,只想尽可能快的逃离这里。
因为速度太快,跑到转角处时她躲闪不及,迎面撞上一个高大人影。
其实也并非是她躲闪不及,而是这人好像原本就在这里等她似的,就纹丝不动的等着她撞进怀里。
雾林苔藓的气息猝不及防充满鼻腔,姜稚礼一滞,原就急促的心跳更乱的毫无章法。
须臾,她缓缓抬头,对上那双漆黑沉冷的眼。
第67章 Indulge高空囚笼
那目光有种冰冷到极致的灼人感,姜稚礼只看了一眼便又垂下眼。
连发短信都不知该说什么,现实里见到了更是不知如何面对。
脑海一团乱,她下意识就想逃。
“撞到你了,抱歉。”姜稚礼低声说完,欲要侧身从萧砚南身旁经过,却不想被他一把箍住腰,直接拉回去禁锢在怀里。
“刚才不是很威风很能耐吗,”萧砚南冷着脸抬起她的右手,莹白纤细的手指还紧紧攥着那半截碎裂的酒杯,手上溅到的暗红酒液和一些细碎的伤口混杂在一起,像一幅动人又心惊的画。
他掰开她的手指,把那危险的东西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胆子大到那种地方你都敢去,见到我有什么好躲的。”
“对不起。”
他气场原就强盛,此时周身几乎跌破冰点的气压更无端让人生畏,姜稚礼依旧不敢看他,垂着头解释,“他们可能会来追我,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早已习惯,并且可以说是极其喜爱她的娇气任性,萧砚南受不了她现在对自己这样低眉顺眼,客气疏离的态度。
“你给我的添的麻烦还少吗。”他冷哂。
让他的整个人,整颗心都全然陷入到了这个无法逃离的漩涡里,现在却如同一个局外人似的说不想给他添麻烦,是不是有些太迟了。
姜稚礼眸光黯淡。
是啊,他为她破过那么多次例,为她违背了那么多次原则,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她这个人,恐怕就是他人生里最大的麻烦。
“对不起。”现如今除了道歉,她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还可以说什么。
“你就只会说这一句吗,”萧砚南掐住她的下颌抬起她一直刻意藏起的脸,语气因为气忿而加重了几分,“姜稚礼,我现在就站在这里,你有困难都不会想着来找我吗。”
“你现在就已经有本事到随意作践自己的身体,可以不计后果的惹事了是吗,”他死死盯着她,“你如今什么事都可以自己承担,再也不需要我了,对吗。”
“我不敢,也没资格,”姜稚礼被迫仰起脸看着他的眼睛,眼眶逐渐湿润,“你身边会有更多很好很适合你的人出现,唯独我,不应该再出现在你面前,不应该再来打扰你的生活。”
“对于我之前的所作所为,我无可辩驳,”她的目光脆弱,语气艰涩也坚定,“所以我们现在还是做陌生人会比较合适。”
“陌生人。”萧砚南冷笑出声,快要被她气疯。
哪怕知道她对他没有真心,他还是没日没夜的想她,牵挂她,为她担惊受怕的这些日子,她竟然已经把他当成了陌生人。
这世上还会有谁能像她这样冷心冷肺。
他懒得再顾忌任何,直接俯下身,狠狠堵住她这张只会说出气人话的嘴。
姜稚礼攥紧他的衣襟,眼眸蓦然瞪大。
时隔这么久,再度被他的气息占领,而这种感受却并不熟悉。
这大概不能算作是吻,是一股啃食般的力道蛮横地侵占她口腔中的一切。
有力的大手只一只便能轻易禁锢住她的脸,让她只能抬着下巴方便他迎合他,任由他将自己的舌吮到湿淋发疼,任由他在自己红肿娇嫩的唇瓣上留下很深的齿痕。
姜稚礼泪眼模糊,疼痛和酥麻夹杂,手掌抵在他胸膛尽力推拒,几乎要喘不过气。
“还是陌生人吗。”
放她喘息的空档,萧砚南很恶劣又凶狠地一口咬在她下唇,“陌生人会像这样接吻吗。”
姜稚礼艰难喘息,全然说不出话。
他盯着她的眼,一向深沉到如有雾霭的眼此时却如狼般野性难驯,“姜稚礼,既然决定了要利用我,那就利用到底。”
“你没有半路退出的机会。”
说完他便直起身子,拉着她径直朝酒楼外走去。
“去哪,”姜稚礼直觉不妙,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慌乱间找了个无比蹩脚的借口,“我还有事。”
“有什么事,不就是要回京北吗,”萧砚南根本不理睬她的挣扎,直接把她塞进车里,“顺路,我送你。”
他好像永远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姜稚礼吞咽了下,又紧接着开口,“可我的行李……”
“你助理会处理好。”
他也坐进了车里,双手交叠,又变得四平八稳。
却更让人慌乱。
“萧砚南。”姜稚礼紧张地盯着他。
“这么快就忘记了吗,”萧砚南看向她,唇角微微勾起,却带来更浓重的压迫感,“你应该叫我,阿砚。”
他的眸色在窗外霓虹的映射下忽明忽暗,而那股直白的危险却从未改变,姜稚礼睫毛颤了下,暗自捏住裙摆。
黑色普尔曼一路驶入樾市机场的贵宾航站楼,在经过很快速的安检流程后,姜稚礼再度登上了那架由内而外都黑的雅致清冷的湾流G550。
飞机很快便进入平流层,一万两千多米的高空上,一切都是那样平稳又冷寂。
卧室的隔音舱门紧紧阖着,将一切响动都囚禁在这更小的一室空间内。
当姜稚礼被扯掉外套不由分说丢到床上的那一刻,身体已经由内而外滋生出一种颤意。
她本不必如此紧张,可萧砚南今晚很不一样,浑身戾气重到让她害怕。
在楼梯间失控过那么一阵后,他看似恢复如常,一路过来都是那副矜贵稳重的模样,可大概只有她感觉得到,他冷静自持的表皮下潜藏着多么浓烈涌动的危险。
他一定是要找自己报仇,姜稚礼无措地想。
他要怎么样她都应该受着,可是……
看着萧砚南很随意地将他那件考究平整的西服丢到一边,开始慢条斯理拆袖扣,解领带的时候,姜稚礼的心已然跳的极快。
这种仿佛要被凌迟般的感觉太煎熬,姜稚礼还是无法就这样安静的坐以待毙,尽量放缓动作起
身,悄悄往门边挪过去。
萧砚南完全没看她,语气淡然,“看来你想在外面。”
“不是!”姜稚礼脚步猛然顿住,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她反应过来。
他把她架来飞机上就是这个目的吧,在这里他不必费心看住她,因为她哪也去不了,这在万米高空上移动的华丽空间就是她的囚笼。
姜稚礼深深吸进一口气,回过身看向他,“能不能……”
话说一半,她觉得难以开口。
“嗯?”萧砚南鼻息间溢出淡淡一声。
姜稚礼鼓起勇气,尽量放软声音祈求道,“能不能等到回家再说。”
黑色缎面的领带被彻底从领口抽离,萧砚南终于看向她,唇角若有似无地勾了下,“抱歉,我等不了。”
话音落下,姜稚礼便被抵在门板上,纤白的两只手腕被举到头顶箍住,紧接着那条面料光滑的领带如同蛇一般缠上,一圈一圈,将她缠成礼物的形状。
“别这样,”这种感觉实在太被动太糟糕,姜稚礼挣扎了下,无助抗议,“我不能动了。”
“你用不着动,”萧砚南将打结牢固的‘礼物’扣过他脖颈,顺势低头含住她的唇,“抱着我就好。”
她今天穿着的是一件鱼骨收腰的吊带上衣,自带胸垫的款式,侧边的拉链一拉开,一切都一览无余。
探索过数次的领地已经不再是秘密,他看起来慢条斯理,动作却毫不温柔,略带薄茧的手很熟稔地肆虐采撷,她吃痛出声,喘息却又被他密不透风地吞下。
终于吮够她唇舌,滚烫粗暴的吻又顺着她细长的颈压下,在方才被指腹薄茧揉出的痕迹上又盖上同样鲜红的印记。
姜稚礼觉得晕眩,支撑不住下滑,而他宽大的掌心已然在等待就绪,成为她新的座椅。
冰冷的表盘摩擦着腿侧最敏感的皮肤,她的双臂还被捆绑着被迫挂在他肩上。
姜稚礼避无可避,只能低低呜咽着,将头抵在他坚硬而柔韧的胸肌前,企图能借此得以纾缓那股横冲直撞又尖锐难耐的感受,可局势却在她体内愈演愈烈。
也不知道密道里究竟有什么宝藏,值得他这样深刻而卖力的挖掘。
哪怕最终只扣挖出了泛滥成灾的水流,他好像也乐此不疲。
薄薄的蕾丝缎带本就被拨在一边摇摇欲坠,此刻被浸透的手指稍用力一扯,便如折翅齿的蝴蝶般扑簌落地。
姜稚礼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抱起倒在铺着高支棉床品的床垫上。
光滑蓬松的质感跌上去如同坠入云海,同时那具高大劲瘦的身躯也彻底压下。
与他禁欲冷淡外表完全不同的力量感狰狞惊人,没了那片质地轻盈的蕾丝保护,终于没有障碍的和她的触碰。
即便她已经全然接受过他的脱敏训练,却依旧觉得心惊。
因为这次恐怕真的不一样,他不会再给她任何选择适应的机会。
原本应该是流动着的岩浆却坚硬的如有实状。
并没有急于进展,反而只是偎蹭着,享用着先前发掘出的战利品,让每一处都被它最喜欢的滑腻甜浆充足包裹。
姜稚礼的手又被他绑在头顶,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一切都暴露无遗,尽在他掌握。
她感受到那让人难耐又可怖的触感,胸口微微起伏着,手掌攥的很紧。
“你现在就这么怕我。”萧砚南居高临下地扫视这一切,看着她颤栗的模样,不悦充斥着脑海。
他咬牙切齿地俯下身,气息烫灼着她的耳廓,说话的同时已经精准找寻到,“如果把我当成那个人,你还会怕吗。”
“我没有。”
姜稚礼紧紧闭着眼,她无法喘息,自暴自弃将头扭到一边。
萧砚南眸子凶戾地眯起,“看着我。”
他用力掰过她的脸,在确保她瞳孔里都是自己的当下,掠夺般入室。
第68章 Indulge你想怎么利用我,想拿……
前所未有的饱胀感伴随着些微的疼痛瞬间直冲入内,姜稚礼几乎是瞬间溢出生理性的泪水。
双手被绑在头顶,她无处抓握难耐无比,只能一口咬在他还钳着自己脸颊的虎口上,这才勉强没发出什么会让自己愈发羞恼的声音。
可现在被束缚的不止她一人,萧砚南浑身的肌肉也几乎是瞬时绷到最紧。
大概是因为她无法适应他的初来乍到,紧张到下意识将自己缩起,随即更猛烈冲上的那股极致酥麻让萧砚南头皮几乎都要爆炸。
还真是,难以预料的感受,无比让人疯狂。
谁说painkiller不能是致命毒药。
他低喘出声,所幸适应能力很强,不过静置须臾,便又恢复了那种游刃有余的状态。
虎口上已经有她留下的明显牙印,萧砚南抽出手,不允许她再继续咬下去,也不允许她咬自己的唇克制,执意要让她叫出来。
精壮又劲瘦的腰线离她忽近忽远,或贴着暗磨。
自幼接受系统的精英教育,坐拥庞大商业帝国的掌舵人,精明之处不仅仅体现在敛财的能力上。
正如此时,他一刻不离地盯着她那张如同高烧不退般的面容,细致观察着每一次动作下她神情的变化,哼吟的区别。
很快,便将她不为人知的一切都尽数掌握。
姜稚礼眼前被不断滑落又涌上的水雾迷蒙着,被他完全拿捏着弱点,每一次进攻都精准无比。
灵魂仿佛被一股强大的离岸流席卷,漂泊无处,直至卷入一处充满雾林苔藓味道的沉冷深海,再难以得见天日。
急风骤雨间,萧砚南喘息声加重,愈发暗沉的眸色片刻也未离开她的脸。
她在哀嚎,像一只落入陷阱的小兽,红肿的唇间发出的声音是低低的,绵延的。
那张清纯又明艳的面容此刻染上酡色,柔顺的发丝有些许黏在她汗湿的肩颈,如同墨汁在白皙皮肤上宣泄出的书法狂草。
都是他的杰作。
他强压着脑海里那些极恶劣的凌虐意图,却又恨不得每一下都刻进她的骨髓,让她永永远远记得自己是谁,让她再也无法把他当成别人。
平流层上的飞机怎么会颠簸,可姜稚礼的确觉得颠簸不停,她的世界如今都是晕眩的,没有片刻安稳,甚至还愈演愈烈。
线条明细的下颌在他刻意的冲撞之下连带着脖颈和脊背都难忍地向上拱起,本是无意识的举动,却正方便让他将熟透的野草莓吃进口中。
漂亮极了,他恨不得能咬出汁水。
全盘失守,姜稚礼的意志本就摇摇欲坠,此刻更是雪上加霜。
身体上所有泪水一同浸湿了床单,那灼人的山岩也跟她一同平息。
姜稚礼以为事情得以就此结束,闭上眼,头歪在一边的枕头里平复呼吸,然而却再度听到铝箔袋被拆开的声音。
她慌张地抬起濡湿的睫毛看过去,入目便是他块垒分明的腹肌,体脂率极低的冷白色皮肤上,蔓延下去的几道青色筋络格外清晰,张力十足。
姜稚礼眼神自动拘束在那一处,不敢再多瞟一丝一毫,视线往上,正对上他深邃阴沉的眼。
“还…要……?”她颤声试探。
她不知道时间已经过了多久,但总之一定很久,一次都这么久,再来一次岂不是都要落地了。
照他这种架势,恐怕落地都不一定能结束,她根本不敢想到时候的场面有多尴尬。
“一次怎么够。”萧砚南无波无澜。
要他心甘情愿的当一个影子的替代品,一次未免有点太便宜她了。
姜稚礼认命闭眼,感情债,果然没她想象的那样好偿还-
京北的三月初不同于樾市,风很大,即便开春,体感温度也没比冬日里高到哪去。
姜稚礼没有任何行李,浑身上下唯一有厚度的针织外套在这里也丝毫不顶用。
走下舷梯时,她身上裹着萧砚南的驼绒长大衣。
他的衣服对她而言太过宽大,极不合身,衣摆近乎拖地,让她走每一步都像穿了礼服一样小心。
怕弄脏衣服,她试图提起衣摆,却被萧砚南按下,帮她拢好衣襟,悉心遮好她光裸在外的双腿。
“脏就脏了,”他说,“病才刚好,别冻着。”
“你也知道我病才刚好。”姜稚礼小声嘀咕。
刚才快捅到她胃里的时候怎么不说,她原本得的就是胃病。
“你说什么。”风太大,萧砚南只听到她的声音细微地飘过。
“没什么。”姜稚礼摇头。
她只想就此结束,并不想再给自己惹麻烦。
机场派来接机的考斯特和萧砚南
在京北的那辆幻影都停在飞机旁。
林铮帮他们拉开车门,萧砚南让姜稚礼先上,而转头的瞬间,发现她已经朝着旁边那辆黑色考斯特走去。
“去哪。”他叫住她,不悦皱眉。
姜稚礼脚步微顿,略侧过头,“衣服我回去洗干净还你。”
萧砚南大步上前,一把拉住她,“我问你去哪。”
“我应该还清了吧。”姜稚礼睫毛垂着。
“什么?”萧砚南敛起眼睫。
“如果这是你的报复的话,我应该已经还清了吧,”
姜稚礼抬眼看他,语气很平静,“我骗了你三个月,还你三次,应该够了吧。”
萧砚南本以为他们如今已经能算作是和好,却没想到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太阳穴又被她气的发胀,有时候他真想扒开她的脑子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姜稚礼,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是吗。”
“你不是这样的人,但我是,”姜稚礼说的缓慢,微弱的光影下,澄澈的眼底隐约发亮,“我现在没有办法能装作若无其事继续跟你在一起,如果能两清,对我们都好。”
“我不同意。”萧砚南盯着她,咬着牙一字一顿。
“萧砚南,其实我曾经真的想忘记过去的一切和你好好在一起,我觉得我能做到的。”
“跨年晚会是我最后一次唱《LastYear》,我原本打算将这一切都遗留在往年,然后和你一起跨年,一起迎接一个独一无二的新开始,我一点都不想伤害你。”
“可那天我说我真的喜欢你,你问我能不能分清这份喜欢究竟是给谁的,”姜稚礼声音开始哽咽,“我觉得我好像是能分清,但又好像已经彻底分不清了。”
“你接受不了这样的感情,”她望着他的眼睛,“所以我们还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萧砚南干脆打断,“你怎么知道我接受不了。”
姜稚礼讶然地张大眼,眉尖蹙着摇摇头,“你不会愿意……”
“我会。”萧砚南声音低沉,字字有力。
姜稚礼唇微张着,看着他那张清俊斐然的脸,和那双一贯冷漠傲岸的眼,一时怔住。
这不该是他会说出的话。
他这样贵重洁净的一个人,就应该永远高高在上。
他过去从未被人好好爱过,本该得到最真诚热烈的爱,而不是她这样的。
这不公平。
“姜稚礼,我不在乎别的,”萧砚南捧住她的脸,将她拉近,“我只要你,只想要你。”
“你想怎么利用我,想拿我当什么,我都认了。”
大风汹涌翻起发丝和衣角,也翻起沉重酸涩的心。
他温柔拭去她淌落的泪水,在风中沉沉喟叹,“只要你在我身边。”
“为什么。”姜稚礼理解不了,他为什么能因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我就是爱你,”萧砚南凝视着她,目光坚决,“爱你不需要理由。”
姜稚礼抽泣出声,鼻尖酸涩再难忍受,她钻进他怀里,抱他抱的很紧,眼泪沾湿他前襟,“我以为你讨厌我,再也不想理我了。”
“我不理你,你这个干了坏事的小兔子就不能来哄哄我。”萧砚南低头,揉了揉她后脑勺的发丝。
到头来还是他先把自己哄好,再过来找她。
“我怕我主动去找你,你还是不理我,那就是真的没有机会了,”姜稚礼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而且那天在港城,我看到你和宁宁在一起很开心,我觉得你们才比较配,更不敢对你有什么别的想法。”
“瞎说什么,”萧砚南捏住她的脸颊肉,让她的脸抬起来,“我只和你般配。”
姜稚礼抬头,委委屈屈盯了他半天,“你说的。”
“嗯。”萧砚南点头。
“我以后会好好爱你的,”听到他肯定的回答,姜稚礼掀起睫毛,唇瓣微抿,“你也是。”
她惯会恃宠而骄。
“所以你以后要只觉得我漂亮,只看着我,只爱着我一个人。”
“知道了吧?”
她看着他,目光染上几分可怜,“否则我现在暂时有点心虚,如果看到你看别人,觉得你和别人更般配的话,就会很想逃跑。”
刚哭过的泪都没干,这么快就恢复本性开始反客为主了,这话难道不应该是他对她说更合适吗。
萧砚南勾起松散的一抹笑,揉了揉她后颈,嗓音宠溺,“知道了。”
他就喜欢她这个样子。
也会心甘情愿纵容她,直到永远-
夜间的道路通畅,幻影不多时便在御清郡九栋前停下。
姜稚礼跳下车,跟萧砚南道别后便开开心心往八栋的方向跑,又被他一把拉住。
“你又要去哪。”
姜稚礼不解看他,“回家啊。”
还能去哪。
“车停在哪就回哪。”萧砚南拉着她的手,径直走进九栋大门,“从现在起,非必要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一步。”
“那也不能睡觉都在一起。”姜稚礼撅嘴。
“有什么问题吗。”萧砚南淡淡道。
“这不好吧,”听到他如此大言不惭,姜稚礼脸颊顿时开始发烫,“……要不行了。”
“谁不行了?”萧砚南撇过来,视线如有实质。
“我。”姜稚礼垂着头。
谁能和他比体力,简直不要命,当练习生的时候也没这么被折腾过。
而他的声线却忽然柔和下来。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萧砚南握紧她的手,“抱着你的时候,我总能睡的很好。”
“诶,”姜稚礼看向他,“为什么。”
萧砚南笑了笑,矜贵口音吐出一个单词,“Painkiller.”
姜稚礼扬眉,“我有这么神奇?”
“Always.”
或许以后,她会知道这个always是什么意思。
……
收拾好入睡已是深夜,这一天过的太折腾,姜稚礼早已累到不行,很快便在萧砚南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她本来就不太依赖手机,这个电子设备也早就被她忘在一边。
也因此忽略了来自姜珩川的几条未读信息。
第69章 Indulge你把我妹怎么了!
晨曦微薄的时候,萧砚南被生物钟唤醒。
睁开眼后,他看着头顶的牡丹云纹顶灯,怔了须臾,直到发觉自己怀里的温软触感,才切实相信这些都不是一场梦。
女孩睡觉很乖,几乎还保持着昨晚入睡时的姿势躺在他怀里,清浅的呼吸缠绕在他胸口,睫毛偶尔轻动几下,模样乖极了。
心理学上有个效应叫cuteaggravation,可爱侵犯症,看见觉得可爱的东西就会想一口吃掉,能够对应人类看到可爱的猫猫就想狂吸的状态。
他看到姜稚礼时常就是这种状态。
怎么亲怎么吃好像都无法缓解对她的那种由内而外的渴求,瘾上来的时候更是恨不得能彻底将她吞进身体里都不够。
可能是他克制的太久,这种感觉已经膨胀到极致,再无法忍耐。
姜稚礼就这样被萧砚南给亲醒。
其实她还很困,但架不住他在她脸上连吸带咬,手还探进她睡衣里,揉得她又酥又痒。
在她发出抗议的哼声后,他只在她唇上安抚地亲了亲,很绅士地说了句抱歉,弄醒你了,还用很真心实意的态度让她继续睡。
但动作是一点不停。
这还让她怎么睡!
有了在伦敦那半个月的经验,姜稚礼就知道跟他一起住不可能会轻松,更何况那时他还算勉强剩点人性,而昨天之后这点人性也完全泯灭,恐怕他都已经忘记他当人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了。
姜稚礼气忿地抬脚去踹他,而萧砚南不仅不躲,还顺势握住她小腿架在他腰侧,将她拉近贴上去。
被硌的厉害,姜稚礼蓦地彻底清醒。
被他翻过去抬起腰的时候,她还在挣扎,“我现在必须要睡觉,下午还有工作!”
“你这几天都没有,”抵入时萧砚南说的很淡然,“一会再睡。”
“?”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姜稚礼抓着枕头,缓了下才不服气地喊道,“你凭什么对我的所有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我身边到底有谁是你的卧底!”
萧砚南哼笑出声。
人早都在他老巢里了,谁是卧底这件事哪还有什么重要性-
洗完澡,终于被萧砚南放回到床上的时候,姜稚礼只想倒头就睡,但忽然想起昨晚回来都还没跟小跃和庄灵说过,怕她们担心,她还是勉强从床头摸过手机,想着先报个平安再休息。
却看到姜珩川的消息在最顶上,还有从昨晚到今早的十几个未接来电。
姜稚礼脊背发凉,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小心翼翼点开聊天框,划到最早的那条。
【你今晚回京北是吗,我刚好在京北出差,几点的航班我去接你】
【又不看手机是吧】
【你助理说你已经回家了,御清郡没人啊,你回的哪个家】
【你到底跑哪去了】
【姜稚礼,给我回电话,立刻马上】
……
姜稚礼心惊胆颤地看完,没敢立刻回复,先跑去跟小跃对一下口风。
上次她生病住院,家里人全都来了,小跃她们也算是都实锤了她的背景。
这件事让姜珩川后怕,为了能方便及时了解她的情况,他让助理加了小跃的联系方式。
虽然姜稚礼现在是不太想瞒着家里人谈恋爱,但这一上来就让姜珩川知道她在萧砚南家过夜……
他那个狗脾气肯定要发疯!
她点开和小跃的聊天框,那里也已经堆积着好几条消息。
【安安怎么办,姜总来问你的行踪了,我要不要告诉他啊】
【在催了啊啊啊啊,他问航班号我怎么说啊啊啊】
【我就说你聚餐的时候自己提前走了,已经回到京北了,别的什么都没说】
【完了,姜总去了工作室,连观澜找过了,安安你自求多福吧】
姜稚礼一条条看过去,算是略微松了口气,还好小跃靠谱,没说她被萧砚南带走的事,否则估计姜珩川昨晚就冲来这里敲门了。
看来是睡不了一点,她赶忙起身换好衣服,同时发了个消息给姜珩川,尽量显得随意自然。
【我昨晚去一个朋友的录音棚帮忙了,一直没看手机】
【你现在在哪呀~】
都这个点了,他既然是来出差的肯定是去工作了。
家里应该安全。
姜稚礼这样想着,抓起包走了出去。
原本是她嚷嚷着口渴,要喝鲜榨果汁,萧砚南把她安顿好后就去给她弄,然而端着刚榨好的果汁出来的时候,却看到她已经穿戴整齐,慌慌张张地往外走。
“出什么事了。”萧砚南皱眉,顺手把玻璃杯放在岛台上。
“怎么办啊萧砚南,”姜稚礼皱着脸,哼哼唧唧地小跑过去挂在他身上,“我大哥昨晚就来京北了,找了我一晚没找到。”
“你说他要是发现我一直在你家可怎么办,我一定会死的很惨。”
“我换个衣服,跟你一起去见他。”萧砚南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便开口。
“不行,我们俩现在一起去就穿帮了,我可是刚刚跟他说我在朋友的录音棚,”姜稚礼赶忙摆手,“你先在这待着,我去跟他铺垫一下,等时机成熟你再出现。”
她说着,手机又震动起来,是姜珩川打来的。
姜稚礼赶忙朝萧砚南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接起电话,声音很乖甜,“喂,大哥。”
“录音棚位置在哪,我现在来接你。”姜珩川一点不跟她废话,声音很冷淡。
“不用了,我现在已经回去了,都快到家了,”姜稚礼赶忙拒绝,“现在快中午了,你要回来吃饭吗,想吃什么我让王姨先准备着。”
“你今天怎么忽然这么懂事了,平常从来没见你操心过这方面的事。”
“这不是我亲爱的哥哥好不容易来一次,我肯定要好好招待嘛,”姜稚礼干笑两声,“你不说算了,我看着安排。”
为了显得毫不心虚,她还特意加了句,“忙完快点回来啊,我等你一起吃饭。”
然后就飞速挂了电话。
还真是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小骗子,好听话随口就来,简直跟呼吸一样简单,萧砚南看着她这一通行云流水的说辞,心里反倒是平衡多了。
她亲哥都无法幸免,更何况他。
“我先走了,中午我看情况叫你!”
姜稚礼跑去玄关处穿好鞋,走到院子里的时候,看了眼围墙,忽然很想直接从那边翻出去。
莫名其妙的想法,她想,反正姜珩川还没回来,大大方方从正门不走就好了。
不过走到大门口时,她还是不禁开始蹑手蹑脚,拉开门栓,将沉重的木门推开一条缝,只探了脑袋出去观察。
还来不及看清门外的情况,也就是探出头的那一瞬,不远处响起一声怒吼,“姜稚礼!”
女生的第六感真不是虚的,刚才就应该翻墙回去。
姜稚礼原本就心虚,这一下更是惊的两腿一软,勉强扶着门才没坐倒在地。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的!
姜珩川正靠在停在不远处的一辆迈巴赫的引擎盖上,此时满眼怒意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不是说什么在朋友的录音棚吗?”
“你哪个朋友那么大的脸,能把录音棚开到萧砚南家里。”
“不是没有,”姜稚礼极快速地做了番心理建设,走出门,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这不是刚回来嘛,就顺道过来串个门而已,大家都是邻居,维系一下感情什么的,哈哈。”
“再编,继续编。”
“你这种爱美好面子大过命的性格,真出门会不化妆?”姜珩川抬手使劲揉了下她的脸,除了变红之外没有任何变化,“别给我扯你画了什么狗屁素颜妆!”
还真是亲哥,连她的借口都精准预判,姜稚礼也顾不上脸被他捏疼,拉住他手臂好声好气,“素质素质,不要说脏话。”
“姜稚礼,我从今天一大早就待在这里,”姜珩川瞪着她,两根手指朝着自己眼睛点了点,“这两只眼睛哪一只都没看到你从外面回来过。”
“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解释清楚,你到底为什么有家不回,要待在萧砚南家一整晚这件事!”
萧砚南本来是要送姜稚礼出来,换了个鞋的功夫她人就跑的没影了,一路走到大门口,发现门半开着,听到外面在吵闹。
“萧砚南!”
他刚一露面,就被姜珩川立刻叫住,“你把我妹怎么了!”
“哥我已经二十二了,早都超过法定结婚年龄了,”姜稚礼一边暗中示意萧砚南回去,一边拖着姜珩川往自己家的方向走,“谈个恋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一边去,”姜珩川挣脱开她的手,“二十二也是小孩,这没你说话的份。”
“我追的她,”萧砚南走过来,看着姜珩川开口,“认真的。”
“我算是看明白了,原来你之前说难追的那个女孩就是我妹。”
姜珩川看着他这幅镇定自若的神态,气到骂了句脏话,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几乎是咬着牙在说,“你看着她长大的怎么下得了手的,你还是人吗。”
“不是他,是我,”姜稚礼急忙插在中间把他们两人分开,“是我为色所迷,把他骗来的。”
“你骗他,”姜珩川气到极致直接笑出声,“你以为他萧砚南是什么人,他不乐意能乖乖被你骗?”
“我说你去年怎么待在伦敦不回来,原来是跑去跟他鬼混是吧,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在我眼皮底下暗度陈仓的!”
姜稚礼完全不敢说上次他来京北找萧砚南的那次,她就藏在办公桌下面,只是他完全没发现罢了。
这要是被他知道,恐怕只会比现在更疯。
“去年夏天,”她只能老实说,“本来是打算告诉你的,但是前段时间闹了点小矛盾,所以……”
“不过才和好就被你发现了,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你不要生气。”
还不要生气,姜珩川简直气到头脑发昏。
这两人前阵子失恋的时间那么巧合,他早该察觉到的。
但谁能想到自己的亲妹妹会和好兄弟牵扯到一起去。
亏他之前还蠢到一直拜托萧砚南帮他多照顾姜稚礼,还以
为萧砚南这么冷淡的一个人对他妹妹这样上心关照,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这下好了,直接照顾到家里去了。
“其实我跟你坦白过的。”萧砚南一本正经,“你很支持。”
姜珩川又想骂人,“我什么时候支持过了。”
“去年,你突然造访德盛的那天。”萧砚南说的慢条斯理。
“我说我跟那女孩差了七岁,你说才七岁担心什么,让我放心大胆追。”
姜珩川眉心一抽。
“我说我记得你之前很厌恶男女之前年龄差距过大,你说相信我的人品,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姜珩川抬眼,看清萧砚南面上那个淡淡的,充满着莫名意味的笑,瞬间一切都想起来了。
他当时就是用这个表情,朝他淡淡说了声莫名其妙的,“谢谢。”
第70章 Indulge一辈子一次的认真
回想起这些,姜珩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感情萧砚南从那个时候就挖好了陷阱等着他往里跳,而他竟然在浑然不觉间上了套。
这男人简直心机深沉的可以!
姜珩川撑着腰冷静了几秒,抬起一只手臂勾住萧砚南的脖子,一副勒索的架势,不由分说地压着他朝他家里走去。
同时回头冷冷警告正欲跟上来的姜稚礼,“回家去,这没你的事。”
这种状况让她怎么可能放心回去,姜稚礼皱着脸,正想开口,看到萧砚南也回头,示意她放心。
她这才作罢,只嘱咐道,“那你们快点哦,中午一起过来吃饭。”
也不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直到看着大门很无情地合上,姜稚礼才慢慢往回走。
应该不至于会打起来吧,如果真打起来的话,也不知道谁能打得过谁。
姜珩川一路目不斜视地穿过那些假山流水,进了装潢冷寂,几乎可以说是一尘不染的主屋也不换鞋,径直坐在沙发上。
“说,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觊觎我妹的。”
他刚才极快的把萧砚南去年回国以来的行动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很清楚地发现他表面上似乎是为了萧氏,实则每一步都能不明显地和姜稚礼产生牵连。
可见他对姜稚礼绝不是在回国后才临时起意。
姜珩川还是头次用审犯人的严苛眼光打量萧砚南。
也难怪自己那个颜控妹妹从小看到他就挪不开眼,这小子的确长得不错,身材练的也算是能入眼。
至于人品,认识这么多年,他知道的自然是一清二楚,否则也做不了这么久的朋友。
平心而论,除了年纪大点,他的确是能勉强满足自己挑选妹夫的任何苛刻条件。
只是这样一个从来不沾烟酒,远离声色场合,看起来毫无欲望的男人,怎么唯独会对姜稚礼如此不同。
他妹妹的外貌和才华自然是最出众的,但显然萧砚南并不是只看重这些。
“觊觎谈不上,”萧砚南在他对面坐下,“但她于我而言的确不同,从很久以前开始。”
“我能好好活到现在,有很大一部分是她的原因,我已经不能没有她,”他语气看似平淡,实则是一种坚决到极致之下的淡然,“请你相信我,我非常认真。”
“一辈子一次的认真。”
姜珩川盯了他半晌,才终于松懈般抬了下手,“算了。”
“谁让她从小就喜欢你,看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萧砚南眸光动了动,“什么。”
“你忘了,我爸妈那年带她来公学的校庆,她第一次见你就说你好帅,还老是鬼鬼祟祟地跟在你旁边,想偷偷拉你手,”姜珩川一想起就觉得无语又搞笑,“在伦敦被你收留的那次,她回来也是念念不忘了好久,说你怎么怎么帅,怎么怎么好。”
“不过她记性实在不太好就是了,完全不知道以前就见过你,不过无一例外的每次见到你都会爱上,”他摇摇头,“眼光还真是统一。”
“是这样吗。”萧砚南淡淡笑了下。
可她现在会喜欢自己,分明是因为他和她过去很喜欢的那个人很像。
想到这,他心里忽然蔓延出一种十分异样的感觉,可还没来得及探究清楚这份异样的来源,就又听到姜珩川开口。
“可能她就是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吧,从来没见她对别人这样过,”姜珩川想到什么,啧了声,“说起来,那个沈铭肖跟你还有点像,但也不是长得像,说不清楚,大概就是一种感觉。”
“之前我明明觉得她很喜欢那个姓沈的,但那时候分手她好像也没多伤心。”
“可前段时间跟你的那次,我甚至都觉得她要缓不过来了,我们谁也没见过她那么失魂落魄的样子。”
“说起来,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闹矛盾,”姜珩川回想起姜稚礼当时说过的话,抬眼看他,“她说骗你感情了是什么意思。”
“没有,”萧砚南叹息的同时勾了下唇,“是我的问题。”
“以后都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是离不开她的,何必非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折磨她也折磨自己。
“我也不问那么多了,”姜珩川看他神情莫测,也不再探究,正色道,“总之,我们家礼礼可是我们姜家最珍贵的宝贝,既然你决定了要和她在一起,就必须要把她当眼珠子似的护着,绝对不能给她委屈受。”
“她只是看起来娇气,实际上很能吃苦,但能吃苦也不代表着要吃苦,要是让我发现她和你在之后有一点不如意,你就给我等着瞧。”
“要知道,她可不只有我一个哥哥,”他说着抱起手臂,语气威胁意味十足,“阿执打起人来,可是很下得了手的。”
萧砚南笑容无奈,“放心,不会有那种机会的。”
“看你表现。”姜珩川扬扬眉,放完狠话,心里可算是舒服了点。
他站起身,在屋内绕了一圈,目光落向放在岛台上的那杯果汁。
看样子没人动过,刚好他觉得口渴,拿起来正准备喝,却被萧砚南制止,“那是礼礼要喝的。”
“怎样,”姜珩川不满地嘶了声,当着他的面故意灌下一大口,“喝了你再重新给她弄。”
萧砚南轻哂,手指抬了抬,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姜珩川边喝边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开始挑毛病,“你这里的装修也太冰冷了点,我妹真能住的惯吗,这完全不是她平常喜欢的风格。”
萧砚南靠在沙发上,只淡淡说了句,“你不会想知道的。”
姜珩川疑惑皱眉,须臾,反应过来后低骂了声,拳头又硬了。
他就多余问。
姜稚礼回到家,也没心思干别的,就在客厅来回踱步,却没想到也就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他们就一同走了进来。
两人身上都没有发生任何争执的痕迹,姜稚礼松了口气。
萧砚南神色如常,还示意她安心,但姜珩川的脸却臭的厉害,见到她时便没好气道,“你二哥那边,你自己跟他说,我可不管。”
“我是不会帮你说一句好话的。”
什么意思,姜稚礼懵了,求助般望向萧砚南,这到底是谈拢了还是没谈拢啊。
萧砚南勾了下唇,神情有些微妙,姜稚礼不明白,也顾不上那么多,赶忙追上姜珩川。
“那可不行,我可应付不了他,你一定得帮帮我。”
姜珩川根本不看她,满脸冷漠,“不帮。”
“好大哥,求求你了,”姜稚礼使出从小到大惯用的缠人大法,“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哥。”
“行了行了,这次就算原谅你了,”姜珩川最受不了的就是她这招,被她闹两下就彻底没了脾气,“不过你个小没良心的下次再有事瞒着我,以后就别管我叫哥。”
“我错了嘛,以后都不会了。”
“对了,”姜珩川想起什么,“听说你昨晚在饭局上当众把萧呈给打了?”
姜稚礼吞咽了下,缓缓点了点头,“他一直这样欺负我也不是事啊,我必须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本来以为他会教训自己没有分寸,想打人也用不着她自己动手,不注意安全之类的,却没想到他只是点点头,很肯定地说了句,“打得好。”
姜稚礼震惊了一瞬,随即得意弯起唇角,“我也觉得。”
“不过现在算是彻底撕破脸了吧,”姜珩川问,“你那个节目,还要继续去参加吗。”
“我也在想,”姜稚礼有点闷,“要不还是干脆退赛好了。”
萧砚南看向她,“你想继续参加吗。”
“当然想了,这样有很多舞台的机会很难得。”
萧砚南掌心在她头顶抚了抚,“那就不用退出。”
“你想好怎么做了?”姜珩川看他似乎是胜券在握。
萧砚南不置可否,“很快。”-
两天后,姜珩川处理完在京北的工作回了海城。
送他去了机场后,姜稚礼也没什么事,就陪萧砚南去了德盛办公。
需要处理的公文很厚的一摞,萧砚南在忙,她就无聊靠在沙发上玩手机。
不多时林铮敲门进来,“老板,萧呈来访,要见吗。”
他来做什么,姜稚礼闻言,警觉地坐起身。
萧砚南瞥了眼腕间的表盘,“十分钟后让他进来。”
“好的。”林铮得了命令,退了出去。
“为什么要见他,”姜稚礼转身,趴在沙发靠背上看向萧砚南,“他肯定不安好心。”
萧砚南看了眼休息室的那扇门,“好奇的话,一会进去听?”
虽然她一点也不想再跟萧呈这种人打照面,但姜稚礼看了眼休息室到办公桌的距离,“这恐怕听不太清吧。”
“床头柜上有台电脑,连着办公室的监控。”
姜稚礼这才欣然同意,拎着自己的小包很快消失在休息室的门内。
这道门看着并不显眼,但进去才知道,这完全就是豪华套房的规格,卧室连着浴室和更衣室,除了比家里小一点,设施都是一应俱全。
姜稚礼参观了一圈,之后找到床头柜上放着的那台电脑,没有密码,打开监控画面的时候,刚好看到萧呈进来。
看到他额头上还贴着纱布,完全没有了一贯的那种嚣张气焰,姜稚礼没忍住笑的幸灾乐祸。
“我这头上的伤还没好都没追究,堂弟怎么反倒先找起我的麻烦了,”萧呈并不客套,走到萧砚南面前,说的很直接,“不过你大概失算了,女人对你来说很重要,但在我这里不值一提。”
“别说只是拿走唐希的几个好资源,如果堂弟开心的话,想拿她怎么出气都没问题。”
“但现在,”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那天安礼下手可不轻,我这恐怕是要留疤了,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是吗,”萧砚南慢慢拧上手中的钢笔,动作很斯文矜贵,但语气却冷硬,“但恐怕你现在,还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
“堂堂德盛的执行董事,不会是想赖账吧,”萧呈眯了眯眼,但这时,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不耐烦接听后,面色突变。
“原来你动唐希的资源只是幌子,实际上是断了我的资金链!”萧呈难以置信,情绪直接失控,“你什么时候做的!”
他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萧砚南指尖轻掂着钢笔,漫不经心地把玩。
“一,宣告破产。”
“二,被萧氏收购。”
“萧氏,”萧呈一瞬不解,但忽然面目变得更加狰狞,“所以萧氏之前的事通通都是你的手笔,真的是你。”
“你和你父亲做的那些事,也是时候该偿还了,”萧砚南语速和缓,眸色却无比锋利。
“你们,谁也逃不掉。”-
今天是个大晴天,午后阳光最充裕的时刻,萧呈却只觉得后背发凉。
他心神不宁地离开德盛大楼,而这时,手机上忽然收到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