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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礼 蔡奈一 21724 字 17天前

第31章 Toxic原来早就见过他

萧砚南非常理解姜珩川的想法,毕竟自己从前也是这样想的,在得知她和沈铭肖交往的时候,他曾站在兄长的角度发自内心的不悦。

只不过现在情形变换,是他居心叵测,成了当初被自己谴责的那种人。

很显然,姜稚礼的希望大概是这段关系短暂且不见天日,这便是她提出所谓试用期的用意。

还好,他现在大概了解了她接近他的诉求。

他会让她满愿,然后放她走。

神经紧绷地有些发疼,萧砚南抬手不耐地抵住酸胀的太阳穴,袖口残存的雾林苔藓的气息就这样巧妙地同氧气一起钻入鼻腔,融入血液,舒缓了剧烈跳动的脉搏。

他真的能做到吗,萧砚南阖上眼,压抑着长出了口气。

明明是她主动把机会送到他手里,明明他有一万种方法将她留在身边。

岑州同对他的教导深入骨髓,迟则生变,如果看准了某样东西,哪怕不择手段也要将其一击即中,收入囊中。

他的行事风格也自然而然如此。

可每当看到姜稚礼,便会有另一个他冒出来与他的本心博弈,让他想起母亲的结局,遏制住他想要触碰她的欲望。

他母亲的一生,执念深重,最终消逝在爱丁堡的雪夜里,身心俱损。

他觉得自己不该误人误己。

“老板,”林铮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医院那边刚刚来了电话。”

“说萧董的病情忽然恶化,此刻已经在医院紧急手术,情况暂时比较危险,您要回去看看吗,”他从副驾回过头,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萧董在昏迷前,特意嘱咐想要见您一面。”

萧砚南眸色更沉。

片刻,他开口,“去机场。”

“航线临时变更可能需要些时间。”

“不必,订最近的民航航班。”

“好的,但姜小姐那边……”林铮有些拿不定主意。

“就说我工作在身提前离开,其余照旧。”萧砚南说,末了,又补充,

“她助理不在,你留下来,明早过去接她。”-

姜稚礼一口气跑到客厅,本想直接上楼,但身后除了Luacs的呼哧声外,没有别的动静。

她走到面向前院巨大的格子窗旁,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往外看,发现萧砚南在跟姜珩川短暂交流后便上车离开了,这才松了口气,准备洗澡换衣服。

她还没跟萧砚南通过气,万一在家里人面前露馅了怎么办,她之前根本不知道他们关系这么好,要是让姜珩川知道她这段时间一直在追着他的朋友死缠烂打……

等一下。

为什么他们这么熟的事她竟然一点都不知情。

她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那也就是说,其实萧砚南一直都知道她是谁。

要死了,她缓缓蹲下身,抱着Lucas的脑袋在心里失声尖叫,不敢回忆自己到底顶着安礼的皮做了多少尴尬的事。

“我说姜大小姐,萧砚南到底怎么你了,你这么不待见他,”姜珩川走进来,看到她蹲在角落,走到她面前拍拍她的头,“他这个人是不太好相处,但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你也挺好的,你就不能也给人点面子,这么大老远送你过来,好歹让他吃顿饭再走。”

“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的。”姜稚礼抬起头瞪着他。

“我们多少年的同学了,一直都很熟啊,”姜珩川说,“不是你真不记得了。”

姜稚礼撅着嘴,“我应该记得什么。”

姜珩川想起什么,唇角勾了下,“你跟我过来。”

姜稚礼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跟着他去了书房,看着他打开电脑,点开他存放照片的文件夹。

姜珩川有摄影的爱好,每个时期的作品都被他分门别类的整理好,想寻找什么一目了然。

姜稚礼看着他点开了一个名为6.4庆典的文件夹,往下划了划,从一堆照片中点开一个视频。

视频中的天气很好,应当是在板球比赛的现场,许多穿着蓝白T恤的少年在绿茵场上奔跑,场面紧张又激烈。

“小礼礼,”姜珩川的声音出现,镜头随之向下,转移到小小的姜稚礼身上,“板球比赛好不好看。”

“好看!”

那时的姜稚礼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样子,正盯着场上手舞足蹈,闻言抬起头看过来,声音清清脆脆的,“可是哥哥我还想去那边看击剑。”

“好啊,那我们现在过去,”姜珩川换了只手掌镜,另一只手拉着小姜稚礼,“走了萧,我妹要去看击剑。”

“人太多了,你们去吧。”一道声音入镜。

姜稚礼一下便认出这是萧砚南的声音,虽然比起现在显得青涩许多,但冷冷淡淡的语调如出一辙。

“今天是学校一年一度的开放日,哪里人不多,反正总归都要去划船赛那边,我爸妈又不知道去哪了,我上场了你也好帮我看看我妹。”

萧砚南没有答话,但一双穿着考究西裤皮鞋的长腿入了镜,跟他们一起走。

“我竟然这么小就见过他了?”姜稚礼觉得不可思议,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何止。”姜珩川嗤笑,点了下鼠标,进入了下一个视频。

画面上是河岸边的草坪,这回安清澜跟姜奕和也在。

萧砚南站在他们旁边,身上是这所皇家公学古老传统的校服着装,笔挺的黑色燕尾服,白色衬衫圆领扣,黑色马甲,胸前衣领饰孔上缀着一朵蓝色康乃馨,个子没现在高,面容也稚气未消,但眼神中却已然有种超脱年龄的冷静成熟。

他的位置离姜家父母不近不远,神情疏淡,很沉默,只有在两位长辈跟他讲话的时候,才会很礼貌的回复。

明明站在暴烈的阳光下,却依旧让人觉得阴冷,与这种灿烂的天气格格不入。

小姜稚礼就是这时出现在视频里。

也不知道是刚去哪疯跑回来,小脸蛋红彤彤的,但在看到萧砚南时忽然变得鬼鬼祟祟。

还没萧砚南腿高的个子,就这样小心翼翼地挪过去,小手已经举在空中准备妥当,想要偷偷去拉萧砚南垂在腿边的手。

她边靠近边紧张地抬眼偷瞄他,结果就在快要拉到的时候,萧砚南察觉到什么,垂眼刚好和她对视。

她猝不及防,害羞地立刻跳开,跑了一大圈之后才蹦蹦跳跳的回来躲在妈妈身后。

“小东西你刚才干嘛呢。”姜珩川笑的不行,镜头都有点抖。

“不可以牵吗,”小东西反问,“可是他很帅啊。”

“你这么小一点知道什么帅啊,不能随便牵别的男孩子的手知不知道。”

“他比你帅啊,”她很理直气壮,“而且萧萧哥哥是你的朋友,那他也就是我的哥哥,不是别的男孩子。”

“你好没良心啊,谁对你最好你忘了!”

视频播完,定格在小姜稚礼逃跑的虚影上,刚好晃到萧砚南的脸,难得染上一丝笑意。

“没想到吧,”姜珩川闲闲靠在椅背上,“你们这代人连黑历史都是高清的。”

“别说了。”姜稚礼捂着脸,看的脚趾扣地。

难怪自己总是觉得他熟悉,难怪刚认识的时候他总是会用意味不明的语气说她记性不好,感情她在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的年纪就筹谋着去牵他手了。

怪不得他对自己的包容度那么高,原来自己在他那里留下的黑历史得从童年开始算起,他早就习惯了。

估计就是一直当自己是个小妹妹,做什么都不会计较不会当真吧,所以他也只是对自己说试试而已。

也好,她想,别当真最好了。

又跟着姜珩川看了几个视频,姜稚礼觉得有点怪,“你们学校的开放日不是都会邀请家人过来参观吗,怎么他一直和我们在一起,没有看到他的家人。”

“我知道他爸妈这时候已经离婚了,”姜稚礼补充,“可他是跟着妈妈去英国的,为什么他妈妈也不去参加。”

虽然姜珩川一个人在英国留学,每次开放日爸妈都会带着她一起去,姜予执学业不忙的时候也会一起。

“你要知道,不是所有家庭都和我们家一样,”姜珩川微微叹口气,“他爸妈的婚姻有非常多的矛盾,在国内的这些年,他妈妈的状态就已经不是很好了,后来还是他舅舅亲自回国勒令他们离婚,之后带着他们母子回到了英国,从此跟萧氏一刀两断。”

“本来应该是一个新开始,可是在回到英国的两年后,他妈妈就病逝了。”

“怎么会这样。”姜稚礼从来不知道他妈妈已经过世的事。

“他本来就性格孤僻,岑家的人又排挤他,唯一对他好的舅舅也很严厉,他妈妈走了之后,他看起来就更不像一个活人,所以我才老拉他一起玩,不然谁知道他会变成什么鬼样子。”姜珩川说,“虽然他毕业后也到了伦敦,但我那时候已经回了海城总部,见面机会也就没那么多了。”

“下次我再叫他来家里吃饭,你不许耍小脾气,要对他好一点,听到没。”

“我知道了。”姜稚礼垂下眼,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没有人爱他,而自己却还在利用他,拿他当沈铭肖的替身。

等等。

她依稀记得正是当年在伦敦认识沈铭肖的时候,她得知他的母亲在几年前过世,可如今算算时间,却很不对劲。

沈铭肖大她十岁,当年是二十三岁左右,所以他母亲自然是在他二十三岁之前过世的。可她在和沈铭肖交往后知道他的母亲的确已经不在了,但那也是他研究生毕业回国之后的事了。

她之前完全没在意这些细节,但现在想想,时间根本对不上。

反而是萧砚南这边的时间线能对上的多,巧合的也不止时间线。

“想什么呢。”姜珩川见她出神,指尖弹下她额头。

没想到姜稚礼竟然没生气,只是问,“大哥,你上学的时候圣诞节一般都在哪过的呀,圣诞假你都不怎么回家。”

“在约克啊,跟着萧砚南回去凑热闹,”姜珩川摆摆手,“其实我是想叫他和几个兄弟一起出去旅游的,但他们家规矩严格的要死,只要是他们岑家人,即便是在非洲挖矿没信号,圣诞节都必须回家。”

“我刚也说了,岑家的人一个个都对他提防的什么似的,我知道

他肯定在那里待得不自在,每年就都厚着脸皮跟着去。”

“所以他之前一次都没在伦敦过过圣诞啊。”

姜珩川眸光一滞,又在须臾间恢复如常,“这不废话吗,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看来真的不是他了,姜稚礼捏着裙摆的手慢慢放松,不过不是他,也一定不是沈铭肖。

沈铭肖竟然一直都是在骗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得知关于自己白月光的事,还知道的那么细节。

拿这种事情来骗她,这人简直比她看到的还要无耻。

虽然她很开心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白月光不是他这种渣男,但同时火气也在上涌,这笔账绝对得找他算清楚。

“我先回房了,”姜稚礼起身,“爸妈回来叫我。”

“知道了。”姜珩川点头。

直到看着姜稚礼带上门离开,他才短暂的舒了口气。

其实他刻意隐瞒了那年圣诞在伦敦发生的事。

当时自己太年轻,就想着让她涨涨教训,免得下次还敢不顾后果的自己到处乱跑,可现在却觉得当时那样很不应该。

其实那个时候姜稚礼是有给他发过消息,告诉他自己不开心,想回家。

可他只当她又在闹大小姐脾气,教育她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既然选了就一定要乖乖参加完才能回来,这才导致了她脱离团队独自出走。

再加上因为她后来刚好遇到了自己最信任的兄弟,所以他便推迟了去伦敦的机票,暂时忙于自己在纽约的工作,放任她和一个对她而言的陌生人相处了几天。

也是因为不够成熟的觉得,就是要让她知道外面的人都不如自己的亲人对她好,让她不要再生起这种搞失联的危险念头。

现在想想,她从小在家里人的精心爱护下长大,哪怕是在能够保证她安危的前提下,这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抛弃行为。

估计她到现在回忆起来也只是觉得当时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哥哥,最后又被自己的亲哥哥找到带回家,是很幸运的事。

她从小就心思敏感,如果现在知道了真相,哪怕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也不能保证她不会怨自己。

当年她请求自己不要告诉爸妈,他同意了,因为他原本就想把这件事隐瞒下来。

他只想永远当她最好的哥哥,永远不要在她心里留下任何的污点。

永远都不要。

第32章 Toxic疏解

姜稚礼压着怒气回到卧室,拿出手机本想去直接质问沈铭肖,但想起自己早已经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处理的干干净净,只能坐在床上,被迫冷静了一会。

她平时遇到的糟心事很多,而要忙的事情也很多,她承认自己有时候很恶劣,但并没有那种睚眦必报的功夫,沈铭肖这个事,她之前原本是不想计较了。

毕竟能成为她的白月光,让她很多年都念念不忘的人,又不仅仅是外表好看就足够的。

在她年纪尚小,心理在外界的打击下极度不稳定的时期,是他帮她重塑了勇气和信心。

虽然当年的很多场景都已经随着时间模糊褪色了,但她现在仍能清晰记得,那晚壁炉的火焰温暖,他端给她一杯热可可,问她知不知道什么是purpleshirttheory。

她摇头,他便在她对面坐下,伴随着炉火燃烧的静谧声响,让她明白只有当她认可自己价值的时候,任何毫无意义的评价都是没资格去影响她的,她只需要坚定自己的心,去做自己想做的就好。

她记得自己当时听完这番话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只有手中端着的热可可被泪水砸出安静的涟漪。

她从小都喜欢唱歌跳舞,也从不避讳自己想当明星的梦想,但很少有人知道那时,她其实已经快要准备放弃了。

她不是一直都像现在这样漂亮的。

刚进入青春期的女孩们都会对自己的外表很敏感在意,在三观尚未正确塑成的时候,容易随波逐流,对美会产生一种趋近于固态化的审视和追求。

所以有的时候,处于这种审美之外的女孩就容易遭受到一些不公正的对待。

而当时的姜稚礼恰好就处于这种审美之外。

她喜欢各种户外运动,喜欢马术,网球,最喜欢去海上冲浪,初中开学的那天,她刚经历过一个夏天的暴晒,肤色黑的扎眼。

在主流的审美里,女明星都是肤白貌美大长腿,而她当时还没太长开,不够瘦,又黑,个子还矮。

所以当她自我介绍的时候说出自己的梦想是当明星的时候,台下一阵哄笑。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那时没有人和她玩,在学校里去哪都是自己一个人,还有人把她的照片拍下来故意p的很丑,弄成表情包到处流传说这种人也想当明星,真是不自量力。

算起来,那大概是她经历过的第一次网暴。

好在父母在她拒绝一切户外运动,并偷偷绝食催吐减肥的时候及时察觉了异样,找到了学校,清理了所有的黑照,追究了照片源头的法律责任,并让她当众给姜稚礼道了歉。

可即便是这样,那些讥笑声也依旧隐隐充斥在她的生活里,根本无法彻底消除。

她念的是国际学校,那年圣诞假的时候父母正因为集团年底的事务而忙碌,她不想让他们操心,于是要求参加了一个伦敦圣诞游学的冬令营。

原本是想离开这个地方出国散散心,却没想到讨厌的同学也在里面,不厌其烦的将她的事偷偷告诉素不相识的其他学员。

所以她才选择一个人离开。

这些年姜稚礼一直觉得,自己后来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她足够漂亮,只有家人和Xiao是在她还没有那么漂亮,没有那么完美的时候,就已经选择接受她支持她的。

所以这么多年,没有一个男人能走进她心里,因为她的心只留给那个特别的人。

而沈铭肖却就这样卑鄙地玷污了她预留下的一块纯白之地,让她无端难过了一场,甚至一度对自己多年珍藏的感情产生质疑。

现在的确是不宜冲动,因为她要新账旧账一起算,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前一天是七夕,温吟知的生日,姜予执拉着她去过二人世界单独庆祝了,于是趁他们今天也都恰好有空,安清澜就把他们叫回了老宅,一起给温吟知再补过一个生日,顺便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你不是说小萧要来家里一块吃饭吗,人怎么走了。”饭桌上,安清澜问姜珩川。

“他那性格你也知道,”姜珩川瞟了姜稚礼一眼,“可能我们家人多,他会觉得不自在吧。”

“这孩子从小就懂事,看的让人心疼,”安清澜叹口气,“要我说啊,商业联姻最要不得了,孩子生下来得不到父母正常的爱护,性格怎么能好。”

“放心啊珩川,”她微笑着拍了拍姜珩川的手臂,“虽然你已经三十了,你弟弟都已经结婚一年了,但我和你爸是不会逼你结婚的,你尽管挑你自己喜欢的。”

“谢谢爸妈。”姜珩川刚双手合十做了个感恩的动作,就听到安清澜又开口。

“不过我给你安排的相亲你可一场都不许推脱,万一碰到一个你喜欢的不去岂不是错过了。”

姜珩川无语扶额,姜奕和笑着将剥好的虾放进安清澜碗里,“好了,你让儿子好好吃顿饭。”

大家都在笑,而姜稚礼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萧氏和德盛原来是商业联姻吗。”

姜奕和点点头,“你问这个干什么。”

“有点好奇嘛。”姜稚礼乖巧的笑。

“其实这在当年也挺轰动的,老婆你还记得吧。”姜奕和看向安清澜。

“当然啊,当年萧氏还没有现在一半的规模,但德盛却一直都是如日中天,而联姻却是德盛那边提出的,很多人都觉得奇怪,”安清澜说,“后面萧氏也就借助德盛的势力迅速发展起来了。”

“那既然是这样,后面为什么又会离婚。”姜稚礼问。

安清澜和姜奕和对视一眼,讳莫如深。

温吟知坐在姜稚礼旁边,闻言悄悄跟她讲,“我以前在京北的时候听过一些传闻,萧氏现在的董事长夫人其实是萧董的初恋情人,当年他们因为联姻的事被迫分手,后来萧董又婚内出轨了他这位初恋情人,还有了孩子,所以……”

所以现在的萧家早就已经不是他的家了。

他妈妈不在了,岑家的人又排挤他,即便他将所有权力握在手中,却依旧是孤身一人。

桌上的佳肴丰盛,姜稚礼却忽然觉得食之无味,她缓缓放下筷子,心里发堵。

今天应该要留下他的-

吃过饭,管家艾琳说已经把各大品牌送来的下一季的lookbook送到姜稚礼房间了,让她有时间过目,于是姜稚礼洗澡护肤之后,就趴在床上和梁嘉念挂着视频,一起挑选款式。

只不过挑着挑着话题就跑偏,姜稚礼把这几天没来得及跟她说的事全都讲了一遍,又说了一堆她的感受和顾虑,让梁嘉念大脑宕机了好几秒。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她说,“你喜不喜欢他。”

“肯定喜欢啊,”姜稚礼托着下巴,“但这种喜欢大概也是因为他跟那个人很像吧。”

“这些都不重要,”梁嘉念打断她,“既然你喜欢他,他也对你很好,那你就当普普通通谈个恋爱呗有什么好纠结的。”

“宝贝你要知道,恋爱中男方为女方付出本来就是理所当然,无所谓什么利不利用,你这么优秀,男人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你最配了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姜稚礼长长叹口气,把脸埋进枕头里,片刻后才抬起头,“可我还是感觉有一点点负罪感。”

“你个傻孩子,有负罪感就对他好一点嘛,”梁嘉念说,“不过虽然我觉得他既然跟你大哥这么熟,肯定知道你没故意卖惨骗他,但你还是应该亲自跟他解释一下,不要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我也觉得,”姜稚礼点点头,“那挂了吧,我打电话去了。”

“不是我衣服还没挑完呢!”

“下次你去清贸随便挑,都记我账上。”

“喂!”

视频挂断,姜稚礼翻了个身躺在床上,捏着手机默默措辞,这时手机上忽然收到一条短信。

【姜小姐您好,我是萧总助理林铮,萧总临时有事已经离开海城,明天上午由我负责送您回京北,请见谅。】

他已经走了,姜稚礼猛地坐起身子。

不会真的生自己气了吧。

想到这她也顾不上再措什么辞,找到萧砚南的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等待音响了漫长的一阵,在姜稚礼以为要提示无人接听的时候,终于被接起,却没什么声音。

“萧砚南?”她试探着叫了声。

“嗯。”他终于应声。

那边听起来很安静,他的声音也低沉,带着些疲惫,或者是别的什么,说不清。

“听林铮说你已经走了,”姜稚礼的声音也不由得轻下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一点工作上的事,”萧砚南说,“明天林铮会去接你,如果你想在家里多住几天的话,就让他更改航班的时间。”

“好,”姜稚礼浅浅吸进一口气,“那个,其实我是想跟你说……”

话说一半,她忽然听到那边其他人的声音传来,大概是萧砚南适时捂住了听筒,她听不太清,但还是隐约听到什么病危,家属签字之类的话。

他是在医院吗,姜稚礼紧张起来,但还没来得及问,电话就已经挂断。

姜稚礼攥着手机怔了几秒,紧接着给林铮拨去了电话-

京北某私立医院。

凌晨时分,手术室的灯依旧长明着。

走廊里只有萧砚南一个人,显得格外空旷。

他就这样静静站着,望着手术中的指示牌,各种情绪搅动着他眼底的深潭,看起来反倒无比冷漠。

如果萧廷安知道现在在手术室外,唯一牵挂他安危的,是一直以来最被他嫌弃的儿子,会不会后悔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

多讽刺。

从小到大,他一直恨他,有时候恨不得他早点死了,却又想让他活着,他要看着他跪在母亲的墓碑前,亲口给她一个道歉。

兴许是过于疲劳,头部两侧的神经又开始刺痛,萧砚南勉强撑住墙壁,闭上眼想熬过这阵发性的疼痛,而这次的疼痛却似乎比平常持续的更久,熬不过去似的。

他竭力压制着呼吸,撑着墙壁的手绷起道道青筋。

而就在这时,伴随着轻微的耳鸣,他好像听到姜稚礼的声音。

幻觉吧,他想。

“萧砚南,你怎么了!”

这次声音更近了些。

他强撑着睁开眼,竟然看到姜稚礼从走廊的另一端跑向他。

走廊的灯光炽白生硬,而落在她身上时,一切都变得仿佛一场宁静又生动的美梦。

很不真实。

须臾,女孩微喘着在他面前站定,秀气的眉头皱着,明媚的眼睛一瞬不离地望着他,满是担忧,“你还好吗。”

独属于她的莓果香调从她随着奔跑而起伏的发丝间飘散,像热带气旋温柔来袭。

紧绷的神经似乎终于得到疏解。

萧砚南什么都没说,只是拉住她欲朝自己额头探来的手,不由分说将她按进怀里。

他反悔了。

放她走,他做不到。

第33章 Painkiller你就这么粘人

萧砚南有头痛的毛病,似乎是从母亲过世的那年开始的,又或者更早。

最严重的一阵他频繁求医,得到的结论都是神经性头痛。

这种病症是由于疲劳,精神压力过大引起的,很难根治,并且极易复发。

医生千篇一律的叫他放松自己,否则只会越来越频繁的发作,他听腻了没有新意的诊断结果,便懒得再去理会,发作时仅靠止痛片对付,直到后来他发觉药剂对他产生的作用在逐渐衰减。

那时他正处于一种对抗的情绪里,与父亲对抗,与岑家那些不接受母亲和自己的人对抗,他想未来一切事物都能够尽在他掌控,于是也理所应当地与顽疾对抗。

他让自己变得更加努力更加忙碌,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无暇顾及身体上的那些反应,可依旧敌不过这埋藏深暗又暴烈的病症。

在被刺痛的神经折磨的筋疲力尽之时,厌世的念头就像阴湿的苔藓一般,从他的四肢百骸里生长出来,无休无止。

病情好转需要放松,可他孤身一人,周围虎视眈眈,内忧外患,他不敢停歇,只能强迫自己一直走,直到死的那天方能解脱。

那一年的圣诞,母亲忌日,伦敦大雪。

他难得给了自己一小时的休息时间,坐在泰晤士河边的长椅上,望着漫天飘落的雪花和流淌不歇的河水,尽可能让自己放空。

不速之客就在这时闯入他的世界。

女孩戴着红色格纹贝雷帽,穿着黑色小羊皮靴,脸蛋鼻尖都冻的发红,手中却不合时宜地拿着两支草莓冰淇淋。

“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她用的是英文,很标准的美式发音,说着将她没吃过的那支冰淇淋递到他面前,“给你试试这个,我每次吃完心情都会变好。”

“抱歉,我不爱吃甜品。”萧砚南拒绝,可看着她因为失望而耷拉下来的眉眼,竟难得有点不忍心。

或许是因为觉得女孩有些眼熟,也或许是因为这一份少见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关心。

见他终于接过,女孩便拿出手帕拂落另一半椅子上的积雪,欢欢喜喜在他身旁坐下。

他本

以为至此便能相安无事,可女孩却跟自来熟似的,开始跟他讲起最近遭遇的一切,可能觉得他是陌生人能够敞开心扉,于是事无巨细,连心里最真实的感受也全盘托出。

于是他就这样吃着从前并不喜欢的草莓冰淇淋,听着一个陌生女孩在旁边叽叽喳喳。风很大,很冷,但他却觉得脑中一直紧绷的那股劲隐隐约约松动了些。

他一向讨厌吵闹,这种情况前所未有。

后来他通过她不小心掉落的证件确认她是姜珩川的妹妹,几年不见,她长大了许多,容貌也变了许多,自从五年前姜珩川从公学毕业去了剑桥,他就没再见过她。

姜家是很好的一家人,即便姜珩川不专门拜托,他也会照顾好他最宝贝的妹妹。

可他从没有照顾小孩的经验,更别提是小女孩,即便姜珩川给他打过了预防针,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小祖宗的麻烦程度,时常让他觉得手足无措。

她是很娇气的,却并不是烦人无理的娇气,浑身却仿佛携带着一股特别的能量,能让周遭的一切都变得鲜活,包括他。

就像一颗特效止痛药。

虽然相处只有短短几天,但萧砚南却在想,如果她真的是自己妹妹就好了。

可他不应该有太多牵挂。

到了跨年那天,她买了蛋糕庆祝,煞有其事地点燃蜡烛,让他跟着她一起许愿。

“你每次吃蛋糕都要许愿吗。”他问。

“是呀,因为我的生日愿望太多了,得要很多个蛋糕才可以,”她拉拉他的袖子,“快点萧萧哥哥,你生日没来得及许的愿望都可以放在这里。”

“不用了,”他说,“我不过生日。”

“为什么,”她不解,“过生日多好玩。”

“因为,我母亲的忌日,和我的生日离得很近。”

“她会过世,也都是因为我的疏忽。”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一个烂漫的小孩子讲这些残忍的事,“所以对我来说,这不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可是哥哥,我觉得你的妈妈一定很爱你,就像我妈妈很爱我那样。”她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说。

“如果我妈妈有一天离开了,不论是什么原因,她都不会希望我以此来惩罚自己,你的妈妈肯定也一样。”

“所以你应该要振作起来,每天都要过的开心幸福,这样才能让妈妈在天上感到安慰。”

稚嫩的言语和认知,在当下的情境里,却有种奇特的说服力。

他看着静谧燃烧的烛火,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了。

“哎呀蜡烛都要烧完了,”她说完看到蛋糕时瞬间着急起来,“今天就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哥哥你今年没过生日,就把今天当作是你的生日,跟我一起许愿吧!”

他没有告诉她,其实那天真的恰好是他生日。

那也是他那么多年,过的第一个生日,许的第一个愿望,

……

没有一个病入膏肓的人能离得开自己的止痛药。

萧砚南终于彻底醒悟。

在她离开伦敦后那漫长的许多年里,他逐渐发觉,与她有关的一切,都能神奇的让他的神经感到放松。

起初他只有她亲手调的那瓶香水,很小的一瓶,克重有限,于是他让人复制出了精确的配方。

再后来她出道,他按照她临走前,要他在她站上舞台后多多关注的叮嘱,远远的看着她一天天进步,越来越光芒四射。

只是看着她的笑容,他头痛的频率就因此降低了不少。

心理医生告诉他,有心理创伤的个体可能会对治愈过自己的事物产生强烈的依赖需求,习惯用特定的方式来缓解痛苦,但这并不完全是一件好事,他要想恢复健康,就一定要逐渐戒掉这种依赖性,绝不可以继续放任下去。

这很难,但他原本已经下定决心,可在头痛欲裂时看到她,还是会像看到救命稻草般,对她出于本能反应的触碰。

医院的走廊空荡,白茫刺眼,充斥着各种他不喜欢的气味和情绪,而他的painkiller却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终于可以没有阻碍地摄取她的体温,和能够让他舒适的一切。

姜稚礼猝不及防被他拉进怀里,被迫贴着他坚实的胸膛,起初有点不自在想挣脱,但切实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和皮下渗出的细汗,发觉他是真的很不对劲,“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萧砚南,”她努力将头抬起一点点,将脸转向他。

那张素来沉稳清贵的面容此刻苍白,眉头紧皱,额头的青筋骇人地暴起,让姜稚礼觉得心惊,“我带你去找医生看看好吗。”

“别动,”他大手覆上她的后脑,将她重新压回怀里,声音沙哑的过分,“让我抱一会。”

“一会就好。”

姜稚礼便噤了声,任由他抱着,隔着他胸前紧实的肌肉,她能听到他心脏强而急促的心跳。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一面。

寻常的萧砚南八风不动,全然是一个不怒自威的上位者形象,强大到仿佛进化掉了所有情绪,只余理智。

以至于她总是觉得他淡淡的,和他之间总隔着一层缭绕的云雾,让她始终都看不清他,让她只能凭感觉行事。

于是在林铮那里逼问出了他父亲病危的事之后,她连行李都顾不上收拾,马不停蹄赶到京北来找他,就是因为觉得,他会需要他。

姜稚礼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贴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柔声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她知道他跟他父亲的矛盾一定很深,但父子间本就有天然的联系,他的母亲已经不在了,此时再面对父亲的生死,他不可能全然无动于衷。

她感觉的到,他绝非看上去的那样冷情。

片刻后,萧砚南缓缓松开她,又恢复了往常冷静自持,一丝不苟的模样。

“抱歉,”他开口,抬手理顺她被他压乱的长发,“吓到你了。”

“没有,”姜稚礼摇摇头,仰头关切地望着他,“你真的已经好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老毛病了,不必担心,”萧砚南说,“吃过药就会好。”

什么时候吃药了,姜稚礼心里好奇,但看他现在已经恢复如常,估计是在她来之前就已经吃了,现在刚好起效。

手术室的门这时打开,姜稚礼看到有医生走出来,心里默默祈祷,幸运的是她听到医生说病人已经脱离了危险,只是还需要观察,等到情况稳定之后才可以探视。

萧砚南点点头,淡声道谢,站在原地缓了缓神之后,才又看向姜稚礼。

“都这么晚了,你过来这里做什么。”他问,眼神同时瞥向不远处正极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林铮。

“是我,”姜稚礼赶忙解围,林铮也是被她的淫威逼迫,自己可不能害他,“是我说我想你了一定要见你,他没办法才带我来找你的。”

“大半夜飞上千公里来找我,”萧砚南略微俯身,沁黑的眸子带着极强的审视意味压向她,“这才分开没多久,姜稚礼,你就这么粘人。”

无形的威压让人喘不过气,姜稚礼紧张地吞咽了下,直到发觉他唇边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才确定他只是在开玩笑。

“对呀,我就是这么粘人,”姜稚礼歪歪头,漂亮的眼睫弯起,“怎么办,萧总不会要给我的试用期打负分吧。”

萧砚南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起一只手,宽大干燥的掌心贴上她脸侧,带有薄茧的拇指抚过她细嫩的面颊,眼底的情绪意味不明,“既然如此,”

“以后就乖乖待在我身边。”

第34章 Painkiller留一半床给你

乖乖待在他身边。

他说这话时的神情平静克制,而姜稚礼从他漆黑的眼瞳中望见自己的倒影,像是被席卷在深海汹涌的暗流里。

有一刻她觉得,也不是不行。

但也就只有一瞬,随后她又惊醒。

太危险了。

她需要的是清醒的游戏,轻易沦陷只会让她重蹈覆辙。

“怎么,”姜稚礼试图用寻常的伎俩来掩饰自己的失神,还贴在他掌心里的面颊顺势很乖巧地蹭了蹭,勾起的笑容沾染着几分狡黠,“萧总难道是想给我提前转正吗。”

萧砚南不答反问,“你很着急?”

怎么就不能按自己想的来,姜稚礼暗暗捏拳,面上仍挂着招牌笑容,“怎么会呢,我很矜持的,一点都不急。”

“矜持。”萧砚南收回手,姜稚礼似乎听到他笑了声。

差点忘了,他明明就一直认识自己,刚才兴许是在想,一个五岁多就看他帅去蓄谋牵他手的小女孩,长大了估计也是本性难移,又能矜持到哪里去。

但是。

“对了,你早就认识我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还一直装不熟。”姜稚礼想到这,觉得自己占了理,一下子底气十足。

萧砚南没回答,只是抬起手腕看了眼表,“时间太晚了,我还得留在这里,让林铮送你回去。”

“不要,”姜稚礼抱起手臂,语气骄横,“说了我想你了,我就要在这里陪你。”

她可不会给他一点蒙混过关的机会。

萧砚南盯了她须臾,还是妥协,“随你。”

他说完便转身朝电梯间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回头,发现姜稚礼落在后面,正不知道跟林铮说着什么。

他皱了皱眉,冷声开口,“跟上。”

“哦。”姜稚礼赶忙小跑两步追上他,“你今晚是一个人坐民航回来的啊,没有带别的助理或者秘书?”

“嗯。”

“可是这种情况你身边应该需要有人帮你啊,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怎么办,为什么还把林铮和你的公务机都留下来给我。”

姜稚礼原本以为萧家的人是轮换着去休息了,结果刚才跟林铮一打听,才知道他们从始至终都没露过面,随救护车送萧廷安来医院的就只有护工而已,这种情况简直闻所未闻。

萧砚南按下电梯上行的按钮,“某人当初不是说自己没助理,怕私生跟上很危险,一定要我送她回京北。”

“我就是随便说的,”姜稚礼声音越来越小,“其实你也不用那么当真。”

萧砚南只是淡淡一句,“不当真你又会不高兴。”

好像是这样没错,姜稚礼哽住,其实只要跟她讲清楚就好了,她又不是那么不讲理。

姜稚礼抬眼看向眼前那道高大峻拔的背影。

但讲真的,这样的迁就,她很受用-

这间医院是萧氏投资建成的,因此医院大楼内也专门设有属于萧家人休息用的套房。

林铮没跟他们上来,自己先撤了。

姜稚礼跟着萧砚南走到一间房门口,看着他输入指纹,进屋打开灯,踌躇片刻,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萧砚南脱了西服外套,随手挂在玄关的衣架上,“不进来是想睡走廊。”

姜稚礼攥了攥小挎包的肩带,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他们之间的气氛好像就在这短暂的几个小时内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但是又具体说不上来。

只是这种变化,让她这只纸老虎莫名觉得紧张。

他根本就是个克己复礼的正人君子,姜稚礼安慰自己,在港城那次他被自己拉到床上了都无动于衷,肯定是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她敢如此放心大胆的招惹他,不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想到这,姜稚礼慢慢挪进去,轻轻把门带上,踮着脚四处观察了一圈,最后站在卧室门口,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松正常。

“这只有一张床,我们……”

“凑合一下吧,”他说,“别的房间不干净。”

“还有别的房间?”姜稚礼猛地瞪大眼。

而且不干净是什么意思,总不可能是没打扫吧,如果他真的说这样的烂理由,她也是真的会谴责他。

“只有这间房是我的,”萧砚南刚洗了手,擦干后慢条斯理地踱到她身旁,单手撑住她身侧的门框,微微俯下身,“难道,你想去睡别的男人睡过的床。”

“没,没有。”

姜稚礼本来就心猿意马,此时又像是被他箍在怀里似的,近的连他双眼皮狭长的褶皱都看的一清二楚。

她感觉耳廓隐有发烧的迹象,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视线下移,又刚好看到他那总是系的一丝不苟的温莎结,正抵着那颗形状饱满的喉结。

明明是很儒雅禁欲的打扮,可现在在她看来,却性感的有些邪气。

怪了,邪气这个词,怎么会出现在他身上的。

她吞咽了下,从他手臂底下钻出去,跑去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我在飞机上睡了还不困,你去休息吧,床就让给你了。”

她还扬了扬下巴,显得很大度似的。

萧砚南勾了下唇角,就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她,“真不睡?”

他本来就身量高,比例又极其优越,此时只穿着衬衫西裤的打扮更显得他肩宽腰窄,腿长的可以。

这对一个顶级颜控是多么大的诱惑他知道吗。

姜稚礼把挎包抱在怀里,又往沙发深处窝了窝,语气嚣张的很刻意,“我可不是害羞,我是为了你好,如果我们俩非要睡一张床的话,你就会很危险。”

“我危险。”萧砚南失笑,亏她说得出口。

“你笑什么,”姜稚礼觉得他是在看不起自己,“你也不想明天早上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变得不清白了,对吧。”

“想什么呢。”萧砚南看她虚张声势的样子,也不再逗她,拿过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走到书桌前,“我跟伦敦那边还有个会要开,你快去睡吧,记得把门锁好。”

还提醒自己锁门,是让自己防着他吗。

姜稚礼犹豫着站起身,“你真不用……”

可她感觉他真的已经很疲惫了,前面身体还不舒服。

萧砚南靠在椅背上,朝她抬抬手指,表情很正经,“放心,不会让你有机可乘的。”

姜稚礼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最终只能负气地哼了声,跺了下脚跑进卧室,咔哒一声锁上门。

周遭顿时清静了下来,萧砚南微微出了口气,打开电脑,正查看邮件,这时又听到卧室的门锁被拧开。

他侧头看过去,见姜稚礼藏在门后,只露了颗脑袋出来。

“还有事?”

“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她说,“你不回答我睡不着觉。”

问题,萧砚南回忆了一下,她指的大概是为什么他认识她却一直不说的问题。

“公平起见。”他说。

“啊?”姜稚礼一头雾水。

“你不记得我,我也不认识你,这样才比较公平。”

好幼稚,姜稚礼皱下鼻子,“那我那时候还很小嘛,记不得你不是很正常,干嘛要欺负我。”

“记性不好还这么理直气壮,”萧砚南压了压眸子,声线逐渐沉缓。

“我第一次见你是十三岁,我到现在都记的一清二楚。”

“可我最后一次见你最多只有七八岁,小学都还没上多久,怎么能相提并论。”姜稚礼才发现这人简直小心眼不讲理。

她说完就关上门,萧砚南摇下头,还真是忘的一干二净。

可惜当时连一张照片都没留下,姜珩川又不想让她知道那件事他们有所串通,看来折磨自己好几天的账就这样被她轻飘飘赖掉了,果然记性不好一身轻。

他揉了揉酸胀的眉心,看向电脑准备继续工作,这时又听到卧室门被打开。

这回他没说话,等她下文。

“那个,我留一半床给你,你一会工作完可以过来睡。”姜稚礼垂着眼,语速飞快,又补充,“我入睡很快的,你在我睡着了再过来的话,是不会有事的。”

说完立刻关上门,再没了动静。

萧砚南笑了声。

明明是只

小兔子,非要给自己披上一层狼皮。

还不知道该担心的到底是谁-

没卸妆又没有睡衣换,还得控制自己的睡姿不能超过床的一半,这一觉姜稚礼睡的格外小心谨慎,醒来之后腰酸背痛,脖子还有点落枕的感觉。

她边活动着肩颈边坐起身,彻底清醒之后,发现自己的确只精准地占据了一小半床位,而另一半的被子依旧整洁,看起来不像有人睡过的样子。

不会还是睡沙发了吧,那多难受。

姜稚礼赶忙穿鞋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萧砚南应当是已经离开了。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些水果和早餐,还有一张便签纸。

纸上的字迹遒劲有力,笔锋极其利落干净,一看便是出自萧砚南之手。

【醒来后到一楼大厅等我,吃点东西,不必着急。】

落款是萧。

字还挺好看,姜稚礼将字条收了起来,虽然他说不必着急,但现在时间已经快到中午,她也没太磨蹭,洗漱完补好妆,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出了门。

同时给萧砚南发了条信息。

【我下楼了。】

这里是私家医院,不会像公立医院有那么多人,可为了保险起见,下电梯的时候,姜稚礼还是去包里翻找口罩准备戴上。

却没想到才刚翻出口罩,就迎面撞上一个不速之客。

“呦,这不是我们大明星吗,怎么来医院了。”

萧呈正准备上电梯,看到她有些意外。

关你什么事,姜稚礼翻了个白眼,戴上口罩就往外走。

烦死了,怎么哪里都有他。

“怎么,你身体不舒服,”萧呈退后两步挡在她面前,饶有兴致地盯着她,“这家医院刚好是我家开的,用不用我直接帮你找最好的医生看看。”

显摆什么,姜稚礼皱眉,已经很不耐烦,“用不着,你离我远一点我就不会不舒服。”

“别啊,你老是这样拒绝我,会让我很伤心的,”萧呈就始终拦在她面前,笑容很无赖,“要不你还是试试我,我觉得我那个堂弟也没比我好到哪去,他人很无聊的,你跟他肯定不如跟我来的开心。”

“有完没完,”姜稚礼狠狠瞪他,“你再不让开我就……”

“你就什么,”萧呈打断她的话,“你就要让萧砚南来收拾我吗。”

果然,节目里的事他都已经知道了,不过这样也好。

“你急什么,”姜稚礼哼笑,“不会是害怕了吧。”

“我害怕,”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萧呈眼神里的嘲弄意味十足,“你以为他肯帮你就是喜欢你,能当你一辈子靠山了,我告诉你,别做梦了,他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感情。”

“他都回国这么长时间了,明知道他亲爹现在躺在重症病房里,你有见他去探望过一次吗,”他看着姜稚礼,几乎是自问自答。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爸他妈当年离婚闹的很不愉快,而他作为德盛掌权人的舅舅刚好没有孩子,他想要这份继承权,所以主动跟远不及德盛的萧氏划清界限,选择了跟他母亲去英国。”

“你跟你手底下的那些营销号一样爱造谣,”姜稚礼冷冷盯着他,“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不择手段是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上次我告诉你沈铭肖订婚的事是不是真的。”萧呈气笑,“你就这么相信萧砚南,但他对待亲父都这样,更别提我们这些血缘关系淡薄的亲戚,遇到困难求他帮忙也被拒之门外。”

“他六亲不认只认权钱,你指望你从他这里能得到什么真感情。”

姜稚礼动了动唇,想骂人,但又觉得跟这种人有什么好废话的,说了也是白费口舌,索性沉默着看向一边。

“安礼,你是聪明人,应该要学会为自己多谋几条后路,”萧呈却以为她是被说动,俯下身子盯着她的眼睛,“我的滕悦是没德盛那么财大气粗,但保你在内娱登顶不是问题。”

“最重要的是,我比他解风情,花样多,能让你满意,他可做不到像我一样能让你爽。”

他越凑越近,语气也越来越暧昧下作,姜稚礼忍无可忍正抬手准备给他一巴掌,这时听到身后的电梯门又敞开。

她怕被人看到影响不好,赶忙收手,而回过头时正好看到萧砚南走了出来。

于是萧呈惊讶地看到她原本凶狠的眼神瞬间变得委屈可怜,柔柔弱弱地跑过去抱着萧砚南的手臂躲在他身后,声音也染上了哭腔。

“哥哥,他欺负我。”

第35章 Painkiller她好像从未见过……

萧呈根本没想到萧砚南也在这里,医院这边根本没跟他说过有人来探望萧廷安。

他一直以为姜稚礼仅仅会在公众面前维护她乖巧甜美的人设,私下里就是个软硬不吃的硬茬,脾气差的要命,谁知道其实是分人。

维持人设练出的演技,在萧砚南面前简直发挥的炉火纯青,让他大开眼界。

“不是,”他恼怒地扯了下唇角,抬手指着她,“安礼你真行啊。”

“诶呀你看他,”姜稚礼在他手抬起的那一刻就故作害怕地更加紧贴在萧砚南身后,声线细的在发颤,“我好害怕。”

即便表现的如此担惊受怕,她从男人高大宽阔的身后探出的那双猫一般狡黠漂亮的眼中,却写满了有恃无恐,还有足够的挑衅意味。

好像就在说,看你能拿她怎么样。

萧呈气的骂了声操,还准备说些什么,却看到萧砚南那双狭长阴鸷的眼极冷淡地瞥了过来。

“道歉。”

“我道什么歉啊,”萧呈自知惹不起萧砚南,但他高高在上太久,根本不可能对一个本该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明星拉下面子道歉,“我说堂弟,我们才是一家人,这个女人心机深着呢,你可别被她骗了。”

萧砚南没说话,只是本就极冷淡的眼神里更增添了几分不耐,意味很明显。

不要让他说第二次。

都说他这个堂弟不近人情,没想到护起短来竟然这么不讲道理。

萧呈咬咬牙,只是现在实在不便惹出什么事端,只能暂且咽下这口气,以待来日。

“对不起。”

姜稚礼满意地勾起唇角,她才不管他的道歉是不是真心实意,能逼着他说出这三个字,就已经足够恶心他了。

“适可而止。”萧砚南丢给萧呈一个警告的眼神,便拉着姜稚礼准备离开。

萧呈这番没讨到任何好处,反而是忍气吞身丢了面子,本就不想再与他们多纠缠,但又想到什么,还是按下怒气,回身叫住萧砚南。

“对了,你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这里是医院,”萧砚南道,“除了来看病,自然就是来探望病人。”

“这样,”萧呈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目光试探着看向他,“那这么说,你已经见过二叔了,他还好吗。”

萧砚南神色和语气都淡的找不出一丝破绽,“还没醒,不过暂时平安无事。”

“那就好。”萧呈看样子是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为萧廷安的转危为安,还是其他,“二叔挺想你的,你以后如果有空就多来看看他。”

“没必要。”萧砚南很漠然地迈步离开。

还是一样不留情面,萧呈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阵,才算是真正放下心,走进电梯。

萧砚南带着姜稚礼径直走出医院,大门外,那辆黑色幻影已经为他们敞开车门,待他们坐好后,很快便驶离了这栋冰冷建筑的范围。

其实萧廷安不仅早就恢复了神智,还刚与他结束一番长谈。

萧砚南凝眉思忖片刻,拿出手机给温彻发去一条消息。

“你没事吧。”姜稚礼看他从刚才开始脸色就不太好,沉默了一阵才开口。

萧砚南闻言回过神,看向她时,眸中凝聚的雾

霭才散去些许,“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姜稚礼茫然眨下眼。

“萧呈他,经常欺负你?”

“嗯,”姜稚礼前面故意扮柔弱就是为了试一试他对萧呈的态度,顺便给萧砚南加固一下她被萧呈欺负的印象,现在刚好顺势进入正题,“从我刚回国的时候,他就屡次用潜规则来明示,后来还是看在沈……的面子上才有所收敛。”

“只不过现在又开始变本加厉了,我在国内的工作被他那边挤压的不剩多少,”她看向萧砚南,“所以我之前才会拜托你帮我引荐SG的负责人,想要接触一下国外市场。”

从目前的情况看来,他和萧家人的关系并不怎么样,于是姜稚礼犹豫了下,试探着问,

“萧砚南,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怎么,”萧砚南动了动眉尾,“是我的态度还不够明显?”

“可毕竟他是你堂哥,”姜稚礼垂下眼,以退为进,“你们是一家人,我担心你会因为我的关系为难。”

“比起他,我认为我们才更像一家人。”

萧砚南的语气云淡风轻,态度却不容置疑,姜稚礼惊讶抬眼,都忘了自己还要说什么。

“别总是乱想,”萧砚南揉了揉她后脑的发丝,安抚意味很浓,“既然选择了我,就该相信我。”

他手上的力道很轻柔,姜稚礼却好像被困在了某种让人动弹不得的法力里,只能怔怔地望着他,看到他那双总是沉冷的眼底浮现出些许温和笑意。

她好像从未见过他这样温柔的看人。

“发什么愣,”萧砚南收回手,“现在要回家还是有别的地方要去。”

姜稚礼勉强吞咽了下,“回,回家。”

“好。”他点头,看了眼时间,随后便闲适地靠在座椅中,阖上眼,预备在回程的途中闭目养神。

姜稚礼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呆坐了片刻,而后才猛然吸了口气,把头扭向一边。

她实在感觉他跟以前不太一样,这样的变化她一时还适应不了。

还有他刚才说既然她选择了他就该相信他是什么意思,这个选择了他总感觉别有意味,不会是萧砚南已经知道了她接近他的那些目的……

其实瞒不过他才比较正常,只不过跟她从前设想的好像不一样,他似乎一点也不生气-

姜稚礼预约了护理师上门做全身护理,回家后先卸妆洗澡,直到趴在按摩床上的时候才终于舒了口气。

她算是精力很旺盛的类型,但这几天波折下来还是有些吃不消,而萧砚南的行程比她还要紧凑的多,然而前面送她回到御清郡后又马不停蹄的回了公司。

这人简直像是铁打的,她想,忙碌到这种程度,其实接送她这种事也不必亲力亲为。

不过在做男朋友这方面,他的确是无可指摘,全然超出她的预期。

玫瑰精油的味道逐渐融入到她的神经,姜稚礼闭上眼,有些昏昏欲睡,却还是忍不住想,他肯做的如此体贴周全,会不会是真的喜欢上她了。

虽然让他喜欢上自己是她从一开始的目的,但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即便梁嘉念让她把这段关系当作普通恋爱来处理,她却总是会心慌。

应该不会,她宽慰自己,毕竟他从小就认识自己,姜珩川也说了,萧砚南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对自己不错的。

他肯在她的胡搅蛮缠下答应跟她试试,应该也只是看在这层面子上不想让她伤心,所以才勉强陪她玩玩的。

一定是这样。

如果早知道他是姜珩川的好朋友,这种事她是一定不会打他的主意的,姜稚礼追悔莫及,都是因为他位高权重,而所有人都说他冷漠无情,让她自以为这是一张能进退自如的安全牌。

可事已至此,她只能在心里祈祷他千万不要对她动什么真感情。

毕竟,她尝过那种被欺骗感情的滋味。

如果说利用他帮助自己的事业,对他而言算不得是什么难以被原谅的大事,那如果有一天他知道,自己对他的好感全然来自她那个失散多年的白月光,而他只是她用来望向那个人的介质而已……

她不敢想。

对他的了解越多,她就不想伤害他。

姜稚礼,她烦闷地捶床,脑海里一团乱麻,既然早就决定做一个坏人了,道德感干嘛还要这么高,简直不可理喻。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做完了她平常最享受的全身护理,时间已经来到傍晚,京北的天本就黑的早,此时外面已经几乎见不到什么日光了。

姜稚礼回到卧室,走到阳台门边朝外望了眼,这边正对着萧砚南家的方向,只依稀看到院内的景观照明亮着,应当是还没回家。

顾放这时给她打来电话,说小跃明天一早就会来接她去造型工作室。

距离伦敦音乐节还有不到一个月,紧接着便是巴黎时装周,两个行程挨的很紧,因此造型也要尽快敲定。

作为Sisiy的全球代言人,她日常的行头几乎全全被包揽,只要是出镜的造型,哪怕看起来再随意,也都是造型师精心搭配过的,只为在无形间扩大品牌影响力。

而姜稚礼也从没让品牌失望过,只要是她上身过的款式,无一例外全部断货。

她的穿搭本就经常出圈,因此每一次的造型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期待被她再次惊艳的,抑或是期待她早日翻车的,都是考验和压力。

尤其是在她曝光极其有限的今年,重大活动的造型就显得格外重要,一定要慎之又慎。

姜稚礼直觉明天是一场硬仗。

“不过我要提前告诉你的是,今年的时装周V刊不会跟拍了。”顾放说。

意料之中的事,姜稚礼也没有太失望,却又听到顾放话锋一转,“但今年跟拍的可是E刊,恭喜你啊又成功解锁一个新的一线大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