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你的颜值体验卡已激活
“那个漂亮的人, 是秀哥的朋友吗?”
世良真纯问道。
现在是赤井家、或者应该称作世良家的晚餐时间。四个有着翠绿色眼睛的人齐聚一堂,吃着各自那份食物,世良真纯从妈妈手中接过切好的牛排时, 忽然眼睛看向了前桌, 问出这个问题。
“什么长得漂亮的人?”
赤井秀一完全没反应过来——这个难怪他想不到,毕竟二色从来与“漂亮”这个词搭不上边。
“那个、秀吉哥哥也认识的那个哥哥……”世良真纯又怕生起来,准确来说,她是在担心自己给哥哥留下不好印象, “那个戴眼镜、高高的, 和妈妈一样白的哥哥。”
“是二色君啊。”
世良秀吉笑了笑, 不过他还是很惊讶:“真纯觉得二色君长得很漂亮吗?”
“嗯!”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赤井一边吃着牛排,一边问道,他没注意到旁边的世良玛丽皱起眉、类似不赞同的表情,“申那家伙长得只是普通的一张脸而已。”
“才不是,”真纯皱着脸, “二色哥哥、长得真的很漂亮, 像电影明星一样。”
赤井秀一摇了摇头, 只当世良真纯是没见过多少眼镜男,然而偶然一抬头, 又看见了世良秀吉思考起来的样子。记忆力很好的弟弟想起方才见到的二色,迟疑着, 开口了:
“好像确实比出国之前,看起来要好看许多?”
“……什么?”
“可能是因为痣被遮起来了吧, 今天见面的时候, 我在他说话之前都没认出来这是二色君, ”世良秀吉挠了挠头,这对他的记忆力来说不太正常, “确实和真纯说的那样,二色君的五官其实很漂亮啊。”
“谈论别人的外貌是失礼的行为。”
世良玛丽开口了,她将这个话题压了下去:“我不记得我把你们教成了随意评价别人外貌的样子。”
“我以后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世良秀吉道,“妈妈。”
赤井反倒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将盘子里的土豆切开,已经进入了这份餐点的收尾阶段。世良真纯用着叉子叉起牛排,现在她只是嘴角沾着些许酱汁,不像下午拿薯条玩时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
……在那一家人不知道的地方,被衣服标签扎到后颈、来到药妆店买药膏的二色打了个喷嚏。
“除了这些还需要别的什么吗?”
店员小哥问道,他很有眼力见,看见二色下巴上的创可贴边角翘起来些,便推荐道:“我们店里最近有新到不同颜色的创可贴,要不要给您拿两个?”
“拿两片肤色的。”
“好的。”
药膏、棉签与创可贴,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例如止咳糖浆与护肤品都被装进了袋子。二色用现金结了账,随后转身,朝着外面走。他不知道自己的外貌出现在了某些吃饭的人口中,只是打算将口罩戴上,不过还没拿出来,就在店门口与一个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人擦肩而过了。
是降谷零。
在这样近的距离里,他没认出二色。
双方本身便不熟,认不出来也情有可原。二色侧过身,放他进去,棕色的鬓发从卫衣兜帽里掉落出来,显得他像个长头发的男人,降谷零抬头看了一眼,视线落到他的下巴上,便没有了后文。
二色闻见了他身上的浓重酒气。
“抱歉。”
降谷零道,他指的是刚刚走得太急,险些撞上二色。这个外貌显眼的家伙点了点头,进去了,直奔药妆店里的消毒水与纱布。他只是看了两眼,便拿去了结账,只是结账中途,他又转身,朝着不知道什么地方走去了。
二色能看出他身上没有伤口,那么受伤的人,大概是诸伏景光,或者他们路上遇见的某人。
他没兴趣再关注下去,戴上口罩,打算走。
那个受伤的人、也就是诸伏景光,就坐在他回酒店的必经之路边上,捂着自己的胳膊,指缝间露出一大片红色的刮伤。自行车上也有单边被剐蹭的痕迹,车身上的漆也掉了些。
……日本还真是小啊。
二色如此想,他口罩下的脸面无表情,刚想掉头,就听见了这个可怜家伙的声音:
“是申司吗?”
不是的,现在他是三条一。
“那边的学校、放假了,所以回来玩吗?”他继续说,似乎和二色很熟的样子,“之前在沙滩上,也看见了,但是因为没有看见头发和痣,不敢认……”
不是,学校还在上课,没放假,他也不是来玩的。
诸伏景光按到了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很轻,二色没听到。只是,他还是停下了脚步,将身体转回来,看着这个坐在路边的男人,眼镜和口罩都还戴着,唯一露出来的特征只有他棕色的鬓发。
这家伙究竟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二色不知道。
“申司不愿意同我聊天吗?”
这个男人又说,他抬起头来,对上那双红色的眼睛。而那双眼睛的主人、也就是二色,感到了一阵眩晕,他用食指的指甲盖用力扎着大拇指盖下的缝隙,保持清醒。
“……对不起,”诸伏景光过了好半晌,道,他的幼驯染还没有从药妆店里结账出来,“因为上辈子的记忆,所以担心申司你变成坏人、一直只想着让你去做所谓的好人……这件事真的很对不起……”
“……”
二色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稍微拉下一点口罩,被闷了一会儿的鼻子便清晰地捕捉到空气中的酒气。诸伏景光的脸没红,可能是因为他是喝酒不上脸的类型。不过,这也说通了,为什么诸伏景光会受伤。
明明是法学生,却没记好交通法,在喝了酒的情况下骑自行车,这样真的算是日本警方的未来新星吗?
……哦,陨落了,那没事了。
“已经讨厌我了吗?”诸伏景光问,神情低落,“对不起,打扰了你这么久……”
醉汉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识,二色没去在意,他在诸伏景光打算继续道歉的时候,制止了这家伙。这个棕色头发的男人将口罩拉了一半下来,用那熟悉的冷淡神情与平静声音,同他说了一句简短的话:
“没有讨厌你。”
诸伏景光愣愣地看着二色的脸。
“……嗯?”
“也没有讨厌你,”二色又道,他拉上口罩,得走了,“你没做错什么。”
这个醉汉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二色消失在街道尽头,这才被降谷零的声音扯回了思绪,他晃了晃脑袋,被酒精蒙蔽的大脑勉强恢复了思考能力。
“一直往那里看什么呢,hiro?”
降谷扯着他的胳膊,用酒精棉帮忙消毒。刺痛的感觉让诸伏景光多了几分真实感,他又往那边看了一眼,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穿着灰色卫衣的男人。
“……刚刚好像遇到熟人了。”
诸伏景光迟疑道,他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
在房间给后颈擦药时,赤井秀一回来了。
他手上提着两个打包袋,一个里面是较为清淡的黑松露意面和沙拉,另一个,装着便利店的罐装黑咖啡。进门时,看见二色裸着上半身,愣了一下,这才道:
“我对男人没有兴趣。”
“我也没有。”二色冷淡道,在场两个都是直男,赤井秀一的玩笑实在不好笑,“你和你家里人叙完旧了?怎么不多说点?”
“没什么好说的。”
赤井将食物放到了床边的圆桌上,他瞥了一眼二色的后颈,又看一眼件后领有标的衣服,就能判断出来这个娇生惯养的少爷怎么受的伤,这听起来实在有些荒谬了——192的高大男子,穿不惯平价卫衣,被卫衣标签磨破后颈皮肤。
“需要我帮忙吗?”他说,其实已经上手了,他接过药膏与棉签,上下扫了一遍二色的背,给了个建议,“……去健身房的时候可以再练练背,感觉背部线条还欠一些。”
“你要去健身房兼职了?”
二色皱眉,他忽然想起赤井方才进来似乎没关门。
“我可以去,”赤井用棉签推开药膏,道,“如果你想追求男子气一点,我的建议是多晒晒太阳,薄肌是练得不错,但是太白了,不受女孩子喜欢。”
“不需要你提建议。”
有人在门上敲了三下,随后拉开。
世良秀吉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他一边说话,一边朝屋里进。普通家庭房面积不过20平米,厕所占两三平,走过它、那三张小床也只需要四五步,因此,世良秀吉也就看到了他亲哥给光着上半身的二色涂药的场景:
“秀哥,你晚上应该没什么事吧……等等?”
“没什么事。”
赤井秀一头也不抬地回复了。他涂好药膏,这才从二色身前离开,拿上烟和打火机,向着世良秀吉走去,走到一半,又记起什么,侧过头和二色说了声:“等我一会。”
“……妈妈让你和真纯培养培养感情。”
世良秀吉干干巴巴地说,他的腿又被抱住了,是刚刚溜过来的世良真纯。
世良真纯没说话,只是睁着眼睛看她大哥,那双大大的绿眼睛颇有小狗装可怜的意味,赤井的烟取出来也不是,放回去也不好——冷酷的男人皱起了眉:
“一定要我?”
“不方便的话,”世良秀吉看了一眼光着上半身的二色君,再看一眼自家大哥,十分体贴地打算带着纯洁的小妹离开了,“那就算了,反正明天也能见到。”
世良真纯露出了很可怜的表情。
“……算了,”半晌,赤井道,他摆了摆手,面上还是那副冷淡的、酷哥专有的表情,“反正房间也就是两隔壁,让她留下来吧,等会睡觉的时候我送她回去。”
大眼睛的妹妹发出了开心的声音,她高举着手,跑进了这个房间内部。当她看见二色时,变得更开心了——小孩子的嘴多半很甜,她用那可爱的声音喊出了那个谁也没想到的称呼:
“晚上好,漂亮的二色哥哥!”
第112章在房间里发生的故事
就连二色本人都想不到, 漂亮、好看这种词,能和这辈子的他沾上边。
一直以来,周围人对他的评价最高程度也只是到“耐看”和“五官端正”这一层次, 偶尔会出现“帅气”, 但那也只是针对他气质与行为来说的。即使妈妈总是被人夸赞漂亮,即使二色遗传了妈妈的五官,可他看起来仍旧是平平无奇。
然而现在,世良真纯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晚上好。”
二色迟疑地回应了她。在这孩子过来之前, 他已经从一边的袋子里摸出新的衬衫, 穿上, 纽扣也扣到最上边一颗。小真纯凑过来,看着他,又问了:
“二色哥哥的下巴是受伤吗?”
“被划破了,”他冷淡地回复着,说实话, 二色在现实中没怎么和孩子接触过, 因此, 他也不知道怎么跟这种小狗一样的孩子说话,勉强问出了个无趣的问题, “你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
“吃了什么?”
“牛排!”世良真纯掰着自己的手指,给二色报了菜名, “还有芦笋、西蓝花,芝士奶油意面和一大杯橙汁!”
“她吃了很多。”
赤井说。世良秀吉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看着世良真纯扑到二色坐着的那张床时还心惊胆跳, 后来看学弟面色平和, 只得勉强地放下心来走了,走之前还嘱咐了真纯不要太吵闹。
“二色哥哥还没有吃饭吗?”
真纯问, 她看见了桌上没打开的外卖袋子:“而且从刚见面开始,你看起来就不太舒服的样子,是生病了吗?”
“稍微有点感冒。”
赤井将外卖袋打开,递来意面,二色没接;他换了沙拉,二色才接过去。这种生病情况下的挑食让外卖员皱起了眉来,只是看了眼孩子,没明着说出来。
「你得把面也吃了。」
管家的眼神中充满着警告意味,而少爷不为所动,装作没看到。实话实说,偶尔赤井真的怀疑这家伙是个素食主义者,可惜的是,二色并不是,他吃肉,只是吃得少。
真纯就在旁边看着二色吃饭。
直到这份晚饭彻底被解决,安静的小狗妹妹才又变得活泼起来。这个年纪的女孩喜欢什么都可以,不一定要喜欢过家家——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二色看着那本福尔摩斯探案集,还是忍不住诧异起来。
“你喜欢侦探?”
“今天喜欢上的!”小女孩眼睛发亮,“我也要当侦探!像那个魔法师一样!”
二色抬头看向在窗户那边抽烟的赤井,再看看这个想他听自己讲故事的小女孩,一时想让真正应该陪她玩的人带她。可怕的成年人却故意躲避着他的视线,好像这支烟是他女朋友,他要和它如胶似漆度过短暂烟生。
“那挺好的。”
二色应着她,这个可悲的病号在心里叹了口气。
…………
“你怎么做到的?”赤井只是出去了一趟,回来就看见世良真纯抱着书睡着的样子,忍不住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这一切发生在短暂的十分钟内,“她就这么睡着了?”
“她自己读书读到睡着了。”
二色完全没懂世良真纯怎么做到入睡那么快的,他只是听着,就发现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头一栽,身体往侧边一倒,就呼呼大睡起来,明明刚才还很有精神:“这么没有警惕心的吗?”
“我送她回去。”
赤井无奈地摇摇头,他先是看一眼真纯躺着的地方,又顺着抬眼,看一下二色的脸。
只是,他的动作一顿。
这个黑发的男人皱起眉,问了一个二色听了也莫名其妙的问题,他的声音里是货真价实的疑惑:“你整容了?”
“这玩笑不好笑,”二色道,“我对那种东西没兴趣。”
就算是这辈子永远会被人评价不好看,他也不会去整容。他的生活不会因为脸好看而天翻地覆,他本人也不会因为脸不好看而郁郁寡欢——颜值于他而言真没有那么重要。
“好吧,”赤井把世良真纯抱起来,打算先送这孩子回去,再研究二色脸的问题,“等我回来再说这个问题。”
……因为和世良家是两隔壁,所以,他很快回来了。
“你是在脸上化了妆吗?”
赤井将椅子拉过来,坐到二色面前,盯着二色的脸问。然而他左瞧右瞧,也没看出哪里动过刀、或者哪里有化妆品,脸还是他记忆里那张脸,只是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或者你易容了?总而言之,你看起来和过去很不一样,要漂亮许多,你过去没现在这么好看。”
“这玩笑不好笑。”
二色重复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他到波士顿留学后,基本没有化过妆,最多只是护肤:“我这几天都跟你一起,你觉得我个病号还有闲心化妆吗?”
想来也是,但这还是说不通,赤井唯一能找到不同的东西只有二色脸上的创可贴……等等?
“……你把创可贴拿下来看看?”
赤井道。
二色将还没更换的创可贴拿了下来,那颗痣还待在原先的位置,毫无变化。赤井秀一看了一眼窗外,再将视线投回他脸上——他这次沉默地盯了许久。
“现在把它贴上。”
赤井又道。聪明如他,一时竟然想不通这是怎么一回事:“再拿下来。”
“拿下来贴上去,你当这是在给你妹妹贴贴纸吗?”同伴说,他就像是被逆着毛rua了的狗,准备咬人,“没事做去和世良女士交流感情,倒倒你脑袋里的海水。”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赤井组织了下自己的语言:“……你的痣、它可能会扰乱别人对你脸的关注。”
“没有人的颜值是靠一颗痣决定的。”
眼前的系统弹窗跳出来,二色当做看不见。他说,此时他还没把痣当一回事,也只是把赤井的话当做耳边风,听一下便忘了。
“你的颜值就是靠痣决定的,”赤井秀一知道他不信,也只能耸耸肩,随后,说个并不好笑的笑话,“……没准你会很适合潜入工作,工作的时候把痣贴上、结束工作的时候把痣露出来,就没人会看出你是那个卧底。”
“好的。”
二色没当真:“我会考虑一下。”
…………
“听说你要回日本了,”棕发的FBI探员道,这次接头的场景是路边的咖啡早餐车,“申先生。”
“是。”
申贤硕道,他从咖啡车的摊主那儿接过自己热美式,抵在唇边装作要喝的样子,同这位探员小姐对话:“你们的上头终于考虑好人选了,是吗?”
“是的,”探员小姐说,“目前来说有三个人选。”
“等我的情报送过来,再缩减成一个,由另外两个进行辅助,这个计划听起来就蠢,白痴到我一看就知道这是脑袋里塞满甜甜圈的人写出来的。一抓直接抓到大本营,挺好,白送三条人命。”
棕头发的亚裔道,他语气淡淡的,却极具嘲讽意味。
只是,虽然听到这样的话,这个探员却没生气。她的咖啡也好了,是加满奶油的卡布奇诺:“请不要这么说,我们的人选是通过多方面考核决定的。”
“你们设置了多久的卧底培训课程?”
申贤硕问。
“四周,”探员小姐答,“我们的精英探员有信心能做好这份工作,而且基本上,大家都有一定的伪装潜伏经历。”
“听起来很好。”
黑衣组织的情报员说,他根本不是在夸奖:“那么我们的合作关系还是结束吧,我的情报从来不提供给白痴。如果FBI是个学校,那它里面的学生有80%都是白痴——不过你还算正常人,霍普斯小姐,你将会是个好警官。”
好警官是做不了卧底了,尤其是像朱蒂这种,刚从FBI学校结束培训的新星。
“什么?”
“再见,”棕发的男人握着那杯热美式离开了,因为是冬天,他的大半张脸藏在红色的围巾下,情报员没有回头,“还是金发更适合你,兔子警官。”
探员、不,朱蒂,她没有像影视剧女主那样停在原地,而是追了上去。她提前摸了一把自己的棕发,确认这顶假发还戴得很好,可带得好,为什么这个人还能发现自己的真实发色?
她想不通。
“我们还没有给出我们的条件,”朱蒂道,但她的动作看起来是想讨要申贤硕的联系方式,或者同这个男人再聊聊,“你这是做什么,这不是能随意取消的交易——还是说你对我们FBI的实力有所怀疑?”
梦里的朱蒂·斯泰琳看起来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她的伪装做得不错,但在交易情报方面,她还是差些功夫。她似乎没意识到申贤硕言下之意是他们总部准备的卧底计划保密程度不够,也没意识到面前的人在暗示说她的伪装快要被看穿了、让她回去。
“抱歉,”申贤硕道,有路人与他擦肩而过,而他直视前方,似乎是真的对朱蒂没一点兴趣,“你很漂亮,但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朱蒂·斯泰琳一愣,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
“先生,我只是想……”
“我喜欢红色,”申贤硕道,他意有所指,“真是抱歉,我更喜欢红色的人、我是说红色头发的人。”
意思是下次见面还是让赤井来。
朱蒂装作失落,离开了。
梦境本该在这里结束,然而下一刻,二色看着申贤硕转头,朝着街对面走去,那儿停着辆黑色的保时捷356A。他最终站在了车的驾驶座窗前,看着车窗摇下,那张许久未见的脸逐渐露了出来。
“是贤硕啊。”
伏特加说,他脸上还戴着那个墨镜:“我还以为那边站着的人只是和你长得像呢——毕竟你看起来没有那么帅。你是被搭讪了吗?”
“那是条子,”申贤硕道,伏特加是蠢了点,但他背后的琴酒俨然不是好糊弄的,因此,他将朱蒂的身份直说了,“之前的任务留下些马脚,导致他们怀疑到我身上。”
他又问道:“我的调令什么时候下来?”
第113章惨遭制裁的松田君如此造谣
“秀哥、已经走了吗?!”
早上醒来的时候, 世良真纯听见了这样的噩耗。她刚发出遗憾的长音,就被妈妈用湿毛巾大力擦拭着脸——小狗妹妹发出了“唔唔”的受击声,玛丽女士在给孩子洗脸这方面, 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是啊, ”世良秀吉遗憾道,“凌晨两三点那会走的,坐着辆白色面包车往医院去了。”
“欸?”
“二色君似乎心脏不太舒服,秀哥本来是打算撑着他走下去, 但发现实在强人所难后, 抱着出去的。”说到这儿, 世良秀吉停顿了一下,想到昨晚看见的,“……关系很好呢,那两个人。”
…………
距离他们到达医院已经有段时间了,二色的各项检查已经做完, 医生开了几瓶水, 让他先吊着, 吊完再看看情况。赤井翻看着检查单,视线落在检查结果上, 直皱眉。
“情况如何?”
织田作之助问道,他从贩卖机拿买了两罐咖啡回来。
“不太好, ”赤井秀一如实说,他看一眼二色, 确认那家伙真的睡过去了, 这才继续说, 世界上的事还真是难以预料,“心肌炎, 要是再晚发现,可能就要进手术室了。”
“是吗……”
红头发的男人一愣,随即陷入了思考,半晌,他又问了:“你确定是心肌炎吗?”
“检查结果上写着。”
“好吧。”
他点了点头:“有通知过申董事吗?”
“谁?”
“申董事,”织田作之助重复了一遍,但他很快意识到了赤井秀一不是申董事安排在二色身边的保镖,“申汉善,也就是申司的生父,你不是他……哦、对,你不是,稍等一下,我去给他发条信息。”
赤井阻止了:“别这么做。”
“为什么?”
织田疑惑,他远在日本,并不知道二色与申董事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好歹养过五个孩子,即使孩子们都变成了小狗,那也是养过,因此他很快明了。
“就算我不说,那人也会知道的,”织田道,“……不过竟然会有这一天。”
……申司从小到大都挺健康的。虽然小时候因为眼睛不好,走路总是跌跌撞撞,给自己身上添点伤口,但感冒发烧、或者骨折崴脚,这些事都没出现过。出国一趟,好不容易回来,结果生了一场大病。
而且心肌炎……
说起来,那个写轻小说的申老师,似乎也是同样的病。
时间太久,织田作之助已然记不清当年的事,说到底,他和轻小说家的关系也没那么亲近,偶尔前去拜访,也只是短暂地交流,结束便走了——要是那个姓流川的助理在,或许会知道得更多。
“你和申司关系很好吗?”
织田问,他作为二色的半个家长,自然有资格这样问,而且,身为杀手,他能看出赤井秀一接受过训练:“一直没有问,你是做什么工作?”
“我目前在FBI实习。”
赤井秀一道。
想递烟的手停了一下,织田面不改色地把刚冒头的烟盒塞回口袋。两辈子都从事非法工作的男人一时不知自己是该让少爷离这个条子远点,还是夸少爷眼光好,身边的人都一表人才一心向善一身正气——
“挺好的。”
织田作之助违心地说。
“嗯,”赤井挑眉,他猜到了一点织田的身份,“……如果不做跨国犯罪的事,我想我是不会动手逮捕他的。”
“……谢谢。”
这次织田是真心的了。
二色没睡多久,三瓶水才吊了一瓶半,右手下垫着个扁平的药盒。他盯着这个药盒看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医院里。织田与赤井不知道跑到哪去,极有可能是到抽烟区去聊天了。
有一阵眩晕感。
他伸出另一只手去摸电话,但身上的口袋里只有药和钱包,也是这时才记起来,从美国回来的他根本没把手机带回国。
下巴上的创可贴因为粘性不足,自己掉了下来,落在衣服上,蓝色的系统弹窗也在这种时候跳出来,上面的字是那该死的韩文,二色一点都不想看,只觉得它烦。
「别继续待在日本了。」
系统弹窗的背后操纵者道:「再待下去的话,你很快就会死,这个时间的你不应该在这里。」
噢。
二色只是在心里应答一声。早晨的输液室没那么多人,十分安静,这种环境里,他不想当自言自语的疯子。然而系统不知道是收到了他的意思,还是没收到,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申汉善不想你死,我也不想。」
嗯。
「老师。」
系统操纵者换了个二色熟悉又陌生的称呼来喊他,那些文字也变成了熟悉的日语。病号再次感到一阵头晕,以及涌上来一阵恶心感,他的口中还泛着苦味——这种情况下,二色无法把注意力放到文字上。
「……请好好活着吧。」
屏幕闪烁了几下,像是电子数据的欲言又止。
而二色用那只没被扎针的手捂着嘴,压抑不住自己的咳嗽,门外的赤井闻声,便进来帮忙顺气。织田本来也想进来,却在门口接了个电话。那个红头发的男人看一眼输液室里的情况,确认赤井能照顾好二色,便点了点头,离开了。
“有什么事,”织田作之助道,他穿过医院的走廊,在无人的尽头喊出了那个称呼,“琴酒?”
走出医院的时候,他点了支烟。
觉察到什么,叼着烟的男人回头,看向了输液室的方向。
他换了只手接电话,在自己面包车的车门面前停了一会,听完了搭档的任务说明。身上的黑色衬衫与黑色西装裤虽然让他看起来确实符合任务的着装要求,但织田还是觉得有些单薄。
他把后座那件黑色风衣穿上了。
…………
“织田走了吗?”
输完液的二色按着针口,忽然问。
“走了,”赤井说,这次二色生病检查是织田掏的钱,因此他的储蓄还算安全,能买得起回程的机票,“但我现在怀疑我带你出来的正确性了,你知道你差点死了吗?”
“没严重到那程度。”
二色松开了手指,站起来,命令着:“把你的手机给我。”
“你要做什么?”
“我找个司机来,”心脏有一瞬间刺痛,但二色没放在心上,“现在轮到我去想去的地方了。”
“需要我陪吗?”
“不需要。”
赤井盯了他许久,最后放弃了。男人一边说着“多比自由了”一边将那部稍显老旧的手机放到二色手上。其实上次喊织田作之助帮忙载人,用的也是赤井的手机。
两次的区别只在上次二色发了条短信,这次他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谁啊?」
松田阵平困倦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了,现在是上午八点,又是周末。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大学生都一样,一到周末,作息昼夜颠倒像跨越了八个时区。卷毛奶牛猫自然不例外,他大概和萩原又通宵捣鼓了什么东西,这个点刚睡下。
“你仇家,”二色的冷漠声音就像是催命符,“我在医院。”
「……」
松田阵平沉默了一阵:「你在波士顿的医院吗?」
“日本的。”
「你在开玩笑吗?」
那边传来了松田阵平穿衣服的声音,虽然说着这种想撇清关系的话,却还是打算出门来接,他踢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说着什么“你要杀了我吗小阵平”“谁的电话啊”就跟着一起来了:
「这么快就回国了你不会是被学校开除了吧?——在哪家医院?」
不到半小时,属于松田爸爸的家庭汽车便开到了电话中提到的医院地址。坐在副驾驶的松田阵平拉下车窗,他刚想说什么,给许久未见面的继弟来个帅气登场,便在二色的咳嗽中戛然而止。
“……你真生病啦?”
他干巴巴道,像是刚想发癫便被驱魔的奶牛猫,不过很快恢复了正经:“不是、你生病了怎么还回来?”
二色坐进车里,他没回答松田的问题,坐在驾驶位上的萩原也回过头,用担忧的目光看他。赤井看了眼手机,带着二色给他的卡走了,他打算去商业街看看,给美国那边的熟人挑点伴手礼。
“晚上我再来找你。”
赤井走之前道,他看了一眼二色的脸色,还是皱着眉,有些不放心,现在他也不知道明明只是普通感冒,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不,我还是下午就过来,要是有任何不舒服的,记得打给我。”
“二色君是生了很严重的病吗?”萩原想插话,“病例单在吗,能让我看看吗?”
“……没有。”
赤井停了一下,从善如流地换成了日语:“他有点重感冒。”
二色很显然不打算把真实情况告诉这两人,而赤井同他心有灵犀,不需要提前串通任何口供。萩原半信半疑,松田阵平全然不信,但他俩也找不到其他证据。
“回家。”
这个许久未见的弟弟说,他的嘴唇毫无血色,像是时日无多的病人。松田阵平的心里划过一丝不详的预感,只是见二色语气坚决,便只能将怪异压下。
“……你的手机呢?”
半路上,松田强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问着。
“没带,”二色道,他稍微拉下了些许车窗,让新鲜的空气进入车内,缓解他的反胃感,“我只会回来待两天,不需要带它。”
“你是临时起意飞回来的?”松田意识到这点后,十分诧异,毕竟二色那个性子,很少会做这么青春的事,思来想去,他想到一种可能,“难道说你是谈恋爱被甩了,太难过才回来的吗?”
“脑子不用就捐了。”
二色道。
“这也是很合理的嘛,更何况你在国内的时候就完全没有恋爱经历,出国了没准你会想恋爱呢!”松田叫嚷着,他想激起些二色的活力,然而失败了,“……你不会是想回家跟妈妈出柜吧?”
“再这么想的话你重开吧。”
冷漠的二色答道。
这时候谁都没有预料到,几个小时之后会发生什么。
第114章冷酷无情的申董事道
赤井离开的第三个小时, 还在挑选伴手礼的他收到二色被送去医院抢救的消息。
【卷毛男:[定位消息-医院]】
【卷毛男:不知道你在哪里,总之请赶紧过来。】
【赤井秀一:收到。】
刚从医院出来没多久,就又被送到医院里——不用多想, 就知道一定是抢救。赤井皱起眉, 现在他真的怀疑了自己把二色带来日本是件错事,他在寺庙,随意地拿了根签后,看也不看, 便急着离开, 只是视线落在一边的御守墙上, 他还是强压住了急躁,买了个保佑身体健康的御守。
坐上出租车,他才抽空,看了一眼手里的签。
大凶。
【库拉索:情况怎么样?】
【库拉索:他还好吗?】
也正是在这时,库拉索的消息发来了, 朱蒂大概在她身边——她们两个总是形影不离, 这种时候也一样, 二色所担心的申董事的惩罚没有落在库拉索身上,能发消息, 就证明她还好。
【赤井秀一:……】
他本想说不太好,但又想到二色的态度, 只得将输入的单词删掉,重新打字。
【赤井秀一:他没事。】
出租车的计价表数字简直大得可以, 然而赤井看都没看一眼, 便刷了卡, 大步流星地照着这家医院手术室的方向走去,走廊里, 那个之前见过的卷毛男和他朋友站在尽头那间手术室前。
赤井能感受到他们两个的紧张。
“是什么情况?”他问道,对这两个男大来说,这男人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申做了什么,怎么会进医院抢救?”
萩原很显然注意到了赤井问话中的主语。
一般来说,朋友和别人走之后进了医院,会问的大概率都是“你对他做什么”这种没礼貌的话,但这个男人很显然确定他们两个不会做出伤害二色君的事,因此,问的是病号自己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萩原抢先道,“我们载他回了趟家,随后他和二色阿姨说了一会话,结果出来的时候就忽然脸色难看、捂着胸口倒下了。”
“……是这样。”
松田点头,他也接着说下去,赤井只是安静听着,似乎在思考:“他让我们两个瞒着妈妈,不要喊救护车,我们就开车给他送了过来。医生检查后就把他推进了手术室……我能确定这家伙去美国之前心脏没有毛病,那现在他生了什么病?怎么会这样?喂,你解释一下!”
似乎是因为太过关心,所以稍微提高了些音量。
“一点小毛病,”赤井道,他了解二色,那个青少年从始至终都不喜欢把自己的身体状况告诉别人,“我建议你们两个可以先行离开,这里有我守着就行——二色女士那边还需要你们去解释吧?”
“一点小毛病会让人进急救室吗?”
松田阵平指出这点,他变得烦躁起来,属于拳击手的攻击性稍微展露了些许,又因为触及手术室上方的红灯,收敛了许多,把自己的卷毛揉乱了。
“他从没这样过……”这个卷毛的青年有些语无伦次,“——他不会死在我面前吧?”
“不会。”
赤井明面上是这么很有把握地说着,实际上,他也没底。
等待了将近半个小时,手术室的灯还是可怕的红色,赤井再劝了一次,这次萩原答应了,将无意识里露出疲态的松田也一起拉走。他们两个通了宵,早上开车没出意外已经是仗着年轻、身体好。
萩原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手术室,交代着:
“如果二色君出来了,请给我们打电话。”
绿眼睛的男人点了点头,示意他自己会这么做的。萩原这才勉强放心,将不愿离开的松田拉走了,他比松田高上几公分,手臂嵌住幼驯染的脖子,拖着这只黑猫警长离开——
只是在门口,他们两个与一个可怕的中年男人擦肩而过。
松田阵平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努力伸长脖子,去看那男人的背影,但这已经来不及了,那个莫名熟悉的男人已经消失在楼梯处,连大衣的衣角都没给他留下。
“……我觉得我们还是得把这件事告诉妈妈。”
黑猫警长道。
萩原研二表示赞同:“你说得对。”
…………
“情况怎么样。”
那个棕色头发的男人直奔手术室来,他一眼都没看站在门前的赤井,询问着刚从里面走出来的护士。
此人语气冷淡,身形高大,穿着的一身黑色宛若丧服,或者说,他更像是死神。他身后匆匆跑来一男一女,男的手里提着公文包,女的戴着墨镜,穿着平底鞋,赤井能看出来她是从事安保职业的。
“是急性的心力衰竭,”护士问道,“之前有过心脏方面的疾病吗?”
“这之前没有。”
男人身后的助理答道,“上周周末开始患上的病毒性感冒,这周、今天早上有在另一家医院的检查记录,检查结果认为大概率是心肌炎。”
“有过敏史吗?”
“动物皮毛过敏,”这次是申董事回答了,“还可能有坚果类过敏,但这次应当和过敏无关。你进去的时候通知藤谷,必要的时候直接使用强心剂。”
“好的。”
他们之间的交流被赤井一一记在心里,申董事在什么文件上签了字后,护士进去了。外边只剩下赤井和这三个人,从身份上来看,这就像大河剧里演的私奔被抓情景。
赤井是那个带着大小姐私奔的穷小子,那个一身黑的男人是大小姐他爸,等一下就要这里上演兴师问罪的重点狗血情节。
“你是赤井秀一?”
那个只出现在照片里的男人侧过头,看着他。
“是。”
赤井点了点头,他在这个男人面前没露怯。申汉善的目光从上到下扫了他一遍,杀意如高山的寒风,要将他推下悬崖——这个男人大概已经心里将他杀了几万次。
“你知道你差点杀了我儿子吗?”
他质问着,然而语气依旧十分平静、冷淡,好像这里是一场商务谈判会,而不是他儿子的抢救室外边。赤井仔细看了他的脸,除了神情,在上面找不到任何与二色相似的部分,不,甚至连神情也不一样。
“他本来只要待在美国,就不会出这些事,”棕发男人的杀意在室外蔓延,让人窒息,“你知道吗,这是他除了出生,第一次进手术室。”
“……是我的错。”
出乎意料的是,赤井承认了。他不是怕死,也不是想减轻惩罚,只是这件事确实是他的疏忽,但:“去哪里是他的自由,没有人应该连想去哪里都没得选。”
“他只要不回日本就不会这样。”
申汉善身后的助理用着平板查阅了什么,随后将它拿给了老板审阅。棕发的男人看了一眼,皱起眉来,在赤井没理解完上一句话时,又问了一个新问题:
“你们昨天几点下的飞机?”
“上午九点。”
现在是第二天下午两点,过去了29个小时。
“你们接触过什么人,”申汉善继续问,他现在不追究赤井将二色带离美国的责任了,反而关注起其他事,“今天上午那次医院,谁陪着你们?”
“一个红头发的男人。”
赤井如实回答了。
“打电话给织田作之助,”申董事转头便吩咐了助理,“让他无论如何都给我在半小时内过来。”
…………
睁眼,在这里成了件费力的事。
“老师,”有人喊着他,用那莫名熟悉的声音与温柔的语气,二色闻见了太阳晒过之后的毛毯的气味,努力地睁开黏在一起的眼皮,首先引入眼帘的是车站的冷色灯光,“你还好吗?”
“……什么?”
这个问题让他感到了些茫然。
“你感觉还好吗?”
那个有着蓝色眼睛的男人问道,他坐在二色的旁边,用肩膀承受着二色脑袋的重量:“能认出这里是哪里吗?”
“……”
二色扫视了一圈,发现这是个空空荡荡的地铁站。他身上盖着的,不是毛毯,而是他过去最喜欢的那件披肩——色彩丰富到会让人怀疑这是女生的专属。
“我怎么会在车站里?”
他问道。头发从肩后落了下来,垂在胸前,是陌生的黑色,二色伸手去抓,确认它们都是真发,它们的光泽度不是假发能比拟的。
“我们要去、”助理迟疑了一下,但也没有太久,很快就给出了一个理由,只是这句话假得可以,“参加一个活动……对,我们要去参加签售会。”
“什么签售会?”
“轻小说的。”
二色皱起了眉,他的脑袋里并没有关于轻小说的记忆,而且,他对写轻小说也没有任何兴趣:“我不写轻小说。”
“写过的,”助理道,他的下巴上有些胡茬,那双蓝色的眼睛中划过了让人看不懂的什么情绪,或许是怀念,“你写过的,申老师,你写了好多本呢。”
“我不记得。”
“不记得也没关系,我还记着呢。”
助理的黑色头发看起来十分柔顺,像是被养得很好的猫咪皮毛。他的眼睛眼角上挑,睁大时,和家猫有几分相似。
“我也不记得你。”
二色道,他觉得助理的脸有些熟悉:“你叫什么名字?”
助理没有回答,他露出个微笑来,假得有些悲伤了:“因为我没做好助手的工作,所以被老师从记忆里开除了吗?”
“或许是吧。”
黑色长发的轻小说家站了起来,他听见车即将到站的声音,因此,迈出腿,打算朝前走两步,在黄线外候车,然而才刚决定这么做,就被助理抓住了手。
“……老师。”
不告诉他名字的助理喊着这个称呼,语气中有他捉摸不透的复杂情绪:“拜托你,请好好活着吧。”
“我没打算卧轨。”
“不是这个,”助理摇了摇头,他用两只手紧紧抓着二色的手臂,生怕二色会挣脱走开,这个黑发的男人低下了头,于是,这里的另一个人看不见他的表情,“请答应我……”
他的语气中有着恳求的意味。
“我答应不了。”
二色觉得自己有些无情了,奇怪的是,他的心毫无波澜:“所有人都有死的那天。”
助理的手没有松开。
“求你,”助理道,他的声音就像被车撞后、躺在路边的猫咪那样虚弱,这个男人可怜至极,而这模样才让二色的眼前闪过画面,那个在大雪天、坐在椅子上无家可归的男人,赫然就是这个助理,“求你了、老师……”
“答应我吧……”
猫的眼泪,如熔化的铁水那样滚烫,滴落在了二色的掌心。
第115章作者别夹带私货好吗
一个男人, 在另一个男人面前流泪,求着对方不要死,一般出现都只出现在那什么直男止步的BL小说、漫画里。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可能是父子、兄弟与前后辈, 也可能是朋友和师生, 甚至按照上面的BL性质,还要加一层禁忌的恋爱之情。
然而,失去记忆的二色根本没想到恋爱这层上去。
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自己上一辈子是个有助理的轻小说家, 也不记得这辈子的自己是个冷酷无情的日韩混血柯同主角。对于助理的眼泪, 这个男人只感觉到莫名其妙, 且无法理解。
“你怕我死?”
二色问道,他皱起眉,看着这个男人的后脑勺,车辆即将到站,但他没去在意, 反正错过了这一辆, 也会有下一辆车到:“我对你来说, 很重要吗?”
“……很重要。”
助理低声道:“老师你、是给予我第二次生命的人……”
“我不记得。”二色直白地说,他将自己的手从此人的禁锢中抽出, 注视着这个可怜的人,“我不记得我有做过这种事, 也不记得你,你对我来说只是个陌生人, 即使是这样, 我对你来说还是很重要吗?”
“嗯。”
“为什么?”
“因为老师只是不记得了, ”助理说,他的目光如夏日的海面般平静, 无风无浪,温柔而坚定,“我还记得。”
他是唯一记得那些时光的人……不,也不能称作是人。助理、或者说诸伏景光,我们还可以称呼他的假名流川宏,甚至喊他系统,无论哪个都可以,他只是一个由记忆与情感混合而成的个体,在这片无人知晓的地方,记录着故事。
“你还记得一本韩国小说吗?”助理问。
二色不需要回答,对方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这个男人有些难过,却还是说了下去——“其实我也不太记得那本小说的名字了,只是那时候,老师你告诉我,这是引导你开始写轻小说的书,你很喜欢它……所以我才读了,我读了很多遍。”
这句话引起了二色的兴趣,因此,他问:
“什么样的小说?”
“讲的是关于圆环的故事,”助理示意二色坐下来,他的一侧放着个包,里面装着许多东西,“三个人、不,是许多人的故事,他们走到了结局,然后回到了原点重新来过……啊,在这里。”
他取出了其中一卷,封面上的标题模糊不清。二色将它打开,随后发现,里面的内容也是一片模糊。
“……你逗我吗?”
“没有。”助理认真道。
“那就确实是在逗我,”二色看穿了他,但他没有追究下去,反倒是问了,“那三个人指的是什么?”
“读者,主角,以及作者。”
“那么,你觉得,我是其中的谁?”
二色又问道。那一辆车到站,拉开了门,却没有人下车,本该上车的乘客坐在椅子上聊着小说。于是,半晌过后,门闭上了,载着那些歪着头、昏睡的乘客离开。有只小熊贴在窗户上,看见了二色后,露出惊讶的表情,它挥了挥手——像是在招呼二色快些上车来。
“谁也不是。”助理说,“我们的故事不是圆环。”
“是吗?”
“是的,老师你必然会走到很好的结局去……至少也先活过27岁吧,变成三十岁的魔法师那样。”
列车离开了,带着车上的小熊。助理似乎松了口气,他将那本看不清的书收回到包里。二色盯着空荡荡的门后,思考了一段时间,这才又开口,道:
“给我讲讲吧。”
“什么?”
“我的故事,”老师摸了摸口袋,发现在这里面放着打火机与半包美国牌子的香烟,他迟疑了片刻,随后抽出一支,叼着,点燃了,在烟雾里,他的五官似乎变得平凡了起来,“或者你嘴里的那个,我们的故事。”
“这有些长。”
助理的笑不再像之前那么假了,他很高兴,像只得到了主人关注的猫咪。二色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这样,轻小说家、不,披着轻小说家外壳的他还是那个没有多少感情的人,他经历的事不够多,自然无法明白。
“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他承诺着,好像这是赌上生命的契约,“贤硕老师。”
…………
“我是织田作之助,”正在开车赶往目的地点的织田接通了电话,他目视前方,半点没分心的样子,“非常抱歉,我现在正在休假,如果是工作的事,可能要等到我结束休假后再议。”
其实没有休假,而是在加班的路上。
说来也真是心酸,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自从与申董事的合约到期,织田作之助便再没多少真正的休假了。他现在真想知道,贝尔摩德究竟是如何平衡演员与黑衣组织成员这两份工作并且还有时间享受生活的,她不累吗?
「您好,织田先生,我是申董事的助理。是这样的,少爷正在医院接受治疗,董事让您在半小时内务必到达这间医院,请问您现在在哪里?」
“申司进了医院?”
织田皱眉了,他透过行车记录仪的屏幕反光看了一眼后座的同事,压低了声音:“在哪里?”
「……」
申董事的助理报出了地址。
“情况怎么样?”
织田作之助再次问,他确定后座那个不苟言笑的同事正在用余光看着他,但比起这个,更重要的还是申司,毕竟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那孩子与小狗们在他心中都是同样的重量。
「不太好。」
“好的。”
他点了点头:“我很快就到。”
“……是家里人吗?”同事问道,他看起来不像是会好奇的家伙,织田作之助本想警惕,却不知为何,感受到这人身上有股同类的气息,“你儿子?”
“我看着长大的一个孩子。”
织田道。
“你可以现在就去,”男人说,虽然语气还是冷硬,却被织田听出几分同情,“我不会和琴酒告状的,这个任务本身也不需要两个人,你和我只是监视而已。”
“我欠你个人情。”
织田将车停在了路边,他解开了安全带:“你叫什么来着?”
“伊森,伊森·亨特。”
“我记住了。”
织田作之助从街边打了辆车,离开了。而自称伊森·亨特的男人看了眼车里的狙击枪与其他任务道具,什么表示都没有,他换到了驾驶位上,这才拿出手机,给自己的联络人发去消息。
……他几乎是踩点来到的手术室门口。
这个空间除了申董事与他身后的一男一女外,就只有个织田作之助。本打算等二色出手术室的赤井秀一被要求待在其他空间里,不允许接近手术室。申汉善靠着墙站,手里有根没剪口也没点燃的雪茄。
“申董事。”
织田作之助喊了一声。
申董事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助理和保镖也下去。空间腾开,给他与织田留下了谈话的隐私保证,他这才问了:
“你记起横滨的事了,对吗?”
“嗯。”
红头发的前mafia成员应声,他看了一眼手术室:“……为什么要我到这里来?”
虽然这么说听起来就像不想负责的渣男,但织田的本意只是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有些没法帮上忙。他不懂医学,在抢救室外的作用只能是成为祈祷工具人——
“因为你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特异点。”
申董事道,因为这里是无法抽烟的医院,烟瘾上来的他有些头疼,语气冰冷得过分:“按照原先的设想与经历,他应该在落地24个小时内就因为突发性心力衰竭进抢救室。然而这次你有一段时间跟在他身边……延缓了发病时间。”
“什么意思?”
织田有些懂了,但没有完全懂。
“你是我从别的世界拉过来的人,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命运的惩罚落不到你和你周围人身上——你是无法被这个世界选中的个体。”男人呼出口气,“你是唯一能帮他的人。”
“是吗?”
在这个问题上,织田没再问下去。
只是他看着手术室的红灯,良久,这才忽然想起来一年之前的事,那时他将二色与记忆中的轻小说家申贤硕分开了,认为他们是两个人,可如今,听到申董事的这番话,织田又一次思考了那个问题。
“……申司和申老师,是什么关系?”
好半晌,这个男人开口了。
申董事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表,他从埃及飞过来,上面的时间本该是那个国家的,然而实际上,它是东京时区。听见织田作之助的问话,他没抬头,便回答了。
“是同一个人。”
“是所谓的转世投胎吗?”
“是也不是,”申董事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如果是转世投胎、或者回归,他根本不会记得横滨的事……”
二色还记得横滨那一辈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