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蒂想约我出门,”库拉索说,贴身保镖离开雇主身边,都需要打报告批准, “我能去吗?”
这已经是断药的第七天了, 除了最开始那天, 二色剩下每天的睡眠时间稳定在12小时。在梦里,他看着申贤硕接下了贝尔摩德的任务, 那家伙的情报收集效率低下得让二色皱眉。
只是他用的这种搜集情报的手段,让二色难免有些在意。
基本上是个人就能看出来, 这和申氏的情报站采用的办法同出一辙,两者的区别在于一个拙劣无比、另一个已经有专业的程序性系统作为支撑——就好像后者是对前者的改良与升级。
“你去吧。”
二色道, 他伸手去摸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 指纹解锁后, 翻看着自己的通讯录,企图在里面找出一个能为自己解决疑惑的人:“最近FBI在城内进行搜查, 你别引起他们过分注意就行。”
“好。”
“保护好自己,”二色又说,他的手指敲着屏幕上的键盘,给某个人发去了消息,“顺道保护好斯泰琳。”
库拉索点了点头,她离开了,明明是习以为常的背影,却看出一点高兴的痕迹来。她已经脱离了那个组织许久,因此,与梦里看见的那个资料照片相比,现在的她多了不少活人气。
…………
贝尔摩德给了申贤硕使用组织情报暗网的权限。
毕竟单靠一个外围成员的情报能力,再怎么优秀也无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身份信息加密了的代号成员——当然,如果对方拥有着实在逆天的天赋时,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而这个权限对申贤硕来说,简直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就连二色也不得不承认,申贤硕、这个家伙在处理情报这方面的能力是绝无仅有的,虽然采用着效率低下的办法,却能将所有东西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简直就像嗅觉敏锐无比的情报猎犬一样。
“你要把自己饿死在房间里面吗?”
偶尔会被家养的猫咪公主这样问,这也正常,毕竟对申贤硕来说,这些情报就像是令人头晕目眩的爱情,使他入迷。
“别担心。”
申贤硕只是这样说,他的脑袋和电脑凑得有些近了,再这样下去,不用人说,二色也知道他会近视。他花了三天记下全部情报(不管与这次任务有没有关联,总之都记了下来),这才开始解决贝尔摩德给的任务。
这个青少年叼着烟盒里最后一支烟,像是寻找外卖店铺那般,打开某家新开业的墨西哥餐馆网页。
“我们今天吃墨西哥菜怎么样?”他说,二色大概明白了他的计划,申贤硕打算让那名朗姆心腹被卷入波士顿的分尸案中去,只是还没弄懂,这个家伙要怎么做,“你吃牛肚汤和烤玉米吗?”
这之后,二色才知道,他不止在情报方面有才能。
……伪造这方面也有。
如果不是看着他制作出这份FBI警官证,二色或许真的会被这证件上的细节唬过去。打扮得像个大人的青少年发挥自己装冷淡的绝活,去了那家墨西哥餐馆,在超绝的不经意里,撞到了路人,让热汤毁了自己的外套,再一个不经意,让店员看见了证件的一角。
于是墨西哥餐馆很快关门大吉,打算避风头。
然而,这里有两个前提,需要进行补充。
一是,朗姆的心腹恰巧是个亚洲面孔。
就像在大部分亚洲人眼里,欧美人长得几乎一样,在绝大部分欧美人中,亚洲人的长相也极其相似。而更为巧合的是,那位心腹的体型恰巧与申贤硕相似。
二是,组织的人无论何时何地,基本都穿着一身黑衣服。
二色心情有些复杂地看着这个将刻版印象用到极致的青少年,难以想象,这样拙劣的计划居然在种种的机缘巧合之下成功了——墨西哥餐馆的凶手们真的把这位黑衣人当成了餐馆里出现的假FBI。
世界简直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我真是小瞧你了。」
打电话过来的贝尔摩德笑得有些真心实意,朗姆心腹差点成了波士顿分尸案的新受害者这件事的传播速度实在太快。
女人的声音中充满了愉悦:「你看起来明明什么都没做。」
是啊,在监视的人眼里,确实是什么都没做,只是用染色粉染了个头,去一家墨西哥餐馆点了餐——
“这个结果你满意吗?”
申贤硕问,他的声音听起来冷硬至极,但实际上,他用肩膀和头夹着手机,一只手抓着梳子,另一只手轻轻抓着宫野志保的头发,在给他照顾的小猫处理非常容易打结的卷毛。
「……嗯哼。」
她发出了意味不明的感叹词,这种声音一听就十分不妙,果不其然,下一刻,贝尔摩德又问道:「在这之前,我倒是有其他的问题要问你,你知道宾加被FBI带走了吗?」
“这可不关我的事。”他说,这是实话,“你难道怀疑我和FBI有关系?”
「怎么会呢,我的小狗不是最乖的那个吗?」贝尔摩德又笑起来,她真的很乐意看朗姆失去得力干将气急败坏的样子,「只是,宾加和FBI接触,恰好给了我们一个动手的理由——BOSS认为宾加是叛徒,已经派琴酒过去把他处理了。」
“说重点。”
「你对宾加这个位置有没有想法。」
“没兴趣。”申贤硕将梳子放下,头发梳顺后,他给孩子的侧边编起了小辫,“这个名字太难听了。”
「那么,波本威士忌呢?」贝尔摩德又问,「北原宏雄自杀了,也该有人接替这个位置了——还是说,你还想着有朝一日能被你的疯狗爸爸救出去?」
“这些我都不感兴趣。”
申贤硕最终道,他就像是那种野心勃勃的狼性员工,没有被眼前一点蝇头小利骗到:“因为他们都只是一点肉渣,这可填不饱我的肚子。”
……这么说,只是觉得这种台词很帅吧?
二色禁不住去想,他总能猜到这个青少年这么做的真实原因,但他宁可自己不知道——贝尔摩德挂断了电话,宫野志保的头发也编好了,这个穿着漂亮裙子的茶色小猫照着镜子左看右看,似乎很满意。
“这和姐姐给我编得不一样。”
宫野志保说,她很嘴硬,不愿意承认自己其实很喜欢饲养员的杰作:“还是姐姐编得更好看点。”
与其说她是想要漂亮的发型,不如说是想姐姐了。
申贤硕叹了口气,他大概真的不喜欢傲娇这个属性,但面对孩子,这种打击的话最终也是没说。他的大手盖在孩子的脑袋上,为了不弄乱她的发型,干脆摇起了猫脑袋:
“不会说话就把嘴巴给我闭上。”
然而此时,二色注意到,申贤硕的视线落在那份伪造的FBI证件上。
…………
【二色申司:你的情报系统是怎么回事?】
那条消息,发给了申董事。
准确来说它也只能发给申董事,毕竟诸伏景光虽然与那个组织有关,但他又不是情报人员,在情报系统这一方面,他没办法解答二色的疑问。
【申汉善:是礼物。】
那个男人回复了一句莫名让二色肉麻起来的话。
【二色申司:……】
【申汉善:最近的睡眠如何?】
【二色申司:糟透了。】
对方大概早有知道药物有什么样的副作用,即使如此,还是要求二色服用。那些糟糕的、无法自己决定什么时候中断的梦简直就像无法快进的学习平台视频一样让人难受。
申董事问完睡眠之后,不再说话,似乎又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二色深吸了口气,压制住上涌的睡意,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这些时日睡觉,他都没穿什么睡衣,提前准备好的衬衫和长裤放在椅子上了,他抓起来,给自己穿上。
手机在他穿衣服的时候振动一声,二色瞥了一眼,皱起眉来。
【库拉索:朱蒂被带走了。】
【库拉索:她去买奶茶,让我在原地等,大概被人从店的后门带走了。】
【库拉索:我要晚些回来。】
电话那边,发完消息的库拉索收起了自己的手机。这个有着银白色长发的女孩快速钻进了今天开出来的跑车驾驶座,一脚油门踩到底,朝着朱蒂的手机定位开去。
少爷的电话打来,她在车里接通后,男人冷淡的声音从车载蓝牙中传出:
“能追上吗?”
“应该能,”库拉索道,“目前朱蒂定位还在他们车上,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发现她的手机然后扔出去。”
“保持距离,别被他们发现,车型与车牌号报给我。”
库拉索报出那辆作案皮卡的车牌号,二色便挂断了电话,准确来说,二色拨打了一个不应该由他打的号码。
真该庆幸,当时朱蒂在他们公寓里给FBI亲戚打去的电话,用的还是二色的手机——这也就导致,那个FBI的号码还留在他手机通话记录中,能随时拨打。
「你好,这里是詹姆斯·布莱克……」
“斯泰琳被人带走了。”
二色道,他语气沉着:“带走她的人是最近分尸案的凶手。”
给这位詹姆斯·布莱克说完了这些话与车辆车牌号后,二色便冷酷地挂断了电话。他的心没有因为收到朱蒂被绑架消息动摇,平静得像是死水潭。
这个男人甚至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第97章万一成真了呢
【库拉索:我追上他们了。】
【二色申司:注意安全。】
【库拉索:收到。】
咖啡的香气在屋里蔓延开, 二色切换手机页面,查看库拉索与自己的之间的距离后,陷入了短暂的思考——她们在下午三点出游, 现在是晚上七点多, 按照最快速度,回来也是深夜十点过后。
他打开冰箱,里面还剩一些海鲜与生蔬。
只是还没思考出晚饭吃什么这一难题,手机又振动了一声, 是库拉索的新消息。
【库拉索:情况有变。】
在另一边, 发完消息的库拉索皱起眉。
她看着突然闯入战局的红色野马GT500, 一时无法确定对方是敌是友。思考在这种时候简直是浪费时间,她直接提速,超过那作案皮卡车后,用汽车前盖逼停它。
她跳下车,一直以来藏在腰后的枪掏了出来。
变故就在此时发生。
似乎是经过了非法改装, 在车前身大面积受损的情况下, 车辆依旧照常启动。库拉索开了枪, 子弹在他们的挡风玻璃上造成蜘蛛网般的裂痕,她接下来的几发子弹本打算射穿轮胎, 但失败了。
在他们逃离之前,红色的GT500从侧面撞击了车身, 让车里歹徒的逃脱计划化为乌有。
“我们五五分。”
红色车的车主说,他从车上走下来, 放松时的站姿与一些细节能确定他是军队出身——“我替FBI办事, 你得留着犯人的活口。”
库拉索“啧”了一声, 她没放下枪:
“你的证件呢?”
“临时工没有这种东西,”这个男人说着, 他的视线落在库拉索穿着的风衣外套上,“……只是,虽然这一段路没有监控,能用枪不错,但是附近的地方警察很快就会到,不把枪收起来吗?”
库拉索面无表情:“我有持枪证。”
她举着枪,移动到皮卡后斗。金属硬盖被打开一条缝隙,里面的朱蒂睁大了眼,因为被胶带捂住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库拉索这才将手枪别到腰后,去解开她身上的束缚带。
FBI临时工耸了耸肩,他从车上摸出了几副手铐,将车上的人都拷了起来。
【二色申司:结束了吗?】
风衣外套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是少爷发来讯息,库拉索的手指很快敲下字母,给对方报了平安。
【库拉索:嗯。】
想了想,她又说了朱蒂的情况。
【库拉索:朱蒂有些受惊,但她很快就恢复了。】
甚至恢复得有些过头。这个金发女郎解开束缚的第一时间,踩着脱了跟的高跟鞋冲上去,狠狠地咒骂着那群绑架她的人,并且用了十足力气踢了这群人的屁股——如果不是FBI即将到达现场,或许她现在就会踢爆他们的**。
【库拉索:只是车坏了。】
【二色申司:人没事就行。】
FBI的正式探员很快到了现场,朱蒂本来是要被裹上红色的毯子塞一杯热可可,就像影视剧里演的那样。但是比起这两样,她更想要的其实是库拉索身上的大衣外套,那可比这些东西有安全感多了。
“……谢天谢地,”詹姆斯·布莱克松了口气,这个英国中年男人有些失态了,“你没事,朱蒂!”
“我还好。”
裹着库拉索外套的朱蒂给了他一个拥抱。
【库拉索:我们可能明天才能回去。】
毕竟车已经报废,如果乘坐FBI的警车,那就意味着她们两个要在警局里过夜。这种事情对她这个、过去十几年都被教导着“要远离警察”的前犯罪组织成员而言,简直是糟糕透顶。
“需要我送你们回去吗?”
那个临时工问道,他不知何时出现了。
库拉索莫名觉得这个男人的气势与上司有些相似,身形也相近,只是二色要更高一些。虽然如此,但她还是没法信任这人——首先,他和FBI有关系,其次,她讨厌条子。
“不用了。”库拉索道,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少爷给她发来了新消息,“有人会来接我们。”
【二色申司:等我一下。】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朱蒂问道,她的鞋完全不能穿了,如果不是跑车里放着她们的购物成果,现在她就是光着脚踩在路上,“不、我们该怎么回去,车不是已经报废了吗?”
现场的三辆车里,唯一受损比较轻的只有后来居上的野马。朱蒂似乎是想让库拉索答应这个男人的护送请求,毕竟是FBI,虽然只是个临时工,却也勉强能相信——
她和詹姆斯求证过,确认这个穿皮夹克的男人是能信任的。
“……”
库拉索刚张口,就听见头顶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在场所有人一同抬起头,看着这辆直升机缓缓降落在不远处,朱蒂忍不住抓紧了库拉索的手臂,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二色申司:我到了。】
…………
直升机一直停在公寓的楼顶。二色收到情况有变的消息时,便坐着电梯上楼,检查了直升机的油箱是否支撑他开这一来回……不对,他不会开直升机。
【二色申司:谁会开直升机?】
【申汉善:马克。】
有点眼熟的男人在另一栋公寓楼的顶楼挥了挥手,他很快过来,二色这才发现是那时机场的司机。名为马克的男人接过钥匙,他的黑头发根部有些泛白,像是有段时日没染了。
“去哪里,”马克问道,“少爷?”
“去库拉索那儿。”
马克没再说什么,他直接启动了直升机。身为保镖的他们有着自己的定位系统,二色在登机之前,给库拉索发去了消息,那时库拉索的“我们可能要明天回去”还没来得及发出来。
只是这样的方式……
二色打开舱门,下来时,发现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您有什么事吗?”
离他最近的FBI探员道,开着直升机降落的通常是富豪,即使是典型的亚裔面孔,他们也不愿意得罪,因此,他的语气比起斥责更像请求:“我们正在办案,希望您不要耽误我们太多时间,先生。”
“我不会阻止你们办案,”二色道,“只是来接人。”
远处的库拉索毫不犹豫就朝着他走来了,但朱蒂却有些犹豫不决——毕竟她和二色的关系除了房东和租客,就只有没那么深入的朋友关系。
“斯泰琳。”
但二色走了过来,这个冷淡的韩裔房东主动问了:“你不打算走吗?”
朱蒂眨了眨眼。
她有点受宠若惊,这导致她看向了库拉索,而库拉索点了点头,示意她也一起。二色双手插兜,带着两个人打算离开之前,感受到兜里手机的振动。
「……好久不见。」
对面的人说,他的声音有些失真,可即使如此,还是能听出他的特色来:「把我忘了吗,老板?」
二色回头,他的视线径直扫过现场的众人。警车上的探照灯把周围照亮,这也让他看清许多人的脸,对面不再说话,清浅平稳的呼吸声与环境声几乎融为一起。
但很快,他找到了。
赤井秀一就站在那儿,他举着电话,像是一只自己叼着遛狗绳的美式杜宾狗。这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皮衣,脑袋上还带着个针织帽,就像是行走的美式穿搭模特。
“别像只小狗一样。”二色皱眉,他的嘴这种时候没给对方留情面,“这么快就从里面出来,别是犯了什么错吧。”
对方笑了声,低低的,像是在轻轻敲打二色的耳膜。
「……那你就是不带我走了?」等到他笑完,又这么问了,得亏二色没开免提,而库拉索和朱蒂也已经上了直升机,不然就得被人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多无情呐,老板。」
“我对条子没兴趣。”
诚实的二色如是说,他挂了电话,冲着那边点了点头后便头也不回地上了直升机。
“回去吧。”他说。
二十多分钟后,直升机便停在了公寓楼上。
这大概是朱蒂第一次坐直升机,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不过她拒绝了帮助,坚持自己下来;库拉索离开时,看了马克一眼,她小声地道了声谢,似乎第一次接受到同事的帮助。
“……你从来没告诉我,申,”缓过来的朱蒂神情复杂,“你甚至有直升机。”
“是你没上去过。”
二色平静地回应着,他随手将直升机的钥匙扔给了库拉索,那副模样完全就是不把钱当钱的可怕富二代。朱蒂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能这么平淡地把“我有直升机”说成“我家有热水器”。
朱蒂注视着他许久,最终复杂地叹了口气。
“你还有什么东西是我不知道的,”她和库拉索一起,跟在二色身后,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了,电梯本该按五和六两个楼层,不知为何,他只按了五,“不会再过几年,你跟我说你是南韩总统的儿子吧?”
“……”
二色瞥了她一眼。
朱蒂闭嘴了。电梯门在五楼打开,罗宋汤的香气在屋里蔓延着——厨房灶台有定时功能,这就导致,二色出门时炖上的汤,在回来时恰巧能喝上。
今天受了不少磋磨的金色兔子因为食物的香气,终于放松了下来。
…………
楼上的住客喝了两碗热汤后,在餐桌上倒头就睡;银白色头发的贴身保镖戳了戳,在确认她真的睡熟之后,不由得思考起自己该把朋友送回楼上还是搬到自己房间。
“怎么方便怎么来吧。”看着手机的二色道。
鬼使神差地,他给某个家伙发去了消息:
【二色申司:你对南韩总统这个位置没兴趣,对吧?】
【申汉善:?】
【申汉善:也说不准呢。】
第98章训兽大师二色君
“……你得去上学了。”
申贤硕如是说, 他左手举着铲、右手端着锅,声音和表情都一样的冷硬——如果他身上没有穿蜂蜜小熊的围裙,那就更好了。年仅六岁的宫野志保站在房门口, 放下揉眼睛的手, 用“你在开什么玩笑”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饲养员。
棕色头发的青少年于是重复了一遍:“你得去上学了。”
“今天是四月一日吧,”宫野志保说,她后退了两步,像是要放弃早饭、把自己关回房间里去看书, “你别想骗我!”
申贤硕注视着她, 这种沉默的注视逐渐让猫失去了底气——宫野志保又后退一步, 她的半个身子已经回到房间里了,只有一个猫脑壳探出来,想要从他口中听见反转。
只可惜,她失败了。
因为申贤硕是认真的。
“真遗憾,”他将早饭盛到盘里后, 大步朝着宫野志保走去, 像是抓起猫的后颈那般, 将她提起来,放到椅子上, “这是上头的命令。”
“我不要上学!”
猫挣扎起来,就像是年前下水洗澡一样不情愿:“我很聪明!我可以自学——总之我就是不要!我不要!”
申贤硕将叉子往她的蓝莓果酱三明治上用力一捅。
她安静起来。
虽然一直以来, 申贤硕都是冷着脸应对猫咪的脾气,但说真的, 这家伙好歹也是琴酒训练出来的, 因此, 在唬人这方面,他还挺得心应手, 这个青少年只是冷淡地说着:
“吃。”
宫野志保皱起眉来,好像蓝莓果酱三明治变成难以下咽的印度菜一样。
“……我不想上学。”吃完后,她又这么说,似乎学校是什么让她讨厌的地方来着,“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有的小孩子们都太吵了,让我难受。”
懂了。
是没做过社会化训练的猫。
“你也是个孩子。”冷酷的家长道,上学这事,是通知而不是商量,“……但如果,你上了几天实在不想读下去,或者不能读下去,我就让你回来。”
是心软了吧。二色想着。
不过,即使是这么通知了,但正式入学还要再过几天。
只是就在这么几天里,这只记仇的猫每次见面只给申贤硕和二色看她的后脑勺。
二色没什么反应,毕竟这孩子不归他管,更何况,他没吃药,对他来说,宫野志保就类似隔壁的小孩,他们俩稍有交集,却不多;只有申贤硕,看起来完全不在意,私底下躲在厕所里一边抽烟一边发出不爽的“啧”声。
有一说一,他这模样像个大叔。
组织下达的确实是送宫野志保去学校的命令,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命令里的“学校”和普通的社区学校并不一样。二色记得,收到此项命令的申贤硕对着讯息看了许久——
而他要送宫野志保去的学校,是普通的美国小学。
……简直是钻漏洞的疯子。
就连二色都会这么觉得。毕竟现在的他无法理解申贤硕究竟把宫野志保当成了什么,任务要求要照顾的对象、还是说,家里人?
如果说是只是任务对象,那么申贤硕将她看得太重要了些;但如果说是家里人,那更难理解了,他们只相处了不到两个月,这么短暂的时间、不够培养出那么深刻的感情才对。
想不明白,他也不再想下去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需要在意——在那个送宫野志保去上学的命令下达后不久,有人送来了一份装在牛皮纸袋中的奇怪文件。
「……我的小狗收到了吗?」
猫离开家时,那个女人的电话打进来,她的声音比起上一次,多了两分懒洋洋,有水声,可能是在泡澡、泡温泉也有可能,只是这都不重要:「那份无比重要的资料?」
她还是这么喜欢喊人小狗。
二色忍不住想。他知道,申贤硕完全就是典型的柯同主角,除了人是被逼着加入组织外,他还是琴酒的徒弟与贝尔摩德看中的好苗子,其他配置都有,就差在父母双全和没有代号这了。
“收到了。”申贤硕道,他正在看,二色记下了上面的几个专业名词与术式,“看起来就像是从火灾中抢救出来的一样。”
「是啊。」
贝尔摩德的声音还是那样平静,可申贤硕皱起了眉,二色也敏锐地觉察出了这个女人隐藏起来的某种情绪:「这可是从恶魔之火里救出来的……它比你的命更重要呢。」
资料虽然多,但基本都残缺不全,这也导致了他很快翻到了最后一张纸,边角的焦黄痕迹里,有着什么类似签名一样的东西。
“那么,你想做什么?”
申贤硕在仔细辨认着一串类似字母的东西:“或者换句话说,上面的那位,把这种东西送到我手里,是想让我做什么?”
贝尔摩德“咯咯”地笑起来,她毫不掩饰地给予了手机对面这个青少年夸奖,就好像在夸自己的小狗:「你真是太聪明了,小申——至于那位大人想让你做什么、这就很显然了。」
「他希望你让堕天使的女儿,重启这个项目。」
“让那只猫来?”
「是的。」
二色也不知道申贤硕究竟是哪来的勇气,说出的这句话:“那他真是个疯老头。”
电话对面的声音陷入了寂静,这一次的梦境也随着声音的消失、逐渐开始破碎。手里的那份资料先是变作黑白,随后从边角开始燃起,赶在它们彻底被燃烧殆尽之前,二色辨认出了那个签名。
是宫野艾莲娜。
…………
门被敲响了。
二色头痛欲裂,他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室内的遮光窗帘紧紧拉着,床头柜上的夜光花发着莹莹幽光——这是朱蒂昨天挑的礼物,也不知道她怎么会选这种东西。室内如此昏暗,令他产生一种自己还身处在申贤硕的情报室中的错觉。
“叩叩——”
库拉索又敲了敲门,这是第二次敲门,如果第三次敲门声响起,二色还没有回应,她就会开门,让客厅的光刺进来。
“……我没事。”几乎是从喉咙中挤出的声音,干涩到了二色自己都惊讶的程度,床边的手机亮起来,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多,他这次的时间超过了最开始的预计,“去帮我拿瓶水来。”
敲门声停了,半分钟不到,拿着依云矿泉水的库拉索拧着门把手,开了门。
只是她身后还跟着个尾巴。
朱蒂站在门外往里望,因为二色睡得实在太久,就算是被告知了不用担心,也忍不住担忧起来,因此,她问道,大有二色说自己不舒服就给他打救护车的意味:“申,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
喝了口水润喉的二色回应着,他的后背靠上了软包床头,脑袋一阵一阵针扎的疼,只是即使如此,他也面不改色。
“是吗,”朱蒂并不相信,但她刚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公寓大门那传来了门铃响声,除了她,很少有人会来拜访二色的公寓,到了嘴边的话被咽了回去,她又说,“……那我去给人开门?”
“好。”
二色点了点头,直到朱蒂的身影消失,他才跟库拉索说了声:“帮我拿笔和纸过来。”
库拉索也不问,她只是听话地将纸笔给二色拿来了。也正是在此时,门外传来了朱蒂惊讶的呼声——
白貂想也没想,就出了房间,朝着大门去。
梦里记住的那些东西很快就被二色写下。上面的单词犹如天书,非专业生大概真的无法看懂,而且更糟糕的是,术式中有些手写的成果,就连他也无法辨认符号,只能是类似画图一样,临摹下来。
……不知为何,二色觉得这些东西莫名眼熟。
但在想明白之前,更重要的是去迎接客人。棕色头发的青少年从床上下来,因为没什么时间,他干脆套上一件圆领卫衣就出了房门,头一转、眼一瞥,5.3的视力就让他看清了站在门口的那个黑毛男人的脸。
是赤井秀一。
…………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欸?!”朱蒂开门时,问道,她的注意还放在二色的房间里,因此,直到说完了自己的话,才发现门口站着的是昨天见过的那个男人,被他身上的黑衣吓了一跳,“……这位,赤井先生?”
“……”
赤井的目光先是落在她身上,随后又落到了后面出现的库拉索身上,他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中,不过很快就开口了:
“我来找人。”
“是找申吗?”金发的女人露出惊讶的表情来,“请稍等一下,他刚醒、现在状态有些不好。”
赤井秀一并没有误会什么。
他能看出来,面前这位女士和二色之间没有什么亲密的关系,那个银白色长发的女孩也是。再怎么说,他也与那个未成年人有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赤井知道,二色是个对男女之情毫无兴趣的家伙。
“没事的。”赤井点了点头,“他是生病了吗?”
朱蒂没想到他能猜到,她在尝试掩盖自己的口误:“啊、只是一点小病,应该很快就会好……”
她身后、那个银白色头发的异瞳女孩,眼中满是警惕。昨天的见面并不愉快,赤井承认这一点,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孩的警惕是针对他与FBI的关系上的——
……还没来得及多想,他想找的人从主卧里走了出来。
“站在门口做什么,”与大半年前相比,没什么变化的棕发亚裔道,只是表情看起来不太好,像是刚从噩梦中醒来,头发有些乱,“有事就进来说吧。”
赤井觉察到,那个白发女孩的警惕因为二色的话收了起来。
第99章光是存在就让场面给上万分
赤井秀一本来的想法, 是到二色这边取个东西,顺带抱着些他能收留自己的希冀。
他刚从军队中出来,自己的车还没坐热, 就被现任教官命令去截停那辆皮卡, 现在他的车进了维修厂,FBI的临时工作不发工资,为数不多的积蓄只能支撑他住那些小旅馆,所有人都能猜到, 那边环境有多么恶劣。
只是在看见二色公寓中多了两个女孩时, 他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黑发的男人在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了, 房主从冰箱里拿出两罐黑咖啡,一罐放到客人面前,另一罐自己拉开拉环,很显然,接下来他们两个要进行一番谈话。
“……她们在这没关系?”
赤井瞥了那两个年轻人一眼, 问。
他想去拿这罐咖啡, 却发现它过于冻手, 放进冰箱中至少有一个星期才会冻成这样。一旁的二色也只是浅饮半口,便将它放着不动, 咖啡已经冰得失去苦味,不适合喝了。
“是我相信的人。”二色道, “况且你又不是要说什么别人不能听的话。”
“这倒也是。”
赤井摸了摸口袋,找出了刚买的烟来。考虑到二色的脸色, 他就只是叼着, 没点燃:“你还记得我托付给你的东西吗?”
“在你身后的保险柜里。”
男人转头看去, 果然在后方的柜台上看见一个保险柜。说真的,比起保险柜, 它看起来更像个装饰品,所有人进来的第一眼都不会注意到它。
赤井起身去拿,刚想摆到二色面前让他打开,就听见了密码:
“1124。”
原来这家伙也是会用人的生日做密码的类型吗?
这一点发现让赤井有些惊讶——他还以为保险柜会是初始密码、或者什么更有意义的、和他有关的数字,就比如他们在夏威夷初见面那天,那数字不好吗?
“……这是谁的生日?”没忍住,他问了,现在赤井真的怀疑二色在自己离开期间谈恋爱了,即使这对一个年轻人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毕竟人活在世上总是有着情感需求的,“你女朋友的?”
朱蒂和库拉索都竖起耳朵来听。
按道理,二色应该翻个白眼给他,但这个棕头发青少年没有,他还是那副淡定的模样,回答了赤井的问题:
“不是。”
“那是谁的?”
“我自己的。”这个保险柜原先放着申汉善送的礼物,自然的,密码就成为了二色的生日,咖啡现在没那么冻手,二色拿起来,喝了一口,又道,“你这么容易胡思乱想的话就滚回军队里去当海豹。”
赤井耸了耸肩,他打开了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了那个牛皮纸档案袋。
上边的红漆章没有撬开的痕迹。
二色对里面的东西毫无兴趣,他用手撑着脑袋,看向了别处,似乎是发起了呆来,赤井用随身带的瑞士军刀充当裁信刀,从上边划开,取出里面的信封与硬纸贺卡,占据最多重量的还是一本棋谱。
翻开棋谱第一页,便看见了弟弟的字迹。
「To 二色申司:
虽然二色君一直以来都说自己对将棋没什么兴趣,但是天赋完全就是掩盖不住的!
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和二色君一起下将棋!
——From 羽田秀吉&将棋社全体成员
PS:二色君如果有事需要帮忙,可以找我哥哥!就是将棋谱和信件送到你手里的人。」
……还真是会拿哥哥做人情。
赤井也为自己的第一想法笑了。他很显然发现了写在最开头的收件人姓名,也意识到了这个名字与旁边坐着的前老板兼半个朋友一模一样,他又翻了两页棋谱,确认里面没有其他的隐藏信息,问了:
“你会下将棋吗?”
二色揉了揉自己的额角,闻言,瞥了他一眼,道:
“会一点。”
他似乎还没意识到赤井与世良秀吉的关系。这倒正常,毕竟除了眼睛和头发的颜色,那孩子的其他地方总是被评价说和他不像(其实最主要的还是秀吉那孩子比较乐天、被保护得不错,而赤井秀一,他从小就喜欢装冷酷)。
只是,这不对,毕竟当时的电话打过来时,他有问过赤井与世良秀吉为什么不是一个姓氏、这也就是说,他那时就知道了……
“来下一盘吧,”赤井将翻到第一页的棋谱推了过去,示意二色查看,“你家里有棋盘和棋子,对吧?”
“没有那种东西。”
二色道,他很显然看到了棋谱上的名字,却只是皱起眉、没什么大反应,好像与世良秀吉不熟。他甚至没对赤井秀一和世良秀吉之间的关系产生任何好奇——
“……你的头很痛?”
于是赤井转移了话题。
“你身上烟味太大了,”二色说出了十分伤人的话,他还是老样子,对男人的另一种浪漫毫无感觉,“闻起来就像刚从英国烟熏木上掉下来的烤鱼,没去内脏的那种。”
“那是什么味?”
“臭味。”
实在无法理解他形容词的赤井感觉自己被刺伤了,这种嘴毒感真是该死的熟悉。
黑色头发的男人站起身,平静地说出了那句话:
“我借用一下你的浴室。”
听见了这句话的朱蒂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揉太阳穴的二色,她迟疑了一下:
“……那是你前男友吗,申?”
“不是,”突然被质疑情感生活了的二色莫名想要叹气,他想回床上躺着了,“别想太多,斯泰琳,他是我以前的家教。”
“兼职管家。”
赤井洗澡之前,将脑袋探出二色的房门,补充着:“他对男人没兴趣。”
究竟是谁让场面变得那么给的?
是这个可怕的英国佬吧。
…………
赤井洗完澡出来后,客厅里的两个女孩已经去到沙发上——她们两个聊着天,主要是那个金发的、姓斯泰琳的女孩在说,银白色长发的只是偶尔附和,手机将视频投屏到了投影上,他瞥了一眼,是超经典美剧《汉尼拔》。
“……当时我还觉得所有正经的人都有可能是杀人犯呢,”朱蒂道,她说到一半回头,“不不不、申,你最好别给我做肉食,我怕吃不下!”
“我和她一样。”
那个银白色头发的女孩也开口了。她的注意力是这边最敏锐的、在赤井刚出门就看了过来。
有持枪证、感觉敏锐、并且偶尔露出了一些经受长时间训练的才留下的行为痕迹,再加上她与二色没有情感上的关系却住在这间公寓中,不用脑子也能想到,应该是所谓的贴身保镖。
“你的纸落到地上了。”
赤井问,他也得到了一碗凯撒沙拉:“我是说房间里,你写完的那张,我帮你放到了书桌上。”
“嗯。”
二色没有在意。
这之前就发现了,他其实对所谓的隐私权并没有那么看重。大半年前,赤井将他房间衣柜中的衣服换了,他没生气;现在,赤井看到了他写在纸上的东西,虽然是不经意,但一般人肯定也会生气,而他还是没有。
“申写了什么?”坐过来的朱蒂问了,她只是有些好奇,并不是要二色回答的意思,“是小说吗?”
“一点名词和公式。”
二色插起沪上88一颗、一片8.8的罗马生菜,没对朱蒂隐瞒,却也没细说:“梦见的东西、怕忘了,就写了下来。”
“还有个女性的名字,”赤井道,“这也是梦见的吗?”
他是带着开玩笑的意味说的,只是英国人在开玩笑的时候,大多表情严肃——这也就导致了,这个场面像是妻子质问丈夫是不是在自己出差期间出轨。
朱蒂的表情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二色毫不慌张地“嗯”了一声。
只有库拉索在埋头苦吃,她其实不喜欢吃蔬菜,因此她的那份加了金枪鱼。
过了差不多两个点,蹭完晚饭的朱蒂才磨磨蹭蹭地回到了楼上,赤井本也打算告别,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一声再见,就被打断,二色还有事要问他:
“你真的和世良秀吉是兄弟关系?”
“是。”
他终于问了。
赤井的心里不知为何涌出一股欣慰感,就好像自己养的一只对玩具没兴趣的小狗终于咬了买来的球那样:“你当时不是问过了吗,在电话里的时候?”
“你们两个长得又不像,”二色说,晚上下起了雨,库拉索去检查窗户了,“他眼睛还比你大。”
“……基因突变。”
赤井解释着,但是这个基因突变不知道是在说他自己还是说世良秀吉。他又一次转移了话题:“你提起这件事,是想带我去和那对世良夫妇见一面?”
“是这样没错,”二色看了一眼手机,“你下周有空吗?”
“只要FBI没有忙到需要我这个临时工帮他们处理案件,我就没事,”赤井道,把他带出来的教官还待在波士顿,因此,他也能再在这待几天,“不过之后,我就会被送到弗吉尼亚参加培训——我的建议是再早一些。”
“那就这周五。”
二色拉开抽屉,抛给了他汽车钥匙和楼下公寓的钥匙:“到时候你负责开车,现在,你自己下去吧。”
“我的房间没了?”
“还留着,”但是出于安全性考虑,而且,“我不想看你早上光着上半身的丑样。”
库拉索早上睡醒如果看见那一幕,大概率会直接动手、把这个练习时长不到半年的阿美莉卡大兵丢出窗外。当时朱蒂看电影,问过她,要是某一天早上家里突然出现一个裸男,她会干什么。
她的回答就是丢出去。
并且说的时候十分认真。
赤井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走了。
第100章有待商榷
“宫野先生?”
“是的, 怎么了?”
申贤硕在听见老师的呼唤时,终于回过神来。周围还是那间公寓,面前的老师面前摆着杯一看就是招待客人的咖啡, 宫野志保的房门留了一条缝、缝隙里露出一点茶色。
在某天早上, 宫野志保班级的负责人找上了门来。她有着在美国这边受欢迎的金发碧眼,只是表情稍微有些严肃,像是来说些大事。
“你知道志保小姐,她和普通孩子不同吗?”
她开门见山地问了:“通过这几天的课堂表现, 我怀疑她各方面的天赋要远远超过一般的孩子, 宫野先生在入学之前有带志保小姐去做过相关检查吗?”
“不, 我没有,”申贤硕道,“但我知道她很聪明。”
“这不只是聪明的问题……”
老师从手提袋中取出了测试结果,上面赫然是学校给一年级孩子的智商测试题,宫野志保那比普通孩子好看许多的字迹在上面画圈或画勾, 最后的鉴定结果——
二色没看, 申贤硕也没看。
“她太聪明了, ”老师其实很负责,她的意思只是想让宫野志保去一个更适合她的环境, “这就导致,这个孩子与周围的同龄人格格不入, 更何况,她是班上唯二的亚裔。”
亚洲面孔此时在这边算得上罕见, 而且这边的环境、说些不好听的, 确实是充满着歧视与抱团排挤。
“你直接说吧, 老师。”
棕色头发的男人用手撑着脑袋,他的眼睛很酸涩、大概是看多了电脑:“你想给那孩子、不, 我们,什么样的建议?”
“我也给不出太好的建议,宫野先生,我的想法是,你最好送志保小姐去那些专门培养天才的地方——你知道的,只有在那里,她的天赋才不算浪费。”
“我知道了。”
申贤硕完全没把她的话当成一回事,他糊弄了几句,便送走了这位老师,关上门后,这才对躲在自己房门后的宫野志保冷淡地喊了声:
“你都听到了吧。”
那边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我可以选择送你过去,”申贤硕继续说,他真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当然,这还是你自己选。如果想继续上普通学校,我之后就去处理,如果你想去那种特殊学校,我也会送你过去。”
“我不想管你。”
但这之后,他又说出了这种伤孩子心的话:“给你的人生做选择这种事,和我没关系。”
这之后过了许久,在晚餐时,那孩子才走出房门。早上给她编好的头发被抓得乱糟糟,就像不会给自己舔毛的猫——宫野志保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在椅子上坐下了。
“……组织本来想要送我去哪里?”
她这么问。
听见这话的申贤硕明显动作一顿。他的盘子里是自己做的汉堡肉,卖相十分不错,却不是二色喜欢吃的东西。只是现在,它不重要,重要的是宫野志保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应该是基地里。”申贤硕切了一小块,说,“请着某方面的专家来给你上课,等你学完系统的东西,再给你送进实验室里——”
“对身体进行改造吗?”
“你应该不需要,像你这种聪明的科学家预备役,一般是负责改造身体的那个。”
宫野志保低下了头:“那我就会被送走?”
“应该是。”
申贤硕在这种事上没有心软。他很清楚,宫野志保这个出生在组织中的孩子从一开始就不会托付给他太久——外面来的人质和深墙中困着的公主,这样比喻就很贴切了。
“……”
她沉默着吃完了汉堡肉,又把自己关回房间差不多两天。
第三天,她出来了,带着某种接受命运的决心。小猫一脸严肃地扯着正在抽烟的男人的裤腿,就像要说出什么不详的话来,她抬头,认真地开口,道:
“我愿意去基地。”
申贤硕收起了手机屏幕。二色在上面看见了琴酒的嘲弄,那个银色长发的男人发来了一条“别做蠢事”的警告,意思是他知道申贤硕钻空子的行为了。
“哦。”
申贤硕点了点头,他把烟掐了。
“你是情报人员吧,”宫野志保又说了,她之前听到过申贤硕向贝尔摩德汇报的消息,“那我能让你帮我查个东西吗?”
“你想让我查什么?”
那似乎是申贤硕最后的耐心,他将手机摆到岛台上,在这孩子面前蹲了下来。
“我想知道……”
她犹豫了一下:“我的父母、他们的长相。”
申贤硕什么反应都没有,反而是二色对此产生了疑惑。毕竟在此之前,他听到了宫野志保有个姐姐、并且关系很好的消息,那她就不应该没见过父母的照片。
宫野艾莲娜。
宫野志保。
世良……
二色睁开眼,床头柜上的手机恰巧开始响铃。
「主线任务:孩子的寻宝游戏2
任务内容:
深爱着你的人给你留下了某些你不需要的东西,但他希望你去看看。
……
任务时限:360H
备注:无。」
…………
“你这次睡得不错?”赤井问,他开着二色车库里的普通双开门跑车,“看起来挺有精神的。”
“最后一天了。”
在来之前吃了药的二色道,他没告诉赤井这最后一天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低头看着手机。他的头发有点时日没有修剪,刘海与尾发都长了不少,额前的头发、颜色好像变浅了些。
“写的东西。”前几天,赤井走后,库拉索忽然说了,“和当时研究室的黑板上写着的东西,一模一样。”
“……我知道了。”
当时二色只是这样回应着。
梦境与现实得到的线索结合起来,许多事便变得明了——世良夫妇、或者称呼他们原来的姓氏,宫野夫妇,他们在最开始为组织工作,只是在申贤硕那个时间线大概率是死了,留下两个女儿相依为命,而小女儿宫野志保,由于继承了他们二人的智商,因此组织打算培养她,让她接受父母的项目。
至于这个项目。
大概就是当时库拉索所说的“银色子弹”,一种让人死而复生的东西。
“你和姓世良的那对夫妇很熟吗?”
赤井问。
“刚屠宰的牛一样。”
二色敲了敲手机键盘,他查完了东西后,给手机那边这边分享狗的红发杀手发去了一句对狗的夸奖:“不熟。”
话比以前多了些。
但是说起笑话来还是太冷了。
被冷到的赤井秀一平静地想,他跟着导航开车,在二色手里平稳过头如老头轮椅的跑车终于在他手中发光发热。
他们将车停在了诊所附近,走到诊所门口前,敲了敲门。
“我是申贤硕,”二色双手插兜,上次他与库拉索到这来时,已经和世良艾莲娜碰过面,这种情况下只要报出姓名,对方就会记起他的身份,“好久不见,世良女士。”
“是贤硕先生啊!”
世良艾莲娜还记得他,但是跟在二色身后的男人又令她皱起了眉,她觉得这人有些眼熟:“那这位是?”
“我是赤井秀一。”
赤井道,他能确定世良艾莲娜的长相确实与自己的生母又几分相似,因此,他没有瞒着,而是直接说了:“我的母亲是赤井玛丽、或者,用结婚以前的姓氏来说,应该是世良玛丽。”
“是姐姐的儿子?”
世良艾莲娜惊讶起来,她拉着赤井上下打量,说出了长辈们常说的话:“没想到,姐姐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现在是已经工作了吗?还是说正在上学?”
她将两人都迎了进来。今天的诊所还是没有多少病人,路过输液区时,看见了个裹着毯子、正在吊水的孩子,头发颜色偏红——
二色很快收回了视线,他认得出,那不是宫野志保。
穿过走廊来到房屋后边,这便是世良夫妇的居所,从生活的痕迹里不难看出这里只住了两个人,有些孩子的东西,但几乎都没用过,只是偶尔拿出来看看,大概是睹物思人。
“秀一君看起来完全是一个优秀的大人了呢,”世良艾莲娜道,她冲了咖啡端过来,“而且和贤硕先生一起过来,真是吓我一跳。”
“你们两个是朋友吗?”她又问。
“是。”
赤井秀一道。
“不是。”
与此同时,二色说。
他们两个彼此看了一眼,有点默契,但不多地同时改了口,但是结果是不如不改口。
“不是朋友。”
赤井秀一如是说,少爷不把他当朋友看。
“算半个。”
二色又说。
世良艾莲娜被他们两个逗笑了。她叫来了自己的丈夫,让世良厚司也来见见赤井秀一,男人刚出来时,手里还抓着个类似机器人的东西,只是做工粗糙,像是临时赶制的。
等到世良厚司与赤井秀一两个人去后院抽烟聊天,二色才对世良艾莲娜袒露了自己到这来的真实目的。
“你们的孩子呢?”
二色问了,他将茶几上的相框拿起来,似乎已经看出照片边缘的裁剪痕迹。世良艾莲娜因为他的问题愣了下,手里的马克杯一时没拿稳,让咖啡撒在了沙发垫与地毯上。
“二色君、问这件事是做什么?”世良艾莲娜反问,但这之后,她也回答了二色的问题,“我的孩子,她们两个在日本。”
“在那个组织里吗?”
他又问。
她犹豫了许久,最后看在申董事的面子上相信二色:“……是。”
棕发的青少年将马克杯放下,他杯子里的咖啡没少下去多少。二色、他不知道是不是药物起效得太快,让他能感受到这位女士提到伤心事时的难过情绪。
“……如果我想得没错。”
过了片刻,他说了一个本没打算说的情报,怜悯这种东西的出现,让他都感觉自己很陌生:
“你的女儿、应该是小女儿,她应该在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