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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想歪了。”

行吧,但她会想歪也正常,这几天每天都是,事情总朝那个方向发展。

“总之,快出门。”她说。

三天前,翠子就预约这家意大利餐厅。它位于杜王町墓园旁,门口立着个牌子,棕红的木头边缘,中间写明——这家餐厅无菜单,料理由厨师根据顾客而定,每位五千日元。

“诶,感觉形式还挺高级,而且价格不贵,”指着牌子,翠子回头看向杰,“你真的不试试吗?”

“不,再劝的话,你也别吃了。”

杰双手拢在袖口里,抱在身前,脸板得像个老头子,回答她时,他望着远处天空。

“你在看什么?”翠子问。

“这片地区有点特别,云更凝固,天空是糖果黄,像是与我们常在的地方隔着什么。”

再次踏入这座边缘小镇,与四年前一样,莫名有种违和感,但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大概因为这里是「替身使者」的地盘?”翠子说。

替身使者,杰从悟口中听到过,说是比术师还稀有的异能力者,产生方式不明,不靠遗传,但总会莫名聚在一个地方。

翠子又是从羂索那里知道的吧?

像是看穿他的心思,翠子开口:“学校有个教授是替身使者,他来过杜王町,遇到过其他替身使者。”

他与翠子对视,绿猫眼眨了眨,无辜地映出他的轮廓,嗯,她大概没看穿这类精妙小情绪,一向如此。

“进去吧。”他说。

餐厅内部飘着面包香气,装潢温馨,四周摆设着大鹅木雕,中间共四张大圆桌,都铺设格子桌布,桌面中央是竹编花篮,盛着满满一丛绿叶粉花。

戴着厨师帽的男人走出来,金棕头发,蓝眼睛,五官是标准的白人,他一手放在胸前,微微前倾身体向两人打招呼,语调很是别扭,带着拉丁语系的滑润。

“您是三天前预约的翠子小姐吧。”

理论上,预约餐厅时会留姓氏,但翠子留了名,因为不太想被叫夏油,毕竟做了些亲密行为,再顶着姐弟姓氏有些怪。

等下次出门,就去改姓。

等等,杰应该不能进入政府办公区?她作为被绑架者大概也不能?

完啦。

“嗯,是的。”

见翠子不知神游哪去,杰只好开口帮她应下,虽说不想沾猴,但他通常也不会甩脸色。

“不过,准备她一人的份就行,我吃不惯西餐。”

穿着袈裟,杰的借口很有说服力,厨师应声给二人拉开座位,待两人落座,就开始自我介绍,讲他的名字、餐馆理念、为何选址在此……等介绍完,他问能不能看翠子的手。

前面冗长的介绍就有些离谱,要求看顾客的手更是?

皱着眉,杰凝视厨师,若有所思,却见翠子老老实实伸出手,搭在厨师的掌心。

能不能有点警惕性?

“啊,”捏着翠子的手,厨师说,“这位小姐,你最近是否觉得身体疲累?平日的话,近视,以及不爱准时吃饭,导致胃上有些小毛病?”

翠子张大嘴巴,感叹:“诶?你怎么知道,你学过中医吗?望闻问切什么的?”

“谬赞,只是些经验,我出餐都是根据客人的身体状况,”说完,他用高脚杯盛出两杯白水,放在二人面前,“如果没有别要求,请允许我去备餐。”

“当然。”

翠子点头,望着厨师的背影,满脸新奇,随后端起高脚杯喝一口,愣住,再开口已是十秒后,她眼里闪着细碎的光。

“杰,你快尝尝这水,它超好喝,这就是矿泉水吧!”?

杰摆手,说:“不用了,谢谢。”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普通的水,白开水、纯净水、矿泉水……怎么可能特别好喝?怕不是有怪味,翠子就装出好喝的样子骗他。

她干的出这种事。

却见翠子眼里的光越来越亮,泛起水花,留下两行清泪。

杰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瞳孔震颤,他第一次见翠子哭。

不对劲。

这水有问题。

刚冒出这个想法,就见翠子眼泪越来越多,喷出两条水柱,她捂着眼睛,卷起身体。

“呜呜、我停不下来!痛!”

他站起身,椅腿划拉地面,声响刺耳。半跪在翠子面前,他掰开她湿漉漉的手,她的眼球已经干瘪变形,眼皮向内凹陷。

第46章 太抽象了我们回家。

“别害怕,稍等。”

捧着翠子的脸,杰轻声安慰她,与此同时,撞击声响起,大片肉粉色触手涌出,像是软皮的蜈蚣,击碎桌椅,尽数冲向后厨。

“啊啊啊——什么东西!”

兵砰声响,锅碗瓢盆摔在地上,白人厨师惨叫着,触手勒住他的脖子,将他拽倒,一路拖行至二人面前。

餐刀带着锯齿,银光闪烁,抵在厨师眼球旁,握着它的手青筋鼓动,明显在忍耐,手的主人脸色垮下来,冷得像马上就要剜他眼睛。

“解决现状,然后解释情况。”杰说。

厨师闭上眼睛,浑身僵硬,声调变高:“我是正规经营,有许可……”

“我让你先解决现状。”杰打断厨师的话。

刀尖挑起眼皮,抵住眼球,锯齿刮擦,冰凉的同时,又火辣钻心地痛,眼中冒出生理泪水。

“快点。”杰的手愈发用力。

“诶,头好晕。”

突然,翠子的声音从杰身后传来,在厨师听来,如逢甘霖,他抓住机会,赶紧说话。

“你是近视好了,把眼镜摘下就不会晕,我烹饪有治疗效果!”

翠子的眼球重新饱满,全然不见凹陷,她轻拉眼皮,摘下一侧的隐形眼镜,世界瞬间变得清澈,连远处窗台的木头裂纹都清晰可见。

视力重回5.0!

“是吧。”

顶着杰黑压压的目光,厨师侧趴在地上,硬着头皮继续解释。

“我是东方警官认证过的厨师,有SPW的证书,没有歹心,那个,能不能……让他放开我?”

“东方警官?你是说东方仗助?”

取下另一只隐形眼镜,翠子到两人身旁蹲下,东方仗助与空条教授认识,她在上条线见过。

“你是替身使者?”

乱象结束,一片木头废墟中,触手挑出三把完好的椅子,摆正,三人分别坐下。

杰的指尖敲击桌面,发出嗒嗒声,缓慢的,但每一下都敲在厨师心上。

听着声响,厨师抚着脸,上面扎着木刺,脸着地时扎进去的,但余光晃过身旁的高大黑影,他不敢动,也不敢先开口。

翠子开口与他确认身份,通SPW的印章,确认他是个无害的厨师,只是特殊能力有些S,在治好顾客前,会先让顾客短暂痛苦。

“你怎么不提前说呢?”看着满地废墟,翠子问。

厨师坐得端正:“翠子小姐,通常情况下,大家只会像您一样,觉得疼痛但又很快变得更好,只会怀疑是幻觉。同行人也会先着急,再怀疑是幻觉,没有人……”当即拖他出来威胁,还顺手毁了餐厅。

他话未说完,但翠子听懂他未敢说出口的话,双臂交叉在胸前,摇头。

“那是因为大部分人不是替身使者,察觉不到你做了什么,才会自我怀疑。但她们要是察觉到、并且有能力的话,揍你才是最正常的反应!”

翠子拍拍桌子,振起木头渣,她指着四面狼藉:“所以,就算搞成这样,我们也不用赔偿哦。”

“……”厨师不敢反驳,只能在心中落泪,他确实有些没理。

翠子满意点头,站起身,走到杰身边,拽起他的衣袖:“走啦走啦,我们换个地方。”

但杰仍坐在座位上,不准备挪动,他食指点点她的肚子:“胃上还有问题吧。”

说着,他按着太阳穴,蹙眉看向厨师:“银行账户写下来给我,一周内赔款会到,现在去继续备餐。”

厨师惊喜得周身都明媚,重新挂上营业微笑,张口就冒出家乡语:“Sì,signore.”[1]

等厨师重返后厨,翠子站在杰的椅背后,笑起来,她两只胳膊环住他的脖子,下巴蹭蹭半扎丸子。

“那你要不要也试试,说不定能治好味觉呢?”

“不用,治好了才更麻烦。”

不仅要忍受精神意象,还要忍受肉。体上的痛苦。

“要是有让咒灵球变好吃的方法就好了。”

“嗯”,杰低头贴了下翠子的手,随后将其轻轻拉下,“你先坐回去,别乱动,我清理一下室内。”

咒灵将灰尘碎渣都推到门外,厨师端着盘着出来时,室内变得整洁且空旷。

“翠子小姐,这是餐前小吃Bruschetta,烤面包片上是沙拉,主料是大叶甜罗勒和罗马番茄,再加一些意大利特有调料,最后洒上帕玛森奶酪。”

花纹精美的瓷盘放在她身前,盛着五块餐前小吃,焦糖色烤面包上,红番茄块和绿罗勒叶碎夹杂,让人感觉很健康。

但根据翠子的经验,通常,健康的食品都不太好吃。

按照厨师的指示,她拿起一块咬下,眼神瞬间变得柔和,差点流出眼泪,她与厨师对视,随后闭上眼,细细回味。

“这简直是意大利版中华小当家!”她感叹,“酸甜适中、清香开胃,我好像看见地中海,碧绿的森林包裹蔚蓝的大海,耳边响起海浪声,阳光晒在身上很暖和!”

不是,有这么夸张吗?

见翠子和厨师“深情对视”,桌子底下,杰手指微动。再次见面后,翠子从没夸过他做菜好吃,是他丧失味觉后,水平下降了吗?

不,应该是这个厨师特异能力的原因,不是他的问题。

待翠子又吃下一块,厨师笑着说:“如果您胃口比较小,我不建议您现在吃太多。整套意大利菜,除了前菜,还有第一道菜主食、第二道菜肉类、配菜以及餐后甜点。本该还有餐前、餐后酒,但我看您不喝酒,就没有准备。”

“那么,我去准备下一道菜了。”

翠子连连点头,望着厨师的背影,目光中满是崇拜,她这辈子,不,这两辈子都没吃到过如此美味之物。

就是肩膀感觉沉沉的,嗯,靠近杰的那侧肩膀。

她回头,杰对她微笑,看上去很温和,但她还是感觉不对劲,心里毛毛的。

伸手,她推盘子到杰面前:“你想吃吗?”

“不想。”杰笑着说。

“曾经,你还说过不能浪费粮食呢。”

“那是曾经。”

“好吧,那我等会儿打包带回去。”

说完这句话,她脖颈、肩膀、腰腹、大腿都开始疼痛、发热,要裂开一般,她低头,腹部衣物染成血红,杰伸手过来就扯她领口,要检查身体。

“松开!”

翠子拍开杰的手,背过身去自己看,但或许是有上次的教训,这次厨师不敢让她痛太久,等她稍微扯开衣服时,伤口已经消失,连衣服上的血都不见,吻痕也无影无踪。

身体感觉轻松至极,她站起身,摆出健美姿势:“我感觉疲惫消失殆尽,好轻松!不只是内衣,像是连运动内衣都再也不用穿那样轻松!”

“……这是什么鬼比喻。”

杰捂住脸,莫名的,感觉翠子已经融入杜王町,跟这个地方一样离谱,这也是厨师能力的副作用吗?

不,翠子本来就很离谱,她老家就在杜王町,可能只是血脉觉醒。

下一道菜是主食,叫做大虾烩饭,翠子又疯狂吹彩虹屁,随后腹部炸裂,整个人腰斩般,胃部夹杂血液喷出,杰差点又去逮厨师。

但好在,他一眨眼翠子就恢复原状,连碎掉一部分的衣服也完好无损。

抽象,太抽象了,杜王町。

等翠子享用完剩下几道菜,没吃完的打包带走,两人踏出餐厅大门时,杰脑子里依然回荡着“抽象”二字。

但就是这样,连天空白云都像童话的地方,才能养出裕美,裕美也才能养出翠子吧。

“之后呢,回家吗?”翠子摇晃他们牵着的手。

“嗯,回家。”

两人散步,像几年前来这里时那样,一同走到没人的地方,乘上蝠鲼咒灵。

正要升空,杰顿住身形,四周无风,空气凝固般平静,但脊骨发凉,难以名状的危机感爬满心脏。

他眼前闪过星浆体死前的模样。

第47章 重新教育融入灰色。

手臂一紧,翠子回神时,眼前是柔软的黑,她脑后抵着杰的锁骨处,被宽大的衣袖整个包围,严严实实。

同时,枪击声响起,接连几声。

大部分子弹比音速快,当听到枪响时,意味着子弹早已来到附近。

但她没有受伤。

推推眼前的黑,隔着衣服碰到杰的手臂,绷紧的,杰的心跳与脉搏缓缓加速,他克制着在生气,也是,今天的行程遇到太多意外。

而且,星浆体也是死于枪击吧?据说是在杰放松时,在他面前被爆头。

“你在这儿等着。”

他说话简短、音色低沉。

随后风掠过,翠子只看见他远去的背影,逐渐变小,与此同时,反方向传来惨叫,尖利得像指甲抓挠铁皮,被撕成碎片般逐渐虚弱。

惨叫大概来自开枪的方向,是非术师,杰直接用咒灵解决他们,而杰前去的方向,可能有术师?

等杰的身影彻底消失,她环顾四周,透过镜片,周边是半透明的嫩粉色罩子,表面光泽,是坚韧的胶质感。罩子拢住她和蝠鲼,蝠鲼身下是极长的触手,像是丝带,柔软地随风飘荡。

这是只大水母,她在大水母的脑袋里,就是她去高专那次见过的,她当时在外面,现在在里面。

大概挺安全的吧?

但她正想坐下,地面上走来一个和服老太太,头发已全部变白,老太太握着串佛珠,那珠链长到及地,身后还跟着个高壮的年轻人。

这个老者她见过。

老者名叫尾神婆,是羂索笼络的诅咒师。她的术式是降灵术,在得到某位逝者的肉。体后,能让其降灵在自己或他人身上,可以使用并再现那位逝者生前的所有实力。

尾神婆走到蝠鲼下方的地面,摆出符阵,接着就要跳大神招灵。

可不能让她招。

上条线里,羂索就给尾神婆「伏黑甚尔」的部分肉。体,在涩谷事变时乱杀。

十六岁的杰没打过伏黑甚尔,只被暴打一顿,她不清楚现在的杰能不能打赢,但支持杰,嗯,她相信能赢。

只是目前,杰本人不在现场,她铁被秒!

翠子连忙开口:“为了一时爽快,得罪「最恶的特级诅咒师」不划算吧?”

平日,翠子是绝不会喊这个中二的称号,但现在可以拿出来装装。

然而老太婆没理她。

可恶,这么不把人放眼里吗?她的贞子小姐呢?杰走太快把贞子忘了吧?给她留下啊!

“我有五条悟的电话哦,”翠子挥挥手机,威胁尾

神婆,“你再继续,我可就打电话了。到时候,你肯定死得透透的!”

听见这话,尾神婆抬头看她,目露恐惧,在为此苦恼。

只是没过几秒,尾神婆就觉得不可信,要是翠子能打电话,还能打给五条悟,她怎么可能还被夏油杰绑架?

尾神婆决定继续,吆喝年轻人站在法阵中央。

但尾神婆的咒力浮现时,水母触手陡然停止飘动。

它们违背风的方向,全部拂向尾神婆二人,缠绕,倒吊,任凭她们如何挣扎也挣扎不开,脸色变红,大脑充血胀痛,慢慢失去力气。

见状,翠子松了口气,缓缓坐下。接着,她趴去蝠鲼边缘,探着脑袋向下嘲讽。

“狗眼看人低,再怎么说我们杰也是特级吧?你们这些不入流的坏垃圾。”

杰就是太温柔,直接把她们凌迟、五马分尸多好,就再没不长眼的人找上门了。

学着欧美剧里的meangirl,翠子和尾神婆对骂,再拿出随身带的水瓶——葫芦做的,对准尾神婆的鼻孔滴水……但直到尾神婆求饶,杰都还没回来,他到底在干什么?

无人能见的地方,暗黑的方形帐内,水泥地面粗粝,光头男人手脚被缚,实实跪着,膝下向外是一路带着碎肉的血痕。

“你来三相教有什么目的?”

站在组屋鞣造身侧,手下垫着帕子,杰轻按组屋鞣造的头皮,脸上带着笑。

冒着冷汗,组屋鞣造说:“只是寻求庇护。”

“那你跟着我出门做什么?”

说着,杰的手用力下按,用咒力压着组屋鞣造移动,又牵出一段血痕,膝盖处,白骨隐约可见。

“……只是有些不放心教会的性质,想暗中探查。”

像是听信他的话,杰松手,退后两步,组屋鞣造低头,稍微放松些,身体也随之瘫软。

但很快,一股巨力袭来,他的脸砸在地上,碎石子刺入皮肉,铁锈味磨入口腔,他仍然跪着,五体投地。

“你背后的人,和星浆体那件事背后的人一样?孔时雨也是他的人。”

虽然不知道星浆体事件是什么,但杀夏油翠子的任务,确实是孔时雨交给他们。

不等他回答或是反驳,夏油杰走到他身边。

“看来是了,是叫羂索吗?他要我的尸体。”

不知道,这个他真不知道,羂索这个名字,他第一次听说。但这句话他也还没说出口,夏油杰就开始自说自话,声音回荡在四周。

“你生来就是术师,天生无罪,天生高等,却没学会感受别人的痛苦,如果感受得到,就不会乱动同类的东西,叫同类伤心,而是去为同类提供帮助。”

压在他身上的巨力消失,他颤巍巍站起身,汗水流入伤口,咸得刺痛。

夏油杰轻拍他的肩膀,明明是差不多的身高,夏油杰却像个大家长,自认友好地带着微笑,但压力像深水般挤得他喘不过气。

“不只是咒力,能否感受这份痛苦,也是区分人与兽的重要标准,但术师太稀少,我们不想抛下任何一个同伴。”

双手相合,夏油杰拍拍手,两下掌声像是击打向他。

“所以,你们需要重新接受教育。”

腥风自下而上,灌入衣物,灌得鼓胀,组屋鞣造低头时,地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条口子,大到无法完全显形。大口的边缘像两根肉条,铁锈色,布满褶皱,中间钻出长而圆尖的舌头,卷起他,猛地将他拖入其中。

粘液声滴答滴答,黑暗中血气刺目,他感知到熟悉的咒力,尾神婆和她拐来的孙子。

另一边,尾神婆的求饶声消失,翠子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就埋头向下看,尾神婆不见了,再眨眼,大水母也不见了。

“在干什么?”

杰的声音传来,指节伸进她的后衣领,将她提起来。

自己站稳,翠子转身面对杰,上下打量他,他看上去没什么变化,衣着齐整,发丝都没乱,面上笑意盈盈。

呃……笑盈盈的不太对吧?

之前他还不高兴来着,因为和厨师交易,之后还要通过银行给厨师打款,沾猴太多。

向前走几步,翠子环住杰的身体,脸抵在他胸口,闻闻,香味淡了些,但也没闻出血味。

“……翠,手。”

她耷拉着胳膊环过去时,手刚好卡在他大腿快到臀部的位置。

没挪手,翠子问:“你追的那个术师呢?”

杰说:“赶走了。”

“真的吗?”

她抬手戳戳他的胸口,弹性得像枕头,他很放松,没在用力。

“真的。”他抓住她的手,拿开。

“好吧。”

虽然说好,但她不信。杰可能没有杀术师,但也不会放走,那样隐患太大,可能是把人关起来了?就像关她一样?嗯,大概率。

回程途中,盯着杰的背影,翠子想,既然杰也不是对术师彻底手软,那她能不能制造一种情形,逼他动手杀术师?

若是他亲手杀死术师,还能洗脑自己,「术师才是无辜之人,他要保护术师」吗?

要利用那些罪大恶极的诅咒师,比高层老登和尾神婆她们还要过分的。

逼他直面灰色,逼他没办法将人群只分黑白。

第48章 禁止Dirtytalk但Swee……

六月的时候,天气变热,院子里的茉莉花开了。

菅田真奈美告诉翠子,说她暂时摆脱追杀她的人,可以帮翠子去朋友那里取东西,很快就能来找她。

这个“朋友”是指灰谷兰,翠子和兰有些恶毒小计划,专门针对真奈美。

但现在翠子有些犹豫。

几个月下来,真奈美对她不错,明里暗里都在劝她“利用宗教骗色的男人要不得”,对她这个“被洗脑到误入歧途的女人”充满同情。

好人啊!

她最喜欢好人了。

后背被轻轻触碰,比她更长的头发拂在她身上,榻榻米上,杰跪坐在她身后,俯身捏住她的手腕,没有用力,她轻易就能挣脱。

“你今天玩多久了?”杰问。

捏着手机,翠子说:“也就——呃。”

八个多小时吧,远远超出约定的四小时。

但杰没有及时制止她,直到现在夜已深,障子门外一片漆黑,花香钻进门缝,到该睡觉的时间。

与往日比起,杰的态度如此宽松,是因为翠子在生理期。

从小到大,她平时活蹦乱跳,生气还会打人,但在生理期会变得比平日懒得多,懒得起床、懒得吃饭、也懒得搭理弟弟……杰就认为她在生理期很脆弱,总是小心谨慎。

实际上,她力气确实比平日小了些,但还是能给人拧青,扇得人头晕眼花。

但杰不知道啊。

想到这,翠子琢磨着,平时她力气比不过杰,都是被压着欺负,但现在是机会啊。

趁着杰不敢对她下手,是时候吹起反攻号角。她在油管上收藏的科普视频可不是白收藏,每一个,她都有认真观看。

她要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至于生理期之后怎么办?

呃,那是之后的事,不重要,重要的是反抗,反抗强权本身就有意义!

“咳咳。”

清清嗓,翠子放下手机,转身面对杰,挪过去就跨坐在他腿上,双手拇指抵住他的下颚,迫使他抬头。

“翠?嗯!”

当她轻咬在他喉结上,再吻,他声音变调,身体紧绷,其他地方也飞快起变化。杰抓住她的手,眼睛睁大,暗紫的瞳色整个暴露。

“想做什么?”

趁着他说话,她腹部挤着他贴上去,唇贴唇,伸进去,轻舔。他抖动一下,也没反抗,只是像大棉被般拢住她的身体。

末了,拉开距离,看他眼神变暗,她问:“什么味道?”

杰的眼珠子盯着她,说:“有点甜?”

“你最近做饭变好吃了,比

叛逃前还好吃,“说着,翠子埋头在他颈窝,轻蹭,“你是不是偷偷去餐厅把味觉治好了?”

然后每天祓除完咒灵后,第一时间就回来,带着满嘴琥珀糖的甜味,找她寻求安慰。

杰没回话,主要难以辩驳,因为确实是。

那有什么办法?谁叫翠子尝过那家意大利菜后,就变挑嘴,胃口也变小,人都变瘦了。他怀疑她嫌他做菜难吃,只是没说,现在才算变相告知。

“你好喜欢我哦。”

翠子说着,拨乱杰的前发,凌乱的刘海下,他的皮肤染上浅淡的橘粉,像是海底珊瑚。

“也没有。”杰说。

“但你听见我说你喜欢我,又长大了。”

“……”

身体太诚实,所以无话可说,他只能移开视线,不看翠子。

这样的杰,看起来实在可爱,不像平时那样动不动就摁住她,还不让她说话。现在的杰像是个大号娃娃,随便她摆弄。

那必须得做点什么戏弄他。

凑到他耳边,捏住他另一侧的耳垂,翠子说:“你喜欢穿宽松的裤子,是因为不知道该放哪边?还是你觉得你太下流,不好意思穿修身的被人看见?”

她只是陈述事实,杰确实比较明显,至少她们平时玩的几根手指远远不够。

但他立刻就绷紧身体,整个人发烫,抬手按住她的脸,推开她,声音压得很低:“闭嘴。”

好吧,dirtytalk有点踩底线,精神上的底线,身体依然诚实。

翠子勾着杰的脖子说:“好的好的,我不说这些了,你松开,我难受。”

听见最后一句话,杰当真就松开了。

于是翠子又挤着他贴过去。

“你的脸很好看啊,眼睛像玉一样,紫玉狐狸,鼻梁也很挺立,嘴巴……不要扭头,我亲一下。”

杰的脸变得通红,捂住他自己的脸,单手撑在身后,向后靠:“你到底想干什么?”

平时,翠子可不会这样夸他。

趴在杰身上,继续贴贴,翠子想了想,直接说:“我就是想听你说「帮我」嘛,不,要说「帮我,姐姐」。”

“什么?”杰的呼吸变得急促,又想推开她。

“禁止自己解决,不然我再也不想跟你玩了。”

翠子说着,与小时候毫无二致,一旦杰不满足她的要求,她就甩开他,不再允许他跟着她,直到他忍不住示弱。

“你知道的,我说到做到。”

翠子拧住咖啡软糖,杰单手捂脸,周身都是热气,蒸腾得仿佛让翠子的咒力扩散,爬满他全身,像雨后疯长的森林,带着点甜香和乳香,馥郁的,掩盖他熏在衣物上的香料。

放下手,双手撑在身后,青筋鼓起,他低头轻咬翠子的耳廓,羞耻,极小声地说:“帮我,姐姐。”

在最后一个咬字时,她的食指塞进杰嘴里,慢慢地,四根全部,他配合地张大嘴,温热滑腻,然后她亲吻他的脸颊,说:“适量的润滑,为了你舒服,所以要多分泌一点,不然就要用猴子的东西了。”

之后,她就看着杰瞳孔颤抖,连边缘都模糊,汗液顺着手臂滚动到榻榻米上,浸湿,他压抑着呼吸,但仍然变得不堪,在他不小心嗯出声时,她停手,离开他,让他卡在边缘。

“翠?”他叫她的名字,望过来时,眼神迷离。

“你再发出刚才的声音,我就继续,不然你就等着。”

“哈?”他身体剧烈起伏着,但想到那个可耻的声音,他闭上嘴,不再说什么。

但之后再这样,一次、两次、三次……每次都卡在边缘,他崩溃了,快两个小时,手臂肌肉都开始发酸。

他撑起身,按倒翠子,想发泄点什么,但最终只是抱紧她,轻咬在她颈侧,黏稠地说:“翠,让我出来。”

手指蹭蹭他湿润的脸,翠子拨开他汗湿的刘海:“该叫什么?”

“……姐姐。”

“你真好,我喜欢你~”翠子亲他的额头。

明明像渣男在床上说「我爱你」那样不可靠,但翠子说出来,就是很甜,至少杰喘着粗气,又坐回去。

终于这次翠子没再骗他。

事后,就连杰也累到不想去洗澡,精神上的疲累。他报复性地抱着翠子,全部蹭在她身上,两个人黏黏糊糊的,但想到明天还是他负责洗,就有些憋屈。

夜渐渐深,但杰睡不着,脑子里思绪纷乱,他捏醒翠子,看她睡眼惺忪,他问出那个老问题。

“你到底想带我去哪?”

朦朦胧胧的,翠子隔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杰是在问她的真正目的,这就是贤者时间吧,又思考起人生意义啊、目标啊、目的之类的。

“我只是带你看一些东西,决定由你自己做。”

“看什么?”杰低头,两人额头相抵。

“保密。”

“翠子。”

“……”翠子不理他。

“姐姐。”

已经学会叫姐姐了。

“呃……”翠子伸手点点他的胸口,“那要看你的愿望是什么?你的目标是什么?”

目标当然是「让术师统治世界」。但这个口号,平常在外人面前能随意说出,配上话术还能煽动他人情绪,说给翠子,就总觉得有些羞耻,太中二了,肯定会被嘲讽。

那愿望呢?

“过去的你,看陀思妥耶夫斯基,喜欢观察人的本性,也看黑塞,然后看到佛经,希望获得内心的安宁。平时也不喜欢争斗,让大家保持和谐,大概希望和平、没有伤害?”

杰没有反驳。

“你现在的愿望呢?有改变吗?保护的范围变小了?”

隔了会儿,杰没有回答,翠子鼓起脸,扯他的头发,不轻不重,继续说。

“你的新目标能达成你的新愿望吗?”

不能。

“构建它们有尊重过去的你吗?”

没有。

“你真正想成为什么?”

像给心脏按下暂停键,抽痛,杰微微张嘴,随后绷紧身体,将痛感压回。

但被否定的过去在眼前逐一浮现,看着曾经的他努力挣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快要窒息。

他按住翠子的头,把她按在胸前。

“干什么!”

“没什么,睡觉。”

声音带着水汽,很闷。

第49章 极恶教主,但想被姐姐欺负。……

哎呀,大帅哥!

这是菅田真奈美见到夏油杰的第一反应。

但随后她就想——

可惜,是个坏东西!

披散着橘粉色长发,身穿紧身毛衣裙,再披一件纯白披风,这是菅田真奈美的日常装扮。

夏油杰朝她走来,步履从容,面上带笑,耳垂比常人宽厚得多,看上去还真带着点普度众生的佛性。

但真奈美知道,这是官方认定的“最恶的诅咒师”,私底下还囚禁小姑娘,把小姑娘当做……她说不下去。

“我听说三相教在募集志同道合的术师,所以前来寻求庇护,那位传话人应当已经告知。”

说起来,那位传话的术师有些奇怪。

他审美低下,纹身像眼罩一样纹在脸上,面相凶恶,肌肉虬结,但神色却格外呆滞,说话也唯唯诺诺。

她说自己慕名而来,那人小声小气地回答,她说要见夏油杰,那人眼中包起水花,腿打着颤,说等他进去传话。

那人听见“夏油杰”后,表现太诡异,她都差点想跑路,但想着已经答应翠要来送东西,她还是硬着头皮等待。

夏油杰走到她身前,和她保持着正常社交距离,笑得相当亲切,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是幼儿园教师,贵族学校每天认真哄小孩那种。

他对她表示欢迎,又寒暄几句,末了,问她:“你现在是想休息,还是想去参观教内?都可以哦。”

“那麻烦您了教主大人,可以的话,我想先参观教内。”

“当然可以,而且不必见外,叫我夏油就行。”

对话时,夏油杰的视线时不时落在她头发上,让人有点害怕。

“明白了,夏油……大人。”真奈美回答。

虽然夏油杰说能直接叫他夏油,他本人看上去也知性有礼,但有传话人和翠在先,她不太信任他。

着夏油杰参观教内,真奈美逛完所有术师、非术师的生活区域,本堂、客殿、两道大门、集会所、武术道场……但她们没有去西北方向,隐隐约约,能看见那边有一个帐。

翠大概就在里面。

“那边是私人区域,不开放哦。”注意到她的视线,夏油杰说。

菅田真奈美点头,说有些累了,就被带到住处,与夏油杰分别。

关上门,她坐在榻榻米上,长舒一口气。根据翠所说,这几天翠都是她一个人在院子里,夏油杰没去找她。那等会儿她就溜去西北角查看,说不定能趁机放走翠。

但傍晚的时候,她收到翠的消息。

【AAA三相教HR翠姐:今天不行,你先别过来,教主来了,等我把他忽悠走再说吧,[亲亲.gif]】

时间回到五分钟前。

夏油杰来到翠子的院落外,与布帐人换岗。

这几天,他都没有来见翠子,因为翠子上次的操作实在可怕。那之后他翻阅资料,传统上是叫寸止,现代更多是叫边缘控制,他曾经听过,但没专门了解。

像是火山即将爆发又被迫憋回,雪山即将崩塌又被迫持住,相当折磨人,他不想再遭遇。

但独自熬过夜晚也不太顺心。伴随着草动虫鸣,那些梦又重新浮现,沉郁诡谲,像在地狱攀爬蛛丝,只有极细的一根,偏偏他身后还跟着连串恶鬼,哀嚎着,随时要将他扯落。

他只好算着翠子的生理期结束,今天就来见她。

总之,先捂住她那张恶劣的嘴。

然后他就被咬了,咬在指根的肉上,咬得很重,像要扯下他的肉。

翠子很生气。

她推杰的手,两只手,一只捂嘴,一只拦在她腰前。

“不许摸我。”她说。

“怎么了?”他只好松手,虚虚环住她。

但这样翠子也不许,她推开他,回过身后退好几步,抬手指着他。

“你前几天没过来,是因为那是我的优势时间段吧,所以你不想过来。那现在是你的优势时间段,我也不想见你!”

说着,她就踏上缘廊,咚咚咚跑进室内,唰地拉上门,隔绝他的视线。

杰盯着那道门,像是能看见翠子的身影。照翠子惯常的脑回路来看,确实,他晾她几天,她就也要晾他几天才满意,但……

走到障子门外,杰说:“你认识叫菅田真奈美的人吗?”

翠子刚给真奈美发完消息,就听见这句话,赶紧切出软件,切回主系统。

“那是谁?”翠子问。

“我觉得你们认识,直觉。”杰说。

这直觉怎么这么准啊?

翠子心中吐槽,面上转移话题,隔着门板说:“那和我们现在说的事有什么关系?我不想见你,你走。”

门外沉寂很久,久到她以为杰已经离开,杰的声声才传来,他离门离得很近,门上的影子与她商量。

“我们可以补上之前的几天,你可以对……做你想做的事,什么都行。”

这么豁得出?折腾他也行吗?

坐在榻榻米上,翠子捏紧衣摆,脸颊泛红。但她这几天想甩开杰,那就要想些杰绝对不愿意的事,吓走他。

稍稍思考,她想到个绝佳主意,脏脏的,连她自己都不想执行。

起身,她又唰地拉开门,杰就在门口,很近,离她鼻尖不到一拳。

后退两步,她指着缘廊的木地板说:“那你脱光衣服,自己绑住手脚,跪在这里趴着,我用手指从后面,做前列腺那啥,嗯。”

实际上,她对这种事没兴趣,虽然可能在精神上蹂躏直男,却在肉。体上实打实给人快乐,没意思。

果然,杰也不愿意,他脸色黑下来,按着额角摇头,声音冷冷的:“翠,换一个。”

“不换,不愿意就算了。”

说着,她重新关门,但杰突然抬手,卡在最后的门隙里,稍微用力,就慢慢推开门,也推开门另一边的双手。翠子只好放手后退,杰走进来,将她逼到墙角。

翠子指着他:“干什么?等等,你、唔。”

杰俯身,双手分别穿过她的膝弯,抱起她亲吻。

背抵在墙上,身体被压住,甜石榴带着玫瑰香气,让人腿脚发软,温柔到差点沉溺其中。但现在的姿势实在危险,脚底离地,敏感又暴露,她死死咬住口中的软物。

终于得以喘息,她乱动着想要逃跑,但杰勾住她腿弯的同时,手从她背后扣住她的肩背。

“翠,别动。”

说话声很是含糊,他就这样抱着她坐下,拉着她的肩膀向后带,让她能看清他的脸。

他嘴角带着点血丝,她嘴里也留着铁味。他伸出舌头,粉色中有一抹凌乱的红,中心还在跳着冒血,嫣红在整个舌面扩散,映在她眼中。

翠子盯着那抹红,瞳孔放大。

杰拿起她两只手,一只按在他胸前,一只放在他脖子上,抓着她的手逐渐收紧,直到他呼吸随之变细,发出气声,才喘着粗气放松。

“翠,这样子玩可以吗?弄痛我也行,嗯?”

暗紫的眼睛盯着她,她手臂上冒出汗,心脏一鼓一鼓地跳动,暖流让全身发烫。她舔舔嘴唇,移开视线,但又忍不住看回去。

不行不行,她还要出门办正事,抵御诱惑!

板着脸,她说:“不可以,你放开我。”

“……”

冷下脸,杰抿紧嘴唇,指尖在她手背上轻点,眯起眼睛,随后柔和下来,挂上笑容。

“你想外出?”

又是直觉?

脊背发凉,翠子向身后靠,但被按住,视线移向地面:“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你说呢?”

“假话。”

“……”杰按住她的腹部,挤压,“说真话。”

“呃、我想想。”她眼神飘忽。

他捏住她的脸,捏得她嘴唇张开,念道:“Midori。”

闭上眼,翠子喊:“好吧,我就是想离家出走!我出走五天,你五天后再来找我怎么样!”

她一鼓作气说完,但脸上的力道逐渐加重。

第50章 义正辞严图穷匕首见。

将物品摆满房间,咒具、卷轴、木雕、花草……房间显得拥挤,但人却如此孤独,萦绕心周的冷寂始终存在,挥之不去。

透过指尖的体温与跳动,杰传递这种情绪,翠子或许感受到,或许没有,但就算没懂,她也察觉氛围不对,气压很低。

她嘟嘴,嘴唇触碰杰的虎口,柔软得他飞快松手。她前扑抱住杰,嗅闻他身上的气味,他永远把自己打理得香香的,各种木头香气,今天是雪松。

“我都说真话了,你还不快答应?”她拧着他的腰说,“不然我以后都不敢跟你说真话了。”

像棵静默的树,杰不回她话,板正地端坐在那,直到她又重复一遍。

好吧,至少她说实话了,杰想。

拂过她的背,杰问:“安全问题呢?有人在暗中悬赏你。”

“应该是羂索吧,这几天你能不能去搞点事?把他们引走,羂索和五条悟,五条悟我也不想见。然后,把我身上你的咒力残秽弄干净,让真奈美跟着我出去。”

杰又捏住翠子的脸:“你刚才还说不认识菅田真奈美。”

“我可没说不认识,我只是问「那是谁」,没说我不认识她。”

“……”

“快点答应,”蹭蹭杰的手,翠子说,“明天早上要记得撤掉帐。”

杰没回话,松开她站起身,说去吃饭。今晚的配菜是土豆炖肉、照烧茄子,学着那家西餐厅的餐后甜点,杰还做了鸡蛋布丁。

吃饭时,翠子盯着杰,他安安静静的,垂着眼睫像在思考。

两人吃完饭,翠子又问行不行,但杰说他再想想,然后就提溜她去洗漱。

等到晚上,他带着翠子回到寝屋,翠子窝在被子里,他在一旁坐着。他终于开口,但既没答应翠子,也没像平时一样讲故事,他说起毫不相关的话题。

“古婆罗门教中,有三相神的说法,梵天掌创造,毗湿奴对应护持,湿婆则是毁灭,他们三个一起,就构成整个世界。”

“嗯,”翠子点头,“今天是神话故事?”

“你不觉得,三相的分法和现实很像吗?你之前说过,非术师、术

师、咒灵,三者之间维持着某种平衡。”

烛火摇曳,半面阴影中,杰的脸忽明忽暗,他继续讲述他的想法。

“梵天在创造世界之后,拥有了肉。体和欲。望,于是愈发堕落,做出种种恶行,最后被湿婆砍掉头,权柄逐渐被转移到湿婆和毗湿奴身上。”

“这代表非术师,创造了这个文明社会的绝大部分。”

“湿婆代表毁灭,代表毁灭性力量,比如大自然的地震、海啸、火山喷发……祂与梵天关系最糟糕,有人认为湿婆面相恐怖,称其为鬼灵之主。”

“这代表咒灵,反噬非术师。”

“毗湿奴护持世人,与恶魔战斗,用各式各样的化身下界,所有又叫遍入天,用各种身份维护秩序。”

“这代表术师,被要求和咒灵战斗,保护非术师。六眼和星浆体等,也像化身下界、不断轮回出现。”

“至于三者之间的平衡,有人认为,神是无限且不可分的,梵天、湿婆、毗湿奴并非三位神。神作为创造者时,就被称为梵天;作为护持者时,就被称为毗湿奴;作为毁灭者时,就被称为湿婆。

“祂们是一体。”

“之后,在古婆罗门教鼎盛时期,佛教和道教诞生。”

“前者有三身佛的说法,法身可对应非术师,报身可对应咒灵,化身可对应术师,他们也有三身即一佛的说法。”

“后者我了解得不具体,但他们也说三生万物,有三清神的说法。”

“三很重要吧?”

“再之后的基督教,教义有三一论,上帝包括圣父、圣子和圣灵,三位一体,绝无分别……”

“异议!”翠子侧躺着,举手大喊,“三一论不是基督教刚开始就有的,是后世添加,争论了好几个世纪,现在还有个别教派不支持三一论。”

“……你懂我的大致意思就行。”

杰拿起翠子的手,给她塞回被子里。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

翠子问完这句话,杰的眼神就移开,耳尖渐渐泛红,烧到耳垂,又强行压下尴尬,与翠子对视。

“你上次说的用咒灵,我觉得可以试试。”

“什么?”

“……薄点的咒灵。”

翠子慢慢睁大眼睛,脸也烫起来,翻身拉过被子蒙住头,脸埋在枕头里,全是她们留下的熏香气味。

所以,杰说这么一大段话就是为了邀请那个——

她是非术师,杰是术师,咒灵当间隔物,三者一体是吧?

什么图穷见匕!

不愧是当教主的人,神神叨叨。

但义正辞严,相当义正辞严啊!她让真奈美误解的内容真没错,杰在这方面十分有天赋。

“……你想就直接说不行吗?”藏在被子里,翠子忍不住吐槽,顺便问,“那帐的研究呢?”

“研究出来了,但,要让帐的外形保持柔软,并且随时变动,需要一直保持注意力,那种时候——大概注意不到。”

“……反正我现在不,我明天要出门,要保持精力。”

但连着被子,她被杰抱起来,坐在他怀里。他扒开她的被子,低头吻在她耳后,说话时呼吸洒落,钻进耳朵,激起一片酥麻。

“我没同意你可以出门。”他说。

翠子沉默,任他亲吻,她在“体力不支”和“无法出门”之间纠结,开口询问。

“难道那之后就可以了吗?像小狗打标记才放心、嘶——”

她说到这句话时,杰改吻为咬,疼痛又敏感,身体颤栗,她泛起生理眼泪。他从她怀里抬头,吻住她的唇,这次没有多余的甜香,只有两个人本来味道。

“可以,”他拉开距离,声音轻柔极了,像在哄她,“让你在上面好不好?”

抬手挡住杰的脸,翠子目光飘移,眼珠子转着四处找理由:“榻榻米和被褥太硬了,我不喜欢,我要现代猴子的东西。”

嗒嗒两声,杰轻点地板,地面上冒出那只半透明的大水母,它只冒出半个头顶,却占满整个室内,脚心踩上它时,它柔软得像乳胶床垫。

再找不出别的理由,翠子说:“呃、那、那行吧,我要在上面!”

但就像她说“可没说不认识真奈美”一样,杰说“可没说一直让你在上面”。

平时的游戏就叫她没了力气,之后,就被压倒,背后的咒灵也挤着她,一点也动不了。

爱语载着名字,呢喃在耳边,像咒语钻入身体,融化心脏,人也慢慢变得顺从。触及时,像被碰到更深处的内里,灼烫灵魂,刚开始痛意鼓胀,但唇边的气息过分甜腻,缓解痛楚。

夜色缭乱,咒灵水母游荡在海中,随着暗潮上下浮动,它听见人声,可能是主人们在交谈,只是交谈声和平时不同,细碎带着点哭腔,但没有悲伤,它只感觉到快乐。

不懂,或许,可以用它轻柔的飘带抚慰。

继续在海中游荡,它沾满湿润,浪潮声中,头顶的浪花渐渐变成浮沫,清亮遥远的,是鲸鱼的呼唤,不是咒灵的它曾听见过,或许有些像吧?

持续游荡,不知过去多久,主人让它离开,虽然还想和主人们贴在一起,但它听话地慢慢消失,只留化成丝般纠缠联结的两人。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时,翠子脑中第一个想法就是——

私奔!

根据之前的经验,她和杰一旦开启某件事后,那件事就会变成日常。

那也太累了。

她要和真奈美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