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推着三轮车路过报刊亭,汪婷瞅见她,连忙扬声叫住:“是小苏啊,你来得正好,这里有你的两封信!都是报社寄来的,放在我这里了,我正想着找谁拿给你呢!”
说完,给她递出来两个牛皮纸信封。
报社的信?
苏麦麦心里一阵激动。
一般报社过稿了才会给寄回信,超过两个月没消息基本就可以另投了。
她月初才寄出的两封投稿,按照这个年代的邮递速度,把审稿的时间再算上,估摸着最快也得到月底了,没想到才三个星期左右就收到回信。
苏麦麦连忙把两封信打开,边打开边问道:“寄给我的,怎么不直接送家属院去,却送到汪婷姐这来了?”
只见其中一封是大众文学的,苏麦麦投稿写的是军旅大院生活的散文。编辑回信说她的文风很符合杂志的需求,正好马上就是国庆,便当即决定把她的文章用在了国庆刊。
原本想等国庆刊出了,再和稿费一块寄给她,但看她的个人资料介绍上,没有往期的发表文章经历,考虑到她可能是个新手,担心她一稿多投,就先给她来封信,提前说明了过稿情况。
苏麦麦打开另一封,另一封则是故事汇的,她寄出的是一篇地方上姑娘和部队军人通过笔友相识,千里奔赴爱情的故事。故事汇不仅直接采用了稿子,并且表示麦钱钱老师的用笔和文风,让他们感到非常新颖,鼓励她继续来稿,多多创作。虽然样刊月底才寄出,但
杂志社先把她的稿费寄过来了。
麦钱钱是苏麦麦给自己起的笔名。
她翻看了下故事汇寄的邮政汇款单,得有六十多块钱呢。也就是说她三千多字的一篇故事,千字约等于二十块了。
苏麦麦写一篇这么长的爱情小说,估计也就一天时间撰稿,一天时间抄录工整寄出,赶上工厂技术工一整月的工资了。
果然是个注重文化产出的八零年代啊。
苏麦麦这个月中旬又相继投出去了三篇——两篇散文,一篇短篇小说。如果每个月都投五六篇的话,每篇平均三十块到一百块钱的稿费,她离九十年代去北上广深攒钱买房子的目标就很近了呢!
再写再写,继续写,多多来钱!
她脸上不禁溢出了明媚的金灿灿的笑容来。
汪婷抚摸着肚子,弯着眉眼答道:“邮递员是一摞子把信递给我的,估计他看地址是杂志社,就习惯性塞在一块。对了,刚刚那封看似杂志社的汇款单,小苏你是投稿采用了吗?”
汪婷随军前在图书馆工作,对出版社的来信和汇款方式都比较了解。
苏麦麦之后持续发表作品,早晚瞒不住,她便也大方承认道:“月初投了两篇稿子,庆幸都采用了,是汇款单来着,有空我去市里一趟取出来。”
哟,听得马妹花和汪婷的眼睛都亮了。
大作家啊,投两篇就发表两篇,这么厉害!!
尤其汪婷了解其中的工作环节,比较清楚一个投稿的周期,大多数投出去的稿要等一两个月才有回音。谁能当月投当月发,那得是当红作家的待遇了。
这个年代,但凡能发表篇文章,就是相当不得了的。还有人为了能发表,就专门去投稿那些容易过稿的生活小常识、历史故事什么的,只要发表出去,哪怕是报纸上犄角旮旯的一个小豆腐块,都引以为荣。
更何况是大众文学、故事汇,这种知名的大杂志社呢!
汪婷率先说道:“想不到呀,小苏你是大作家,咱们家属院真是藏龙卧虎了,好厉害。”
嘿嘿。苏麦麦默默地受用了夸奖,这才刚开始呢,等她把后世看狗血文、苏文的经验技巧都用上,还有N多篇故事继续写出来。
不过她脸上风轻云淡,做着谦虚的语气:“也就是平时贺衍不在家,我闲得就试着写写投投,能发表还是挺高兴的。谢谢汪婷姐帮忙收信了,改天样刊寄来我送你一本。”
一路往家里回去,马妹花都在啧啧不已:“你说你啊小苏,你还有什么本事是我不知道的,一天天的尽给人惊喜!”
到家后,苏麦麦把书桌的抽屉收拾一番,空出来一个,准备专门放投稿的信件用。
还要去做一个账本,用来存储她的稿费。不过她现在还是个没身份的人,得先用贺衍的名头开户。
虽然结婚后苏麦麦就是军属了,可户籍还在原身的小镇,为了甩开原身的奇葩亲戚,她得等两年后全国开始普及身份证,她从部队办理了新的身份证和户籍,才能自己开储蓄账本。
苏麦麦环视了一圈,还得添一个书柜才行。等贺衍休假回来了,他们两人一块去镇上的木器厂看看,镇上的木器厂和伊坤军区有合作,部队军人购买家具可以打优惠折扣。
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已经逐渐开始了与贺衍经营家庭的举动。
这个时期正值改革刚放开,人们经历了严格的过程,对于情感尤其是爱情方面的文学需求一下子增多。苏麦麦看年代剧的时候,就在剧里发现了,人们对于爱情的追捧俨然高过其他,不少诗歌或者文艺作品都把爱情放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可以为了爱情抛弃这个牺牲那个的。
她倒是不必这么鼓吹,但写情感故事可以作为她的创作方向。正好最近李娜娘家争房的事儿,让她产生了新思路,苏麦麦准备写个一万来字的中篇小说,关于市井工人家庭分房、下乡返城、离婚后重遇爱情的故事。
当然,写的并非李娜的事儿,只是这个事引发出的新灵感,结局是皆大欢喜的HE。
吃过饭,苏麦麦就先趴在桌上打了个大纲草稿。
*
下午一点多钟,驻地连队宿舍的外面,姚红霞两手揣着口袋,走过来又走过去的兜圈圈子。
她姨苗素莲催着她,尽快找史排长把处对象的事儿定下来,这也是她姨夫陈团长下的死命令,说再不确定对象,就得把她撵回老家去了。
姚红霞在部队住了大半年多,见惯了挺拔高大、一身绿军装,走路像青松一样威风凛凛的军人,回了老家后那些男青年她哪还能看得上啊。
相比之下,史排长虽然矮些,好歹也有一米七二了,还能说一嘴儿甜话,至少能哄得自己开心。
算了算了,姚红霞心里再是百来个不愿意,可风波是自己惹出来的,外面家属们说得那么难听,说她跟人睡过、胸脯被人揉-大什么的,她还是黄花大姑娘好嘛!她也不乐意背锅,只好硬着头皮主动找史排长来了。
上午就来过一趟,可人家连队的士兵说,史排长出去办事儿了,不在队里。
姚红霞吃过午饭就又再过来一趟,结果史排长还不露面。
平时她过来连队,挺着胸脯,脖子昂得高高的,生怕别人注意不到自己,那得多风光啊。
今天来,她虽然还是走来走去的,心里却暗自发虚。搅合李娜嫂子的事儿闹得人尽皆知,姚红霞也知道自己搞砸了,名声不比之前好听,何况这还是郭团长带领的一团呢。
等了十来分钟,一个战士终于才从楼里跑出来。是上次和他们一块去市里“仗气”的战士,为难地说道:“红霞妹子,史排长让我来和你说,别等了,他不想出来见你。”
“什么?为啥啊,史铁锄之前亲口说喜欢我,要和我处对象!你把他喊出来,我要当面问问,他不出来见我算咋回事?”姚红霞意外不已,瞬时扬高了嗓门。
每次都是史排长甜言蜜语地舔她,恨不得她立刻嫁给他当媳妇儿。还说再等下去他快要熬干了,想亲她的嘴,给她做饭洗衣服,怎么忽然不愿意见了!
战士往窗户那边望了望,又转回头,皱眉道:“哎,你也就别为难咱史排长了,你整那么一出事儿,我们几个都把郭团长惹毛了。史排长不仅连累得写检讨关禁闭,年底评优都没机会了,再跟你结婚,之后他还怎么在一团干下去?”
“你还是回去吧,红霞妹子。史排长说之后就算了,反正你也没真心待他,家属院那边都说你是自己想当团长夫人,才把他利用了一把。反正他也没把你怎么着,他准备就和老家介绍的姑娘结婚了,以后你攀你的高枝去吧!”
“呜呜哇——”姚红霞听得瞬间脸通红,捂着袖子哭骂起来:“史铁锄,史铁锄你个只会说不敢做的怂蛋!!你一定会后悔的!我会让你后悔的——”
战士心慌赶紧跑,免得误以为是自己沾了她什么。现在一团和二团知道这事儿的战友们,哪个还不是看见她出现就跑啊,连她姨夫陈团长都被她连累得相当尴尬。
姚红霞跺着脚板子,冲不远处半开的
窗户问道:“那你再告诉他,是不是确定今天不愿意见我,以后也都不见了?他还打不打算和我处对象了?愿意处,我红霞不嫌弃他个矮脚臭,两脚踏船容易扑街的地杵子,矮就算了,我也立刻同意结婚;不愿意,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
战士溜得更快了,飞毛腿-导-弹一般。随着半开的窗户合起,连队的房子就像从三维的立体变成了二维的平面似的,整座房子忽然静悄悄的,一丁点声儿都没有。
气得姚红霞大哭,都忘了自己是怎么从连队跑出来的了。
一个人坐在训练操场外面的土垛子上抹泪。
司机班的张垒跑步路过,瞅着一道背影有点眼熟,凑近过来看,就默叹了口气:“哭啥哭,自己作的,哭了也没人劝你。”
姚红霞回头瞥见是他,攥着手心又窘又别扭。自从她存了心思去抢李娜的丈夫,她就跟史排长走得很勤,想着能利用上他,于是张垒都对她基本视若无睹,没什么反应。
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还是他出现安慰自己。
姚红霞上下瞄了眼张垒,其实张垒身材好,板板硬朗,就嫌弃他只是个班长而已,和她心目中的团长差太远了。
她咬着舌头,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也来看我笑话了?你之前不是问我处不处吗,现在咋想的?我姨我姨夫准备把我送回去了,你要是想,我就和你结婚……不过我可说好了,你至少得给我提个连队的干才行,我可不想被那些人看贬了。”
张垒啐了口嘴里的碎草叶子,说道:“你要乐意看上我,我就结。一团二团野练开始后,我估计明年中就能提副排级的干,你也没来得及让我说。结婚啥时候都可以,但结了你可得死心塌地和我过,别再花里胡哨到这儿来兜风,给一窝子男人瞧着看着。”
说着,下意识瞥了眼姚红霞那鼓起来一圈的厚内衣。
副排级至少也是个干部。
姚红霞脸一赧,扔了颗碎石子过去:“让我再好好想想,我怕我是一时冲动说了胡话。明天这时候我来告诉你结不结!”
她激动得脸都快麻掉,说完赶紧跑开了。
第57章 第57章还给你带了件换洗毛衣,……
大晚上,苏麦麦用煤炉蒸了半锅泡发的糯米,又在土灶上生起火,把香菇丁和肉末、虾干加上葱花料酒酱油,翻炒入味,然后用饺子皮做成了一个个玲珑饱满的香菇烧麦。
隔天六点多钟她就爬起床,一边把烧麦放到锅里蒸熟,一边给自己下面条吃早饭。
对着镜子编了两根大辫子搁在胸前,再把提前熨好的文职军装往身上一穿,仔细地照了照。
虽然不算女兵,没有红色的领章,但也是正式的军服呢。苏麦麦挺直腰杆,朝镜子敬了个礼。
她关于敬礼的印象就是小时候的升旗仪式,但在部队大院生活了这些日子,门岗上的战士们每天敬礼军姿规整,苏麦麦也学了个像模像样。
她陶醉地多瞅了两眼,想想今天要见到贺衍,便又取来口红,在红唇上抹一圈,习惯性抿了抿。
她的嘴唇如樱桃一样红润饱满,涂上口红顿时更加艳丽了。去演练基地还是低调点好,苏麦麦揩着手帕,又轻盈地擦掉了,就素颜吧。
七点半钟,陆韬记者的车开进家属院来接她。
苏麦麦把蒸熟的烧麦夹进保温盒装着,另外匀出来四个,递给陆韬和司机一人两个。
糯米被她蒸得软弹,香菇虾仁和葱肉的香味弥漫其中,吃得陆韬跟司机两人直喊好吃,还忍不住把沾了油渍的手指都舔了舔。
上次陆韬和苏麦麦提了入职军区报社的临时编外记者,回单位后上级当即就批准了。眼前正好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没两天陆韬便把军装送过来,苏麦麦从这周一开始就算正式上班了。
今天他们的任务是去演练基地抓取新闻素材,陆韬主要负责采访和笔录,苏麦麦辅助拍照和记录。
七点多钟的北疆大漠上,还有着天未全亮的朦胧,沿着平坦的公路开出去,看到一些土垛上结着薄薄的霜层。
陆韬知道小苏才来北疆不久,一路便跟她介绍说,这里一片是戈壁,平时都不允许外地人单独来玩,怕走迷路。那边到夏天就是草场了,湖里的水草很肥,可以去抓鱼,鲫鱼、草鱼、鲤鱼什么的,抓到得看运气。
还指着白茫茫的远处说:“那是雪山,四季成片的绵延,小苏你要是喜欢,我们停下来拍几张照片。”
苏麦麦一直向往着北疆的风情,听陆韬介绍更加觉得新鲜不已。地平线上一辆驴车往这边赶过来,在与视线齐平的远处,像一个小圆点,咯噔咯噔地响,要是拍成照片应该很有感觉呢。
但今天有任务在身,她就顾全大局没让停车了,等之后贺衍休假了再和他一道去逛逛吧。
到达战术演练基地,大概上午十点钟了。陆韬和苏麦麦先在车上开了个碰头小会,把采访的主题和立意侧重点都说明一下。
演练进行到这一周,已经是收尾阶段了。前几周陆韬和同事搭档,隔三差五过来拍拍照,提取素材,用于总军区报纸的发稿。那位同事被调去做别的任务,便轮到了苏麦麦来接续搭档。
完成这期基地采访后,苏麦麦得到六旅的报社分部报到,见见报社的领导同事们,最近反正都挺忙碌的。
陆韬说话时,喜欢用笔头敲击膝盖。苏麦麦专注地听着,听到关键要点,便掏出随身携带的绿皮小本子,做好笔记。
等到进入采访拍照工作,她除了在军事方面的布置上显得陌生,听从陆韬的指挥。但在拍摄的角度、取景等等方面,却都得心应手应付自如。
陆韬本以为小苏今天刚入职,应该是生疏的,他都做好了亲力亲为的准备。没想到苏麦麦镇定大方,省心且行动力强,基本一说什么就领会了,还能融会贯通提出优化建议,简直让他刮目相看。
军用帐篷门口,陈建勇跟在贺副团的身后走出来,抬眼眺望,看到了坦克上站着个手举相机的女同志。
女同志的辫子整齐黑亮,斜背一个军用挎包,包袱鼓鼓的。她正眯着眼睛半俯身瞄准相机镜头,那白皙娇绝的脸蛋,整个伊坤军区很难再找出第二个!
陈建勇目光豁亮,连忙嚷道:“副团长你看,那边那个是小苏嫂子吧,小苏嫂她咋来咱们基地了呢?”
贺衍身穿挺括的作战服,衣服上沾了些干燥的尘土,正凝眉思考方略。男人浓郁的眉毛似剑,气场严肃而冷毅。
演练基地也有女兵,比如通讯兵或者医疗队的护士等等。如果陈建勇没说,他根本不会注意看谁。
听在他耳中,顿时觉得不可思议,淡道:“在哪?怎么可能。就算背影看着像,也别胡扯乱指的。”
贺副团作风严谨,尤其在男女同志关系上更是扯得清冽。
陈建勇深知这一点,却越发确定是苏麦麦,热切道:“我没看错,就是小苏嫂子,百分百是她!但…她咋来的呢,奇怪了就!”
贺衍这才顺着他视线寻过去,先是越过了前面的沙堆,再越过一辆吉普车,然后看到了坦克上站着的女兵身影。
饶是贺衍平时不注视女同志,他也一眼认出了就是苏麦麦。他的媳妇儿长啥模样,他已经刻入了心窝,闭着眼睛都能勾勒出来,尤其苏麦麦眼角的那颗妩媚小痣。
那颗痣浅浅的褐色,小到像小米一样小,偏偏却把她点缀得更加美艳。特别是在发黄的夜灯之下,她眼眸羞涩迷离,长发凌乱拂动的时候。
这么远距离,得隔上百米了,陈建勇这小子竟都能比自己先认出来。
看的贺衍忍不住心里发酸,小麦可是他亲亲的媳妇儿!
贺衍便沉声问:“这你都能认得出?”
陈建勇十分骄傲道:“那可不,咱也不能白吃小苏嫂子的饭菜啊。再隔远点我还能认得出,不吹牛。”
话音未落,咋感觉贺副团的脸色更不对味了呢?
苏麦麦正要跳下坦克,忽然面前伸过来一双手臂。她讶然抬眼,看到了男人熟悉的冷隽面庞。
上午的阳光打在贺衍轮廓清正的身躯上,他军装威武,晒不黑的皮肤,高挺鼻梁,眼眸深邃,真是令人赏心悦目啊。
苏麦麦本想拍完照片再去采访他的,没想到他竟然先发现自己了。
忍着相思意,她没把两
只手都伸过去,生怕整个儿栽进他怀里。毕竟这里是严肃的演练基地呀,身为部队报社记者,要注意作风影响。
苏麦麦一只手摁住贺衍的掌心,从坦克上跳了下来。脸颊轻轻蹭过贺衍的胸膛,嗅到了尘土的干冽气息,瞬时又分开。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男人的手掌干燥温暖,握得苏麦麦皮肤一紧,她红着脸颊问。
贺衍照实说:“从军帐里出来,陈建勇先发现的,我就赶快过来了。你来基地做什么?”
他目光冷锐地瞟了眼她脖子上挂的相机,他一向观察力敏锐,这台相机新婚时在陶向红家里见过。贺衍大概已经知道是谁带她来的了。
还搞出一身无领章的女兵装,虽然军装飒爽的苏麦麦带给他新颖的一亮,他忍不住多瞅了好几眼。可一旦想起那个殷勤话多的男记者,贺衍俊脸上的冷意就管不住。
陆韬这时从另一边走过来,他习惯性和男同志做搭档了,竟没想过小苏一个姑娘爬那么高,跳下来是需要扶一把的。
直到看见贺衍伸出手臂,陆韬才顿感自愧不如。难怪自己到如今还单身,贺副团则娶到漂亮又能干的婚姻伴侣。
陆韬边整理着文件夹,边笑说道:“贺副团别怪,是我带小苏来这里采访的!”
贺衍转头看向他,互相敬了个军礼:“陆记者,你以什么理由带军属来演练现场?”
他英姿勃发,魁梧正气,凛冽的气宇有一种天然震慑力,刻入骨髓保家卫国的干部军人。
陆韬莫名紧张,连忙继续说道:“小苏上回给陶向红随手拍的照,我们总编主任很满意,邀请她暂时担任几个月的临时编外记者,大约干到明年的三月份。情况比较急,就没和贺副团商量,我们这周就直接开工了。”
贺衍看见陆韬,总是下意识的绷着脸,苏麦麦知道,大佬实际是个占有欲强烈的醋缸子。
她便在旁边解释说:“是我不让陆韬告诉你的,想给你个惊喜,贺衍,你不会怪我的吧?”
她嗓音柔软,带着点微妙的撒娇音,叫一声贺衍,贺衍的心弦都松软了。
老婆都这样说了,还有什么可怪的!
贺衍这才凝向苏麦麦,轻松一哂:“小麦愿意的事,我都没任何意见。但这天冷,你参加工作得穿得厚点,注意劳逸结合,危险之处别蹦上蹦下的,我担心。”
他平时严肃冰冷,笑起来和煦春风的样子,却连眉宇间都在熠熠生辉,有着描述不出的隽贵。以及对苏麦麦有着热烈的思念。
苏麦麦与丈夫对视了一眼,立刻便没敢再继续对视了,暗暗地错开去望别处。
忽然又记起来正事,便低头看向挎包:“对了,还给你带了件换洗毛衣,你拿回帐篷去吧。”
“帐篷就在那边,一会采访完毕,吃个午饭,我再拿过去。”贺衍接过她的挎包。
这是邀请她先来采访自己呢,又能多待上一会儿,苏麦麦抿唇答应。
陈建勇瞅见了在旁边偷笑,这两人啊,就差没直接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以前还担心贺副团不苟言笑,女同志和他坚持不了婚姻生活,看来自个真是杞人忧天。
几人也没耽误时间,便从十一旅开始了采访工作。陆韬负责提问和记录,苏麦麦则拍照兼辅助笔记,
一会儿采访完毕,陆韬提议说:“我给你们夫妻俩也拍张照片吧,留个纪念。”
苏麦麦觉得好,毕竟是自己头一天穿军装呢,多有值得留念的意义。两人便站在坦克旁边,立正地照了一张。
照完规规矩矩照,陆韬摆弄着相机,又冲苏麦麦挤眼睛。苏麦麦会意,便伸出手挽住贺衍手臂,迅速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补了一张两口子亲昵合照。
贺衍了然地冲她笑笑,其实她不挽自己,他也会再和她补一张的。我老婆穿军装的样子美得不像样!
这就开始吃午饭的时间了。
第58章 第58章等我回家再检查媳妇儿长……
到吃午饭时间,陈建勇跑去炊事班打来了两份饭。
在野外军事演练,炊事班的饭菜基本就只管饱,味道可以忽略不计。饭菜都用长方形的铝制饭盒装着,两盒米饭,一份土豆焖排骨、豆角炒肉、熘白菜,还有搪瓷杯装的紫菜蛋花汤。
贺衍在帐篷内的空地上支开折叠小木桌,把饭盒摆开,边说道:“小麦来得赶巧,中午菜还挺丰盛。”
炊事班的战士们听到陈建勇说,贺副团长的爱人来了基地,还穿上军装当上军报记者了呢。于是特地洗了一颗大红苹果让带过来,说送给小苏嫂子当饭后点心的,记者嫂子辛苦了!
部队生活就是人情味暖,苏麦麦接过苹果,欢喜地咬了一大口:“真甜,正渴着呢,麻烦你帮我谢谢他们。”
“那还用说嘛,小苏嫂你能来,大伙儿老远瞧着都替咱们副团高兴!”陈建勇眉开眼笑的。
贺副团气宇冷冰冰,也就只有看到小苏嫂子时,才会藏不住柔情,嘿。
贺衍拉过绿色小马扎,淡定表情,让苏麦麦坐下趁热吃饭。
只见帐篷里有三张行军床,她便好奇地问:“还有两位同帐篷的,怎么不回来一块吃呐?”
陈建勇挠头代答:“这……刚都听说了……哦,不是,雷团长和窦参谋要跟三团商量事儿,他们就凑在另一个帐篷吃了。让你俩尽管吃着,他们得商量好久,中午不过来了。”
啧,这消息走得真快,苏麦麦才来没多会儿,竟然人人都知道了。
在部队里战友们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哪怕家属临时来给谁探亲,都会尽力给腾出地儿来。
贺衍凛着眉宇淡淡一笑,也就不说什么了,同僚们让出的便利,他心意领到。
——也就是说,单独把帐篷腾出来,让新婚的自己夫妻俩人吃饭。
苏麦麦咬了下唇,装作听不明白的样子,然后把早上带来的保温饭盒打开。出门时她还用后勤部专门发的厚毛巾,在饭盒的外面包了一层,里面的烧麦到现在还温着呢。
她抬头问道:“那边帐篷有几个人?”
陈建勇瞬时闻见了扑鼻的香味,走不动路了就,赶忙答:“三个,加我一个四个。”
苏麦麦便用他打饭的饭盒盖夹起四个烧麦,让他和另外三人分了吃。陈建勇端着饭盒盖,这才心满意足地踱步离开。
用虾仁、香菇干,加上葱花肉沫做出来的烧麦,咬一口又糯又香的,沁入脾胃,简直把一桌子的午饭都比了下去。
贺衍要是不管住嘴巴,剩下的六个他都能一口气消灭。但他吃完两个,就把剩下的推给苏麦麦让她吃。
苏麦麦晓得他偏爱馋自己的手艺,只好佯作凶道:“那好吧,一人三个,平分掉。若不然,下次再不给你做了。”
话说着,夹起一个伸到他嘴边。贺衍咽下去,也给她夹了两块肉片:“没想过结婚后,还有老婆给我喂吃的,真幸运。”
言语里噎着放松的笑意,苏麦麦低头咬肉没答他。
吃完饭,贺衍给她泡了杯热茶,一边当做捂手。
两人面对面地坐在简易的行军床旁,贺衍宽肩窄腰的,还有大长腿,苏麦麦胸脯随着呼吸起伏。彼此记起了分开前那两个晚上,为数有限的却激情无限的探索。那邦邦硬的交互,让人想起来就脸红耳烫。
面对着大佬隽逸的皮相,忍住清心寡欲太难为人了。苏麦麦咽了咽口水,贺衍同样耸动了一下宽阔肩膀,她干脆没闲着,便把挎包里的毛衣打开来,让贺衍换上穿着。
天气转冷,上次本来提醒他走的时候多带件毛衣,结果贺衍出门前忘带了。苏麦麦刚才见到他,果然只穿着两件薄棉的衬衣,没有毛衣换洗。
贺衍把手撑开,套上毛衣,他向来光棍生活,能有媳妇照应的感觉,真让人心里软和和的。
男人浓郁的剑眉溢上了几许温柔,任由苏麦麦扯扯这里,拉拉那里的摆布,贪眷地闻着她衣领散发出的淡花香。
看苏麦麦揩在衣角上的小手,他就把手攥起来。周围没别人,他轻轻环上她的腰,说道:“别忙活了,让我看看你!”
苏麦麦抬起眼帘,映入男人轮廓分明的五官,军干家庭的出身,让他有一种正气的隽贵。他的眼眸很亮,倒映出她的模样。
她咬着嘴唇,轻盈地说:“干嘛,有什么好看
的呢?对了,你是不是对陆韬还有偏见,每次看见他都严肃得不行。我可告诉你啊,今后我和他是同事了,可不许你再用气场震慑他。”
贺衍都没意识到吃醋了,明明晓得无事,可见到自己妻子和别的干事在一块,却忍不住泛酸意。
他也知道这不对,哂笑道:“难道刚才又严肃了?之后我尽量提醒注意。你随军工作可以,但别太累了,仔细把自己累瘦。”
苏麦麦摇了下肩膀:“担任临时记者,正好多攒点儿这方面的经验,没啥累不累的。前晚我睡着后,还梦见你说我长肉了呢,哪有瘦?”
贺衍停顿:“你说睡着梦见我了?”
苏麦麦仰头,刚喝过热茶的脸颊天然粉嫩:“当然,醒来才发现是抱着大枕头,害我白担心一场,以为真躺胖了。”
话说完,才兀地明白过来,贺衍的意思是发现她在梦里想他。苏麦麦顿时犯窘,扯袖子打他一下。没料到他手腕忒硬,打得反而自己更疼,痛得她又蹙眉头。
贺衍望着她丰富的表情,心都被这女人勾走了。眼尾余光往后瞅瞅没谁,忽然便就势攥住她,在她嫣红的嘴唇上吻了一吻,然后抓起她手指轻轻呵气。
男人唇舌有力,发出吱地一声轻响,只咬一口就让苏麦麦心尖扑腾地跳动起来。两人互相对视,好像有什么导火索一点就要引燃。
贺衍便淡淡地分开距离,生怕自己管控不住了。他嗓音忽变涩哑地说:“再等三天,周四或者周五我就能回去了。我也想你。”
锐利的眼眸凝着女人,眼底思念灼灼分明。
苏麦麦整了整他的衣领,努力平复唇齿上蔓延开的酥栗,点头说:“那我先走了,你睡个午觉吧,我去车上找陆记者他们。”
贺衍恢复惯常的冷毅,送她出去:“好,等我回家再检查媳妇儿长没长肉。”
其实雷团长把帐篷腾给夫妻俩,有那么一层意思让他们多待会子。但这是演练基地,以贺衍严格的军纪,铁定是能克制的。
苏麦麦耳朵烧得发烫,回到车上小做休息,司机便又开车去了六旅和九旅那边。等到采访完毕,下午四点多钟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忙碌一个下午,她正要取保温壶喝水,转头发现陆韬正拿着自己的壶,从六旅基地的炊事班里走过来。
陆韬边走边说笑着道:“我去接水,想到小苏的壶喝了一天,估计也快没水了,就顺带给你也添了一壶。”
陆韬以前没与女同志搭档的习惯,今天看到贺副团的举动,才算学习领会了一把。
苏麦麦谢过他,顺手接过他手里的壶和干粮,靠在车门旁填起肚子:“还别说,这烤馕饼饿的时候最管饱了。要是刚烤出来时,酥酥糯糯的,更好吃!”
听得陆韬呵呵直笑,他怎么突然发现,似乎所有的食物经由小苏说出口,都变得格外的有食欲呢。
他身为部队文职干部,在人际处事方面有自己的见解。陆韬看苏麦麦撕扯着馕饼,不紧不慢而又怡然地吃下去。想起去她院子时,看到她读的世界名著,觉得这应该是个有鲜活灵魂的姑娘。
他眸光熠熠的,稍许错愕又回神过来。
上车的时候,陆韬替苏麦麦打开车门。苏麦麦笑意盎然地说声“谢谢”,然后自己阖上了车门。
不远处的帐篷外,随着吉普车卷开尘土开走,卫生队的护士邱小芳这才徐徐放下了手中的相机,咧嘴冷笑起来。
*
邱小芳撞见贺衍的爱人纯属偶然,不过刚才第一眼看见苏麦麦,她就果断地认出来了。
随后竟又看到苏麦麦和陆韬记者在眉目传情,喝个水还要递来递去的,呵,真个不知羞耻,水性杨花的女人呐!
生得美又如何,耐不住丈夫一心扑在部队事业上,这么快就出来勾三搭四的了,简直在给自己白送机会——邱小芳一边嫉妒到发狂冒火,一边又解气地想着。
据邱小芳所知,陆韬记者五官端正,文采斐然,二十四岁仍然单身。苏麦麦一个已婚的女家属,跟一个单身男干事,谈情说爱一样的画面,难免叫人浮想联翩了。
邱小芳毫不犹豫的,就从同事那里要来了相机。
她们卫生队参加这种军事演练,时常会配备一部相机,遇到一些疑难的伤势就会拍照下来,做为后续研究和讨论优化的案例。
自从上次徐丽让邱小芳假扮贺衍的女朋友,却碰上贺衍带着湖北来的苏麦麦,说要结婚后,邱小芳的心里就一直惆怅发堵。总觉得触手可及的攀高枝机会,竟然没能够拿下,却被个农村姑娘苏麦麦得到了。
邱小芳回到六旅后不久,就做了个梦。梦见她原来活在一本军旅年代文里,她是书里女主徐丽的护士同事。而军干家庭出身的男主,贺辞琅那了不得的四叔——十一旅的副团长贺衍,本来该天上掉馅饼,成为她的第一任丈夫。
贺衍因为家庭成长环境,拖到二十七岁不愿意结婚,却因母亲心梗而撒谎被催婚。徐丽让邱小芳假扮成他女朋友,去应付贺总政委派来监督结婚的大哥和二姐。
邱小芳逮住难得的机会,在吃饭的时候极力讨好贺家大哥二姐,还有贺衍收养的五岁儿子。然后又在贺衍的面前说被老家逼婚,逼她嫁给村霸王,不如干脆两人先假结婚,之后再做打算。
总总迫在眉睫,促使贺衍不得不与自己假结婚两年。
说是假结婚,其实是邱小芳希望利用贺家做跳板,跳到总军区去。
婚后邱小芳明面上笑容堆满,暗中却摆脸谱吓唬五岁继子贺昀,先把他吓唬得跑回乌市,再不敢接近爸爸贺衍和她这个继母,还不敢在爷爷奶奶跟前告黑状。
她又想热络与贺衍的关系,却生怕被他识破阴谋盘算,只好一边假装自己是逼婚无奈,一边又有意无意地以-色-相诱。奈何贺衍一心都在工作上,邱小芳不敢硬扑,渐渐觉得无趣起来。
没了贺衍做搭桥牵线,她跟贺总政委和婆婆彭老师的关系也冷淡,还有老三贺钊夫妇俩搅合难缠,邱小芳达不到目的,于是开始背地里收受他人的贿赂。
结果惹出事情来,连累贺家父子断绝关系,贺衍转业到地方,而邱小芳自己也失去了部队护士的工作。她就闹起了离婚,三天两头吵得贺衍头疼。
贺衍在经商起步期,被她娘家人偷走了转业费,邱小芳还不起,只好协议离婚。就这样贺衍都还给了她一笔钱,让她自己想干嘛干嘛去,别再骚扰。
邱小芳喜不自禁,觉得占到了便宜,顷刻又去傍上了昔日当兵前的初恋情人。谁料到情人骗跑了她的离婚费,还给她留下一滩烂摊子。而贺衍呢,最后竟成为全书的首富,早就令人望尘莫及。
邱小芳自己把一手好算盘打烂了。
等到邱小芳睡醒来后,深觉得后悔不迭。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会死守着贺衍,打死都不会离婚的!
但这一次,贺衍娶的竟然是书里提都没提过的一个女人,苏麦麦。而且这苏麦麦,虽是出身农村,长得却极其妩媚,娇胸翘臀,小腰纤盈,气质高挑,还能识英语会厨艺,更是漂亮到所有人见到她第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了。
邱小芳百思不得其解,这个苏麦麦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
去问徐丽,徐丽只轻描淡写,说是跟贺衍因为什么事帮忙而认识的。
怎的那么好的机会就没轮到自己呢?本来这个装女朋友的人选,就应该是邱小芳!
邱小芳嫉妒得嘴里起泡,一直琢磨怎样再能够遇到贺衍。如果能够说动贺衍注意自己,如果贺衍与苏麦麦离婚,她是否就能翻身了?
但她几乎没有与贺衍见面的机会,就连这次演练,一开始也是派徐丽过来,而并非她。
眼瞅着本来该属于自己的军干帅老公,却在与别的不相干女人花前月下,邱小芳真是急得彻夜难寐!
今天好容易能来演练基地,是逮到同事临时请假,她才能过来替岗的。她正寻思着,怎样找借口去十一旅那边,假装与贺衍偶遇。
没想到啊,机会竟然撞到了枪口上,遇见苏麦麦和一个男同事眉来眼去的,又递水,又递吃的。呵呵,别怪邱小芳一次就能把苏麦麦模样记牢,只怪这女人长得太过美艳!
按照书里,贺家乃军干门第,家规严谨,作风廉政。这酥腰翘臀的路人甲苏麦麦,抢了机会嫁给老政委最能干的儿子,竟然还敢偷情?怎么着也得离婚谢罪吧!
所以,刚才的场景都被邱小芳拍照下来了。只要洗出照片,寄到总军区去,等待苏麦麦的就只有离婚一个选项。老政委不会容得下任何败坏道德的行为!
对面的护士长走过来,问道:“小芳,你拍什么呢?拍好了没?”
邱小芳收起冷笑,假装若无其事地说:“哦,没拍什么,这个胶卷用满了,换一个吧。”然后把胶卷取下,偷偷地藏在自己的口袋里。
*
回到驻地,苏麦麦路过食堂顺道打了饭。吃完洗漱过后,匀出时间整理了下自己新的万字中篇小说大纲,写了一千来字,就熄灯睡觉了。
隔天早上,她跟着家属院孩子们上学的班车,去位于六旅的报社分部报到。班车每天都有途经六旅外面的公路,到达之后苏麦麦只要沿着公路,往六旅的驻地大门岗走进去就可以。
每个军区的驻地大门岗都差不多相似,若是一个不注意,仿佛还在十一旅似的。她身上穿着笔展的军装,辫子乌黑,杏眸红唇格外鲜靓,把站岗的战士都看得一愣神——这是哪个连的家属或女兵,怎从来未见过啊?
“同志,请出示证件!”战士威武喝令,嗓音字正腔圆。
苏麦麦拿出临时工作证,主动解释道:“我是十一旅的军属,这几个月担任报社编外记者,时常过来报到。”
战士一丝不苟地检查完毕,敬礼放行。苏麦麦走进大道上,陆韬已经提前在等候了,怕她刚来不熟悉,找不到办公室。
伊坤的分报社总共就六七个人,这么大的军分区,难怪人手那么紧缺呢。
负责的领导姓欧,大伙儿都叫他欧主任,是个三十多岁带眼镜的正营级干部。性格也比较温和,看见苏麦麦,便拍拍手掌转向门里大声说:“来给大伙儿介绍下,这位就是咱们分报社新来的编外记者,苏麦麦同志了。小苏同志才结婚随军没多久,今后大家互相帮助,共同进步,来,给点掌声欢迎一下!”
办公室里除了欧主任,已经熟悉的陆韬,其余有三名男干事,以及秘书员代凤兰和通信员高彩云是女兵,都眼神亮亮地瞅着苏麦麦笑。
苏麦麦打开随身背的帆布包,从里面掏出蜜饯和饼干来,招呼大家吃:“这些是贺衍战友送给他的江浙点心,对了,还有猪油软糖,同志们都来尝尝。我初来乍到还不熟练,请多多指教哦。”
虽然小苏才第一次来六旅,但是卫生院那边早传开了。总军区老政委的孙子贺辞琅就在炮兵连,卫生院的护士传话说,贺辞琅竟然管十一旅大名鼎鼎的贺副团长,叫“四叔”。那么小苏,岂不就是贺总政委的小儿媳妇了。
原以为小苏应该比较难接近,没想到却是个如此美貌又亲和的女同志,看着顶多刚满二十的模样。如果不是因为没领章,估计都以为她是个才参军入伍的小女兵呢,水灵葱嫩的。
闻着那葱油饼干和软糖的香味,大家顿时不见外的一拥而上了。
眼下战术演练马上结束,而关于模范军嫂的文章宣传,在十月中旬应该就告一段落,从十月下旬要着手开始美丽新军嫂的宣传了。
国家号召扎根边疆,建设富饶祖国,新军嫂的宣传既要具有正能量,号召力,又必需有典型代表性,不能随随便便瞎编凑写。
既然人员算暂时到齐了,欧主任便让大家围坐在办公桌前开个小会,商议一下从哪入手开始这段采访工作。
伊坤军区的陆军主要有六旅、九旅和十一旅,重点宣传对象也从这几个旅里抽取,大概抽十个典型出来,把文章上交给总军区报社。
“但是,怎样能精准抓取出典型新军嫂来宣传,就是个问题了,大家不妨都说说,各抒己见!”欧主任皱着眉头严肃地说道:“小苏刚来,也可以说说你的看法。就从小魏这里说起吧,一个个轮着来。”
小魏先说:“宣传新军嫂的任务虽然重要,但我们手头上不只有这项工作,如果安排记者一家一户去采访,估计效率打折扣。”
高彩云随后道:“关键是,该怎么才算是新军嫂,这个时间范围怎么定义?有些军嫂刚结婚随军,还没做出什么具有代表性的事件,那就没必要花时间去采访了。”
欧主任想了想,琢磨着:“那就从结婚两年以内的算起吧,这样可选择范围增加一些。或者让符合条件的军人或家属,自己填表申请报名,就不用我们一家家去摘选了。”
陆韬提醒道:“还有一点,有些战士或者家属文化水平不高,但本身又具有宣传价值,如果让他们自己申请,可能会遗漏掉一些好素材!”
说得也是,大家纷纷点头。欧主任见到苏麦麦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随口问:“小苏怎么想,畅所欲言。”
苏麦麦的确在思考这个解决办法。
一来,要解决每个驻地家属院一家家挑选的费时费力;二,又要考虑个别家属文化程度不高,自己申请容易遗落素材。
这个时候呢,她就觉得有个家属委员会的好处了。家属之间互相最是了解,由家属委员会推荐人员,再通过采访来摘选,会省事不少。
苏麦麦说道:“我的想法可能不成熟,我先说出来大家给提提意见。组织部是经手部队结婚的单位,不如我们给各旅组织部提供一份表格,表格上的内容大概有,结婚两年内军人和家属的姓名、文化水平、籍贯,以及结婚申请理由,随军后的表现。”
“除了随军后的表现这一栏,让组织部做个简单调查,其余的资料他们都有,这样我们筛选起来就容易多了。只是怕给组织部额外增加工作,或者可以问问,六旅和九旅那边有没有,类似我们十一旅这边的家属委员会,由委员会先筛选过一遍,我们再做细致的采访?”
欧主任看过苏麦麦的介绍,高中毕业,成绩优异,但并没什么工作经历,没想到提出的建议却很成熟。
再想想苏麦麦的取景拍摄技巧,不由觉得捡到宝了,是个可塑的料子啊!
他便扶了扶眼镜,舒口气道:“这点工作量不算要紧,我们宣传他们驻地的军属,还给他们脸上增光了。那就这么安排下去,表格……小苏,既然是你提出来的,就由你和陆韬,还有小高、小代,几个人再优化一下。今明两天给我做好,打印出来了,然后分送到不同的旅去。”
大伙儿答应下,便纷纷忙碌去了。
八十年代初多是通过油印机印刷,尤其部队这种需要经常用到宣传资料的。印刷之前先要刻蜡纸,蜡纸上层是纸张、下层是蜡。把蜡纸放在专用的钢板上,用铁笔在上面刻写,刻好之后就是印刷的底板了,把白纸放好,拿油墨滚轮滚过去,就印好了一张。
按计划,每个旅部挑选六到十个新家属,组织部填完表之后,他们负责去收取。然后再挑选出五六个来分别采访,最后整合三个旅的资料,择出十个宣传对象撰写文稿,交给总军区报社。
陆韬还要负责整理战术演练的新闻材料,临时被政委叫走了。油印的事儿
就交给代凤兰和高彩云,配合苏麦麦一块儿完成。
苏麦麦在提出建议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几分钟就搞定的Word表格,等到折腾好一沓油印资料,才深深感慨科技发展带来的便利啊。还好有两个可爱伶俐的女兵帮忙,小魏还手把手教了她怎么用蜡纸刻字,不然得搞到啥时候呢。
……
周三下午搞定后,她就拿了十张表格回来。先知会过十一旅的组织部后,再召集了家属委员会的负责人,一块儿拟定名单。
乔秀芬把孙庆红、周枣花、马妹花和丁琳,都叫到了活动会场来商议。
十一旅的新婚军嫂不多不少,算算还是能凑十个的,比如汪婷就是一个,随军后主动申请担任工作,从怀孕开始就刮风下雨都在报刊亭里,几乎除了产科检查,没有旷过一天假。
还有小苏自己,自从住进了家属院,嫂子们关系和睦了,吃饭菜更香了,衣裳穿得美了。哎,你还别说,这一数起好处来,多到一只手指都掰不完呢。
还有王班长的妻子,比他大三岁,结婚两年了,也是每天都在食堂里打饭,谁家嫂子没空或者出门去了,她自掏腰包帮忙给他们孩子先买饭,回头再把钱还她,帮大伙儿省了许多事。
孙庆红忽地压低嗓音说:“那这么算,姚红霞是不是也算新军嫂啊?她这个周末一结婚,也就算正式的军属了,这表格填不填上去?”
丁琳不屑道:“咱们小苏都说了,不是所有结婚两年内的都填,得具有宣传表扬价值的才算。小姚她那样,大伙儿也不是不知道,能写出个什么?”
丁琳还在为姚红霞搅合李娜的事儿生气。
那天去市里,苏麦麦一个人买蛋糕去了,姚红霞突然说头晕去不了,丁琳才留在商店门口陪她的。结果姚红霞明明听到了李娜跟吴茂的对话,竟然回去后一直装作没事人一样,憋了一整星期,才背着大伙儿冲到现场搅局。
幸亏姚红霞没说出丁琳的名字,不然丁琳和她老公,之后还怎么跟郭团长夫妇打交道?丁琳想起这事儿就不待见。
周枣花则是老好人的性格,踌躇道:“那不放上,以苗素莲的性子,估计该不高兴了。”
马妹花比较客观,刀子嘴豆腐心肠地说道:“说来这小姚,也就是姑娘年龄小浮躁些,不懂事儿。要真说她没典型吧也不算没有,她来家属院帮她小姨带娃,平时也不闲着,去了部队幼儿园当老师,课余也跟着小苏排健美舞,周末教大伙儿跳,大伙说对吧?”
孙庆红:“但李娜这件事……如果给姚红霞宣传,那怎么平衡人际口碑?”
乔秀芬也为难了,晓得小苏看事情最有主意,便转向一边问:“小苏你呢,你怎么看?”
苏麦麦竟不知道姚红霞忽然就要结婚了,这么快。上周末看见自己和马妹花两个,她还躲着走呢,这周末立刻就要结了。
八卦之心人人有之,她便好奇道:“我这才去报社工作三天,红霞怎的就要结婚了,新郎是史排长吗?”
马妹花撇嘴道:“不是史排长,能是史排长吗?你这几天不在,错过了消息,洗衣池那边都传开了!上周天姚红霞去找史排长,要求处对象结婚,还说不嫌弃他个矮脚板臭。那史铁锄也怂,却躲在连队里一整天没出屋,派了个兵出去,和她说以后别找他,他要娶老家媳妇了,拒绝她,把个姚红霞哭着气跑!”
“那找的谁?”苏麦麦更好奇了。
“和司机班的张垒,你见过的。小伙长得高高瘦瘦还行,姚红霞领着来了家属院一趟,送了她姨两板鸡蛋和红糖还有几块布。苗素莲觉得成,催着赶紧把婚事办了省心。结婚后就安排住在兰青嫂和张营长那个院里,他们那院不是刚巧剩两间房吗?新婚没孩子的小夫妻住正合适。”
原来还有这些弯弯绕绕,也够曲折的了。苏麦麦睨了眼马妹花,马嫂子人缘变好之后,性格也大方起来,现在八卦时效性简直飙升啊。
苏麦麦便建议道:“要不这样,我们先把合适的新婚家属,包括红霞都放上,最后让大伙儿又像选负责人那次,周五投票选出,就不会留谁有意见了。”
这主意好,公开公平!几个嫂子听了纷纷赞成,乔秀芬便答应下来,宣布散会。
第59章 第59章你说啥就啥,咱俩之间都……
开完会出来,苏麦麦绕去供销店里买了点儿菜,鲜肉、土豆、胡萝卜和一块老豆腐,准备晚上做个臊子面尝尝。
正好供销店新进了山西的老陈醋,臊子面里淋上老陈醋当真是绝顶美味啊,她就打了一瓶。左手拎菜,右手拿醋瓶,往食堂去再买点凉拌菜。
抬头一看,竟然碰巧撞见姚红霞了,和一个头发根根竖的小伙迎面走过来。小伙子穿的便服,但瞧身板应该就是大院的军人。
苏麦麦定睛一看,认出了是张垒。张垒抱着收音机箱子,上面还绑着一朵大红花——买“三转一响”都属于大件,商店里经常会给扎个红花拎回家去。
姚红霞则穿着花色毛衣、直条长裤,手里提着满满一篮子东西,脸上笑嘻嘻的。
苏麦麦正犹豫是打招呼呢,还是让他们先过去,姚红霞已经看见她了。姚红霞笑意略一僵涩,马上又鼓起勇气主动叫:“麦麦姐,你去买菜呐?”
苏麦麦低头看看篮子,点头说:“是啊。你们呢,和小张班长这是去哪回来了?”
姚红霞满脸喜色地仰头睨张垒,张垒虽然也就比史铁锄高那么三四厘米,但身材比例好,显得挺拔多了。而且看着他也是个能扛事的干练人。
她别扭地甩了甩辫子,作羞赧的模样:“听说麦麦姐去军区分报社工作了,真厉害。这几天总没看见你,你估计还不知道,我马上要结婚了。和张垒,就这周天上午他们连队食堂办婚礼,安排的房子是和兰青嫂同院,到时给你们发喜糖!”
十一月新盖好的家属楼就能入住了,这些六七十年代建的旧家属院则会空出来不少。部队也鼓励符合条件的干部和老班长们家属随军,到时候估计还能搬来一些新面孔。不过眼前最重要的是,解决适龄官兵们的婚姻大事,这也是总军区报社宣扬美丽新军嫂的意义所在。
苏麦麦看了眼即将结婚的两人,笑道:“那得恭喜你们了,喜糖必须发。我原还想着有空找你和丁琳嫂排排新舞蹈,看来得等你忙完这一阵子才行。”
姚红霞上周就没去领健美舞了,这周也没脸去。本以为出了李娜嫂那事儿后,不会有人再稀罕自己领舞了,没想到麦麦姐竟然还提出编新舞。
姚红霞顿感局促,却又惴惴欣喜,点头说道:“好啊,也没啥可忙的,等周天结完婚,马上就可以开始了,你和丁琳嫂随时来找我。”
苏麦麦扬眉:“行的,到时提前知会你,你俩先忙婚姻大事要紧,周天我去讨喜糖哟!”
话毕,就让他俩先走,自己打算去食堂买几样凉菜。
姚红霞走了一段,忽地对张垒嘀咕一声:“我过去一下,你等会。”然后便向这边跑了过来。
呼哧呼哧地喘息站定,单独对苏麦麦说道:“麦麦姐,我结婚那天小姨在家里请吃饭,贺副团长会来的吧?”
“你别误会,其实……其实我没告诉过你,之前小姨安排我和贺副团长相过亲,也是以我姨夫请客吃饭为理由请
的他,他没看上我。为这件事我一直不甘心,谁介绍给我都拿来和贺副团长比,渐渐自己就虚荣了。就算接近麦麦姐,也是想看看他喜欢的女人到底是啥样的,哪里比我强了。”
“但是,那都是从前了。和麦麦姐你接触后,我自知道和你不能比,也就不比了。现在我只觉得张垒好,想和张垒好好过日子。但这件事儿憋心里好久了,结婚前说出来痛快许多,以后我也不惦记贺副团长或者谁了,希望麦麦姐你别见怪,贺副团长只管去吃饭,别有啥尴尬。”
姚红霞一边咬着嘴唇,吃力地吞吐着,一边又看看张垒那边,脸颊泛起红云。
两人打结婚报告后,她已经和张垒悄悄抱过,也亲过嘴了。姚红霞现在满颗心里都只装了张垒,没别的任何人。
他们在布置新家的时候,张垒说他其实知道姚红霞看不上自己,毕竟部队里那么多优秀的干部,可她既然选择了他,他就会为她赴汤蹈火。不敢说他能爬到哪个份上,但一定让她看到他的努力。对比一下史排长的怂包,姚红霞觉得自己选择没错。
苏麦麦还以为她啥事追上来,原来是为这个。周一去演练基地采访时,苏麦麦就问过贺衍了,问他之前和姚红霞相亲,咋没看上人家?你猜贺衍怎么着,大佬果然说他没跟姚红霞相过亲,还反问苏麦麦莫名吃的哪门醋,他没兴趣挂记她之外的女同志。
苏麦麦便笑着宽慰道:“他要是演练回来,应该能去吃饭。不过相亲这事儿,我替你问过了,我说咱们家属院里年轻的未婚姑娘有几个,比如红霞、晓艳等等,都长得挺漂亮的,怎么没安排给你相亲啊?贺衍说他工作忙的,眼里就没婚姻大事。你姨那回请客,要是不明摆地说相亲,他只当做去吃了顿饭,并未注意你。真没必要为这事儿内耗。”
回顾小姨苗素莲请客那次,的确谁也没直说相亲,只是让姚红霞多在贺衍跟前晃悠,就怕说了人不来吃饭了。
姚红霞顿时轻松许多,随后又说道:“那……我还能去领健美舞嘛?李娜嫂子的事儿给我整的,我都不好意思去大伙跟前露脸了。”
姚红霞自己要结婚了,才忽然发现,抢人老公是件多么让人气愤的事儿。比如她和张垒结婚十年,如果有个小姑娘十八、九岁正青春,卯足了劲儿想插足,姚红霞得扑上去跟人家撕扯呢。
苏麦麦说道:“这事我可说不上什么,要不你去找李娜嫂子道个歉吧。不管她原不原谅,至少你把态度做到了,大伙儿都能看在眼里。”
姚红霞点头,真心地说:“谢谢麦麦姐和我说这番话。对了,还有,其实我会跳交谊舞,等结婚办完了,以后周末我就抽一晚上教大伙儿跳!”
说完她就急匆匆跑掉了。
张垒在前面等她,问她说啥呢,咕咕叨叨的说好一会儿。
姚红霞说:“昨天买的两条围巾,你是不是放在新家里了?我拿一条送李娜嫂子,找她道个歉。”
张垒也知道姚红霞的那些事,但正因为都知道,姚红霞在他面前就不需要装,反正他都是在知道这些的基础上,才选择和她结婚的。
张垒挑起眉头:“那围巾是上沪产的,国营商店统共没进多少,限量一人只给买两条。你说其中一条给你姨,另一条再送了李娜嫂,你自己围什么?”
姚红霞不介意:“那就不围呗,等下次去市里了再买条别的款。既然去给李娜道歉,总得带点儿什么,不能空着手去吧。她又是个讲究时髦的人,送别的怕没诚意。”
看她一副认真的样子,张垒便笑了:“那我陪你去,等咱俩结婚了带上喜糖一块去!”
姚红霞点点头,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感觉脖子又能抬起来。
说来李娜嫂子,自从那天和苏麦麦聊完天之后,吃完了她带去的牛肉炖粉条。李娜休息了半小时,便爬起床来,把东西收拾收拾走出了卫生所。
郭强下午忙完工作的事情,得空就去卫生所看她。结果刚走进去,一楼窗柜里的护士就张着嘴巴,像是有什么欲言又止。
郭强以为发生了大事,指不定李娜又做出了什么举动。他大步如风将将赶到二楼,看到床上的被子叠得整齐,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连自己给她买的一束花都不见了。
郭强生怕李娜是否不甘心,独自负气跑出了家属院,他问完护士李娜啥时候走的,一出卫生所就往大门岗跑。
路过报刊亭,却被汪婷叫住了。汪婷最近月份大了,和另一名随军家属开始了轮班制,告诉他说:“郭团着急去哪儿?下午出门上班时,看到李娜嫂子回去了,你咋不去瞧瞧她?”
郭强一听到李娜回家去了,莫名心里便激动了一下。又生怕会失望,不敢多问汪婷,便转而往家属院方向大步走。
等赶回院子里,看到玻璃窗户里的李娜正在抖灰尘,换完被套换沙发布。他走进去,发现两个人的枕头都搁在南卧里了,排成一条直线,被面也只用一床。
郭强的肩膀颤了颤,堂堂七尺男儿,竟忽然就说不出话来。
几天李娜不在,这屋里就冷悄悄的,灶膛不见半点烟火气。
李娜如若平常一样,转头睨他:“我想好了,之后继续和你过,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儿。”
啥意思,如果离开他,才是让她后悔么?
……
“哦,挺、挺好。”郭强言不达意:“那意思就是,以后跟我做真夫妻了,过一辈子下去?”
李娜拿眼神剜他:“结婚快十年,哪天不是和你做真夫妻,秾会不会说话呀?去打点水回来吧,我买了菜,今晚做饭吃,炒你爱吃的辣酱面。”
“好!”郭强立马捋起袖子,转身就去拿水桶。深秋的北疆天气,他也不嫌冷,露出铁骨铮铮的硬胳膊,提了两桶来,又提了两大桶来。
李娜瞅瞅,以前觉得这男人糙劲大、土味,现在却觉得耐看。尤其穿军装的样子,更加耐看了,保家卫国,守卫边疆,荣耀的职业。比起那三十出头就啤酒肚,吃软饭抛弃妻女的吴茂不知道好多少倍!
李娜就说:“够了,先歇着吧,再提缸子都装不下了。又不是才处对象,表现得跟个愣头青年似的。”
话一边说,嘴角却掖不住一缕笑弧。
老婆笑了,看来这日子是能过了,郭强就也卯着嘴唇,露出久违的憨笑:“你说啥就啥,咱俩之间都听你的!”
这一个多星期过去,基本已经没人提郭强和李娜闹离婚的事了,就跟没发生过一样。
*
周五的傍晚,出去演练的三团、四团部队大卡就开了回来,浩浩荡荡的,卷着戈壁上的尘烟,一路从军区大门岗驶进十一旅部队。
第60章 第60章“身上都是土,还没洗澡……
正是孩子们放学的时间,眼见数辆大卡气势浩荡地从驻地大门开进来,一群娃纷纷挂着书包跑过去看,吸引来家属们也围拢在大道两边。
敞开的松枝绿色卡车后篷里,坐着荷枪实弹的战士们。都到演练最后一天了,他们回来时就没换衣裳,仍穿着作训服,看上去风尘仆仆的,却更显得威风凛冽。
沉重的卡车碾过地面,把戈壁公路上的尘土都卷进了整洁的主干道上,带起滚滚的灰烟,将孩子们蹦跳欢呼的声儿都给掩盖过去。
苏麦麦正在报刊亭前取信件,她收到了大众文学和故事汇的样刊。大众文学把她的稿费也寄来了,一千五百多个字,一共稿费二十四块五毛,差不多千字十五六块这样,对于新人来说也算很不错的。
另外还有两封过稿信,是她后来投出去的两篇散文,稿费加起来四十六块钱。
其余一篇短篇故事,下旬才寄出的,估计得等国庆之后有消息了。
苏麦麦翻开目录,找自己的文章在第几页,大众文学那篇散文竟然被放在了开篇,太令她惊喜了。故事汇的位置也在热读专栏里,眼下文化事业开放,各大杂
志社都很注重培养潜力新作家,这个位置是对麦钱钱继续投稿的鼓励。
她记起先前说的要送汪婷样刊,就把两本样刊都各送了汪婷一份。
汪婷好不兴奋,边说话边抚着肚子羡慕道:“小苏,你可以啊,这一个月就发表了四篇文章!”汪婷本来是长头发,随着月份增大,把头发剪成了秀芝头。
秀芝头是八零年代很流行的女式短发,大概到肩膀上面一点,头顶斜分两边,别上一个小发夹。
剪了秀芝头的汪婷,看着年纪比长发时成熟了些,主要是这个发型让她的脸型显圆了。
苏麦麦数一数这个月的全部稿费,加上军区生活画报的那三十块,竟有一百六十多块钱,能赶上贺衍副团干部一个月的工资加津贴。
真好啊真好。
她心里美滋滋的,感受着用爱发电写稿赚钱的喜悦。正在跟汪婷谦虚说话呢,听着轰隆的卡车轮胎响,瞥到一辆接一辆绿色的大卡开进来。苏麦麦便连忙跟汪婷告辞,也围上去看看。
卡车在大院停稳后,战士们便个个有序地跳下来。苏麦麦看了一排过去,怎么都没发现贺衍那辆熟悉的212吉普影子呢?
急得她下意识的踮起脚尖来,没留神旁边何时多了一道魁梧高大的身躯。
她乌黑的头发松松绾了辫子,漂亮眉毛蹙起,焦急又妍丽的模样,在人群中十分醒目。贺衍暗自想笑,默然地顺着她的视线方向看。
四团的战士们都认得她,纷纷叫着小苏嫂子。叫一声嫂子,苏麦麦就答声“诶”,声音又甜润又悦耳。
听得战士们脸上扬开笑容,感觉浑身的倦意都轻松了。
十一旅战士私底下都管小苏嫂子叫“军嫂之花”,不过不能被贺副团听到,贺副团严谨冷肃,大伙儿都敬畏着。
看小苏嫂子还在着急地寻找贺副团,几名战士忍不住冲她挤挤眼睛。
“怎么不见贺衍,他人呢?”苏麦麦嘀咕着。
逗得贺衍终于耐不住,淡着嗓音道:“看什么,在等谁?”
苏麦麦察觉不对味啊,一抬头,这才发现他早就已经等在边上了。
可恶,凶冷没人情味的家伙竟然也学会调侃人。恼得她轻捶了一拳:“真是你,下车了还给我装蒜。你从哪下车的,没看到你那辆吉普?”
贺衍握住她手指,读懂了媳妇眼眸中的顾盼与担忧,叫他心里暖融融的。他是坐战士大卡回来的,刚下车就看到苏麦麦抱着信封翘首张望的样子,便站去她边上,想看她什么时候能发现。
男人掖着笑弧说:“叫陈建勇把吉普开去送领导了,我坐这个回来的。”言毕,指了指大卡车。
苏麦麦佯怒:“那也不许和我装,白白找你好半天。”
贺衍低头看她:“又过稿了,可喜可贺。不如买点菜回去吧,想吃你烧的菜了。”
把陈建勇支开去送领导还有个好处,不怕电灯泡蹭饭吃!
明明说的是想吃饭,苏麦麦怎地却想起来了别的事。她估计自己的色心又躁动了,毕竟这都半个月过去,才尝试过那种美妙痛快,别怪她心里头惦记,穿书的她在这方面可不含蓄。
当天晚上的晚饭是孜然煎牛肉,焦糊土豆片,还有贺衍亲自下厨的西红柿挂面。
为啥只有两道菜呢,土豆还焦糊了?当然是因两人的“急不可耐”!
起初苏麦麦本打算五点钟做晚饭,吃完后一块去澡堂洗澡。按例周五澡堂是不开门的,但因战术演练收官,各家干部战士都归程了,家属委员会的读书看报活动本周暂停,澡堂也特例开门,让大伙儿有地方冲澡。
她想着早点去早点回来,在家看看电视,共度夫妻美好时光。
本以为,她跟贺衍应该是心照不宣的。
结果计划被他率先打破。
夕阳还金灿灿的时候,苏麦麦就在厨房里做饭了,过程中贺衍帮她洗菜,又劈了几墩柴,提水灌满缸。等她开始炒土豆片了,贺衍过来说看她炒,苏麦麦嗔恼他闲不住,却也任由他站在灶膛边。
她头发上的香味,伴随着油烟沁入他鼻息,贺衍直觉呼吸逐渐收紧。他就单手环过了苏麦麦的腰肢,俯下薄唇吻住她。
她的嘴唇又柔又软,口齿生香,吻一吻就变得更加红艳娇娆。贺衍忍不住伸出手,掂起她下巴,细细地贪看:“瞧不够。”
一贯严谨的军人干部,带着几分生疏的腼腆,继续浅啄起来。
那粗糙薄茧的手掌,具有攻势却又克制的温柔,一会儿苏麦麦就被握得站不稳了。锅铲掉在地上,她忙呢喃:“做饭着呢,贺衍,别这样。”
贺衍的呼吸却更加紧促变化,开始从腰肢往上寻摸。
所幸她的厨房和马妹花在不同方向,不会被瞅见,可她也怕对面巷子的一户人家看到啊。
贺衍沙哑热切地抵上额头:“想先吃点别的,惦记尝尝好久了!”
他埋进了她脖颈,苏麦麦情不自禁向前迎,嗓音也像燃了火:“……现在不给尝,先说你有没想我?”
贺衍捧住她肩膀,缱绻地看着:“想。从上次分开,除了工作时候,每天闭上眼睛都在惦记我媳妇小麦!”
咹。苏麦麦发出一声轻哼,脚尖离地被贺衍架去了卧室里。
他作训服上都是尘土味,魁梧的身躯俯压下来,感受到那孔武有力的双腿。苏麦麦在手忙脚乱中,凌乱地匀出气息说:“身上都是土,还没洗澡呢。”
贺衍本来只是想亲亲的,金黄的晚霞透过玻璃窗户,闪闪绰绰地照在她白雪的肌肤上,她眼眸迷离热烈。
贺衍看她这样欲拒还迎的模样,灼得更煎熬,他想疼她百八十遍。他感觉整个人全身都绷僵,他低声问:“身上来没有?”
苏麦麦发现这具身体的周期好像是三十一天,暂时还没到。她羞窘地回应着:“还没,可以继续,但估计快了。”
来事儿就得忍七八天了,贺衍便不再克制。男人单边手扯着皮带,冷隽脸庞上眼眸执着,苏麦麦已经看到他健硬强悍的腹肌了。
她真的就是下意识吞咽了口水,没话找话的呢喃几句:“还没冲澡呢,现在就开始?”
贺衍咬上她锁骨,像汇报任务的诚恳:“回来前就用冷水冲过凉了,尘土是衣服上的,身上是干净的。”
嗯……苏麦麦蓦地僵持住,发出绵长而无力地一声嘤咛。卧室里的气氛逐渐变化,从细水长流到汹涌澎湃又到循序渐进,再而凌乱腾飞起来。
她得庆幸是睡北方的土炕,这要是南方的木头支架,只怕是早被他摇断掉几张了。
是谁说的大佬不苟私情,克制禁欲系,贺衍分明就完全不是!
第一次半小时,他分分钟不休息又立刻继续。在续航将近两个小时过后,去到锅灶瞧瞧,土豆烧焦,米饭糊了,孜然煎牛肉也凉了。
贺衍没舍得苏麦麦起床,给她用被子裹了靠在床上。反正苏麦麦也没力气穿衣服了,他胳膊硬腰硬啥都硬气,虽说冲过冷水了,可仍感觉到肤表的尘土味,战场一样。她身上都是青红皂白的,被子捂住的脖子底下都是原生态。
贺衍把菜回锅热上,又给她做了个西红柿鸡蛋挂面当主食。
他参军后基本都住单位,难得下厨,但热菜和煮挂面还是顺手的。隔着房门,苏麦麦看着男人在外面转来转去的忙碌身影,想起方才那般极致的热烈缓急,忍不住噙了噙嘴角悄笑。
……就是那啥,互动得很餍足很满意了。
有个英勇能干的丈夫还是很可以的。
做好了饭,他才走进来给苏麦麦穿衣服,贺衍脖颈沾了红印,脸庞也有饱餐后的喜悦。先给苏麦麦套了件睡衣,寻思等会去澡堂,要不要穿上内衣,苏麦麦虚虚的说:“不出门了,昨晚刚洗过。”
贺衍就给她外面裹了件毛衫,抱去了外间。
夫妻两个坐在饭桌前吃饭,马妹花出来关栅栏门,隔着窗户看见,便吆喝道:“小苏,你俩咋这么晚才吃上饭捏?早看到你灶上炒菜冒烟了,还一股糊味,我去澡堂子回来,提醒了几次也不见你有回
应。”
苏麦麦压根儿就没听见提醒,那会子只能听到彼此融合的深情。
苏麦麦脸颊通红,谁能想到直言正色专注工作的贺副团,回来头一件事就是办这个?
她渴得连连喝汤,从来没觉得这么需要补充能量。
含糊地应道:“看稿子看得晚了,现在才想起来吃呢。刚才屋里开电视,竟然没能听到,多谢马嫂子提醒了。”
不对啊,马妹花琢磨着,那看稿子晚了,贺衍咋不去食堂打回来吃?两口子硬拖到现在。
那看稿子就看,咋窗户里刚才还传出一点奇怪的哭哭唧唧哩?
马妹花和廖政委从来按部就班,枯燥过场,她一农村妇女,不知道啥花花名堂。
忽然地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哎哟,新婚年轻夫妻,分开这么久还能咋的,何况都听人讲贺副团一夜好几次呢。
马妹花顿时数落自己,咋的没分寸还追问人家?赶紧回自个屋里待着!
马妹花识趣地关上门,不去打扰。回头看到廖赴延在喝小酒啃花生米,她心虚的时候就喜欢蛐蛐自家搭子,便凶他道:“看什么看,吃你的酒?”
廖政委忍不住吐槽:“最近两周顿顿吃南瓜,你是不是又在搞啥名堂了?”
马妹花肩膀一耸,嘴犟不承认:“家属活动上学的菜谱,你要不吃拉倒。”
廖政委:“谁说不想吃了,味儿是不错,就不知道你这婆娘是不是还在打啥主意?还没放下生崽的事。”
廖政委起初没往这方面想,就是在单位抱怨了一嘴,说马妹花这婆娘最近鬼鬼祟祟的,干啥都藏头露尾,还顿顿给他吃虾米南瓜,吃到他看见南瓜都下头。旁边同事都大笑不停,廖政委才突然明白过来,敢情南瓜海米壮阳呢,让他好一顿犯糗!
从花椒粒生吞鸡蛋黄事件后,最近一入夜就熄灯,各睡各的了,提得哪门子生崽啊。
晓得这人占着有点文化,平时不动声色却贼奸诈,马妹花瞒不住,只好凶巴巴地叱吼:“我可没说,我光想着之前花椒粒把你喝阳虚了,吃南瓜再给你补回来。”
廖政委很镇定:“我咋虚了,我没一天虚过。”
马妹花嗓门一噎:“关我鸟事,个陈世美未遂,你想生找别人生去,送我娃我都不想生了现在!”
把喂鸡食的瓜瓢子丢下,拿起搪瓷洗脸盆,又去卫生间折腾了。这厕所自从贴了瓷砖,就变成了她称呼的卫生间。
廖政委总算忍不住好奇,凑去门边上瞅了一眼,好家伙,那啥白乎乎的一团泥往脸上糊弄呢,原来最近脸皮变滋润了不是没原因的。
“干啥看!偷偷摸摸逮耗子啊!老娘一天天搁这待着,花你点钱了咋滴?”吓得马妹花手里的珍珠霜差点掉地上。
廖政委可也没生气,爱抹就抹去,婆娘们在部队随军就是光荣的,她变好看了他乐意看,可劲折腾呗就。
当天晚上夫妻两吵吵闹闹拉了灯,马妹花抵赖不供出珍珠霜是港产的。
*
吃过晚饭,贺衍洗的碗。早已过了新闻联播的时间,电视里没啥节目,只有二台还在放着电视剧,其他台全都变成了雪花。
两人啥也没干,又在床上做正事儿了。那肾上腺素飙升的体格,让苏麦麦招架不住,她连脸颊都麻痹了,就像电视的雪花,又不好意思发出声音。
每次总是大佬占上风,之前苏麦麦还暗存小心机,假装累了搁腿揉肩的,授意贺衍可以拥有更多形式。结果后面他无师自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不行,苏麦麦也想尝尝上风的滋味,她瞅着一个时机,便翻身占到了上面。没想到随着她一瞬空白,贺衍像是打开了新大门,不容许她再更改形式。
苏麦麦的人生里,竟然头一次因为办这事儿而情不自禁地啼哭。
隔天早上睡到了九点多钟才起床。
周六放假,出去演练的战士们正好都休息休息。
到了下午,陈建勇开车过来,贺衍便和苏麦麦去了一趟市里。
明天姚红霞和张垒办婚礼,还得过去凑热闹祝贺,趁周六先去市里买点儿过冬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