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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很讨厌 善也 23320 字 13天前

第41章 安抚 “抱够了吗?”

寒风吹动他的衣摆, 陆衔月一动不动地站着,谈翌抵达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一道单薄的身影立于蒙蒙细雨之中, 仿佛风再大一些,他心心念念的人就会像蝴蝶一样振翅而飞。

陆衔月没想过会在这里看见谈翌。

谈翌冲陆衔月遥遥一笑, 随后便迫不及待地向他跑来, 裹挟着点点风雨的气息和淡淡的鲜割青草香,将他整个人牢牢地抱在怀中。

他抓住了他的蝴蝶。

迎面而来的重重拥抱令陆衔月往后退了两步,差点连手中的雨伞也没拿稳。

谈翌埋在他肩上,越发使劲地将他摁入怀中。

这是一个既珍重又独具占有欲的拥抱。

谈翌说话时靠在陆衔月耳畔,嗓音愉悦带笑,吐息尽数洒在了他的脖颈上。

“陆衔月, 好久不见。”

他本来想把人推开的,但不知怎的没动手,抬到一半的胳膊悬在半空,遂又放下。

对方的怀抱有种令人沉溺的舒适温度, 将他的身体也一并烘热了, 陆衔月没来由地想,这拥抱的暖身效果似乎比姜茶更好。

那些难以言表的悲伤情绪似乎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安抚了几分。

他们胸膛贴着胸膛,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着, 因为频率太过接近,以至于分不清谁的心跳声更快一些。

陆衔月在耳朵烧红前推了推谈翌,说是推, 其实就是抬起手在他腰间蹭了蹭。

“抱够了吗?”

谈翌将下巴搁在陆衔月的肩窝上, 说话时惹得他一阵发痒。

“我说没有,你会让我继续吗?”

“……”那必然不会。

谈翌虽然嘴上说着不愿意撒手,但还是乖乖松开了陆衔月。

随后, 他自然而然地接过陆衔月手里的雨伞,换成由他来撑伞。

陆衔月淡淡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个小时前刚下飞机。”谈翌将伞面往陆衔月的方向微微一倾,斜风细雨尽数被遮挡在外,一丝一毫也碰不到陆衔月。

冷风吹歪了架在墓碑上的雨伞,陆衔月正想伸手调整一下,谈翌就已经先他一步扶正了雨伞。

陆衔月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按理来说他应该先回霂城,而不是马不停蹄地跑来陵城。

谈翌已经有整整一个周没见过陆衔月了,他目光直白,话也直接,“我来见你。”

“……”

陆衔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谈翌口中那件“要当面和他说”的事情,他生怕对方在这里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当即道,“我要回去了。”

天色已晚,再不回去柳含章该催了。

离开前,陆衔月低眸望着墓碑上的照片,隔着时光和他们对视,不知在想些什么。

谈翌还在陆堇宜和柳澄书墓前放了一把糖果,他来得匆忙,鲜花也没时间买,只来得及在谈瑶的糖罐里抓了一把糖。

陆衔月看着那亮晶晶的糖纸,记起了甜丝丝的水果香气,谈翌上次喂给他吃的就是这一款。

放完糖果,谈翌顺手揽过陆衔月的肩膀,将他往里处带,半点不让风雨沾他的身。

“走吧。”

陆衔月诧异道,“去哪儿?”

谈翌望向他,“不是说回家吗?”

“我自己回。”

陆衔月定住脚步,不知道这家伙一个劲儿地揽着他走做什么,好像他找得到路一样。

“我也要去。”谈翌说得十分理直气壮。

陆衔月一时语塞,“……谁说要请你去了?”

谈翌拿出手机,点开一则微信语音消息,柳含章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小翌,一会儿你和昭昭一起回家,明天下午我们回霂城的时候再把你捎上。”

“……”

他姐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请?

谈翌笑吟吟地看着他,“现在我能去了吗?”

陆衔月一言不发地将谈翌的手从肩膀上拍下去,稍稍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谈翌只是默默将伞面朝陆衔月那边倾斜,他担心对方淋到雨,却没留意自己的左肩已经湿了一半。

他碰了碰陆衔月的胳膊,“话说,你什么时候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我保证不乱发消息了,只发最最重要的事情,好不好?”

“不放。”

这家伙的分享欲不是一般的旺盛。

谈翌有点委屈,“你已经拉黑我三天了。”

“那又怎么样?”明明拉黑微信也没有影响这个人一天三顿地给他打电话。

说话间,陆衔月瞥见谈翌左肩上的衣料颜色比其他部位的更深一点,仔细一看,发现那是一团被雨水洇出的水痕。

陆衔月才发觉谈翌这伞撑得格外“偏心”,全都歪到他这一侧来了。

这傻狗真是净做些蠢事。

陆衔月面无表情地往谈翌的方向靠了靠,对方也察觉到了他的动作,雨伞倒是没那么“偏心”了,但他们的距离却越发近了。

谈翌和陆衔月肩并肩地往外走,他问,“我们走路回去还是打车?”

“这里打不到车,要走到墓园外的路口。”

墓园的小路并不长,安安静静的没什么人,约摸十分钟后,他们才走到了路口。

一路上,谈翌的目光就没从陆衔月身上移开过,他念叨着,“我怎么感觉你又清瘦了?”

“你感觉错了。”

陆衔月生怕这家伙又擅自给他加餐,况且他只是掉了一两斤而已,如果不是前几天柳含章非要检查他的体重,陆衔月自己也察觉不到。

“那我掂掂。”

“?”

陆衔月来不及反应,谈翌就一手撑伞,一手将他抱了起来,跟抱小孩儿似的,还掂了掂,陆衔月被他这匪夷所思的举动惊住了,下意识攀住他的肩膀。

“你发什么疯?”

怀里人轻飘飘一片没什么重量,谈翌轻而易举就能将他稳稳抱起,他得出结论道,“瘦了。”

过路的行人朝他们投来探究的目光,陆衔月红着脸踹了谈翌一脚。

“放我下去。”

谈翌小心翼翼地把人放了下来,还在念叨陆衔月的体重,“最近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饭?怎么轻了这么多?”

陆衔月认为一两斤而已,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嘴硬道,“没轻,是你感觉错了。”

人形体重秤谈翌觉得自己手感没错,轻了就是轻了,他之前又不是没抱过陆衔月,对比之下很容易察觉出差异。

见陆衔月摆出一副坚决否认的模样,谈翌半信半疑地提议道,“我再试试?”

“你有病?”

陆衔月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谈翌见状,不禁闷声笑了笑,伸手把躲到雨中的陆衔月拉回伞下,“不逗你了。”

轻了就轻了,他再努努力把人往好了养。

——

半小时后。

陆衔月不情不愿地领着满脸笑意的谈翌走进了老家的院子里。

“昭昭回来了?”

听见院门被打开的声音,张雯君端着果盘从厨房里走出来,抬眼就看到了外孙和外孙旁边那位顶着一头粉毛的高个子小伙儿。

“昭昭还带了朋友?”

陆衔月“嗯”了声,喊了句,“外婆。”

谈翌也跟着他喊,“外婆好。”

“……”陆衔月暗暗地在谈翌腰间揪了一把,“这是我外婆。”不是你外婆。

谈翌抓住他的手,“那你说,我该怎么喊?”

陆衔月挣脱他的掌心,给了谈翌两个选项,“张婆婆还是张姥姥,随便你。”

“那多生分,还是外婆听着亲切。”

张雯君耳朵不好使,没听见两个小伙子在伞下嘀嘀咕咕些什么东西,但她的眼神特别好使,看见陆衔月的小动作之后,笑眯眯地把人招呼进屋。

“回来了就赶紧进屋,这雨是越下越大了,院子里风大,冻得慌。”

张雯君打量着谈翌的模样和身形,想起自己曾经见过他,“这不是那位人高马大的小伙子吗?比照片上看着更俊些。”

闻言,谈翌低头凑近陆衔月,笑着问,“你也给外公外婆看过我的照片吗?”就像他给林卉和谈瑶看陆衔月的照片那样。

“不是我。”

他可没干过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说完,陆衔月转身踏进了门槛,谈翌将长柄雨伞收好立在外墙上,随后也跟着走了进去。

堂屋内确实暖和不少,陆仲秋已经摆好了碗筷,谈翌大大方方地同他打了个招呼。

“外公好。”

陆仲秋转头看向来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粉色头发的外孙,疑惑道,“你是?”

“外公,他是昭昭的朋友,叫谈翌。”柳含章端着菜碟从另一道门走了进来,如是说。

“含章姐。”谈翌顺势接过她手里的餐碟,放在摆满菜肴的餐桌上。

“小谈是吧?来,你坐在昭昭旁边,别客气啊,都是一些粗茶淡饭。”张雯君拍了拍谈翌的胳膊,示意他在陆衔月身边坐下。

“好,谢谢外婆。”

端端正正的四方小桌并不大,家里还用着旧式的长条板凳,谈翌觉得这设计还挺好,高高兴兴地贴着陆衔月坐下。

陆仲秋打开了一瓶甜酒,问道,“小谈今年多大了?能喝酒吗?”

“外公,我今年二十二了,能喝。”

陆仲秋点点头,给他也倒了一杯酒。

谈翌刚进门就注意到了,桌上还有两个空位,分别放了两副干净碗筷,碗里扣着形状圆滚滚的米饭,大抵是给两位故去之人准备的。

张雯君得知谈翌的年纪后,给他夹了一只香喷喷的鸡腿,“小谈比我们昭昭还小六岁呢,多吃点。”

“谢谢外婆。”

陆衔月听他一口一个“外公”“外婆”,喊得比他还亲,已经懒得纠正了。

外孙难得带朋友回家吃饭,张雯君还挺喜欢这帅小伙儿的,个子又高,笑起来又讨喜,她一个劲儿地给谈翌夹菜。

陆仲秋对待谈翌也颇为和善,就是谈话间总爱盯着他的脑袋瞧,这粉色头发对于严厉古板的小老头来说着实有些新奇。

谈翌比陆衔月想象中更健谈一些,在饭桌上同两位长辈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倒真像是一家人了。

陆衔月闷不吭声地喝了几杯酒,准备喝第六杯的时候,手里忽然一空,酒杯倏地被人拿走,谈翌塞了一罐果汁给他。

“别又把自己喝醉了,第二天早上醒来什么也不记得。”谈翌说这话时似有满腹怨念。

“喝醉?”

柳含章闻言,不禁挑了挑眉。

“是啊,他上次在含章姐家喝了酒,回去之后就醉得不省人事。”

感受到姐姐满含探究欲的目光,陆衔月镇定自若地喝了一口果汁,破天荒为自己解释了一句,“很久没喝酒了,有些不胜酒力。”

柳含章“噢”了一声,她虽然点了点头,但脸上的表情摆明了就是“不信”。

陆衔月生怕继续聊下去有些事情就不得不败露,他忍耐着吃掉最后两块排骨和小半碗米饭,放下筷子说道,“我吃饱了。”

“诶陆衔月,你……”

谈翌刚想说他吃得太少,转头却发现他的碗里空空如也,竟然连米饭也吃完了。

他今天的胃口这么好?

陆仲秋和张雯君对此见怪不怪了,“这孩子就是饭量不行,打小就要人哄着吃饭,长大了还是猫一样的胃口,怎么说都没有用。”

陆衔月转身上了楼,步子似乎比平时更快些,没多久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柳含章看着陆衔月的背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她转过头,拎着酒杯和谈翌碰了个杯。

她问,“你确定昭昭真的喝醉了?”

谈翌顿了顿,“应该……吧?”

不然陆衔月怎么可能任由他对他做出那样出格的事情?第二天还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柳含章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似笑非笑地望着谈翌,“你可能对昭昭的酒量有什么误解。”

第42章 回忆 像是被谁欺负了一样。

陆衔月虽然不怎么喝酒, 也不喜欢喝酒,但他天生酒量就很好。

柳澄书还在的时候,有一次心血来潮拉着他们姐弟俩做过酒量测试, 说是避免他们在必要应酬的时候被人算计。

刚开始,柳澄书循序渐进地给姐弟二人倒酒, 半小时后他发现自己的一双儿女脸色如常, 神志清醒,毫无醉意。

他当时还挺高兴,“不错不错,章章和昭昭都继承了爸爸的好酒量。”

柳澄书又兴致勃勃给他们斟了满满一杯酒,这一杯接一杯的酒下肚,他自己都有点晕乎了, 姐弟两个还跟没事人一样。

结果并不难猜,他们三个人喝到最后,率先倒下的反而是柳澄书,陆堇宜拿这件事取笑了他好久。

柳含章回忆起从前来, 也忍不住笑了笑。

“昭昭的酒量和我不相上下, 甚至可以说比我更好一点,不过这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他这两年确实没怎么喝酒, 我也没有认真和他比试过,说不定现在还是我更胜一筹。”

她的语气里隐隐还有几分自得。

谈翌听完,怔怔地望着身旁空掉的座位, 那天的一幕幕像是电影倒带一般在脑海里重现。

柳含章的酒量他见识过, 就算是喝完了五百毫升的红葡萄酒,也才勉强算得上微醺,是谈翌见过最能喝酒的女生。

如果陆衔月的酒量比柳含章更好, 那么……那天的酒就并不足以让陆衔月喝醉。

那就是说,陆衔月当时并没有醉到神志不清、断片失忆的地步。

所以,那晚陆衔月从头到尾都是清醒的,他对陆衔月做了什么,陆衔月都记得一清二楚,但陆衔月当时并没有推开他……

以他对陆衔月的了解,不反驳等于默认,不拒绝那就等于同意。

谈翌的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他们两情相悦。

这四个字有灼人神志的效果,谈翌光是想想,心脏就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脑子里瞬间炸满了绚丽的烟花。

柳含章眼看着谈翌从面色如常到烧红了耳尖,不用想都知道那天晚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张雯君给谈翌夹了一块排骨,“对了小谈,我们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你今晚就和昭昭一起睡。”

“昭昭的房间在二楼右侧的走廊尽头,门口花瓶里有一枝杏花的那间。”

谈翌回过神,愣愣点了点头,又说,“外婆,我怕陆衔月他不同意。”

张雯君当即说道,“这有什么不同意的?你们都是男娃,睡一间床不打紧,谁也不会吃亏。”

“一会儿我给你拿一床干净被子,你们一人一床,免得抢被子,这下昭昭总不会不同意了吧?”

“谢谢外婆。”

谈翌心不在焉地吃着饭,端起杯子喝了口凉丝丝的甜酒,只要想起陆衔月那晚没喝醉,他就觉得心头滚烫至极。

——

陆衔月回到房间后,坐到了窗边的书桌上。

左右无事,他随手从书架上抽了本书,放在桌上摊开看。

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绝于耳,陆衔月垂眸看着书页上的句子,竟连一个字也没进脑子。

柳含章对于他的酒量深浅一清二楚,她肯定会将这件事告诉谈翌,他姐姐从小到大就喜欢拆他台,可以说是她的一大乐趣。

要是谈翌知道他那晚没喝醉……

提起那晚,乱七八糟的画面就会再次浮现眼前,陆衔月白皙的脖颈也染上了热意,他将窗户开得更大了些,让阵阵凉风吹在脸上,降了降温。

陆衔月冷静地转念一想,“喝醉”这种事旁人是很难界定的,只要他咬死了自己不记得那晚的事,谁也没办法说他是清醒的。

没多久,敲门声响了起来。

“昭昭——”是张雯君的声音。

陆衔月走过去打开了门,抬眸就看见谈翌站在张雯君旁边,怀里还抱着一床被子。

“外婆,我不冷。”

陵城昼夜温差大,加上今天又下了雨,陆衔月以为张雯君是担心他晚上冷,所以给他添一床被子。

张雯君温和地笑了笑,说道,“这床被子是给小谈的,今晚让他和你挤一挤,好不好?”

闻言,陆衔月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谈翌轻轻叹了口气,垂下头故作低落,“外婆,你看吧,我就知道他不会同意,我也不强人所难了,还是冒着雨去城里订酒店吧。”

又是这装模作样的熟悉招式,陆衔月一脸冷漠,眼神淡淡刀过去,谈翌和他对视一眼,而后将下巴埋进被子里,像是被谁欺负了一样。

“……”你还委屈上了。

陆衔月有时候真想一拳给他揍过去。

张雯君听说谈翌要出去订酒店,一生勤俭节约的庄稼人哪里肯干?当即拍拍谈翌的胳膊安抚道,“费那个钱做什么?咱们家的床又宽又大,被子也不缺,还愁睡不下你吗?”

安抚完这个,张雯君又开始劝那个,“昭昭,你们两个男娃,挨在一起睡一觉而已,又不会怀孕。”

陆衔月:“……”

怀孕那自然是不会,但发生点其他的不是没可能,毕竟这小子有前科。

见陆衔月不说话,也没再拒绝,张雯君就当他同意了,她接过谈翌怀里的被子,铺在了床上,两床被子各占一边,看上去谁也不会吃亏。

张雯君给了陆衔月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样你们睡觉就不会抢被子了。”

“……”

这不是抢不抢被子的问题,陆衔月担心这傻狗半夜钻他被窝,就像上次在医院里一样。

张雯君安排好谈翌的睡处,随后就下了楼。

房门关上后,谈翌倒是半点不拿自己当外人,径直在陆衔月的床边坐了下来,嘴上客气地说,“今晚就委屈你和我挤一挤了,多有叨扰。”

陆衔月觉得他在找抽这一领域天赋异禀,冷着脸说道,“你今晚打地铺。”

谈翌颇为受伤地望着他,“这晚上天寒地冻的,着凉了怎么办?”

“……那我睡地上。”

陆衔月踮起脚从衣柜顶上翻出一床褥子,谈翌站在他背后,赶紧扶着他的手把褥子塞了回去。

“不行,你会着凉的。”

“我没那么金贵。”

陆衔月拍开他的手,把褥子扯了出来。

谈翌再次把褥子塞回去并快速关上了柜门,他把陆衔月困在自己和衣柜之间,略显诧异地问道,“我们又不是没一起睡过,你今天为什么这么抗拒?”

还不是因为他……

陆衔月顿了顿,回过味儿来,发觉自己好像是有点反应过度了。

他现在没有喝醉酒的记忆,所以不应该对这种事太过于抗拒才对。

陆衔月冷静下来,没再执着于打地铺分床睡,他推开谈翌,表面上毫不在意地说道,“算了,一晚上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谈翌站在他身后,禁不住勾起了唇角。

夜已深了,陆衔月拿上换洗衣物走进浴室,关门前看见某人在他房间里东看看、西瞧瞧,俨然把他的房间当成了景区四处参观。

他警告道,“别乱动我的东西。”

谈翌向他保证,“我就看看,不动。”

没多久,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

谈翌坐在窗边,本想翻看一下摊在桌上的诗集,但一想到陆衔月的话,他便收回了手,愣是一动没动,就只扫了一眼内页上的水墨插画。

随后,张雯君给谈翌拿来了新的牙刷、毛巾和拖鞋,还有一套干净的睡衣。

睡衣是张雯君刚学会网购的时候给陆衔月买的,老太太不会看尺码,买大了两个号,谈翌比陆衔月高了十来公分,料想他穿着应该正合适。

“小谈,楼下还有一间浴室,这会儿没人用,你可以到楼下去洗漱。”

“好。”

谈翌跟着张雯君下了楼。

……

洗漱完后,谈翌吹干头发就立马上了楼。

房间里开着暖色的灯,陆衔月正坐在窗边看书,他笑盈盈地凑过去,“你还不睡吗?”

陆衔月淡淡说了两个字,“看书。”

谈翌的目光下意识在书页上瞥了一眼,看清内容后不禁挑了挑眉。

那水墨插画和他下楼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人根本没心思看书。

陆衔月本就心不在焉,还被谈翌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这下更是坐不住。

他合上书,把那本半个字没看进去的诗集放回了书架上,却听谈翌突然问道,“那天晚上的事,你真的不记得了?”

陆衔月顿了顿,“什么?”

谈翌一步步朝他走了过去,缓缓道,“你喝醉酒那天,是我把你送回了家。”

“在你的卧室里,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你都不记得了吗?”

他语气平静,目光却炽热而专注,像是在紧盯一个锁定已久的猎物。

眼见谈翌步步紧逼,陆衔月只得不断后退,直至后腰抵上窗沿,退无可退。

他仍是说,“不记得。”

谈翌视线下移,落在他红润的双唇上,不死心地继续追问,“真的一点都不记得?”

陆衔月扭头避开他的目光,颇为不耐烦道,“都说了不记得。”

谈翌粲然一笑,“那我帮你回忆一下。”

谁要回忆那种事?

“没必要,你——”

谈翌觉得很有必要,他双手撑在窗沿上,将陆衔月圈进怀里,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近得能闻到彼此身上相同的香皂气味。

浅浅的雨后橙花香明明很淡,陆衔月此刻却觉得浓郁到能让人头脑发胀。

眼前一幕和那天晚上的画面高度重合,谈翌俯身凑近,呼吸之间全是灼热的气息。

在他贴近之际,陆衔月思绪乱作一团,忙用手背挡住了唇,谁料谈翌却只是温柔地亲了亲他的脸颊。

周遭万籁俱寂,一切仿佛瞬间失了声,陆衔月只听见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

完蛋。

陆衔月耳根处的白皙肤色瞬间染红,他这举动和不打自招没什么区别。

谈翌满心欢喜,忍俊不禁。

“你果然还记得。”

第43章 心迹 讨厌不会接吻,喜欢才会。……

脸颊上还留着柔软温热的触感, 陆衔月红透了耳尖,绯色从脖颈蔓延至耳后,愈渐滚烫。

回过神后, 陆衔月猛地把人推开,少见的有点磕巴, “我、我要睡觉了。”

眼见陆衔月转身欲逃, 谈翌又气又笑,这人总是这样,碰见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想跑,他抓着陆衔月的手腕把人给捉了回去。

“含章姐说你的酒量很好,为什么装醉?”

装醉?

陆衔月觉得这傻狗简直蛮不讲理,“从头到尾,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喝醉了?”

是他自己不信,还非说他喝醉了。

谈翌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是我误会了。”

“但是有些人嘴上说着自己没喝醉, 走路却歪歪扭扭、脚步不稳, 还专门往别人怀里扑。”

“回家要用背,喝水要用喂,衣服扣子也要人帮忙解, 就算被‘讨厌的人’亲了,也不知道把人推开。”

“……”

陆衔月被这一桩桩一件件击得哑口无言。

他虽然一开始没想过装醉,但后来事情变得越发不可控, 他干脆把所有不合常理的举动都归咎于酒精, 总之不是他本人的意思。

见陆衔月不说话,谈翌凑得更近了,“你分明记得, 为什么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谈翌的手劲太大,简直如同一副人形手铐,陆衔月半点也挣脱不开。

成日压在心里的烦闷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气恼道,“记得又怎样?难不成还要我跟你谈恋爱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我们……”

陆衔月打断他,“你在说什么疯话?”

谈翌圈着陆衔月的手腕,手下力道隐隐收紧,却没敢真的用力。

他一字一顿道,“我是认真的。”

谈翌清亮的暖色眼眸像是盛了光,就这么凝神注视着陆衔月,诚恳极了。

见陆衔月不为所动,他又使出惯用伎俩,露出一个稍显委屈的表情。

他说,“你都亲过我了。”

“……”

那晚确实可以说是他先主动的,他鬼迷心窍凑了过去,但谈翌就没有一丁点责任吗?

陆衔月掰不开谈翌的手,挣扎无果,他只好说,“我向你道歉。”

“我不需要道歉。”

谈翌的目光越发直白露骨,心思全刻在脸上,陆衔月忍不住别开眼。

“那你要什么?我赔你点钱?还是……”

谈翌冷不防俯身在他唇边落下一记温和的轻吻,吐息都洒在他肌肤上,“要你亲我。”

陆衔月毫无防备,几乎是瞬间炸毛,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两步,“你……”

眼看着他的脑袋就要撞上书架,谈翌及时伸手护住陆衔月的后脑,这才没让他磕到头。

两人距离再度拉近,陆衔月下意识推他。

“走开。”

谈翌置若罔闻,一把掐住陆衔月细窄柔韧的腰身,将人压在书架上,膝盖稍稍一顶,便抵上了他大腿内侧。

陆衔月无处可逃,只余一颗心怦怦乱跳。

“你——”

谈翌一手掌住陆衔月的后颈,垂眸望着眼前红润的双唇,不等陆衔月反应便低头吻了下去。

他的吻又轻又柔,陆衔月牙关紧闭,谈翌摸向他的后腰,找准位置轻轻一摁,他便闷哼一声松了口。

牙关失守,谈翌趁虚而入,与他唇舌交缠,呼吸相贴,他尝到了淡淡的薄荷味儿。

陆衔月脊背酥麻,连神思也飘了。

他在感情方面的经验值为零,任何过度亲密的行为都会让他感官过载、大脑短路,这是他从上次那个稀里糊涂的吻里总结出来的。

谈翌轻轻抬高陆衔月的下巴,爱不释手地摩挲着他细腻雪白的侧颈,吻得越发缱绻热烈。

“那晚,我就是像这样吻你的。”

陆衔月不想听,也不想回忆,他腰间发软,想偏头躲开却被谈翌追着亲吻。

“你显然也很喜欢,不是吗?”

“不……不是。”

谈翌贴着他的唇,轻声一笑,“那你为什么没有推开我,上次是,这次也是。”

陆衔月在混乱的思绪里翻来找去,扔出一则合理的借口,“你力气、太大了。”

这家伙浑身肌肉,手臂健壮得堪比机械臂,一旦被他擒住就难以挣脱。

“是吗?”

谈翌亲昵地蹭了蹭陆衔月的鼻梁,说道,“可我早就把你松开了。”

一吻暂了,陆衔月渐渐缓过神来,喘息声仍然凌乱不堪。

谈翌没再抓着他,反而是他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攀住了谈翌的肩膀,几乎整个人都挂在对方身上,看上去他才是主动的那个。

“……”

陆衔月怀疑自己不仅大脑短路了,还被鬼上身了,他迅速收回手,仿佛刚刚那人不是他。

谈翌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连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我有很多话想告诉你。”

他本来想找个更合适的地点和时机,再向陆衔月袒露心迹,但陆衔月没喝醉这件事属实在他的意料之外,谈翌一分一秒也等不及了。

陆衔月知道他想说什么,“我不想听。”

谈翌非要说。

他捧着陆衔月的脸,迫使陆衔月和他对视,谈翌眼里有种近乎虔诚的认真,纯粹而炽热的情意浓烈地满溢出来。

“陆衔月,我喜欢你。”

“特别特别喜欢你。”

“是想和你一直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说到这里,谈翌情不自禁地低头,亲了亲陆衔月的唇角,如同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点到为止,和刚刚的缱绻痴缠全然不同。

陆衔月心下漏掉一拍,睫毛也随之轻颤。

谈翌的语气变得小心又期待,他字斟句酌,缓缓说道,“你明明也没有不喜欢我,我们就不能试试看吗?”

面对面的姿势让陆衔月避无可避,一字一句落入耳中,仿若带着灼烫温度,在他心中擂动一记重鼓,心跳声如雷震耳。

早在暗处生根发芽的情愫冒了尖,因为一束阳光的投落而不受控地疯长。

陆衔月终于承认,有些事情确实无可隐藏,无可辩驳,无法控制。

这段时间一直萦绕在心头、惹人厌烦的情绪,或许不是讨厌,是在意。

陆衔月心乱如麻,无暇思考,只想让自己从失控的情绪里逃脱出来。

“可是我……”

谈翌听出了他的拒绝之意,用食指指节抵住陆衔月的下巴,让人转过头来。

“要拒绝我的话,那你看着我说。”

陆衔月抬眸对上谈翌真挚的双眼,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我……”

谈翌看出他的动摇,心脏喜爱地怦怦直跳,他半点也忍不住,再度俯身吻上他的唇。

“这次,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推开我。”

陆衔月还没从方才的吻里缓过来,又被亲得头脑发热,思绪卡壳,眸中也浮上一层潋滟的水雾。

他怎么没完没了了……

这次谈翌一没抓着他,二没困着他,只是轻轻把住他的腰身,陆衔月很轻易就能把人推开。

或许是来不及反应,或许是大脑处理器烧坏了,陆衔月只是攥紧了谈翌腰间那点可怜的睡衣面料,没有其余的动作。

他并没有推开我。

谈翌心中炸满了烟花,肆意侵占他的口腔,掌心探入陆衔月的睡衣下摆,来回抚弄他的后腰。

唇舌翻搅间,陆衔月仰头被迫吞咽,这下不论是身体还是心脏,都发出了危险的警报。

陆衔月心里、脑子里通通乱透了,他不想被混乱的情绪左右,也没想把人推开,被亲到目眩神迷,只能极力从唇缝里挤出一句,“你这人……真是、太讨厌了……”

他试图用这句话阻止谈翌,或是说服自己。

如果不是他眼尾飘红,睫毛轻颤,这句话还有那么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可信度。

谈翌轻吻他漂亮的眉眼,一句话便戳破了他伪装的外壳,“陆衔月,讨厌不会接吻,喜欢才会。”

陆衔月急喘道,“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他喝醉了酒?因为他是被迫?

陆衔月绞尽脑汁,竟然没有一个借口站得住脚,更令他苦恼的是他发现自己并非不情愿,甚至有点沉溺其中。

呼吸声凌乱交错,谈翌靠在陆衔月耳畔,嗓音低低地问,“这也是讨厌我的意思?”

抵在陆衔月大腿内侧的膝盖缓缓上移,碰到了另一处滚烫,他们彼此对峙,单薄的睡衣面料压根什么都遮不住。

“……”

陆衔月整个人烧得更红了,不争气的身体仅仅因为一个吻就反应过度。

他顿时恼羞成怒,狠狠踩了谈翌一脚,用力把人推开,脚步慌乱地逃进了浴室。

浴室门在他身后“砰”地关上。

谈翌忍不住低头轻笑,但他自己显然也没好受到哪里去,他远没有表面上看着那样游刃有余,心跳快得像是要冲破胸腔,浑身上下的气血都往一处涌。

片刻后,他还不怕死地敲了敲浴室的门。

“需不需要我帮忙?”

“滚!”

陆衔月靠在洗漱台上,对于自己不受控的生理反应气恼至极,只是被亲了两下而已,怎么就……

水声哗哗作响,陆衔月掬起两捧凉水扑在脸上,试图让自己的身心都冷静下来。

真是糟糕透顶。

……

门外,谈翌担心自己和心上人同床共枕会忍不住对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已经自觉打好了地铺。

等陆衔月从浴室出来后,谈翌上前递给他一杯温牛奶,“外婆端上来的,她让我看着你喝完。”

陆衔月连半记眼神也没分给他,径直接过牛奶,仰头一饮而尽,又理直气壮地把杯子塞回他手里。

谈翌将杯子放到一旁,说,“刚刚……”

“闭嘴。”

陆衔月半个字都不想听。

谈翌低笑一声,扯过一张纸巾温柔地替他擦了擦唇角的奶渍。

“我是想说,你不用急着给我回答,你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考虑。”

直到他看清自己的心。

不过谈翌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陆衔月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就是证明。

“……我要睡了。”

陆衔月挡开他的手,绕过地上被褥,掀开被子在床上躺下,动作机械得像是小机器人。

谈翌看着床上拱起的一团,忍俊不禁。

窗外夜雨淅淅沥沥,晚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掩盖了频率失衡的心跳。

他们谁也没睡好。

——

次日。

陆衔月醒来时,雨后初晴的阳光透进窗户,他侧眸一看,地板上空空如也,被褥已经被收进了衣柜,谈翌不见踪影。

简单洗漱好以后,陆衔月换了身衣服便下了楼,目光在楼下客厅扫了一圈,也没看见某个粉毛。

“昭昭醒了?快来尝尝外公做的酒酿饼,这会儿还热乎着,特别香。”张雯君站在灶台旁边,笑容和蔼地招呼着外孙过去。

她刚一揭开锅,腾腾热气便冒了出来,陆衔月走上前,挑了一个稍小的酒酿饼。

酒酿饼香气四溢,陆衔月随处看了看,厨房也没有粉毛的身影。

他咬着饼,百无聊赖地走到院子里看了两眼,某人依旧不知所踪。

算了,找他做什么?

这么大个人难不成还会走丢?

就算走丢了,那一头粉毛也很好找。

陆衔月正打算上楼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嗓音忽然从他背后响起。

“在找我?”

闻言,陆衔月下意识转过身,一束犹带露珠的野山玫率先出现在他眼前,而后才是谈翌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浅蓝色的野山玫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花香怡人,有静气凝神的功效,谈翌捧着花束往前一递,高高兴兴地说道,“送你。”

陆衔月没有要接的意思,问道,“你一大早起床,就是去摘这个?”

谈翌拨弄着浅蓝色的小花,开始一五一十地报备他今早的行踪。

“我闲着无聊,早起和外公一起去赶集,买了不少好东西,回来以后见你还没醒,又在附近逛了逛,我看南面山坡上的花儿开得特别好,就摘了一些,想着送给你。”

陆衔月欲言又止,“送我做什么?”

他又不需要这个。

“看不出来吗?”谈翌眉眼一弯,琉璃棕色的眼眸里盛满了笑意。

“我在追你。”

陆衔月:“……”

他默不作声地低头咬了一口酒酿饼,又问,“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这问题问得着实有点奇怪,谈翌捧着花束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不对,他犹疑片刻,说道,“这不就是长得好看一点的野花吗?”

恰逢柳含章睡醒饿了下楼觅食,她看见谈翌手里那一大捧野山玫,就随手摘了一朵花苞放嘴里尝尝。

谈翌一愣:“?”

这花还能吃?

在谈翌愕然不已的眼神中,柳含章一脸淡定地把花苞嚼吧嚼吧吞了,然后评价道,“这野山玫新鲜,还挺甜的,一点也不涩口,你在哪儿摘的?”

谈翌的表情看上去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他怔怔地指了指一个方向,说道,“就……那边的山坡上,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所以他一眼就看到了。

张雯君听见谈翌的声音,从锅里给他挑了个最大的酒酿饼,走出来时看到他手里的野山玫,还有些惊奇,“小谈啊,你还认识草药?”

谈翌一脸不可置信,这是什么?

“草药?”

这花长得这么好看竟然是草药?

柳含章又摘了一朵花苞扔进嘴里,她暗暗瞥了眼陆衔月的神情,而后笑眯眯地看向谈翌。

“是啊,这野山玫煎水喝专治月经不调,你摘这么多,是要送给女朋友吗?”

谈翌:“……”

不是,他第一次追人就送了人家一把草药?还是专治月经不调的草药?

谈翌忽然变得很忙,手里的野山玫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

他现在很想拍死半小时前的自己。

究竟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爬上那个山坡,摘这么多花,还捧着一把草药对陆衔月说要追求他。

……好想死。

第44章 挣扎 反正亲都亲过了。

陆衔月嚼着酒酿饼欣赏谈翌扭曲的表情, 没忍住勾了勾唇角,说他傻狗还真不冤枉。

谈翌转头看向陆衔月,想替自己辩解两句, 几度张口却又无话可说。

尽管陆衔月表情管理做得很好,但谈翌确信他看见陆衔月笑了。

张雯君把酒酿饼递给了谈翌, 笑着说, “小谈这么贴心啊,还知道给女朋友采草药?”

谈翌苦涩一笑,“不是的,外婆,我没有女朋友,摘这花……摘这草药是看它长得好看。”

张雯君笑着附和道, “这野山玫开花确实俊,好多小伙子摘来送女朋友,这花儿除了可以治疗月经不调,还可以清热下火, 效果可好了。”

话语都凝在嗓子里, 谈翌显得沉默极了。

他低头望着手里的浅蓝色小花,如果草药有清除记忆的效用,他可以当场表演一个生吞草药, 毁尸灭迹的同时,还能让自己瞬间失忆。

最后这把野山玫还是被张雯君拿来煎水喝了,谈翌也有幸分了一碗, 毕竟这很清热下火。

把那“烫手山芋”解决掉以后, 谈翌跟只花蝴蝶似的围着陆衔月转。

陆衔月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择豆角,谈翌就凑到他身边去,挨着他坐下, 和他一起择,粘人程度堪比他以前养过的那只土松。

谈翌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发现陆衔月唇角还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他控诉道,“你笑我。”

陆衔月收敛了表情,“没有。”

谈翌叹了口气,“没关系,想笑就笑吧,再没有比这更蠢的事了。”

他择掉豆角的侧筋,语气有点委屈,“谁知道那草药长得这么好看啊………”

野山玫估计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被当做鲜花送人。

择完豆角,谈翌又扭头看向陆衔月,他目不转睛地盯了人好半晌,突然对他说了句,“你笑起来特别好看。”

“……”

陆衔月立马就不笑了。

把择好的豆角交给张雯君后,谈翌戳了戳陆衔月的胳膊,还是很在意,“你能不能把今天早上的事情忘了?”

“你说呢?”

“……”

谈翌没什么可说的,这么蠢的事让人想忘都难。

——

中午。

他们在家用过午饭后,两位长辈又往柳含章的车里塞了一麻袋瓜果蔬菜和一桶土鸡蛋,如果不是柳含章坚决不要肉食,陆仲秋还打算杀只鸡让她带走。

推辞好半天,他们才终于驱车回了霂城。

汽车抵达临杨小区的时候,柳含章看着满满一后备箱的绿色无污染食材有些发愁,她把其中一大部分都留给了陆衔月,然后便驾车扬长而去。

陆衔月还在想怎么把这一麻袋食材搬进电梯,谈翌就已经把麻袋拎了起来,看起来轻轻松松,毫不费劲,“我帮你提上去。”

陆衔月也没拒绝,有这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既然他愿意拎那就让他拎。

上楼之后,谈翌十分贴心地将食材分门别类,将保鲜期长的瓜果放到了厨房的架子上,贮存期不长的蔬菜就放进了冰箱。

看在他干了苦力,做事还挺有条理的份上,陆衔月勉为其难地给他倒了杯水。

“喝吗?”

谈翌显然有点受宠若惊,他手上还有整理蔬菜时沾上的泥,他见陆衔月并无反感,便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温水。

陆衔月感觉这举动太亲昵,想收回手但又怕把人呛着。

谈翌仰头喝水时,喉结有规律地上下滚动,看得陆衔月莫名也觉得喉咙干涩。

他不太自在地别开了眼。

陆衔月亲手喂的水仿佛格外的甘甜,谈翌喝完后冲人粲然一笑,“谢谢。”

陆衔月端着杯子,刚给完一个甜枣就开始赶人了,“你还不走?”

“这就走。”

谈翌洗完手便打算离开。

“等等。”

陆衔月忽的想起一事,从储物柜里拿出一盒糕点递过去,言简意赅道,“徐蒙给你的。”

“噢……”谈翌反应了一下,没想到陆衔月还会替他传递礼物,便不由得笑了笑,“替我谢谢他。”

陆衔月淡淡地“嗯”了声。

谈翌走到玄关处,将手搭在门把手上,冲他扬了扬手里的糕点盒,“那我走了。”

陆衔月冷漠转身,“不送。”

“再见。”谈翌少见的没有过多停留。

身后传来房门落锁的声响,等人真走了,陆衔月又鬼使神差地打开冰箱,对着一排排码得整整齐齐的食材发呆。

他心不在焉地端起手里的水喝了一口,喝进口中才发现这杯水谈翌刚刚喝过。

“……”

陆衔月端着杯子站在原地呆滞了两秒,最后挣扎了片刻,自暴自弃地喝完了剩下的水。

反正亲都亲过了……

他将清洗过的杯子擦干净放进柜子里,回到卧室才想起来,那家伙的腕表又忘了拿走。

还有上次谈翌给他系上的围巾,被他戴回家,在脱外套时扔在了地毯上,陆衔月“醉酒”第二天才把围巾捡起来,已经给人洗干净了。

谈翌应该还没走远,在回来的路上,他就不依不饶地逮着陆衔月软磨硬泡,烦得陆衔月把他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陆衔月点开他的对话框,想把人喊回来取东西,结果打了一行字又删掉。

算了,反正那家伙总会找借口来他家,即便把这部分东西还回去,他也还是会继续“丢三落四”。

——

谈翌离开临杨小区后,直奔林卉的花店。

谈瑶这几天身体状况很好,今日恰逢周末,她也在店里帮忙。

“大哥,你回来了。”

谈瑶正坐在店里整理花材,谈翌摸了摸她的头,问道,“今天有没有乖乖吃药?”

女孩点点头,“按时吃的,保证听话。”

“奖励。”

谈翌神秘兮兮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件东西,虚虚地握着拳,悬在妹妹眼前。

谈瑶听到“奖励”两个字,高高兴兴地摊开手。

谈翌手一松,一颗亮晶晶的糖果就落到了她掌心,看到熟悉的糖纸后,谈瑶不禁撇了撇嘴,不满地咕哝道,“这明明就是从我的宝箱里拿的。”

谈瑶的宝箱就是糖果罐,谈翌也不知道在她糖罐里摸走多少糖果了。

“小气鬼。”女孩双手叉腰,佯装生气。

谈翌这才把背在身后的左手伸了出来,他将徐蒙送的那盒糕点放到了谈瑶的膝盖上,笑着道,“这才是真正的奖励。”

“哇,谢谢大哥!”

谈瑶抱着糕点盒子,立马笑逐颜开。

她开开心心地拿出一块精致香甜的槐花糕,边吃边问,“大哥,你今天也是来帮忙的吗?”

谈翌蹲下身,一边拨弄着花叶,一边说,“我想包一束鲜花送人。”

闻言,谈瑶天真地望着他,一猜一个准,“送给衔月哥哥吗?”

谈翌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

谈瑶咬下一口槐花糕,看她的表情就能知道这糕点的美味,她说,“大哥的朋友我只认识含章姐姐和衔月哥哥。”

“那你怎么不猜含章姐?”

谈瑶指了指他手里的景合,说,“因为含章姐姐不喜欢这个颜色的花。”

林卉从工作间走出来的时候,看见谈翌站在一众花材前挑挑选选,手里拿了好几种昂贵的新鲜花材。

见到来人,谈翌拎起一枝雪色的春锦鸢,问道,“妈,这个花送人怎么样?合适吗?”

林卉瞧了一眼,语气是一贯的温和,“送花也是一门学问,不同的场合、不同的对象,送的花也就不同,甚至颜色和品种都有讲究。”

“合不合适,得看你要送什么人?”

谈瑶立马举起右手,替他抢答道,“大哥要送花给衔月哥哥!”

林卉顿了顿,“你是打算送给小陆?”

谈翌点头承认,“是啊。”

林卉显然犹豫了片刻,才指着谈翌怀里的花说道,“景合花、兰楹、珊竹,还有你手里的春锦鸢,这些都是多用于表白和求婚的花。”

“我知道,就是送给他的。”谈翌低头嗅了嗅春锦鸢,有股很淡的香味,和陆衔月给他的感觉很像,而且花语也很适配。

听儿子这么说,林卉沉默了好半晌,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苛责的话,只道,“你觉得合适就好。”

谈翌见她接受得如此迅速,还有点意外,“妈,你没点别的反应吗?”

林卉只是笑了笑,“我或多或少也能看出来一点,你对那孩子偏袒得不行,本以为你们只是关系好,但是看电影那次,我又总感觉你们不太像单纯的好朋友,原来是这样。”

更况且,光是从谈翌看陆衔月的眼神中,也能品出一点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说完,林卉又找来了几种更为合适的鲜花,让他自己选。

“这些花材你先试着搭配一下,明天会有一批新品种送来,到时你再挑挑看。”

“正好我买的花艺纸也到了,我去给你拿。”

“谢谢妈。”

没多久,林卉就给他拿来了一叠材质、颜色、纹样各异的花艺纸。

他一眼就相中了印有雪杉暗纹的那款,再没有比这更合他心意的了。

他很期待陆衔月收到花时的反应。

——

翌日。

陆衔月刚到公司,就看见有一群同事探头探脑地围在他的工位上。

“你们在做什么?”

听到陆衔月的声音,众人立马转过头,和他打完招呼,又十分默契地让出一条道来。

“陆老师,有人给你送了花。”

“这花儿特别好看。”

陆衔月越过人群,看到了那一大束几乎要占满整个办公桌的雪色景合花。

他翻开夹杂在花束里的卡片,垂眸看了两眼,然后很轻地拧了下眉。

站在他侧后方的徐蒙好奇地伸颈一瞥,发现烫金卡片上写着一行行优雅漂亮的花体英文,落款只画了一支羽毛。

“哇,还写了诗。”他不由得感叹道。

闻言,同事们纷纷凑近,这段时间他们发现陆衔月虽然不苟言笑,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不近人情,一大早发现他被人送了巨型花束,也敢上前围观了。

虹越公司的员工都是高学历人才,读懂英文诗对他们来说不算难事。

这华丽的比喻、押韵的诗句,以及既煽情又富有哲学的语言,还有极具古早英语味的遣词造句,既文雅又中二,顿时让所有人梦回罗密欧与朱丽叶。

“……”

陆衔月仅用了零秒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徐蒙竖起大拇指,“这……很有文采了。”

“我愿称之为‘小莎士比亚’。”

“不得不说,写得很诚恳,字儿也好看。”

“这么大一束景合,得花不少钱吧?”

“那可不,最近不是花期,这花可贵了。”

陆衔月默默将卡片扑在桌面上,一个字符也不愿多看,他抬眸才发现一堆人围着他。

“……”

室内安静一秒,同事们看完热闹,嘴里念叨着该工作了,全都识趣地回了工位。

只有徐蒙还凑过去问了句,“陆老师,你知不知道景合花的花语?”

陆衔月一脸木然,“不知道。”

他也不是很想知道。

徐蒙顿时来了劲,说话时像教书先生似的摇头晃脑,“这景合花啊,不仅代表着纯粹而真挚的感情,还象征着平安、健康与幸福,多半是用在婚礼上的主花,也有人用来给心上人表白。”

“陆老师,看来这位追求者对你情根深种啊。”

陆衔月:“……”

邹菁啃着包子问徐蒙,“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徐蒙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小说里看的。”

宽敞整洁的办公桌被巨型花束占据了三分之一的位置,陆衔月想把花挪开,总感觉放哪儿都很挡道。

最后这束花被他推到了办公桌里侧的角落,并用文件架挡住,他还调整了一下文件架的位置,避免压坏了花瓣。

做完这些,陆衔月又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

他翻出某人的微信,给这位茵国留学归来的文豪发去了亲切的问候。

【陆衔月:你是觉得我的工位太单调,还是单纯的钱多没处花?】

谈翌等这条消息很久了,想不到陆衔月还是那么关心他的财务问题。

【谈翌:花不贵,你喜欢就好,要是还能为你的办公桌增加一点色彩,那就再好不过了/爱心/爱心】

【陆衔月:……】

他吃错药了吧?好想拉黑。

【陆衔月:今天之内,滚过来把它搬走】

半分钟后,谈翌直接发来了语音,嗓音是特意调整过的低沉磁性。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

“我应该直接把花送到你家门口才是,毕竟那束花确实有点沉,不太方便搬回家。”

“……”

别说搬回家了,放在公司陆衔月都嫌碍眼。

他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见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玻璃门,三名身穿黄色袋鼠服的外卖员异口同声地问,“请问哪一位是陆先生?”

陆衔月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第45章 表白 “要不要和我试试?”

几分钟后, 办公室所有人的工位上都多了一份提拉米苏和手冲咖啡,而陆衔月桌上则多了一份芒果椰汁糕和特制青梅饮。

同事们沾了陆衔月的光,得到投喂后欣喜若狂, 纷纷道谢。

“哇,谢谢陆老师。”

“这也是送花那位的手笔吗?太有实力了。”

“这家咖啡店我路过好几次, 一直没敢进, 光看那店内装潢的奢华程度,就不是我能消费得起的。”

“这家甜品超好吃的!”

“今天的糖分超标啦,谢谢陆老师~”

“也谢谢‘小莎士比亚’。”

陆衔月:“……”

什么莎士比亚,去掉一个“士”倒还差不多。

手机屏幕亮了一瞬,他又收到了新消息,谈翌现在连字也懒得打了, 全方位展示他温沉而不失慵懒的优雅音色。

“东西收到了吗?”

“芒果椰汁糕和青梅饮都是你喜欢的,希望你在工作日也能拥有美好的一天。”

陆衔月已经不想回复他的疯言疯语了,直接关掉手机扔在一旁,一个字也不想听。

芒果椰汁糕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空气中还弥漫着酸酸涩涩的青梅味, 陆衔月将这些东西都推到了文件架后面,和花束堆在一起,眼不见为净。

尽管同事们有些眼馋陆衔月的独属甜点和饮品, 但是追求者对待心上人和心上人的同事有区别那也很正常,他们表示非常理解,光是得了提拉米苏和手冲咖啡就已经非常知足了, 想不到三点左右的时候又来了一波下午茶。

下午茶的精致程度非同一般, 比老板请客更胜一筹,这位“小莎士比亚”出手之大方,令同事们赞不绝口。

“……”

陆衔月看着手机里躺着的语音消息, 一条都没点开,任由红点缀了满屏。

临近下班的时候,同事已经被喂撑了,感觉回家都用不着吃晚饭了,同事开始祝他们长长久久,这样岂不是隔三差五就有点心和饮料?

陆衔月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正愁怎么处理这巨型的花束,就听见走廊传来了一阵热闹的动静。

不详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

“我去,好帅。”

“啊啊啊好想要微信!”

“这不是咱们公司周年庆上的帅哥吗?”

“这哥们儿帅得有点太过分了,真的不考虑原地出道吗?”

“他捧着花是来接女朋友下班吗?咱们公司谁吃这么好?”

“……”

陆衔月坐在工位上,有点不想出门,但是有人已经捧着一束精致的鲜花走到他身后。

谈翌笑盈盈地喊他,“陆衔月。”

陆衔月一点都不想答应。

办公室里还有不少同事没来得及走,通通都被这位突然出现的粉发帅哥吸引了视线。

陆衔月犹豫片刻,显然不想被人当众围观,便冷着脸起身往外走,连花束也忘了处理。

他十分木然地问,“你怎么来了?”

谈翌跟上他的脚步,粲然一笑,“来接你下班啊,我刚刚在楼下的时候不是还给你发了消息吗?”

哦,没听。不仅刚才的没听,下午那一长串语音消息也没听。

走之前,谈翌还特意瞥了一眼陆衔月的工位,景合花被小心地放到了文件架后面,很好地保护了脆弱的花瓣,芒果椰汁糕和青梅饮的包装已经被扔进了垃圾桶,看样子是吃完了。

谈翌非常满意,脸上笑意更甚。

邹菁看到谈翌终于出现,原本还想替她那位朋友要个微信,结果看到他对陆衔月如此热情,又想到今日份的甜品、咖啡和下午茶,再怎么想也该知道这个帅哥显然是在追求他们办公室的颜值担当。

她当即给姐妹分享了今日份八卦,并且让她欣赏两位帅哥的世纪同框。

徐蒙愣愣地看向今天格外帅气的谈翌,忍不住喃喃自语,“翌哥就是那位‘小莎士比亚’?”

邹菁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谈翌全然不知自己还多了这么一个江湖称号。

等到出了公司大楼后,陆衔月走进了人烟稀少的路段,这才停下了脚步。

临近傍晚,路灯接连亮起,昏黄的灯光照在两人身上,他尽量平静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谈翌将自己亲手包装的花束送给他,深情款款地说道,“想让你重新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

陆衔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花,没接。

他不喜欢鲜花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养不了几天就会凋谢。

陆衔月说,“这有什么需要考虑的?”

就算是意乱情迷之下,稀里糊涂和谈翌接过吻,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和什么人发展成更为亲密的关系。

情侣关系对他而言实在太过麻烦,也没什么必要,正如进食也只是维持生命体征而已,陆衔月习惯了一个人,也不需要多余的感情。

况且,一时的心动并不能代表什么,说不定他只是被烦得太过头,才让他有了很在意这个人的错觉。

等他离开后,这些怪异的情绪说不定也会跟着烟消云散。

谈翌以为陆衔月这是考虑好了,他捧着花束的手稍稍收紧,印有雪杉暗纹的花艺纸被他捏出细微的声响,显得有点紧张。

“那你……要不要和我试试?”

陆衔月抬起眼眸,见面时他就注意到了谈翌今天的衣着,这会儿才有功夫细看。

粉色头发经过精心打理,却不会过分刻意,发丝慵懒而自然地垂落,偶尔会被风吹起,又轻轻落回原处,带着几分恣意随性,很是贴合他的气质。

这家伙消失了一天就是去做造型?

深灰色大衣很好地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身形,银色胸针闪着细碎的光,看起来颇有几分贵气。

谈翌今天没有穿过分亮眼的颜色,陆衔月总感觉他的存在感十分强烈,轻而易举地占据了他的视线。

他望向陆衔月的眼眸是一贯的清亮,眸光温和地垂落下来,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直白炽热,隐隐还藏了几分忐忑和期待。

陆衔月不是没被人以凝视的目光看过,但谈翌和他们都不同,对着这样一双干净纯粹的眼睛,那些早已想好的说辞便无声无息地凝在了喉间。

久久没等到回复,谈翌掩下眸中淡淡的失落,很轻地笑了笑。

“没想好也没关系,我可以再等等。”

不拒绝就是有答应的可能性,他同样很开心。

陆衔月抿了抿唇,他本想拒绝得更果决、更冷漠一点,但话到了嘴边最终开口变成一句,“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说完,他抬眸便对上了谈翌可怜又失落的目光,这家伙看上去就像一只垂头耷耳的大狗。

陆衔月顿了顿,又脑子一抽地补了句,“暂时没有。”

一听“暂时”二字,大狗瞬间摇起了尾巴,谈翌笑意盈盈地说道,“没关系,这不影响我喜欢你。”

他又问,“那我可以继续追你吗?”

陆衔月觉得他烦,扔下一句,“随便你。”

“随便”就是同意,谈翌没忍住牵唇一笑。

陆衔月警告他,“别成天往我办公室送奇怪的东西。”

谈翌略显疑惑,“我点的咖啡和提拉米苏你同事不喜欢吗?”他选的都是店内招牌,据说从不出错。

那倒没有,他们巴不得天天都有。

陆衔月不想回答,扭过头闷不作声地往临杨小区的方向走。

谈翌乐颠颠地跟上,“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走到十字路口时,有两位卷发女生跑到他们跟前,非常有礼貌地和他们打了声招呼。

“你好,方便加个微信吗?我和我朋友都觉得你特别帅气,能有幸和你认识一下吗?”

她们问的是谈翌。

谈翌瞥了眼陆衔月淡淡的表情,婉拒的同时又顺便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不好意思,不太方便,我有喜欢的人了。”

两位女生颇为遗憾地离开了。

虹越公司距离临杨小区并不远,一路上就有五六个女生问谈翌要联系方式,陆衔月见他桃花如此旺盛,下意识放快了脚步。

谈翌再次婉拒一名女生以后,发现陆衔月已经走到马路对面去了,他刚想跟上去,恰逢信号灯变红,他就只能看着陆衔月走进了小区。

遥遥看着陆衔月的背影,谈翌敏锐地察觉到对方似乎有点不大开心。

信号灯一变,谈翌就快步跟了上去。

“陆衔月——”

陆衔月听到喊声,脚步反而更快了。

下一秒,谈翌追了上来,本想拉住他的手腕,谁知一碰就被陆衔月甩开了。

谈翌愣了一秒,“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陆衔月一如既往地冷淡,“没有。”

他只是觉得谈翌今天格外花枝招展、花里胡哨、招蜂引蝶、十分碍眼。

谈翌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方才的事情,再结合陆衔月的反应,忽然品出了一点微妙的可能性,他好像知道陆衔月为什么不开心了。

他笑了笑,说,“我谁的微信都没加。”

陆衔月“哦”了声,“关我什么事?”

谈翌笑了一声,认认真真地说道,“我有喜欢的人了,当然要让他清楚地知道我的心意。”

“……”陆衔月不知道这家伙怎么能做到随时随地表白,花言巧语张口就来。

谈翌瞅着他那一点点微红的耳尖,心想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果然很在意我。

陆衔月刷开指纹锁回了家,谈翌进门后就将花束往他怀里一塞,不等对方拒绝就转身进了厨房,只扔下一句,“今晚吃法式小羊排和栗子浓汤。”

陆衔月:“……”

他低头打量着怀里的花束,忽然回过味来,这家伙送他这么多花,该不会是为了给自己找补吧?毕竟把野山玫当花送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陆衔月很轻地牵了下唇。

不得不说,这束花还挺好看的,雪色春锦鸢搭配瓷青色兰心草,像是春水岸边的一弯垂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