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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你更野 山代王 20491 字 12天前

第31章 第31章 【“骂不还口。”】……

等人进了厕所, 许桑拿上一次性杯子,去外面接了杯热水。

接满,他刚想走回去, 忽然听到一侧有大嗓门喊了声“易承”。

导诊台旁,披着件青黑色外套,腰部佝偻的中年男人,扒着台子, 焦急道:“你知道易承在哪个病房吗?”

可能是看人满脸胡茬、加上一身类乞丐装,护士警惕地看着他:“请问您跟他什么关系呢?”

“我爹他儿。”说得太顺了, 男人流利说完, 才后知后觉地补充前提条件,“干的。”

“……这么草率。”护士嘀咕一句,又多看了他几眼,刚准备报房号,余光忽然瞥见走廊上恰好看向这边的许桑,没多加思考, 喊道:“你去找那个帅哥,他知道!”

“搞半天你不知道啊。”男人无语地瞪她一眼,相当雷厉地转身,小声:“浪费我两分钟。”

吐槽完,他脚步疯狂交替,隔着十几步,嗓门就已经到了:“小帅哥!”

护士“啊”了一声,扶额:

你妈的, 这不是怕你是坏人吗?

“……”许桑看向他,等他走到面前才问道,“您是?”

“我是易承他干爹。”男人跑得有点累, 缓了半分钟,气才跑匀,他将许桑打量完,“这么年轻啊……你叫我杨叔就行。”

许桑淡声,“嗯。”

想来易承说的“杨叔”,便是这位杨叔了。

“那个,你带我去趟他病房,行吧?”

许桑依旧平静:“行。”

“好,谢谢啊。承小子他没事儿吧?”杨越情绪全在声调里,跟屁股后头跟了头野猪一样,忙不迭的,“我去给媳妇儿买药,哪知道刚回来就听他进医院了,赶紧把店关了跑过来,可给我急的,背上全是汗。”

“问题不大。”许桑看了他一眼,朝病房方向带路。

“那就好。”杨越伸手,用阔大的手心顺了顺胸口,唠嗑似的,“不过承小子从小身体就倍儿棒,别人发烧半死不活,他发烧还能进水里捞鱼,能折腾。肯定没事的……”

闻言,许桑轻拧眉:

要易承这状态去捞鱼,鱼没两口咬死他都算好的了。

杨越走路走不快,因为总要扶着腰,分心,紧赶慢赶跟上许桑的步子,抬头多看了他几眼,他不禁问道:“你是?”

推开门,许桑回道:“他同学。”

“啊?现在的同学情这么扎实?”杨越“嘿哟”一声,“那你是不知道,我上学那会,谁上课偷偷摸摸放个屁,班上同学掘地三尺也要把人就揪出来晒个面儿。”

“……”许桑把着门,轻顿,“也是朋友。”

“哦,那敢情好啊!”

走进房间,杨越四处张望,又慌了:“他人呢?”

“厕所。”许桑将纸杯放在床头柜上,手指贴着杯沿,感受着温度。

“哦哦。”杨越坐床上,受不了消毒水的味儿,揉了两道鼻子,看向站着的“长条”,多看了两眼,没忍住,说道,“小朋友,性子这么冷?”

许桑转过身,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说话,伸手挑过一旁的矮凳,坐下,“有吗?”

“有,够够的!”杨越往后坐实在了,接了一句:“跟承小子之前挺像。”

易承立在半块镜子前,撩了两把头发,艰难地吸了口气,才埋下头,洗了把脸。

凉水溅在脸上,冷意星星点点渗入皮肤……他打了个寒战,拧上水龙头。

试着清了两道嗓子,还不得声音,易承叹气,推门出去。

刚就听到些动静,这会,看到杨越时,易承习惯性地想喊声“杨叔”,但,立刻就到了“有句话想讲但讲不出口”的关口。

他单单朝人挑眉,挑完,还伸手扬了个招呼。

“!”杨越腾地从床上蹦起来。

许桑自始自终情绪起伏都不大,见状,起身将水杯递给他,说:“喝水。”

“嗯。”易承看着他,点头,双手接过。

嗓子疼,只能小口慢饮。

“这是怎么了?”没听到熟悉成习惯的“杨叔”,杨越浑身难受,连忙望向一旁的许桑。

眼里饥渴万分。

许桑回道:“哑了。”

“哑,哑巴了?”杨越磕巴了一下,没两秒就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说不出话是不是?”

“……”易承没绷住力,水猛地灌进口腔,给自己呛了个结实。

许桑轻皱眉,伸手接过纸杯的同时,抽了两张纸递给他,道:“蠢得可以。”

放平时,易承高低得怼两句回去;但现在,毕竟硬件有损,他只能闷着受了。

他定定看着许桑,用口型叽里咕噜了两句。

“哈哈……”杨越越笑越大声,“对,我刚想问,是不是‘骂不还口’的状态,哈哈哈……”

易承将整杯水都干了,发干发痒的喉咙才稍有舒缓,他坐床头,听着杨越一阵比一阵大的笑声,摸出手机,给许桑发消息。

【易承:再笑扰民了。】

摸到手机,看完消息,许桑眉眼间染着笑,明白他的意思后,笑着“劝阻”杨越,“杨叔。”

“怎么了?”杨越迅即止住笑,望向他。

“他,现在就能出院。”许桑顿了两秒,不着痕迹地给“可以回家”四字换了个措辞。

杨越坐起来,大笑:“好,这个好啊!”

“是不是身子软的,没力气?”杨越刚听许桑讲了些“病情”,临出发,关切地问了句。

易承很小幅度地摇头否认。

许桑细致地看着人,没说话,眼中闪过些异样情绪。

“那就好。你是不知道你戚姨,也是感冒了,挺严重,天天在家躺床上,一要动,就吆喝腿软手软,头晕脑壳痛……我都伺候祖宗一样供着的,可累死我了。”

易承勾着唇,无言却有意。

“哎呀,你这嘴,还是该说话。”杨越又要憋不住笑了,连着假咳四五声,才正经起来,“……对了,我带了件大衣过来,本来说放店里盖着睡觉,但外面冷,你现在穿上,暖和些。”

说着,他蹲下,大手大脚地拉开包,把衣服取出来。

是老旧款式的军大衣,暖和是暖和,但一般除了厚实,还死沉死沉的。

“我来吧。”许桑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衣服。

杨越应道:“好。”

方才一直暗暗在观察,承小子的这个“朋友”,虽然脾性上冷了点,但不论是从外形条件还是从言谈行为上来看,都还不错。

展开衣服,许桑站到床边,从后绕到前,见易承一动不动,轻敛眉:“衣来伸手都不懂?”

“……”易承忽地笑了,连忙将手伸进袖子里。

从出租车上下来,天色晚得差不多了。

杨越叮嘱了两句后,说道:“我媳妇一个人在家,睡不着……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就不用你跟着进货了,我看了下,存货足的,就算要进,我找个朋友帮个忙就是……承小子,好好休息两天,听到没有!”

“嗯嗯。”易承听话地点头。

等人走后,许桑看向他,说道:“可以靠着我。”

“嗯?”

许桑解释道:“你撒谎了。”

明明身体机能还未完全恢复,却对杨叔的问询一秒否定。

易承目光微顿,就这样静静回视着他。

他莫名地,清晰明白,许桑这句“撒谎”指的是什么。

吐槽了八百回的路灯依旧值得吐槽,光线微弱,由它带出的影子都薄如蝉翼……夜色沉沉的,淡淡抹去关于白天的蛛丝马迹。

光线偏暗,可依旧能从对方澄明的眼瞳里,寻到自己。易承轻扯嘴角,无言,眸光微动,他伸手,有些猝然地握上许桑的手腕。

没迟疑,他用力将人往怀里一拽,而后,另一手环上他的腰。

怀里实实落满,心底有种陌生的情愫疯狂滋生……抱上他的瞬间,易承依循本能地,闭眼,下巴轻轻贴着他肩颈处。

晚风轻拂,撩过皮肤,带来些凉凉的战栗。

这个拥抱过于突然,许桑甚至条件反射性地都捏紧了拳,若非知道面前这人姓易名承,他一拳就出去了……颈侧,裹满寒意的鼻尖轻蹭,他不禁缩了下脖子。

“有病?”许桑僵住,问。

易承“嗯”了一声,音量蚊蝇大小,还夹杂着沙哑,“没力气。”

“……”

许桑轻顿,想着人确实有病,右腿往后退了些立住身体,便没再出声,由着他了。

按平行时间线算来,现在,学校里还在最后一节晚自习——约莫十分钟后放学。

朝昏区,尤其是晚上,人流少。

两人拥在路口,久久。

“想冻死在这?”许桑偏头,鼻尖擦过他头发,微顿,又偏过来。

耳垂不由染上薄粉。

“没。”易承轻笑一声,嗓子缓了不久,勉强能在气音之外加点“动静”,他低声耳语,“就靠一下。”

“嗯。”

许桑垂眸,看了眼自己被拽着的、发僵的手,另一手仍有些无处安放……想了想,他没再纠结,抱了回去。

感受到这微动作,易承勾唇,低浅的笑声绽在他耳膜处,念道:“许桑。”

“……嗯。”许桑忍着耳垂的痒意,专心听他的后话。

“谢谢。”易承轻顿,说出了病房里迟疑后删掉的话,“没想到是你。”

“我也没想到。”许桑如实回答。

易承笑着,抱着他,力道加重了一分。

方才医院打的那通电话,说是按通话记录依次打的……许桑不想深究他这句“没想到是你”背后的故事,但,最近的相处,点点滴滴的细节历历在目。

实话说,不多想便已有答案。

不知为何,想到此,他莫名烦躁,掀眸,淡声:“靠够没有?手酸了。”

第32章 第32章 【“他妈我出家了。”】……

从浴室出来, 易承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缭绕的热气,糊他一脸。

说来,这感冒之后, 既强又弱。

味觉淡化,之前隶属特辣级别的东西,放现在来吃,只会嫌弃性地叹上一句:“什么辣, 这个水平……”;知觉迟缓,之前碰都不会碰的热水, 放现在来喝, 除了觉得暖暖的,压根儿没有那种想象中燎心烧肺的痛楚。

当然,弱也是弱的可以。

端杯水,手腕都要矫情两秒。

易承猛地灌了半杯,泛着刺痛的喉咙稍有和缓,他另添了些水, 边喝,另一手握着干毛巾,边粗暴地把头发擦干。

走到卧室门口时,他脚步轻顿。

倚着书桌桌沿而站的许桑,眉眼间镀上神似自动调试为夜晚模式的暖光,颇具疏离感的白皙柔和不少。

他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拿着张纸条,微垂的眼眸下, 嘴角轻勾着。

那张纸条,墨迹“力透纸背”,背面凹凸不平尽是字体轮廓。

若他离得再近些, 脑袋动两下,兴许便能破译正面的内容——啧,说“破译”都高抬它了!

“在看什么?”他走过去,放纵了心底的好奇因子肆意。

许桑抬眸,见他一身薄薄的睡衣,轻蹙眉,“一封信。”

“信?”易承坐在床边,喝了口热水后,将水杯放在床边,两手用力擦着头发,笑道:“情书啊?”

“……不是。”

易承接道:“那笑什么?”

许桑站直,将纸条递给他,“自己看。”

见他两手在擦头,又没有要单独腾出一只手的迹象……许桑顿了两秒,上前一步,将纸条怼他眼前。

易承挑眉,微仰着头,视线从他脸上,缓缓落到纸上时,轻笑了声。

纸上字迹,像挤墙角撒尿时、翘起来瞎蹦跶的狗腿“舞”出的轨迹,丑得惨不忍睹!

“敬(划掉)亲爱的许桑同学: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没有边界感的傻蛋傻缺傻逼。

我个杀千刀的(全划掉)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你去问易哥有没有男(划掉)女朋友这件事,我百不该十不该,不该让尴尬转移到你身上……啊,我鞠躬,我尽瘁(划掉),我双膝跪地,对不起嘛!

还有还有……”

扔考场上,这封“信”,字迹不过关,用词不准确,基本格式都乱七八槽——60分给30分都是老师保平均分的上上策!

看完,易承轻勾唇,身体处于全放松状态,抬头,脖颈线条被牵得明晰而凌厉。他说道:“我猜到了。”

无头有尾,许桑不解,“嗯?”

“问的人不是你。”

“嗯。”许桑将纸条折好,扔进垃圾桶前顿了两秒,还是塞回了兜里。

头发干得差不多了,易承将毛巾搭手里,起身,出去前忽而顿住,他看向许桑,上前了一步,眼神里锁着探究,还带着哑劲儿的嗓音透着些压迫,他挑眉,问道:“许桑,那你好奇吗?”

视野里,满当当的,全是易承。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味——普通感冒灵腌出的味儿。

许桑蹙眉,近在咫尺的人兴味显然。喉头轻滚,他扯过人手臂上的毛巾,丝毫不温柔地盖他头上。

毛巾绵绵软软,残留着湿润,尾端偏长,刚好够盖住人的眼……

许桑呼吸转沉,轻轻擦拭他耳旁的发梢时,倾身,附耳,淡声:“不好奇。”

“啧。”易承轻笑,伸手按住毛巾,揉搓了两下。

医生开的药,挺多的,杂七杂八的颗粒药落满了大半的手心。

许桑手指抵着玻璃杯,感觉温度差不多时,走到床边,“药吃了再睡。”

“好。”易承坐起来,背后抵着靠枕,麻溜地咽下这把药,又灌了口水。他握着水杯,压下喉咙里急需水的欲望,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许桑扯了张纸,抹掉手心里沾上的药味:“你睡了我就走。”

“好。”易承笑着将剩下半杯水喝完。

倒头睡下前,易承忽地想起什么,匆匆道:“对了,上次,你校服。”

“嗯?”许桑勾了个板凳进房间,边看题边看人。

“我洗好了,你走的时候带上。”易承把被子往上提了些,盖到肩颈之上,热意浮上,惹得脑袋有些昏沉。

“好。”

从阳台上将校服外套取下来,许桑闻着衣服上沾上的味道,微顿——貌似他两件校服,都让易承洗了个遍。

他倚着墙轻笑,单手掏出手机,翻到与易承的聊天框。

顺手给人改了个备注——“校服专洗机。”

周三,教室里哄哄的。

早读声里,混迹的全是些琐碎的交谈。

“怎么还没有广播通知我们上操场啊?再磨叽下去,早自习结束第一节是数学课啊!我他妈一分钟也不想再上数学课这东西!”

“‘山河破碎风飘絮’,我他妈也不想上数学课……‘人生自古谁无死’,多上一分钟都想死…”

“诶,我听到动静了,楼上有人跺脚,应该是要准备出发了!”

“你耳朵也太牛逼了吧……跺脚真不是那人闲得蛋疼?”

“再不上操场我他妈蛋疼!服了个娘的,还不让走……”

陈慢立在讲台上,时不时从单词本里,偷摸摸抬起眼睛,听两耳朵八卦。

实在无心学习,他走到过道里,前后转悠时,借“监督学习”的名头,摆些闲的。

忽地,前门被砰砰两声砸响。

第一排的女生,暴躁非常,支出上半身,一把把锁抽开,骂了句:“砸个锤子砸!”

砸门那人脸上发窘,又用指关节啪啪两声落门上,教室里本就单薄稀落的读书声更是淡得没响头了……几十号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男生咳了一声,走到饮水机旁,两脚一蹦,四肢乱飞时,还算精准地将广播线插进孔里。

与此同时,广播里传来骂声。

“……哪个班把广播线拔了,给我把线插上去!!”

一声连着一声,跟卡了bug的复读机一样,从杂音大于人声的老旧设备里出来,清楚而响亮。

“……”理一班内,一堆两堆人的安静把浓密空气都挤扁了。

陈慢“我操”了一声,连忙飞到讲台旁,虽然平时看不惯这二班班长,但此时大局在前,他大大方方说了声,“谢了,二逼——呃……二班班长。”

男生哈哈大笑,“不客气。”说完,优雅转身,离开了。

“门也不带上……”陈慢起身,去把门重重关上,金属相撞,哐啷两声!

“哪个班的,脾气这么大,还砸门呢!”广播里炸声。

陈慢“嚯”了一声,战战兢兢地挪到讲台旁。

教室里,笑声一阵一阵麦浪似的。

“我真服了,慢慢像个傻子。”吕丁日常吐槽,余光忽地瞥到后桌的同桌,震了一下,连忙道:“我操!易哥,你出山了?”

“……”易承屁股还没坐下,差点被这一嗓门顶飞了,“他妈我出家了。”

“哈哈哈。”吕丁索性转了半边身子过来,笑道,“易哥,我跟你讲,昨天晚自习第一节,校领导不是在讲什么校风校貌嘛,让各科老师暂停上课……然后,你猜怎么着?哎妈笑死我,老徐直接跳起来把广播线拔了,还说:‘啰里吧嗦尽是堆没用的。’肠子都给我笑流出去了…然后,刚刚广播不是没声儿嘛…”

易承听他讲完,笑道:“刚广播骂半天骂你们呢。”

“什么你们,明明是我们好吧…”吕丁光速纠正,“别想逃骂!”

“……”

闲叨完,易承看了眼身边的人。

正沉浸在不知道哪科的题里,笔尖时不时落墨,看得出来思绪流畅,毫无卡壳迹象。

“啧!”易承托腮,斜着身子看人,问道:“同桌,吃早饭没?”

许桑顿笔,“吃了。”

“那可惜了。”易承伸手,将那杯豆浆挪到桌上。

“不可惜,不可惜!”吕丁又转回来,跟狼见了体弱的兔子一样,眼睛泛着绿光,“易哥,我还能喝,十杯都不在话下!”

“……”易承将豆浆递给他。

广播里,那位脾气赛炸药的老师拍了拍麦,换了个调,“同学们早上好!今天,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是个好天气,适合舒活筋骨、锻炼体魄。鉴于前几学期各种各样的问题耽误了运动会的开展,学校特于今日上午,开展高三年级专属趣味运动会,希望……”

这长篇大论,左“育人”,右“强身”,若非有趣味运动会之实,人都要讲睡着了。

约莫十分钟后,老师打了个哈欠,下令:

“请各班班长及体育委员组织班内学生,有序到达操场,按照昨日的区划位置,席地而坐……”

“牛逼,席地而坐,我专门把板凳腾空准备搬了…”

“陈班,快点走啊!我们要做第一个到场的,啊啊啊啊!”

“刚睡醒,这是要走了?”

“不是不是,前面的是蛆吗?蛆来了也比你蠕动得快啊!”

因着先天的地理优势,吕丁先一步带着后面的人,突出重围,远超理一班的集体进度,比得利潮汐的小船还要利索地冲向了楼下。

不过,众所周知,疯狗都挤不过怨气胜鬼、但突遭释放的“高三牲”。

从二楼往下,每一级台阶上,都塞了一打人——比罐装可乐住得还要拥挤几分。

易承看了眼从上流下来且还在不断增多的人,伸手,抓住了许桑的手腕,在他耳边轻声,“跟我走。”

许桑“嗯”了一声,由着他牵着。在他背后,还算轻松地走向楼层另一边。

从人群中挤出,呼吸都清透了不少。

步子放慢后,许桑问道:“去哪?”

“随便蹭间教室坐着。”易承没松开人,推开间教室门后,摸出手机给吕丁发了个消息,说道:“我让吕丁留了两个位,晚些再去。”

许桑没质疑他的决定:“好。”

教室里没人,到处堆满了书,随便走两步都感觉踩到了某本书——不愧是文科班。

许桑在看黑板报。

易承单手撑着坐上抵着门的空桌子,看着许桑,视线勾完一圈他的眉眼,没忍住,挪了过去,问道:“就这么信我?”

从红领巾男孩的粉笔画里错开视线,许桑看向他,“什么?”

易承笑着,要解释时匆匆收住,别开眼:“……没什么。”

第33章 第33章 【“什么毛病?”】……

“易哥, 许哥,这儿!”

人群中,吕丁脱了校服外套, 连人带衣服,整个横在地上。而首尾两端,一端坐着赵鸿途,一端坐着陈慢。

乍一看, 老徐应该会过来蹦哒两句:“真的是够了!”

见人过来,陈慢嫌弃地推了把吕丁, 又把衣服给他扔回去, 麻溜地溜坐到中间,给两人腾开位置。

“谢谢。”

许桑挨着易承靠边坐下。

等各班落座就绪,台上,正准备说开场词的女主持,因紧张握得死紧的话筒被两把拽走。

而后,走路不带风带沙尘暴的教导主任, 阔步走到中央,拍话筒,清嗓子,道:

“都给我坐好,平时教的仪态都学到猪脑子里去了?!还有,这点太阳算什么,那些打伞的,给我马上收起来!最后, 那些脱了校服外套,里面是些鬼迷日眼衣服的,把校服给我穿上!!”

操场上, 隐着传来一阵哀怨。

等教导主任咆哮完,女主持更紧张了,拿着话筒说了半天,结果发现刚接过时不小心按了“关”,着急忙慌地调试好,才继续,“敬爱的老师萌……们,亲爱的同鞋…学们……”

陈慢拿着几张草稿纸,背面写满了小作文那种,在人群中瞎转悠着介绍项目及规则。

“那什么,等会儿,第一个项目是‘包装木乃伊’,规则简单,一个站着别动,另一个缠长条纸,越快越好,越像木乃伊越好;第二个项目是‘2人3足’,也简单,就看默契,绑腿跑……”

“木乃伊好玩,我突然好心动啊……能补报吗?”

“当时说了名额有限,肯定没了啊!”

“万一呢?”

“陈班,哪班的女生啊,还‘看了一眼就忘不掉了……’哎哟哟!”

有个男生,脑袋转了380°,硬要把“小作文”看出个所以然来。

“什么鬼!”陈慢心里一咯噔,飞速把草纸翻过来,面上飘过一坨红,靠着多年的厚脸皮加城墙般的心理素质,他故作正经,“我拿吕丁本子做的笔记。”

吕丁笑骂:“慢慢你他妈……”

毕竟是趣味运动赛事,就图一个“趣味”。

项目间,只消报上参与人数,至于小组成员及组队问题,就纯看自己意愿。

等准备工作基本到位,等教导主任话痨属性被彻底满足,活动开始时,正是太阳有点威力的时候——跟“回光返照”一样,正降温呢,突然又热上一阵。

易承看了眼身边的人,冷白的皮肤,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折出更白的色度,而脸颊上微微泛起些红,他不禁问道:“热吗?”

“还好。”许桑垂眸,袖子掩着的手机屏幕里,端端正正“坐”着道数学题。

易承多看了他两眼。

校服套得随意,里面是件纯白卫衣,想来为了坐得舒服,上半身微微前倾,锁骨周遭的肌肤也随之暴露出……而肌肤上,染着点点薄红。

“是吗?”几乎是循着内心,易承伸手,翻过手背,轻轻贴了下他的脸颊,手背处,隔着层纤薄的皮肉,传过来些许阳光的热度。

许桑轻顿,抬眸,看向他,“什么毛病?”

没等易承说什么,从第一个项目回来的吕丁,一屁股坐两人面前,疑惑,“易哥,你干嘛摸许哥脸?”

“……”易承微顿,自然地将手滑下,想想又滑到他肩侧,将人虚搂着,挑眉,“关你屁事。”

许桑偏头,看了眼搭自己肩上的手,没挣开,默认了。

“凶我,易哥你变了……”吕丁老成地摇摇头,余光瞥到跌跌撞撞“爬”过来的赵鸿途,欢天喜地地说道,“你们没看到,刚随机人员进行预赛,鸿途被缠成木乃伊的时候,那轮廓,笑死我了,前凸后翘的,哈哈哈哈……”

赵鸿途累得人都要卷成饼了,一掌拍人背上,“我服了,你别笑了!”

易承眉眼嵌着笑,凑到许桑耳边轻声,“要去看吗?”

许桑按灭手机屏幕,回道:“……去。”

“我刚巡了一圈,找到个绝佳观赏点。”吕丁起身,薅着身边几人,有序组织着,“易哥,许哥,快,慢慢也在场,我小点声八卦两秒,等会儿要缠他的,就是他喜欢了两星期的女生。”

“缠?”许桑疑惑。

易承迅速回应:“嗯,就是给他缠成木乃伊。”

“……对。”吕丁刚想回复,没想到被易承抢答了,便只能延伸延伸再延伸,“刚慢慢没讲清楚规则,‘包装木乃伊’,就是一个人当木乃伊,站着不动就行,另一个以最快速度把另一个包裹得密不透风……就酱。”

“嗯。”许桑明白规则,只是方才吕丁的用词,让他误以为又是一出什么狗血烂剧情,便多嘴了一句。

没想到,多嘴一句,换来十句不止。

听得他要无语不无语的……

比赛要开始时,吕丁脑袋都要支到比赛场地了。疯狂呐喊:“慢慢加油!加油!”

才加两声油,场地里,陈慢忽然抽风似的抖动,搐了两秒,被草草“封”住的喉咙里,飞出来一串“咯咯咯咯”的笑声…

吓得专职包裹的女生一愣一愣的,手上缠得封条哗啦啦落了一地。

“……”

“哈哈哈哈哈……”

笑声会传染,尤其是魔性的。

这点真理,不管对于“有关的人”还是“无关的人”,貌似都成立——观战的跟着笑,连参赛的几位都或重或轻地原地摇摆。

吕丁满脑子都是陈慢的“终身大事”,见此一状,忧心忡忡:“我他妈服了,慢慢丢脸丢大发了……要我是那女生,除了想一脚踹死他,还能有别的想法?!”

易承笑了两声,“火眼金睛”地解释道:“陈慢胳肢窝敏感,刚那女生应该戳到了。”

“……”许桑完全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被蠢到了还是被无语到了,总之,笑了,还吐槽一句:“不该从下往上缠吗?”

“爱情让人降智,正常。”易承回道。

“……”许桑看了眼两人的状态,“这离爱上,还差个二万五千里吧。”

吕丁抽出脑袋就是狂笑,“哈哈哈…许哥,你这嘴,随了易哥了!”

等项目结束,陈慢组,竟然邪门地得了最高分——可能战术吧,先笑死对手,再孤军战空气!

陈慢红着脸回来的,眼里框着不明显的泪,“我操啊,她裹我的时候,那个封条,他妈正卡着我胳肢窝,我真憋不住,就笑了……结果她没意识到,越往下,那封条还不停磨,我他妈还不笑,怎么可能嘛!我屁心事没有啊!”

“哈哈哈哈哈哈……”吕丁边笑边表演甩头舞。

“心事,”易承接话,“现在有了。”

许桑可怜了他两秒,“至少赢了。”

“你们,”陈慢哭不出来了,苦笑着抹掉鼻涕,从裤兜里摸出纸张,说道:“算了算了,接受不了真实的我,她不喜欢我也罢!”

“笑死我了。”往台上丢了几张励志发言语的赵鸿途边听闲话边往这边走,见操场另一头的项目有了雏形,提醒道:“慢慢,是不是要准备下一个项目了?”

“哦对,我操!”

陈慢从衣服包里抽出一堆纸,翻到赛事详情时,眼睛一亮,“下一场好玩啊,许哥,易哥,小丁,鸿途,我们五个都在!”

“快快快,先去抢道具!”吕丁激动得一把搂住陈慢和赵鸿途的肩,往后探头,“你俩跟上!”

两场地,跨了整个操场。

过去的途中,台上的广播稿正好翻到赵鸿途交上去的。

“理一班的健儿们,come on!come on!come on!什么词啊我靠……今日阳光灿烂,胜利就在前方,我日土翻了。无论是成功或是失败,无论欢笑或是泪水,我们理一班,一条裤子穿到底!”

“怎么还是他班上的……遍布操场的理一班的同学们,嚯,这句帅…‘英雄舍我其谁,胜利当仁不让!’哦,引用的啊,难怪。理一班,加油加油加油……他妈再加该爆了啊……加油加油加油!”

“文11班的运动健儿们……”

“我服了啊,上面念稿的谁啊?”吕丁迎着阳光,眯眼往上看了一眼,“还边念边带吐槽的,有这水平怎么不上吐槽大会啊!”

“有点熟悉啊。”赵鸿途推了推眼镜,看清人时,往后退了一步,小声跟后面的人说道:“小丁心动过的女生。”

易承挑眉:几天没见,一个二个情窦都开了啊。

“咳!”陈慢憋笑着,“这眼神,要我是这女生,喜欢瞎子也不喜欢他!”

领到红色绑带前,先要进行一次排队验人。

许桑验得快,领到号码牌时,站一旁等他们。

刚扫了眼号码“08”,身边突然冲进来个女生,他本能地往后躲开,回神时,头上顶着个粉红色大发夹的女生匆匆转向,红着脸,颤巍巍地瞪了眼身后推她一掌的女生,而后,娇羞地递上一封粉成蜜桃的信封,道:“你好,同学,那个,我……我喜欢你,可以当我男朋友吗?”

“……”许桑遇到过表白的,还没遇到过这么直白的,轻皱眉,“你是谁?”

“我,我是文科13班的黄意意。那个,从你来的第一天起,我就注意到你了。剑眉星目,风月之姿,行止可章,貌比潘安,才比谢安……”

易承过来时,看得的便是这一幕。他轻挑眉稍,侧站一旁,懒着眼看许桑。

“谢谢。”许桑打断她的四字词语轰炸,平静地回道:“不可以。”

女生僵了两秒,要哭不哭时,将信封甩到了许桑身上,跑开前,说道:“那你也收着!”

“嗯?”许桑看着落在脚边的信,落在假草上,突兀得像可回收垃圾,便弯身捡起来了。

“他接你的情书了,我靠,有戏啊!”

“哎呀,你小声点,哈哈…”

“啧。”等女生走远,易承才走到他旁边,淡淡瞥了眼粉嫩的信封,说道:“同桌,魅力大啊。”

“……”许桑将信封打开,闻声挑眉,“想要啊?”

看了眼封面上刹然写明的“情书”二字,他轻皱眉,一目十行地读完后,顺手扔进旁边文14班的非透明班级垃圾袋里,偏头轻声,“给你写一封?”

易承微顿,明知道他是玩笑话,但听到时还是愣了两秒才回道:“倒也没有这么想要。”

许桑轻笑一声,补充,“一百一封。”

“……”易承又“啧”一声,挑眸瞭了眼他胸口,而后往上撩到他眸里,叹道:“这心够黑。”

第34章 第34章 【“这劲儿,我喜欢。”】……

“小丁, 咱俩有默契,一组。”陈慢看了眼名单,老练地安排着, “许哥易哥,你俩身高差不多,就一组吧;鸿途和李云平一起,剩下的自动成组……安排完了, 加油,理一班必胜!”

“趣味赛还讲‘必胜’呢?”二班带队班长走过来, 握出拳头砸了下陈慢的肩, “不该先讲友谊吗?”

陈慢吃痛,一刻也不消停地怼回去:“一班打二班,专司吊打!没听过吗?讲个毛线的友谊!”

“行,这话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完虐你们!”二班班长回头看了眼自己的队友,高声,“二班怕过谁, 打得一班屁滚尿流!”

“幼稚。”陈慢大声说完,将领到的红色绑带分发给队员,说道:“管他赢不赢的,开心最重要。当然,能打翻他们,再好不过了!”

场地布置好时,看比赛的同学已经围了两三层不止。各班没组织啦啦队的情况下,气氛都相当到位。

“刚从木乃伊那儿回来, 参赛的有个傻子一直笑,太魔性了。我他妈笑得根本停不住,现在肚子还痛……”

“本来以为今年的运动会就是一坨大便, 没想到,比想象中的有看头,期待了期待了。”

“姐妹,看最边上那组,这颜值,帅死了,我靠!”

“妈的,没戴眼镜,但看轮廓就觉得好帅,偷偷拍一张给我,快快,我出资20!”

……

“各组并排站,一左一右两条腿绑紧就行。切记,是绑紧,要是中途带子松了散了算犯规。”组织的老师看了眼场上的十多组人,擦了擦眼睛,“等会,我哨子吹响,你们就跑。不犯规前提下,可以不择手段,哪组先到,先获胜!明白吗?”

“明白明白!”

站在起跑线上,易承看了眼许桑腕上缠着的绑带,说:“我来吧。”

“嗯。”许桑懒得弯腰,取下绑带便递给他。

易承半蹲下身子,绕缠两圈撕下隔膜条后,将粘带按紧。刚想直起身子,忽而看到他鞋带有些散,索性直接蹲下,帮他系好鞋带。

小腿脚踝处有了些实感,但没见人起身……许桑低眸,“还没好?”

手上打着系结,易承仰头,偏头躲开有些刺眼的阳光,看向他,“马上。”

“……”许桑刚想说什么,看清他动作时,顿了下,伸手,借校服的宽袖,遮了些落他眼旁的光。

“谢了。”易承笑着,拉紧,松手后,起身。

“老师,犯规是只有绑带不散这一项吗?”吕丁举手,发问。

“是。”组织老师旋着挂了口哨的绳子两转,反问,“这项目,卡这么死,还能有什么花招能玩儿……”

吕丁转过脑袋,看着陈慢贼贼一笑:“好的,明白,谢谢老师!”

“自己活动一分钟,事先交流好,找好策略,不然容易出现一个被另一个拖着跑的情况。”

闻声,易承看了眼身旁的人,神色淡然,不禁问道:“交流交流?”

许桑偏头,轻皱眉,“很难?”

“……”易承笑了,“这劲儿,我喜欢。”

“预备——跑!”哨声落下,组织老师都激动得原地起跳。

说“预备”时,易承自然抓上许桑的手腕,许桑侧眸,看了他一眼,便目视前方。

哨声尾音堪堪落下,两人默契出腿,第一步走得毫无压力……加之身形差异不大,迈步大小都控制得相当雷同。

以压倒性的速度立在终点线时,易承笑着用胳膊贴他,“可以啊。”

许桑轻勾唇,“你也还行。”

场上,还在疯狂角逐。

“我操,帅的那队好快!”

“我他妈差点以为看的是百米赛跑,这默契,一人共享两身吗?”

“牛逼克拉斯……等等,你们看中间,我要笑麻了,哈哈哈……”

“怎么还能翻跟斗啊,我真是醉了!”

“哈哈哈……绑着腿真的能翻跟头啊,我靠,刚想说好丝滑,怎么就翻倒回去了…”

讨论瞬间变味儿了!观众的焦点顿时转向中央,吕丁陈慢那组。

见状,易承笑道:“难怪赛前他俩拿了四五根绑带。”

许桑轻挑眉,看着在地上滚得满头满身全是草渣子的人,轻顿,“难怪赛前问犯规内容。”

“……”组织老师扶额,拿过话筒,竟有些不知从何说起,便又放下。

比赛结束时,辅助颁奖的人把奖状捞出来,看了眼参赛名单,按一二三等奖依次写下名字。

等的过程中,吕丁和陈慢一边拍掉身上的草渣,一边走过来。

“易哥,许哥,你俩好快啊!”吕丁拍了拍帽子,眯缝着眼,“我们开始准备了两个战术,还没来得及换第二个战术,你们居然就已经结束了……太牛逼了吧!”

易承依然牵着许桑的手腕,听他说话时,手指轻轻刮蹭着他手腕内侧突起的筋,学名叫什么,掌长肌腱,感受着指尖触及的温度,他笑着,“战术?”

许桑轻顿,往下瞥了一眼后,移开了视线。

“这就说来话长了。”陈慢内蕴丰富地点点头。

“对,我们开始是蹦着走的,就是不管绑着的两条腿,直接蹦着跳到终点,但太累了,到中间就蹦不动了。第二个预备战术就是翻跟斗,我刷到的视频里都是一翻一大截,没想到真翻起来,还不如蹦的远,关键是,后面没力气了,没翻过去,居然还能往回滚……也挺无语的。”

“……”

赵鸿途姗姗来迟,和他一队的李云平直接回了班级范围,毕竟没奖可拿。

大概就是所谓好学生情结吧,遇到类似趣味性的项目,第一考量定是形象问题。

放不开,能玩不出个屁啊……

负责摄影的同学拿着相机下指令:

“奖状,两个人一人拿一角,合张影就行……茄子!再来一张,茄子!”

等回到班级区划时,陈慢伙同几个男生,去抱了几箱矿泉水和零食,分发时,热情昂扬,“咱一班就是好样的!现在进行了三个项目,三个第一都在咱班,太棒了!”

他话一落,底下乱七八糟坐着的人劈里啪啦砸着巴巴掌,还有接二连三地仿猿嚎叫:“呼~”

拧开瓶盖,易承喝了一大口,见许桑没掩着,光明正大在扫题,问道:“数学吗?”

“嗯。”许桑过了这道选择题,等下一题加载出来时,也开了瓶水,喝了口,邀请,“一起?”

易承瞄了眼题,看到右上角的五星满级难度,调侃:“你做我看,也行。”

“不至于。”许桑看了眼题,直接划向下一道。

“嗯。”易承坐近了些,垂眼看题。

跟了几道题后,易承“啧”了声:

他同桌,水平还真不赖,做起题来,始终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大部分情况下,自备的草纸都没用,有的勾几条线,甚至于只列好一半的式子,答案便出来了。

他偏头,沉思:

若放在之前,说不定还比不上他的速度。

年级第一,当之无愧。

高三学生,能出笼半天已经是学校领导“仁至义尽”的决定了……但基于学校过于神经的运动会“推迟至无”的旧例,这次趣味运动会,慷慨地行进到了下午五点。

饿着肚子榨干完食堂……直到撑着肚子坐在教室里等晚自习开始,大部分同学还有一种犹在梦里的错觉。

大概是,饿久了连“屎”都觉得香的同类毛病吧。

“同学你好,请问吕丁同学在吗?”前门处,一个女孩探个头进来。

门口的女生往后看了眼,“在。要叫人还是送东西?”

“让他出来吧。”女孩说了一句,便把脑袋缩回门外。

“哦。”女生懒得离座位,清了清嗓子,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大声,“吕丁,李纳找你!”

“我操!”正闷着觉呢,这一嗓子,直接给他从南极哐啷到北极。

吕丁登时坐直,抹了把口水,一激灵,“李纳?”

陈慢张圆了嘴,“嚯”了一声,提醒,“你未来女朋友。”

更清醒了,吕丁激动了两秒,往手心啐了口水,连忙扒拉头发,嘴里念念有词,“不是,她来找我,不会是要表白吧……我,我还没出击呢,哈哈…不行,我要矜持…咳,慢慢,看我帅,不行,你审美不够——”

他飞速转身:“易哥,看我这造型可以吗?”

“我他妈……”陈慢口中的脏话,屎一样顺畅得就出来了。

易承从回来时就睡着,此时被吵了这么一耳朵,皱眉,睁眼扫了人两眼,“可以,鸟拉屎专挑这地儿。”

“……”吕丁瘪嘴,连忙道歉,“易哥你继续睡。许哥,你看我一眼,这造型,行不行?”

许桑淡淡看了眼,平静:“可以。”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吕丁自信抬头,从板凳上跨出去,还特意把校服外套脱了缠腰上打了个结,自以为风度无端地出了教室门,笑眼相迎,“你好啊,同学……”

两分钟后,他顶着满脑子问号回来了。

“这眉头皱的,你在修炼什么秘术吗?”陈慢忍不住转过头来八卦。

“不是,”吕丁皱着眉,越皱越深,“不是…”

陈慢急了:“什么啊?”

“李纳问我,是易哥脾气好还是许哥脾气好。”吕丁不解,五官皱得像是丑皮猩猩。

“啊?”陈慢共鸣在了他的情绪里,“那你答的谁?”

“易哥啊。”吕丁双手托腮,“许哥有时候冷冷的,我都不敢上去扒拉。”

“想法差不多。”陈慢又问:“那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你就说奇怪不奇怪吧。”

“奇不奇怪”的问题还没问到答案,晚自习第一节便开始了。

徐富腋窝里夹着一叠卷子,走上讲台,笑吟吟的,“同学们,今天好玩儿吧?”

“好玩好玩,笑得我现在腮帮子都酸!”

“说‘不好玩’能再开一次吗?”

“要不是那破考试,我绝对报名了,可惜了…”

……

“收!”徐富看着一张张笑脸,也跟着咧嘴,“‘劝君惜取少年时’啊,懂得青春的宝贵了吧?多参与,多体验,就算是苦的,回忆起来也能是甜的……不参与,不体验,回不回忆,都是苦的。”

“哲理大师啊,老徐!”隔着十万八千里,陈慢都能拍一掌马屁股。

“嘿嘿。”徐富娇羞了两秒,正经,“好了,今晚做个随堂测试,35分钟后收卷。”

刚传下去,他连忙补充,“都别嚎啊。认真做,这是某学校最近的题,题非常好,当然,也难……能做多少做多少,不强求,但还是希望你们珍惜好题,尤其是我托关系挖来的好题!”

一般而言,在课上做题,比之正常上课,主观上会认为时间过得更快一些。

第一节下课铃打响时,有人还诧异地发问:“这么快?”

当然,也可能是抠了一节课脑袋,要交卷时发现还没翻页的更主观感受。

睡久了,易承起身,往厕所走。

刚出教师门,印象里叫李纳的女生忽地站了出来,拦路虎一样堵在他的去路上。

“找吕丁?”他往后退了一小步。

“不是不是。”李纳把背在身后、巴掌大小的牛皮纸袋拿出来,垂着头,“我……我朋友拍了张你的照片,想着还是交给你比较好,你收下吧?”

“嗯?”易承轻挑眉,“谢谢。”

李纳把纸袋交到他手里,走开前,鼓起勇气,大声:“易同学,还有你同桌,真是帅死了!”

“……”都给他整失措了,易承顿了下,“谢谢你。”

回到教室时,易承懒着靠在椅子上,将纸袋拆封,取出里面那张拍立得。

画质蛮清晰的,画面中,两少年,一站一蹲……时机抓得很巧妙,恰是一人仰头一人垂眸。

红白色校服并未在照片里消色,相反,添了些明艳色彩。袖口倾挡过刺眼阳光,斜出小片阴影。

满心是李纳,当了一节课间后门旁的“望妻石”,吕丁看到易承,就忍不住喊:“易哥。”

“嗯?”易承反手扣下照片,看向人。

“李纳找你做什么?”想着,吕丁娇羞了两秒,“我不挑,什么都能吃;什么类型音乐都听;各种片儿都看——”

“……”易承丝毫不怜惜地打破他的幻想,“没你的事。”

“那能是谁的事?”吕丁抹掉情难自禁情境下的哈喇子。

易承见旁边的许桑刚好翻页,手便自然搭他肩上,轻挑眉:“我俩的事。”

第35章 第35章 【今晚这是,睡饱了?】……

这话“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换个场地就是“疑案”一桩……当场迷了两人。

许桑翻页没翻利索,一记眼刀落他手背上,冷声, “毛病?”

吕丁皱着眉,“不是,李纳也没那么大胃口,一次性喜欢两个吧?关键我还拦前面呢!”

“……”

易承顿了两秒, 将照片翻了个面儿,推到了桌子毫米级别的缝隙上。

“我操, 帅啊!李纳这么会拍呢!”吕丁就差扒着照片喊“爸”了, 满眼的"亮晶晶”。

许桑看到照片时,顿了两秒,尤其是看到照片里,蹲着的那位澄亮的眸子,脑海中清晰浮现当时那一幕。

被牵着腕默契跑到终点线,不知怎的, 回忆着,手腕内侧轻轻发烫……许桑别开眼,顺势用笔拨开他的手,继续无事发生地做题。

“看够了?”

吕丁转着角度审视这张照片,闻声应道,“没够。”

“……”易承冷漠地抽回照片,“够了。”

“……”虽然无语,但吕丁自我调节速度惊人, 给易承找好理由——“我的帅脸是你想看多久就能看多久的吗?”或者,“照片里又没你,别他妈自以为长了双眼睛就什么都能看!”——便绕开话题, “易哥,你说,我该不该去学拍照?”

易承把照片塞进书里,借他同桌的原话:“毛病?”

“没毛病!”吕丁用食指勾着下巴,深思熟虑,“就是在想,李纳这么会拍,要是我拍得比她更好,会不会——”

“吕丁!”

“我操。”心里条件发射地骂了一句。背后长毛而后炸毛,简直像是一秒内极限发生的事,吕丁凉耸着后背,颤巍巍地站直,鞠躬:“老徐。”

“态度这么好?”徐富还没踏进教室,刚想蹦进来大骂一场,没料到人先一步服软,语气就缓和了些,“你这一天天的,是太闲了,还是上辈子就是株向日葵,支个脑袋到处转?瞧你坐的这一圈,哪个像你的sun?”

“都像。”吕丁满脑子都是“son”,徐富疑问的尾调没扬完,他就争着抢答。

“你!”徐富大概也明白这破烂而掉面的谐音了,一甩胳膊,往里站进来,“我等会就来看看,上节课的题你做成什么鬼样子!但凡没及格,明早上,上讲台给我讲题!错一道,老子打一笤帚!”

“老徐,我错了,我是儿子是孙子,还是什么王八羔子,狗屁蛋子,孙二麻子……我——”

眼见徐富麻溜堵上两耳塞的易承轻抬下巴,体贴道:“人走了,孙二麻子。”

吕丁消停下来,抹掉强行挤出的眼泪,疑惑,“这么快?”

他话一落,徐富抄起许桑桌上的数学书就往他脑袋上一敲,呵道:“王八羔子,还不坐下!”

许桑看了眼数学书:“……”

周遭看完热闹的,笑得相当隐忍,以至于脸憋成了猴子屁股还不自知。

“这么热啊?”徐富背着手从后排走到前排,“边上的把窗子都打开,透透气儿,等会憋出问题了,我就是有七十二个分身都扛不住这责任!”

“哈哈哈哈……老徐,怎么突然有点可爱!”

“可爱,你从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长不长眼睛都看出来了……小黑子!”

“糟了,高考压力给到老徐,都已经幻想自己是孙猴子了。”

“就你这理解能力也很难有高考压力……圣黛cp成真了,这他妈都不能是个幻想!”

“我还站这儿呢,聊这么欢!”徐富接过课代表收上来的一沓卷子,怨声:“是不是我出去一趟,回来房顶都该掀翻了?”

一般这种情况,徐富还没生气,但已经要到生气的边缘了。

不是谁都像吕丁,人刚死就往人坟头上蹦迪……于是乎,陆陆续续地,由此到彼地,交谈声式微,学习氛围渐渐浓郁。

“吕丁,一共8道题,你对了一道,这一道,还是你ABCD选了遍,打擦边球擦对了。”徐富坐上面,平静地说完,又道,“你信不信找个高一的来,对的也比你多?”

“……信。”吕丁起身。

毕竟有一道集合,一道函数呢。

“你后面的许桑,全对,做得非常好。”说到这,徐富皱得都快捋不直的眉毛终于顺了两秒,欣然一笑,“你去请教明白,明天早上第二节数学课,我随便抽两道,你上来讲。”

吕丁点头,“是。”

“下课再交流,这会就别打扰人学习……”满脸欣喜地看了眼许桑,徐富忽地瞅到了一旁的易承,头顶的毛瞬间炸了,他厉声,“易承!你也是,对了两道,好不到哪儿去!”

易承懒懒地从胳膊堆里抬起头,轻笑,“好。”

应完,他偏过头又继续睡,一毫秒都不欲浪费。

“……”徐富“唉”了一声,撸起袖子继续操刀批改,边批,边叹气。

像时不时谁搁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似的。

“牛逼啊,陈班,恭喜你,成为今晚南城附中的焦点人物、流量王者!”打完下课铃,偷摸刷了半节课手机的男生,遥遥喊了一声。

“啥啊?”陈慢刚钻在题里,被生硬地拳打脚踢出来十几遍,正悲伤着呢,听这一句,抖擞了。

“表白墙上挂你的多了去了!”男生走过来,不嫌弃地往地上一坐,“说你是个幽默王子。”

“嘿哟,有这好事。”陈慢也顾不得其他,摸出手机,关了飞行模式,埋进桌肚里刷起来,刷了三五分钟,他抬头,轰走男生,“去去去,我的魅力自古如此!”

男生拍拍屁股上厚重的白灰黑灰各种灰,小声:“染什么癖不好偏要染自恋癖!”

“……”等人走开,陈慢往吕丁桌面上摊胳膊肘,“小丁,你刷手机没?”

“刷屁!刚听许哥讲完题,正消化。”吕丁干瞪着题,苦声。

“你——怎么突然爱上学习了。”陈慢皱皱眉头,“不行,我也要学,直道超车!”

说完,他转过身去,拿笔前,往后一靠,说,“我先发你,你晚上回去看!”

“嗯。”吕丁随意应付了一声,又一头栽进等差数列里。

陈慢点了截图,转发到微信时,凭着顺手框选了发送人后,便把手机塞回桌肚,煞有介事地刷起题来。

放晚的铃声响起时,教室里轰轰烈烈地散了一半。

许桑放笔,按揉着写了一晚上发酸的手指头,余光瞥到身旁,轻顿。

同桌这么久,还是头遭见他同桌踩点就走。

今晚这是,睡饱了?

今晚三节都是自习,前两节数学,最后一节语文,不过白晓莉家里有事,请假没来。

总结下来,挺自由散漫的一晚上。

题做多了,脖子疼脊背也闹不是……许桑简单收拾两下,单肩挎上书包,回家-

“今天多少号?”

“19号。”

“嗯。”易承坐在石墩上,叼着根短毛草,双手揣兜里,皱眉,“那怎么还不来?”

“我哪知道!”杨越坐不得石墩子,冰屁股,便抽来个板凳,套着件不合时宜但合气氛的加绒皮衣,“追钱都不积极,活该是群十八线混混!”

“十八线?”易承勾唇笑了声,“这玩意也讲咖位了……”

“那是。”杨越还想继续讲,忽见远处一群黑瞎瞎的人影,连忙站直,“十八线来了!”

易承低眸吐掉短毛草,嘴皮上还沾了些淡淡的苦涩,他拧眉,不太爽,抬眸看人的眼神里无形添了些厉,像带了根马蜂的屁股刺。

带头的其实不叫带头的,有名有姓,不过这不重要,知道他的绰号叫“巴黎蛋”就行。

身边一左一右两大护法,一个银兄,一个钱弟。

杨越一手搭在易承肩上,浑厚一声:“懂不懂准时的理儿?”

“不懂。”巴黎蛋叼着根烟,烟头上猩红的火点在黑夜里闪着,将他面上的狡黠印得明显,“来吧,三万,交不出来我打断你的腿!”

隔着四五步距离,几块钱的破烟燃出难闻的劣质气味。

易承起身,将杨越拉到身后,厉声:“烟灭了。”

“你说灭我就灭,我不要面子的吗?”说着,巴黎蛋还狠嘬了两口烟,吐出比他头还大的烟雾圈。

“就是就是,我们老大不要面子的吗?”钱弟往前挺了挺胸膛。

“关我屁事。”易承淡淡一声,行步带风地上前两步,眨眼功夫,手指夹过他嘴里叼着的烟,扔地上碾了一脚,“要抽滚回去抽。”

“你!”巴黎蛋双手攥拳,刚想一拳打出去,忽地一股重力钳住他上脖子,而后,体感鲜明地,他感觉跟了自己十多年的双下巴狠狠往上突……

银兄钱弟对了一眼,往后退了一步。

巴黎蛋愣了两秒,“我不抽了行吧!”

闻声,易承嫌恶地收回手,退后时,顺带在他衣服上擦了两把手,“早听话呢。”

“……”巴黎蛋连退三步,清了清嗓子,厉声:“快他妈给钱!甭他妈废话,听着耳朵疼。”

易承“呵”了一声,提过一旁的书包,将临时塞进去的三打钱拿出,心底的浮躁掩在平静的语调里,道:“三万。”

“快拿过来,小心他使诈。”巴黎蛋往身后的小弟看了几眼,忙道。

本来其实该见钱眼开的,但前两秒老大被威胁,前一秒老大有点怂……两小弟对视一眼,史无前例地默契转身,“你们去拿。”

“……”后面三四个小弟顿顿索索地前进,贼摸地抱过三沓钱,颤声:“谢谢易哥!”

“谢个锤子!”巴黎蛋一脚踹到抱钱小弟的屁股上,“是他欠老子钱!”

“呵。”易承重新坐回石墩子,将书包拉链拉好,冷声:“下个月,我一并还清。”

“算利息了吗?还一个月还清!”巴黎蛋嘴巴痒,摸了摸裤兜想掏支烟出来,但触及到易承跟过来的视线,心里骂道:

为个老头不让他抽烟,他妈易承有毛病吧……

但想到才挨了一掌,双下巴还没安逸,他还是按捺住了,“该一年还一年,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想逃利息。”

“连本带利,我一并还。”

说完,他搀着杨越,往回走,余留一地与黑夜同色系的人在风中受冷挨冻。

管他吃亏不吃亏的,他只想这场生出腥臭的利益关系,早些断裂。

第36章 第36章 【“不认识。”】……

走出一截距离, 杨越停了步子,呛着咳了两声,皱眉问:“今天怎么这么激进?”

“有吗?”易承手往下移了些, 节奏由快至缓地轻拍他的背。

路前方,黢黑被路灯的点点光亮分散出丝毫……如墨纸的夜色晦暗不明,易承看着前方,喉头发涩, 见杨越呼吸和缓,收了手, 用玩笑似的口吻说道:“突然想学习了。”

“啊哈?”杨越脚下一个趔趄, 险些跌下去,他嘿嘿笑了两声,“想学习了?这话可不像你口中说出来的。你们班那徐老师,是给你灌了多少迷魂汤?”

“……”

易承也跟着笑着,但笑意不达眼底,他轻声, “是喝迷魂汤了。”

“好。”杨越没再多说什么,虽这话从易承口中说出来真跟笑话一样,可到底相处了两三年,他大抵知道这孩子的性子,即使不是想学习,也定是有其他想要的,他笑着,“那杨叔支持你!”

易承眼睫轻颤, 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勾着搭着走了没两步,杨越忽地原地一咋呼:“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