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目光投向文渊。
文渊回以一个清澈且无辜的眼神,并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刚刚还没来得及听懂。
苏尧:“……”
算了。
他忙,还是说正事。
“白姑娘看样子刚刚跟小翎聊的不错?”
见话题可算翻篇,白苏木重重点头:“非常不错!”
苏尧非常满意,笑着又问:“白姑娘既然充分了解过小翎如今的工作以及其为天下苍生带来的重大意义, 那可愿和小翎一样, 留下来,为魔界的百姓做贡献?”
白苏木:“??”
南宫翎的工作?重大意义??
啥??
白苏木明显愣了两下,半张着嘴看向南宫翎:“对哦, 你搁这是干啥的?”
苏尧:“??”
不儿,聊了这么久,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都没说吗?这俩人刚刚到底在聊些什么啊??
他深吸一口气,干脆打断了这俩:“行了行了,不绕圈子了,这么说吧白姑娘,本座看中了你的才能,想要聘请你为我魔界的百姓效力。当然,你放心,本座不会让你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且各种福利待遇只要你提,本座都会尽可能满足,如何?”
白苏木听完又愣住,半晌之后眨巴眨巴眼,指了指自己:“啊?才能?我吗??”
她在家天天被她妈骂不务正业欸……
上回她还凭借苏尧嘴里的所谓“才能”把那个头疼的刀修治成肚子痛了欸……
苏尧却肯定地点点头。
但白苏木半点没有被对方眼中的鼓励感动到,反而低下头去,冷静地沉思了一阵,而后皱着眉头看向了身边的南宫翎,悄声问:“福利待遇……真的应有尽有吗?”
南宫翎抱以苦笑。白苏木表示了解。
苏尧有些心虚地看向了别处:“……”
完蛋,画饼失败。
但出乎意料,白苏木虽然啧啧摇头,开口再问的一句却是:“算了,那些东西我也没那么在乎,不过有一样东西尊上必须得给我。”
苏尧见有戏,立马道:“什么东西?”
“那另外半卷手抄书。”
……
白苏木留在了魔界。
她没跟苏尧提什么别的福利待遇,就连薪资问题都半句没提,仅仅要走了苏尧之前留下的那后半卷手抄书,就包揽了苏尧提出的包括卫生部部长和生理课老师在内的全部工作。
这是对知识多么纯粹的渴望啊……
苏尧感动极了。
但也就感动了两天,他就发现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劲——
这两天,无论他是去饭堂跟大家一起吃大锅饭还是被赫连尘拉到小房间里开小灶,总会从各个角落里发现随机刷新的白苏木跟南宫翎,也不知道这俩人都在聊些什么,朝他和赫连尘这边看过来的时候笑的特别瘆人……
这两个人的工作内容有什么交集吗?怎么总凑在一起?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啊??
但不管怎样,这些都是下属的私事,苏尧也不打算管。直到某日中午,师尊说自己新学了一手糖醋排骨,要给他露一手的时候,角落里随机刷新的人从两个变成了仨——
多了个文渊。
他的好助手、好下属,被这两个人给带坏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苏尧痛定思痛,决定给这两个不省心的家伙找点活干,正巧近日在筹备新生招生工作,干脆就把这俩人里相对不忙的那个打包丢出去帮忙了。
……
说实在的,对于大学开办的第一年能招到的新生数量苏尧并不持乐观态度。这个世界虽然有灵力、有法术,干什么事都比他上辈子方便的多,但那终究是修道之人的事,修与凡两个社会之间的生产力差距简直大如天堑。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之下,百姓每日都在为了填饱肚子而四处奔波,哪里来的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学什么别的知识?
对他们来讲读书有个屁用?多认两个字还不如多耕两亩地,起码还能让人多吃两口饭!
在这个没有科举给大众当盼头的社会里,大部分底层百姓都是这样想的,也正因如此,没有足够知识储备的他们只能一辈子被上层那些掌握着社会资源的人用一点简单的骗术就忽悠的团团转,一辈子困在社会的最底层,看不见翻身的机会,甚至许多根本没想过要翻身。
社会就是如此固化的。
但一个如同死水般的社会显然不利于魔界的发展。
苏尧从一个凡人做主的世界来,他深知人有多大的智慧、多强的潜力,所以他要改变,所以他必须狠下心来,强制百姓入学。
“尊上,您真的要这样做吗?”前来领诏令的文渊握紧手中捧着的卷轴,迟疑地询问苏尧。
苏尧连头也没抬,自顾自地在一份文件上批阅着什么,随口问:“有什么不可吗?”
什么不可?分明哪里都不可啊!
卷轴上的诏令写的清清楚楚,要求每户人家必须至少出一名十到三十岁的青少年进入新建成的大学里学习,如有违抗,轻则罚三十颗上品灵石,重则直接入狱!
“尊上,这惩罚是不是有些太严重了?三十颗上品灵石,普通人家哪里出得起?”
苏尧不以为意,批阅完文件就撂下了笔,抬起头朝文渊勾起唇角:“出不起就入狱呗,大学不爱上,罚金不想交,那就去地牢里接受教育咯,正好本座的招聘计划里也包含了地牢教育官,保证这些人的基本功课不会落下!”
文渊愣住,思路被苏尧顺着拐歪了,好半天才转回来:“可是,尊上,您要招的人在他们家中可都是重要的劳力,如果强制招他们入学,只怕会影响地里收成啊!到时候只怕家里连饭都吃不起了,还要读什么书?圣人言,仓廪实才能知礼节,衣食足方能知荣辱!!”
文渊一句话说完后,整间屋子里安静到落针可闻,他才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大声了。可出乎意料,苏尧并未苛责他,反倒早有预料般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反问文渊:
“文渊,那你说,本座先前特意让人炼那些有增产效用的丹药,还免费发放给百姓,为的是什么?”
“当然是……”文渊话说一半忽然顿住,想通了什么关窍,一双眼睛逐渐睁大了看着眼前的魔尊。
“尊上莫非早就想到了这一步?”
苏尧但笑不语。
文渊心里魔尊的形象顿时又拔高了好几层,但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又想到了别的问题,还没放下的心悬的更高:“尊上,您的用心我能懂,其余同僚们或许也能懂,但普通百姓恐怕想不到这一层,此令一发,百姓就算表面不敢说,私底下也一定会痛骂您,就算您不在乎骂名,万一民怨被有心之人利用了,恐怕……”
“那样反倒更好。”苏尧打断了他,扶额摆了摆手,“好了,去做就是,反正有师……咳,本座在呢,不怕。”
文渊无法,只得照办。
前脚他刚走,后脚赫连尘就进门了。而且是端着一副严肃且生气的样子踏进了门。
是的,就在赫连尘被哄好而苏尧生气虽然哄不好但能自愈之后,赫连尘跟苏尧又吵架了。
就在昨晚。
刚刚交给文渊的诏令赫连尘提前看过了,并且坚决反对,说这样虽简单粗暴,但苏尧好不容易凭借之前的“银坷拉”与人口贩卖的禁令收获了民众好感度,这下恐怕全部都得败光,为何不能再想个更妥善些的办法?
然而苏尧毫不在意,他觉得有用就行了,自己都是大魔头魔尊了还管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啥?
于是两人就这么吵了起来,赫连尘甚至气到昨晚没让苏尧抱着睡觉。
可如今一晚上加一上午过去了,苏尧都没有半点想要更改诏令的意思。
而且也不来哄生气的他。
赫连尘闭上眼,在心里唾弃自己的矫情,但还是很没出息地上赶着找苏尧来了。
师尊往一言不发地旁边一坐,苏尧就知道赫连尘想说什么,也无非就那两个字——
哄我。
这俩字在脑海中一浮现他就忍不住想笑,但碍于赫连尘就坐旁边,苏尧也只能侧过脸努力憋住。
笑完又想,赫连尘是不是最近变狗变多了,怎么性格也开始狗里狗气的?
不过,算了,反正他师尊好哄。苏尧想着,转回头,一双眼睛盛着笑打量起赫连尘绷的严肃的侧脸,正想开口时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们本来也称不上吵架。
师尊的确是为了他想,处处都想护着他,哪怕一丁点的不好都不愿让他沾上,但其实……他也没有那么脆弱的。
“师尊。”苏尧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赫连尘跟前蹲下身,双臂交叠搁到了赫连尘膝上,“还生气?”
赫连尘语调冷冷:“为师生气又有什么用?你那诏令都下发了。”
苏尧吐了吐舌头。
“不,就算不下发,我也不会听师尊的去改。”
“你!”
“师尊,本座现在是魔尊,是魔界的大魔头,是将来要被主角杀死的反派,功也好过也罢,早晚都会随着我的消失而模糊,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在意那些虚名?”
苏尧自以为很有道理的一句话说完,赫连尘放在膝上的手却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呼吸近乎颤抖着重复了那句:
“消失……你要走?”
苏尧有一瞬的怔愣,而后严肃又郑重地点了点头:“师尊,‘魔尊’早晚会被杀死的,也是应该被杀死的,无论我现在做什么,都不能改变这个身份曾经无数次作恶的事实,不是吗?”
赫连尘哑口无言,只定定地看着他,眸中似乎有一点微光在闪。
但苏尧很快又安抚一般拍了拍他握紧的那只手,挣脱出箍人的力道,站起身,朝后退了两步。
“小尧……”
“——但师尊放心,消失的只是魔尊而已。”苏尧一边说着,一边当着赫连尘的面脱掉了象征魔尊身份的外衣,而后换上了剑尊首徒的衣袍,上前抱紧了赫连尘的腰,“师尊的小尧,不会走。”
赫连尘有些发懵,隔了许久才缓慢地抬起手放在苏尧的头上,揉了揉,感受着苏尧发丝柔软的触感,像是整个人才终于活泛过来,于是又揉弄了好几下,连嘴角也不由得勾起笑来:
“好,小尧不走,师尊也不走。”
“师尊永远陪着你。”
第67章 剑尊爆改掌勺大厨 我是自愿的!
这段时间苏尧呆在魔界不去走剧情, 系统那边连带着也就没有事干。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每天上线来跟苏尧打个招呼刷存在感,这两天干脆没有重要的事就不上线了,每天就去工位摸鱼, 从早摸到晚。
苏尧也习惯了没有系统在脑子里叽叽呱呱的日子,今天忽然听见系统上线的声音还被吓了一跳。
【宿主!!想我了没?】
苏尧写字的手猛地一抖,墨水在纸页上划下长长一道墨迹。
【……】
【这看来是没想。】
苏尧将写坏了的一张纸团吧团吧扔到一边, 抽出另一张空白的纸重新提笔, 并在意识里问:“公司高层那边又有回复了?”
【宿主你好聪明~】系统一边说着,一边调出一份文件来发到苏尧的光屏上面,【这回又拖了咱这么久, 结果给出的答复还是这么模糊不清。】
苏尧两指将文件放大,仔仔细细将上面那些迂回的面子话看了一遍, 眉头却罕见地舒展开。
当了这么久魔尊也不是没有好处, 起码属下那些推诿绕弯的话听多了,他还能从眼前这份通篇废话的答复里面看出公司的真正意图。
【宿主你怎么还笑?】系统之前也将这份答复看过一遍,感想就是看过一遍如看一遍, 并且想将这几张废话糊领导脸上。
【宿主你别笑了我害怕, 咱们不就几天不见,你怎么笑的越来越像我那个捉摸不透的领导了……】系统越说声音越小,缩在工位瑟瑟发抖。
苏尧紧急撤回一个笑,并摇了摇头:“染上班味是酱紫的。”
【……】
【孩怕.jpg】
说回正题,高层批复的这份答复虽然弯弯绕绕扯了许多有的没的,但中心思想其实就一个:
想要真相, 可以。
但必须要等价交换。
苏尧扯了扯嘴角, 将眼前的光屏关上,往后靠在了椅子靠背上,心道不愧是商人, 一点不肯吃亏。但这也从侧面说明,这个“真相”对公司、以及对这个世界来讲都万分重要。
所以苏尧必须要弄清楚。
“系统姐姐?”
【哎呀好久没听宿主这么甜的叫我了,什么事呀我亲爱的宿主?】
“帮我个忙,给高层那些领导们递一句话。”
【就一句话?咱不再继续跟他们拉扯了?】
“嗯,就一句。”苏尧点点头,接着道,“问问他们——‘想要什么?’”
……
在魔界的这些日子里,苏尧的生活几乎一成不变,每天睁开眼工作闭上眼睡觉,偶尔吃一顿师尊偷偷开的小灶就算是放松了。
话说回来,赫连尘这段时间过的也是平平淡淡,每天睁开眼琢磨做饭闭上眼哄他睡觉,偶尔闲下来了就去练练剑,这么久以来,连无天都都没踏出过几次。
意识到此事的苏尧觉出不正常来——
这还是过去那个云无留迹、四海逍遥的剑尊吗?都快成他的专属煮饭婆和晚间活抱枕了!!
身为赫连尘首徒,苏尧很清楚他师尊绝不是甘愿在一座荒僻小城久留之人,但这次却在无天都里停留这么久,每日重复着这些无聊的生活……该不会是放心不下他,担心他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会被那些凶悍的领主们生吞了吧?
似乎除了这个原因,苏尧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理由了。
他想着想着便开始出神,慢慢将脑袋埋进臂弯里,手里拿着的笔在往下滴墨,很快晕湿一小片泛黄的纸。
苏尧说不清自己现在心里是什么感受,有些酸酸的、苦苦的,但仔细咂摸,竟还有种阴暗的私心被满足般诡异的甜。
甜的苏尧有些羞愧。
他索性起身,径直去了府上的小厨房。
赫连尘就在那里。今天早上,还问过他想不想吃琉璃丸子来着。
小厨房的位置比较偏,苏尧沿着仿苏式建筑的弯绕小径一路找过去,七拐八绕才找到平日里几乎不会过来的小厨房。
厨房的门打开着,苏尧远远一望便能看见赫连尘同周围凡俗之物格格不入的颀长身影。原先挂着玉佩的腰上系着围裙,原本执剑的手里握着擀面杖,“咣咣”往案板上砸。
等等,砸?
琉璃丸子是什么妖物吗?吃之前还需要驯服一下?
苏尧惊疑不定地往前又走了几步,才看清原来案板上的那团白色不是面团,而是一个被砸扁了的纸人。
嗯……很熟悉的纸人。
也难怪,赫连尘和他都离开无名峰那么久了,第不知道多少次找不到人的百里无霜也的确该着急了。
厨房里,被砸扁的纸人拖着长短不一的两条腿在案板上躲来躲去,连脖子都被砸断一半了,却出乎意料的还能大喊大叫:
“师弟!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赫连尘眉头一跳,擀面杖砸的更狠了。
小纸人捂着被砸断的腰,在案板上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爬来爬去,见赫连尘不说话,继续苦口婆心地劝:“你说你桃花这么多,挑中哪个不好,干嘛一定要选魔尊!!哪怕是合欢宗主我也认了啊!在床上被榨干起码比在厨房被摧残好得多!你看看师弟你都成什么样子了?”
赫连尘翻起白眼,见沟通无效、锤人无果,干脆丢了擀面杖,一把将来不及逃跑的纸人抓到眼前:“师兄,你到底从哪里听来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传言,说我要入赘了?”
小纸人被锤裂开的脑袋无力地歪在赫连尘手上,笔画出来的嘴巴张张合合:“呵,师弟居然还好意思问我哪里听来的?你的那些烂桃花都被已经成了当下最时兴的话本了!隔三差五就能从学宫那些不省心的小崽子哪里敛上来几百本!!”
“?!”赫连尘登时睁圆了眼。
烂桃花?
话本??
还是最时兴的???
他不在修真界的这些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见赫连尘愣在原地,小纸人敏锐地抓住机会,纸糊的两只手按住握住他的手指用力一撑,翻身逃了出去,但奈何这身子都被擀面杖锤坏了,两条腿都不一般长,掉到地上后只能四肢胡乱扑腾。
没扑腾多久,很快,赫连尘高大的影子压了上来。
小纸人咽了咽不存在的唾沫,朝着赫连尘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师弟……”
赫连尘两根手指夹着纸人的一条腿提了起来:“师兄,帮我个忙。”
没想到赫连尘要求人的小纸人:“欸?”
“帮我把这本胡言乱语的杂书给禁了!”赫连尘咬牙切齿,捏着纸人腿的两根手指力道不自觉地增大,险些把纸人幸存的腿给搓烂了。
但纸人眼下完全没心思管什么腿不腿的了,用墨水潦草画上的一双眼睛瞪的比琉璃珠子都圆:“胡言乱语?难道……书里写的那些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
话这么说着,赫连尘又有些心虚地把视线往旁边移了移。
非要说的话,应当算是他的一厢情愿。
小纸人听完他斩钉截铁的否认之后依旧心存顾虑:“如果不是真的,那……你干嘛来魔界给魔尊做饭?还一待就这么久?”
一听这个,赫连尘又扬起眉:“我乐意~”
纸人:“……”
原来是没救了。
赫连尘说完之后没等他师兄继续接话,干脆利落地将纸人丢进了炉灶里烧成了灰。纸人甚至都没来得及骂他。
而后他拍拍手上的灰,站起身,回过头对来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小尧是饿了?”
苏尧摇头,又歪了歪身子,视线绕过赫连尘看向某人刚刚用来销毁证据的炉灶:“师尊,刚刚那个……”
“送上门的柴火,别在意~”
苏尧:“……”
幸好百里无霜已经不在这里,没听见刚刚这句,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炸毛呢……
赫连尘叫苏尧别在意,就干脆绕过这个话题:“小尧不饿,那是馋了?”说着,他去另一边的桌子上端来一盘晶莹剔透的小丸子,用筷子夹起一颗送到苏尧嘴边,“来,先帮为师试试这些,我觉得有些甜过头了,正想再做一份。”
苏尧跟着张了嘴,一口咬下那颗裹着琥珀糖衣的丸子。酥脆的糖衣在唇齿间碎开,露出内里绵软香甜的内芯,二者随着咀嚼混在一起,满口都是香甜。
苏尧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好吃到眯了起来。
“好吃?”赫连尘问。
“好吃!”苏尧用力点头,“师尊的厨艺又进步了!”
可说完这句,苏尧却一时间愣住。剑尊又不是厨神,他该精进的不是厨艺,而是剑术才对啊……
“师尊……”苏尧抿起嘴,有些犹豫。
赫连尘见他这样也跟着皱眉:“怎么了?果然这丸子还是太甜了是不是?待会儿还是重新做一份。”
苏尧却忽然拉住了他袖子:“没有的,丸子很好吃,只是……师尊,你会不会觉得很无聊?”
“无聊?”赫连尘不明白苏尧为什么忽然蹦出来这么一个词,“师尊为什么会无聊?”
“因为……”苏尧话说一半又开始迟疑,迟疑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迟疑自己说完这一句,师尊是不是真的会走。
他在内心为自己的犹豫发笑。
明明最开始被赫连尘缠上时想方设法要摆脱的是他,现在想将人留在自己身边的也是他。
“因为”了半天,苏尧还是咬咬牙说了出来:“师尊,你想不想出去走走?去无天都以外的地方?”
“?”赫连尘一时没反应过来,话题怎么又跳到这里来了?不过他近期的确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一下就是了。
“出去?”赫连尘也不知想到什么,冷笑一声,用力磨了磨后槽牙道,“啊,为师的确需要回修真界一趟,去找某个老朋友好好算!算!账!”
百里无霜跟他说完话本的事后,他就很快想明白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哪来的了。沐贤院虽然精于各种书籍的刊印,但近日跟他交集不深,可能性不大,那他所有认识的人里,就只剩下一个又闲又嘴碎的!
白薇这么文静端方的名字不适合她,干脆改叫白大嘴得了!!
苏尧听赫连尘说完后,心里不知为何,一瞬间空落落的。但他努力没表现出来,只道了句:
“唔,那好。”
而后像是想起什么,抬起眼望着赫连尘道:
“师尊……快去快回。”
第68章 想师尊了 明明人才刚走啊喂
师尊离开的第一个小时, 想他。
师尊离开的第二个小时,想他想他。
师尊离开的第三个小时,想他想他想他……
苏尧埋头在一堆文件里抓狂, 深感自己的不争气,干脆往自己脑袋上呼了一巴掌。
“啪!”清脆好听,好听就是好头。
这一巴掌效果不错, 苏尧觉得自己冷静了许多, 又抽出一份文件来看,并提笔,在一旁的草纸上写写画画。如此“专注”了十分钟, 苏尧盯着自己在草纸上写画的内容定睛一看,居然全是从魔界来往修真界的路途与时间计算, 还特别备注了一行, 说师尊那么厉害,速度计算的时候应该再乘个十。
“……”
什么乱七八糟的!
苏尧将那张乱写乱画的草纸团成一团,烦躁地丢到地上。
丢了没一会儿, 又心虚地看了看四周, 见没人注意他,悄咪咪地将那团纸给捡了回来。
美其名曰:不能给洒扫人员添麻烦。
苏尧将那张纸重新铺展开,认命地盯着纸上的内容发愁,心道师尊不是都答应快去快回了吗?他还在这里矫情个什么劲?而且明明师尊才走了没多久……他现在就这么离不开师尊吗?
不行,他是一个独立、自强的社会主义好青年,不能这么依赖别人。
……可虽然这么想着, 苏尧心里却不知为何, 酸涩又空落落的,无论如何都振奋不起来。
师尊在厨房里跟他师伯的对话苏尧没听完整,他离得远, 只听见几个关键词,什么“亲事”、“烂桃花”、“入赘”的,该不会师尊这回回去就是跟这些有关吧?他该不会……要有师母了吧?!
这个念头一从脑海中浮现,苏尧心里就猛地抽疼一下。
饶是再迟钝,苏尧也觉察出自己的一些不对劲来。可还未来得及等他仔细琢磨自己复杂的心绪,就忽然被一句响亮的女声打断,连带着吓了他一激灵——
“尊上!”
紧接着,门“砰”一下被推开,白苏木带着厚厚一沓文书进了门,她身后的文渊紧追不舍,但终究还是比这丫头慢了一步。
苏尧:“……记得敲门。”
白苏木尴尬地笑了笑,收敛了一下大嗓门:“抱歉哈尊上,这不赶着来报好消息嘛。”
“好消息?”苏尧挑眉,“你不是跟着文渊一块去其它城里招生了吗?这么快回来,有什么好消息?”
白苏木得意地将怀里揣着的厚厚一沓文书递给苏尧:“尊上,咱们大学第一届招生,报名人数比预计多了五倍!这在民间,应该叫那个什么……开门红!”
苏尧听完却皱紧了眉头,接过厚厚一沓文书,掀开里面的报名册仔仔细细地翻:
“五倍?”
他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文渊。
后者对他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但不该这样。
正如苏尧先前分析的那样,魔界现在普通的百姓没多少有钱有闲能送人来读这个大学的,至于那些魔修们,本来好好的可以在自家修炼,修行之路虽然不一定平坦,但也不必非得来读他这个还不知道具体要教什么东西的大学,因此他们能招到的人数应该比预想中少许多才对,怎么会多了五倍?
见苏尧眉头皱的都快能夹死苍蝇,白苏木一开始的兴奋劲也渐渐退了,但她刚来不久,还不知道魔界的情况,因此也不清楚明明是个大喜事,魔尊脸上为何不见悦色。
但文渊是能看见一些端倪的。
“尊上,莫非是那些领主……”他眯起眼,意有所指地看向苏尧。
苏尧冷笑一声:“除了他们,也没别人能做得出了。”
白苏木左右看看他俩,看不明白这莫名其妙的结论是如何得出来的。
这其中的关窍其实不难想。
魔尊要给新建的大学招生,待开学的时候必然会有大批无天都外的人,仗着新生的身份堂而皇之地进入无天都,这简直是神不知鬼不觉混入魔尊身边的大好机会。
如此多的人混入无天都内做什么呢?
答案很简单。
造反。
苏尧修长的手指顺着名册上的名字一个一个往下捋,嘲讽地笑道:“这么多新生,恐怕其中有九成都是那些领主安插进来的。照这个数量来看,恐怕有五座以上的城联合在了一起,他们各自为王那么久,如今能凑到一起还真是不容易。”
说着,苏尧又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了,这些人不清楚魔界的实际情况,此举破绽太明显。啧啧,果然,脱离了人民大众的纸老虎是必败无疑的。”
文渊听苏尧扯了几句他似懂非懂的话,问:“尊上,那现在怎么办?”
“简单,以不变应万变。”
文渊:“那……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
苏尧沉思了一阵,忽然一拍桌子:“欸!好机会啊!”
文渊一头雾水,在旁边早就跟不上思路的白苏木更是一脸懵:“什么好机会?”
“当然是赚钱啊!”苏尧兴奋的很,一连串地开始吩咐,“文渊,你去跟采买教学用具的小壁虎他们说,不必到处算计着省经费了,咱们很快就又有钱啦!哦对,我之前审阅完交给你的那份‘助学计划书’,先扣着不要往外发,咱们先来聊聊学费的事~”
“??”
文渊挠了挠头,虽然还是没明白苏尧想干什么,但他们这个尊上怪主意永远比他们多,直接照办就好。
于是他应道:“是。”
……
将文渊与白苏木两个人送走,苏尧又抽出一张草纸来兴奋地演算。
嘿嘿,赚钱咯赚钱咯~
若他此次的计划能顺利进行,又能从那些家中蓄财的魔修手里薅出来不少灵石,再加上之前卖丹药赚的钱,刨去大学的各项花销之外还能剩下不少,是时候考虑给下属们涨涨工资了~
嗯……也给自己涨点,到时候可以换一套大一点的枕头和被子。师尊现在每天晚上跟他枕的都是同一个枕头,盖得都是同一床被子,但师尊变成的灵犬实在太大了,被子盖不住,每天早上起来爪爪和尾巴都露在外面,瞧着怪冷的。
想到了赫连尘,苏尧原本被金钱激起的高兴劲一下淡了,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想着,师尊答应好的快去快回究竟要多久,师尊是不是真的有心悦之人了?可明明师尊这么久一来一直都在他身边待着,若是心里有了人他怎么不知道?
等等,他为什么能知道?
……若师尊真有喜欢的人了,以后他是不是就不能每天抱着师尊睡觉了?
不对,没喜欢的人就能抱着睡觉了吗?
苏尧好像忽的想到了过去一直忽略的问题,呆呆地愣在了原处,提起的笔还停留在最后列出的一行预算上,流下的墨汁渐渐晕开上面的几个清秀的字:
师尊、枕头、被子。
……
魔尊的诏令一道道下发,随着传输的术法昭告了魔界十八城。
诏令内容很简单,只是详细说明了大学新生的缴费方式以及缴费金额,也不知如此一点小事,魔尊为何要动用诏令这种层级的东西。
但谁能真正了解那位高高在上的魔尊是如何想的呢?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图个高兴?反正最近这段时间魔尊发出的诏令也不止一个,所有人基本上都习惯了。
能够在人群中引起一些讨论的也只有诏令上公布的缴费金额了:家底富裕一些的,一百上品灵石;条件一般的,五十上品灵石。
“这么老些钱?要命咯要命咯!”听识字的官兵读完诏令内容后的百姓无不愁眉苦脸地摇头,直说最自己出不起这个钱,抓牢里就抓牢里,起码还能有口牢饭吃。
还有胆子大一点的,张口就骂了起来:“呸!先前免费给咱们丹药用,还当咱这尊上转了性!现在看来,还是跟以前一样……”
接下来的话他没说出口,被官兵瞪了一眼悻悻地住了嘴。
谁不知魔尊暴虐?万一这话传到他耳朵里,被扒皮抽筋都算轻的。
百姓这边怨声载道,各城的领主们也发愁。
一个人至少交五十灵石……这若是按他们原先的计划来,岂不是要替他们派出去那些伪装的“百姓”交个天文数字?
听鬼城里的领主府上,戮道城领主仲星苦的直摇头:“不成不成,我看,要不咱们还是把原先定的人数缩减些吧,哥几个都知道我那城最穷,可出不起这么老些钱!”
“最穷你还算不上。”听鬼城领主仲宇嗤笑一声,窝瓜似的脸随着这一笑皱在一起,“最穷的明明是满是石头和沙子的冥山城,你可比人家富多了。”
仲星一听,恨恨地翻了个白眼。
谁不知道冥山主早就被魔尊打服了?如今堂堂一领主去当了苦力,真是奇耻大辱!此人却偏偏要拿这个来怼他,摆明了是想戳他心窝子!
在座其他领主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这俩兄弟,一点没有插嘴的意思。
众人皆知,戮道与听鬼两个城的领主是一对双胞兄弟,但性格却极为不和,早先在争夺城主之位的时候就曾大打出手,若非魔尊嫌烦给他俩随便分了两个城,这二人只怕要不死不休。
虽说是如此水火不容的关系,这两人的性格却出奇地相似:阴鸷、孤僻、凶残、利己,眼里容不得别人的半点好,只要看见了,就会像疯狗一样咬住人不松口。
但即便如此,其余几个领主也并不在意为了共同的目的短暂地与这二人“合作”,毕竟,同他们相比,这两兄弟实在弱的很,压根构不成什么太大的威胁。
反正现在“大业”不可操之过急,谁能拒绝菜狗互咬这样的好戏?
第69章 想通了 但不想接受
这俩兄弟吵起来没个头, 且这还不算完,吵着吵着就要打起来,若非旁边有领主看不下去给按住了, 只怕整座领主府都要被掀飞。
这么大的动静,万一被无天都里那位觉察到了,他们也要连带着一起玩完。
嘁,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其余城主在心里嗤道, 就这,还想着谋反?送人头可别拉着他们一起。
没错,虽然很难令人相信, 但密谋了这次谋反、并将他们所有人集结到一起的,正是听鬼城的领主仲宇。
不过也没人相信这一切都是仲宇只身一人策划的就是了, 毕竟这家伙虽有些野心, 但归根到底草包一个,在所有城主里面是最弱的一个,不然干嘛不像冥山主那样给魔尊下战书, 还非得拉上他们这么些人来垫背?
至于其他城的领主愿意参与进来, 自然不是为了那约等于没有的兄弟情义。
他们不满魔尊统治已久了。
魔尊暴虐,他们这些人是曾亲眼见过当年一统魔界时,这位尊主是如何的杀伐果决、残暴无情的,哪怕他们贵为一城领主,若哪天不幸招惹到了这位,只怕留个全尸都难。
中间魔尊闭关的那二十年, 他们不是没想过趁着这大好的时机将那无上的尊位夺过来, 但终究不是所有人都有冥山主那样近乎鲁莽的魄力。他们怕,怕极了魔尊,怕自己即便登上尊位, 也会在不知哪一日里被突然归来的魔尊砍成肉泥!
因此,若非前些时日仲宇告知了他们名为“银坷拉”的丹药的秘密,他们也不会聚集在一块,筹谋这些。
银坷拉只肥田,但对灵材的生长半点助益也无!他们砸进去大半的身家,换来的却都是些没用的玩意儿!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魔尊是在故意从他们手里敛财,上回建魔宫,一下从他们手头抽走了巨额的灵石,这回玩阴的,一敛就要走了他们大半的身家!若再这样多来几次如何能得了??
要知道,无论在哪里,钱永远是命根子。
更何况是在这本就贫瘠的魔界。
反了,反他丫的!
反正老老实实的也不知道哪天就因无天都那位的一时兴起而没了脑袋,还不如大家联合在一起,一起扳倒那位高高在上的魔尊,说不定还能有条生路。
只是没想到,他们“大业”的第一步就又困在了“钱”上。
在座最为年长也最有话语权的是蒙狱城的领主,这位是所有领主中最早跟着魔尊打天下的,如今在所有人里,他的反心却是最坚定的。
问他可会后悔,他答,若将来有一天因为没有灵石、没有灵材而被迫在修行一道身死魂消,那才叫后悔。
蒙狱主捋捋胡须,替大家拿定了主意:“依我看,大家凑一凑未必凑不出这些灵石来,还不如搏一把,倘若赢了,那些被魔尊敛走的、数不清的天材地宝可就都是咱们的了。”
……
无天都,魔尊府邸。
晌午饭点刚到,南宫翎和白苏木就蹦蹦跳跳地从苏尧房前经过,并热情招手:“尊上!该吃饭了!去晚了肉就该被抢没了!”
但苏尧却没反应,神色呆滞地一手撑着侧脸坐在桌边,好像压根没听到两人的叫喊。
两人觉得奇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走上前:“尊上?”
苏尧这才注意到他俩,原先耷拉的眼皮懒洋洋掀了一下,视线只从他二人身上点了点,便又木然收了回去。
“是你们啊,有事?”
白苏木奇怪道:“自然,有大事!”
苏尧:“??”
南宫翎跟着接上:“吃饭,人生中头等大事!这话还是尊上你说的呢。”
苏尧缓慢地眨了眨眼,已经发木的大脑勉强转了转,想起来似乎是有这么回事。但……
“你们去吧,我不饿。”
白苏木、南宫翎:“??!!”
干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这话也是魔尊跟他们说的。
于是两人又开始关切:“尊上,你咋啦?”
被这么一问,苏尧一双眼睛才又开始活泛起来,苦思良久后几乎要转不动的脑子又抛出那个困扰他一上午、答案却似乎显而易见的问题:
“我问你们个问题,你们觉得,师尊和徒弟两个人日日睡在一起,正常吗?”
白苏木、南宫翎:“……”
不正常但不敢说。
毕竟剑宗似乎就有一个。
苏尧皱起眉,没听见问题的答复,干脆又换了个问题。他看向南宫翎:“今晚来我床上,咱俩一起睡?”
南宫翎(眼睛瞪的像铜铃版):“?!!”
他仿佛嗅到了死亡的味道,这辈子两条腿就从没倒腾这么快过,在苏尧那句话问出口之后就飞快地后退三尺,掏出星盘摆出防御姿势:
“尊上,你我无冤无仇你不要害我!!”
苏尧:“……”
好,知道答案了。
苏尧叹了口气,随意挥了挥手,这俩人立马一溜烟跑了,跟后面有黑白无常拿着锁链要来索魂似的。
而苏尧又重新摆回来一开始的姿势,再次陷入愁思。
所以师尊跟徒弟,真的不能晚上抱着睡觉吗?
……
又过三日,忙碌的生活依旧继续,个人的烦恼也不得不暂时掖在心里。
苏尧叫文渊他们照着招生报名册上的名单挨个去收了学费。
他本以为自己定了那么高的价格,那些领主们应当舍不得这么大出血才是,却不想文渊他们此行异常顺利,很快,巨额的灵石便被装在一袋袋百宝囊里,用数辆马车运了回来。
好多钱~
苏尧在钱袋子堆里扎了个猛子,嗅闻着金钱的气息,陶醉地吸了一大口气,而后心情愉悦地在心里给之前罗列的预算项目全打上好几个勾!!
“尊上?”文渊站在库房门外,有些犹豫自己到底该不该进来面见这位正在钱堆里打滚的魔尊……
“有事?”苏尧头顶钱袋,从钱堆里钻出脑袋。
“……没什么大事,就是,待会儿还要将这些灵石清点入账,您……”
搁这待着多少有点碍事。
后半句文渊没说出口,但苏尧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后,苏尧又慢悠悠地把自己缩回了钱堆里:
“文渊……我就再待一会儿,就一会儿!”
这可是他上辈子连带这辈子第一次与这么多钱亲密接触!!
太幸福了让他再泡会儿~
文渊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扶额叹了口气,只好道:“尊上,那你记得别呆太久。”
说完文渊便离开,还十分贴心地关上了库房的门。
苏尧再次沉浸在了幸福里。
金钱带给人的快乐足以冲淡许多烦恼,但……也仅仅只是冲淡而已。
赫连尘还没回来。
三日了,依旧没有一点消息。
苏尧知道,无天都与修真界相隔甚远,仅仅三日,说不定连魔界都没出去呢。但每每午夜梦醒,摸到枕边一片冰凉时,他还是会恍惚觉得,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
他想师尊能快些回来,可心底却又不可控地升起担忧与恐惧。
若说到现在还看不清自己心中所想那自然是假的,可明不明白是一回事,想不想面对又是另一回事。这里可不是开放的现代社会,师尊纵然对他百般呵护,但也未必能容得下他这段堪称不伦的情感。
更何况,师尊此去修真界,很可能是心有所属了……
要不,把预算里枕头和被子去掉好了,改成给师尊盖个大房子,要漂亮、要暖和,若师尊喜欢抱着狐狸睡,他也可以给他养许多个……
想着想着,苏尧的神色却越来越黯。
“咚!”的一声,他将自己砸进了钱堆里。
……
赫连尘早已回到了修真界。
他起先是去了南星谷,要去找白薇那家伙算账,可找了一圈,却发现这家伙居然自己跑到剑宗去了?
简直自投罗网!
赫连尘于是又追去剑宗,可他这一去,却发现原来自投罗网的是他。
他被困住了。
剑尊,天下第一人,修真界真正的修为顶峰,剑宗内自然是无人能奈何得了他的,能困住剑尊的,只有剑尊的师尊。
万寿尊比上回见时更小了,站起来才堪堪到赫连尘的腰。但这样仰着脑袋跟徒儿说话实在又累又没面子,所以他坐在了郁离君脖子上。
“师尊居然出山了?是找我有事?”这回轮到赫连尘仰头看他了。
万寿尊很满意,将胳膊抱在胸前,声音稚嫩但语调却老成:“自然是有大事。”
“关乎天下苍生?”
“关乎天下苍生。”
赫连尘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能让隐居已久的师尊出山的,恐怕没有比苍生更有份量的理由了。
但他无奈一笑,耸了耸肩:“可是师尊,您把我关在这,就能拯救苍生了?”
“当然不能。”万寿尊说着,叹了口气,稚嫩的小脸皱了起来,“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为师的阵法困不住你,你呀,翅膀早就硬了。”
万寿尊感概地笑笑,又摇了摇头:“为师来此,只是来让你做一个选择。”
赫连尘偏了偏头,有些奇怪道:“选择?”
“对。”万寿尊道,“倘若离开这里,去魔界,你此身将修得圆满,真真正正地得道飞升,但苍生却会因此遭遇大灾。”
“我若不去,天下灾祸便可避免?”
“不。”万寿尊摇头,“但是会来的更晚一些,那样大家还能多一些的时间做准备,或许,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赫连尘听罢沉默良久,浓密的睫毛在一双眸子上打下阴影,看不清其下藏匿的汹涌莫测的深情。
他缓缓开口,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万寿尊的话:“一线生机?天下大能云集,有了时间做准备后却依然只是博得‘一线生机’?我猜,灾祸来自世界之外,对吗,师尊?”
万寿尊微微颔首,对于自己的徒儿知晓这些并不惊讶。
随后,赫连尘却笑出了声:“那我就更得去魔界了。”
“为何?”
“魔界可还有个从天外来的小神仙等着我呢。”
“你就不担心为师所说的灾祸吗?”
赫连尘却笑:“师尊,我猜即便有了时间做所谓的准备,你们也不知该如何对抗从天外来的、完全陌生的敌人。”
万寿尊一双杏眼微微睁大,而后无奈叹息:“哎呀,被发现了。”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掌握主动权?既然师尊你说我会遇到飞升的机缘,那我便借此机会飞到那九天之上,好好看一看,天外之敌,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万寿尊听完他的话后,坐在郁离君的脖子上安静了好一阵子,而后忽然伸了个懒腰,清脆地笑了几声,转过身对走出的人影道:
“你看,我就说小尘会这样选吧?”
南宫问辰托着星盘走了出来,看上去对这个结果并不想满意,但摇头叹息了好久,也只能接受。
“也罢也罢,劫数难逃。”
南宫问辰走到了赫连尘面前,取出百宝囊掏来掏去:“不过,魔界此行凶险,带上这个吧!”
赫连尘:“什么?”
随机见南宫问辰掏出棵高大的梧桐树……
第70章 睡觉要脱衣服 然后抱在一起(确信……
梧桐树高大粗壮、枝繁叶茂, 同它刚离开剑宗那会儿细胳膊细腿的样子天差地别。
可见南宫问辰把它养的很好。
但赫连尘觉得自己现在很不好。
他环抱大树,额角青筋直跳,十分困难地侧过头, 从树干后面看向南宫问辰:
“树?”
南宫问辰捋一捋不存在的胡须,严肃纠正:“是救世主!”
赫连尘:“……”
原来南宫翎的神神叨叨是家族遗传。
他静默几秒,又向万寿尊投以一个求救的眼神。
万寿尊好整以暇地看笑话。
赫连尘:“………”
他直觉若今日自己不收下这棵树, 南宫问辰恐怕会一路扛着树, 纠缠他到魔界无天都。也罢也罢,一棵树而已,大不了带到无天都去增加绿化。赫连尘摇了摇头, 无奈地将一整棵大梧桐树塞进去百宝囊。
“这回没什么事了吧?我走咯?”说罢转身挥挥手。
“欸等等!”万寿尊见自己这小徒儿转身走的毫不留恋,下意识伸手往前一捞, 一不小心捞住赫连尘飘逸的长发, 而后猛拽。
“嗷!”赫连尘嚎一嗓子转回身来,“师尊,你身体变小了怎么性格也跟着幼稚, 还喜欢揪人头发!”
万寿尊心虚地松开头发, 装作没听见似的咳了两嗓子:
“咳咳,魔界太危险了,带上这个吧!”
话一落,便见他指尖绕出一条光绳,速度飞快地甩去其他峰,捞回来个……人?
一脸发懵的顾月铭被万寿尊揪着衣领子挂到了赫连尘的殁神剑上, 好一会儿才一个激灵抬起头:
“欸?师尊??”
赫连尘疑惑地看向万寿尊, 却见后者挑起眉:“听见没,人家叫你师尊呢!你倒好,一天到晚在外面晃, 留自己一个徒弟在无名峰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要无聊死了!”
“……”赫连尘听完却定定地盯着万寿尊看了一阵,看的后者心里有点发虚,“师尊,你当年不也这么教我的吗?”
万寿尊一双杏眼瞪得溜圆:“?!我、我哪有!”
赫连尘语气平静:“最长纪录32年没回山。”
“有、有这事吗?为师不记得了……”
“有。”少言寡语的郁离君难得开口说了句公道话,“那时你说徒弟多了太烦,所以我们……”
可惜话没说完,就被万寿尊两只手严严实实地捂住了嘴。
“总、总之,师尊让你带着小月铭你就带!师尊总不会害了你!!”
赫连尘挑了挑眉,将信将疑、意味深长地深深看了万寿尊一眼。而后他低下头,看向剑柄上挂着的顾月铭:
“你真的愿意跟为师走?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后悔?顾月铭不解,跟着师尊有什么好后悔的,于是他用力摇头:“不后悔!”
赫连尘:“……”
傻孩子。
到了无天都,连只狗都得给苏尧打工。
赫连尘挑着顾月铭离开了。直到这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躲在角落里的白薇才敢冒头:“人走了?”
“走了走了,放心~”万寿尊朝她神秘一笑,从郁离君脖子上跳下来,凑到白薇跟前小声道,“小薇,你那书……还有剩的吗?”
白薇了然,嘴角与太阳肩并肩:“哦那个啊——当然……嗷!!”
话说一半,半空中飞过来个树杈子,正中白薇后脑勺。
白薇(脑袋鼓大包版):“当然没有了呜呜……”
万寿尊:嘻嘻→不嘻嘻。
而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南宫问辰捡起树杈大哭:“救世主啊!!”
……
赫连尘御剑飞的速度极快,夜里的狂风吹得顾月铭一个接近成年的男性跟个破布袋似的,挂在赫连尘的殁神剑上飘啊飘。
风吹得顾月铭睁不开眼,连说话都需要大吼:“师尊——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赫连尘闻言挑眉:“你都不知道为师要去哪就跟过来了??”
顾月铭楞了一下:“师尊总不至于把我卖了吧……”
“差不多。”
“?!”顾月铭十分勉强地牵了牵嘴角,“哈、哈哈……师尊,这个玩笑不好笑……”
逗完自己的二徒弟,赫连尘心情蛮好,见这孩子还真快信了,索性告诉了他真实的目的地:
“咱们去无天都。”
“哦,无天都啊……欸?无天都?!!”
说话间,那座矗立于四面荒漠之中的古城已然浮现在了眼前。现如今已是半夜,整座无天都内只剩零落的几家还点着灯。但这其中,自然没包括苏尧的魔尊府邸。
赫连尘心头浮起一片柔软。
小尧平日里总是忙的不行,晚上睡得又晚,每回一上床沾枕即睡,他还在帮人掖被子呢,这家伙就抱着他脖子说起梦话来了。
“师尊你怎么停下了?”挂在剑上的顾月铭不解。
赫连尘顿了顿,揪住顾月铭的后脖领将他从剑上提溜下来,留下一句“今天太晚,你先去住客栈”就把人丢了下去,一溜烟飞没了影……
刚好掉到客栈门口的顾月铭:“……??”
“咚!”天上随后又掉下来个钱袋子。
顾月铭:“………”
赫连尘径直飞去了苏尧那里。
天色已晚,府邸上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睡了,四周一片黑漆漆的。但当赫连尘轻手轻脚走到苏尧房门前时,却瞥见其中透出来的、微弱的灯光。
难道还没睡?赫连尘看了看时间,眉头一跳。
他悄声推开了门,绕到屏风后面,见人是已经睡下的,只是在床头点了一盏澄黄的灯火。
灯油快要烧尽,火苗摇摇晃晃。
或许是这点火光太亮,苏尧睡得有些不安稳,眉头微微蹙起,侧着身,半张脸都埋在了被子里。也许是过去抱着“毛绒抱枕”睡习惯了,现在没有能抱的,就将被子团成一团抱进怀里,原本就不算大的被子被这么一叠更盖不住人,露出半截白皙的小腿来。
赫连尘狠狠皱了皱眉。
他才几天不在,怎么睡相变得这么差?
边摇头边叹了口气,赫连尘俯下身,将被苏尧抱住的被子一点点往外抽,但这家伙也不知是在梦里将这团被子当成什么了,越抱越紧,从喉咙里溢出几声不明的呓语。
“小尧?松开,再这么睡下去会着凉。”
听见的熟悉的声音,苏尧原本还在较劲的手蓦地送了,赫连尘抓住机会,好好将被子抻开,又严严实实给人盖好。
再抬头,却撞进了苏尧盛着灯火和月光的眼。
不知为何,赫连尘一时间僵住,试探地叫了声:
“小尧?”
苏尧没有说话,只是乖巧地缩在被子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赫连尘没有得到回应,又俯下身去,伸出手在苏尧眼前摆了摆,而后却忽然被人伸手握住,牵引着,贴在了侧颊。
苏尧将侧脸在赫连尘的手心里蹭了蹭,脸上总算有了真心实意的笑。
“师尊……”
赫连尘被蹭的浑身僵硬,一时不知该不该将手抽回来。
苏尧的脸颊柔软细腻,手感很好,赫连尘过去也喜欢在苏尧睡着之后偷偷捏两下,但像今天这样……他若是再由着对方这样蹭下去,恐怕要出事。
好在苏尧没蹭多久,便停下了。
又在赫连尘的注视之下坐起身来。
宽松的里衣因为本就不好的睡相从肩头滑落下去,又被如瀑的青丝遮住,欲盖弥彰,在微弱灯火的映照之下,暧昧到有些勾人了。
“师尊,抱我。”苏尧朝赫连尘张开了双手。
赫连尘呼吸一滞,在原地愣了半晌,才动作极缓地将苏尧搂进了自己怀里,四肢僵的不像话,比南宫问辰塞给他的那棵梧桐树还要僵硬。
他身上还带着从外面裹挟进来的冷气,但苏尧却不在意,反倒抱得更紧。
“小尧,你……”
“师尊,陪我睡觉。”苏尧不等赫连尘说完话便打断,声音隔了赫连尘胸前的衣料,闷闷的,又带着睡意的模糊,轻微的震颤让赫连尘觉得胸前有些发痒。
他觉得自己已经不会思考了,只哑着嗓子低声道了句:“好。”
赫连尘褪去了外袍,由着苏尧抱着,一起躺到了床上。
唯一的一点理智提醒他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事。
“小尧……为师变成大狗狗让你抱好不好?”
苏尧贴在赫连尘胸前的脑袋摇了摇:“不,小尧就要这样抱着师尊。”
赫连尘在心里苦笑一声,身体却十分诚实地将乖乖软软的徒儿抱进了怀里。
苏尧却忽然抬起头,努了努嘴:“不对。”
“什么不对?”
“师尊你怎么还穿着这么多衣服?”说着,上手就开始给赫连尘脱衣服。
赫连尘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原本绷紧的那根弦“啪”一声断了。
——又被仅剩的理智尖叫着续了回去。
他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努力放松下身子,由着苏尧摆弄。很快,碍事的衣服被一件件扒了下来,待脱到只剩下里衣时,苏尧总算恹恹地停了手,嘴里念叨着“今晚就这样吧”,而后搂紧赫连尘,闭上眼睡了。
“小尧?”
再叫也不应了。
果然,苏尧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
赫连尘现在心里乱糟糟的,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
苏尧搂住他的腰睡得酣甜,脸颊贴在了他胸前,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裸露的胸膛上,轻柔的像羽毛一样。赫连尘低下头,苏尧发丝间柔和的皂角香气又萦绕在了他鼻尖。
像是一种无声的撩拨。
赫连尘无奈地苦笑一声,低下头,极轻地在苏尧头顶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而后在心里念了一晚上的清心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