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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全文完一场始于春日的新生……

世间漫长的战乱史上,每一场惨绝人寰的悲剧后,往往都能寻到魔族的影子。

他们是藏匿于暗处,上不得台面的蛇蝎,如傀儡师一般在人心上牵引了无形的丝线,然后耐心地推波助澜,直到被压抑太久的情绪失控爆发,他们便趁势而上,指尖一拨一动,将暴力与伤害推向巅峰,成为他们的养料。

这些叫人难以启齿,却又防不胜防的做派,不论在妖族还是修仙界,都向来为人所不齿。可偏偏,又有太多人落入圈套,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便做了魔族的傀儡。

长风吹起池倾的长发,她坐在巨龙头顶,望着自己掌心澄明的妖力,轻声道:“往下飞一些,天耀,让它们都看到你。”

天耀微讶:“什么?你就不怕龙息激发了妖族的恐惧?”

池倾的长睫翕动着,眼底淌出温柔的光亮:“我想赌一把,而且……赢的概率很大。”

天耀不置可否,果然降低了飞翔的高度。

戈壁州上空闪烁的星光又一次被巨大的阴影遮蔽,躲藏在家中的妖族依然被阴冷的魔息纠缠。魔息对普通妖族的影响,并非一场难以清醒的噩梦,而是一场陷入谵妄的杀戮。

隐藏在心中,最暴力最负面的情绪被激发后,同族相残,便不再是传言。戈壁州百姓虽不多,但没有谁能接受昨日还和善相待的邻居,今日便化出本相,恨不得啖其血肉。

奇怪的是,在妖族,反倒是一些柔弱的妖族,受魔息影响最小,也最清醒。他们紧闭门窗,躲藏在屋内,透着缝隙小心翼翼观察着外界的动向,之前见到结界已被破除,却仍然不敢出门。

而如今,巨龙遮天的身影出现在长空,银蓝色的华光终究与阴寒的魔息有天壤之别。

胆小的妖族怯生生地望出去,整个身子都僵在了原地——老天,别是眼花了……那可是……龙啊……

池倾低头仔细地望着身下城镇的房屋,天耀知道她担心百姓,特意放缓了速度,以便她确定情况。

池倾看了会儿,突然瞧见不远的阁楼上,一个兔族在看到天耀的瞬间,“噌”地一下冒出的惊恐兔耳。

她眨了眨眼,忽然轻笑出声。

天耀朝她视线望去的方向懒懒瞧去,不满道:“弱不禁风的小东西。”

那兔族对上天耀金黄的眼睛,越发吓得蜷到了地上。

池倾笑着摇了摇头,忽然伸手探向长空,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一响烟花倏忽在长空炸开,赤红的妖力纠缠着金黄的华光,热热闹闹,一记接一记,很快便燃得满天璀璨。

“啪!啪!啪啪!”烟花炸开,落下的瞬间却并没有消散,而是化成了纷纷飘落的花朵,朝戈壁州的角角落落飘去。

“阿嚏!”一片花瓣落到天耀的鼻上,巨龙实在没忍住,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池倾被吓了一大跳,勉强稳住身形,才没从巨龙身上掉下去,她惊恐地望着天耀:“你……你?”

天耀实在忍不住,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地打:“你能不能别炸那花里胡哨的玩意儿了?”

“这叫烟花。”池倾道,“你不是怕引起妖族惊惧么?这飞花是我的象征,如今我的妖力中既有龙族气息,也有澄明定心之力,他们见到这飞花,便不会再受魔息纠缠,也能意识到我与你是同路的了。”

天耀无奈,又是接连几个喷嚏,打得人仰马翻,整条龙都在空中扭曲:“可我真的难受!”

“你可能是……鼻鼽。”池倾有些抱歉地道,“忍一忍。”

“池倾,你等着!此仇不报,绝非……阿嚏!”巨龙发出可怜的咆哮,歪歪扭扭地飞过妖族各州——

“呃啊……”谢衡玉倒在地上,伸手捂着自己胸口又一道剑伤,闷哼着笑出声,“再、再来。”

“冥顽不灵!”心魔彻底对他失去了兴趣,“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如今,确实强于我数倍——可哪又怎样?剑阵结界不破,你不敢杀我,你怕我死了,你也会被困死在这。”谢衡玉低低笑着,呕出一口血,“我的心魔啊……我怎会放你出去呢?”

“我说了!我给了你太多机会,你为何还是冥顽不灵,如此固执!”心魔死死盯着他的脸,捅入他胸口的魔息剑意恶狠狠地颤抖着,“这一剑,再偏半寸,你必死无疑。”

“你太弱了,你所坚守的那些正义,不过是镜花水月。你信吗……你坚守的那些,便是池倾都不在意——你究竟在坚持什么?”心魔伏在谢衡玉耳畔低声道,“你是不是忘记了。池倾也曾见过一部分的我,她可并不嫌恶我啊。为何她都能接受……你不能?”

谢衡玉的眼睫忽而颤抖了一下,他微微睁开眼,想起与池倾再次相逢的那个雪夜,想起她面对他难以自控的模样,仍然坚定相拥的怀抱。

心脏开始回温,身体仿佛又有了力量,谢衡玉抬起手,掌心的剑意猛地捅入心魔胸口。这一击来势太快,便是心魔也不曾料到,而谢衡玉一剑刺出,整个人便越发没了气力了,仰头躺倒在地。

他望着眼前沉黑的屋子,污水泥浆般的魔息仍在滂沱,像是密不透风雨幕。

“倾倾……只要能接受我一点点不好,就够了。”谢衡玉躺在雨水里,微微勾起唇,“再多……就要弄脏她了。”

“我要干干净净地见她……所以……你、不行。”

“我不行?!”心魔忍无可忍,如潮的魔息骤然掀起,将谢衡玉重重拍向结界。

“咳!”谢衡玉毫无反抗之力,身体如沉甸甸的布袋,撞上结界又跌落下来,他躺在地上,断断续续地咳着血,耳畔几声嗡鸣,伴随着心魔怨毒的声音。

“你在这等死吧。这结界……也不劳你费心了。”他讥笑着,低头看着脚下

被魔息彻底笼罩的谢衡玉,“对了,你如今灵力尽失,恐怕感觉不到——你的前两道结界,已被我魔族所破。”

心魔抬手朝浓黑的穹顶一点,倏忽,结界外的景象彻底暴露在谢衡玉面前。

“哄!”几百道熟悉的剑光轰然挥向谢家主宅结界,谢衡玉便是再虚弱,也一眼认出——那是踏星剑法。

是谢家传承的剑招。

星灰色的瞳孔微微睁大,颤了颤,流出苦涩的失神——

“这……家主设下这剑气结界,自有他的道理,你等怎能肆意破坏啊!”谢家主宅外,一年迈的老翁拄着拐杖匆忙赶到,见结界外成群的谢家子弟,不由得脸色大变,“简直胡闹!”

“长老受那魔族同党蛊惑,莫非到现在还没明白?!”队伍为首的一名中年剑修高声压过老翁的质疑,强硬道,“若谢衡玉不是魔族同党,怎会提前设下外头那两道脆弱不堪的剑术结界?”

“这……虽前两道结界已破,却也谈不上脆弱不堪呐!如今魔族外敌当前,你们不去御敌,却在家主门前剑指同胞——”

“谁是同胞?!天都谢家半年安泰,为何轮到谢衡玉当了家主,这魔族便轻易破开了大阵?!长老说的没错,外敌当前,谢衡玉身为家主,却藏身主宅,拒不见客,这是何道理?!”

“这……”

“唉!长老多年不涉宗门内务,一时被贼人蒙蔽也情有可原。谢衡玉究竟是不是魔族同党,只待我们破了这结界,一看便知!”

“肃清宗门,责无旁贷!上!”

“轰!”踏星剑势齐出,又一次重重砸在主宅结界之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结界内,心魔笑得有些癫狂,他志得意满地盯着谢衡玉麻木的神情,挥手重新用黑气遮蔽了穹顶。

他歪了歪头,朝谢衡玉轻声道:“你仔细听。近百道踏星剑气落下,再坚固的结界,也要动摇——你听到那声音了吗?”

心魔道:“谢衡玉,结界破裂的那刻,我生你死,大局已定。”

耳边滂沱的落雨声终于放过他,可取而代之的,却是结界外更加刺耳的金石相触之声。

谢衡玉是当世最好的剑修,曾经那绝佳的剑道天赋,让他在眼盲时听声便能辨明每道剑气的招式、来路,甚至是持剑者的年龄、身材,也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谢衡玉面如白纸,那一道道砸向结界的同门剑气,仿佛凌迟般割开了他的血肉,竟未有一刻停息。

结界破裂的瞬间,没人看得见他的心魔,他们只会看到一个被“取而代之”的,入魔了的谢衡玉。

他动了动指尖,连抬手的力气都几乎失去。他……到底是要败了吗?

谢衡玉感觉很累,屋内沼泽般的魔息仿佛要将他吞噬干净了。

他闭上眼,仿佛又回到失明的那些年。

是幻觉吗?心沉了下去,耳畔的剑气之声……也逐渐微弱下来……——

“停手!停手!”结界外,骏美的白色飞马自高空而下,谢家剑修被吸引去视线,渐渐地,攻势果然缓了下来。

一名妖族装扮的少年自飞马上一跃而下,紧接着,他从身后马车中搀扶出一位颤颤巍巍,形容枯槁的老妇人。

那老妇人的形容极其可怖,准确来说,像是一具将死的骷髅,不知为何竟还剩一口气,被拖延着生命。

“您……老夫人?”原先为谢衡玉说话的长老,此刻恐怕是在场所有人中,为数不多见过唐梨的人。

他拨开人群上前,声音颤抖着:“您怎么……您怎么……”

唐梨被朗山搀扶下马,缓缓走到结界最前方,佝偻的身影,挡在了百名谢家剑修前。

老妇人浑浊而苍凉的眼球缓缓转动,逐一对上眼前年轻修士陌生而疑惑的目光。

下一刻,她从身后侍女手中接过一柄剑,那剑甚为古朴,沉甸甸的,并非女子所持的轻剑,此刻她甚至无法一手拿住它,只是将它用力地紧紧抱在怀中。

眼尖的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把剑。

那是谢家已故家主,谢渭的私剑。

唐梨站在人群正前,缓缓摇头:“你们……不能……伤他。”

眼泪沿着她苍老的面庞缓缓淌落,落在她怀中的剑上,令她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