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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桃木的食盒足足有三层,狱卒隔着栏杆勉强塞了进来。

“这是袁大人特意关照的,您快吃吧,这饭菜都还热乎着呢。”狱卒低声说。

半只烧鸡,两碟素菜,一个油旋饼还有一碗解腻防噎的菜汤。以牢饭的标准来看可谓豪华异常。一整天了,这日冯妙瑜就只在谢随那用了顿早膳,早已经饿的前心贴后心——都饿过头了,何况心里又装着事,实在没什么胃口,她就说:“也不是很饿,你先放在这里吧。”

狱卒说:“可这菜放着就要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冯妙瑜说:“你放着就是。我过会再吃。”

那狱卒迟疑了一下,“好吧,那娘子尽早吃,我半个时辰后过来拿食盒。”

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风有些冷,冯妙瑜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又轻轻苦笑一声。如今身陷囹圄,就是想再多也不过是纸上谈兵,镜花水月。与其担忧外面的事,倒不如务实一些,先填饱肚子再说。她又坐了会,才起身拿了筷子,刚刚夹起三根青菜,筷子都还没有递到嘴边,就听外头遥遥传来好几个人的脚步声,还伴随着铜钥匙翻动的声响……时间过得有这么快么,这似乎还不到半个时辰。

——

傍晚,袁府。

“都怪那老匹夫,他若干脆点直接杀了那女人,我们也不必大费周章地安排人给她下毒——瞧那狱卒的模样,白大人,您说那狱卒若是失手了怎么办?”

孤叶城昼夜温差极大,素有早穿纱衣晚穿貂之说。屋里有人用铜箸拨了拨炭盆,担忧道。

白去华靠在窗边静静地望着外面的天,过了许久,他突然笑道:“就是失手了也不要紧。你们听外面的声音。”

众人屏气静听。

北风的怒号声中夹杂着如雷鸣般的战鼓声,白去华推开窗,细细的雨点泼洒进屋,冷意扑面,本该漆黑一片的天空却染上了一角红光。明明相隔甚远,众人隐约间却好似能听到自北而来的兵戈相交声与喊杀声。

顿了顿。

“白大人,我们这就成了?”有人惊喜道。

白去华缓缓勾唇,转身,他面朝众人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蛮子就是蛮子,一点耐性都没有。我们这早上才将兵力分布图送过去,他们晚上就打进来了。”

“别的不说,这‘兵贵神速’的道理倒是给他们玩透了。”

这时候湿哒哒的脚步声近了,有人在用力地拍门,那是袁县令派来的小厮,“诸位大人,”那小厮隔着门叫道,“袁大人请几位大人即刻前往衙门议事。”

衙门就在袁府南边,不很远,就几步路的功夫,只是几人眼观鼻,鼻观心。有人不安地说:“该不会是消息走漏了吧。”

“不像。”白去华想了想,低声道:“老匹夫要是知道了我们和蛮子联手,只怕这会就不是这样好声好气地来请了,眼下估计就是叫我们去一同商量对付蛮子的事情。”

“那我们这是去还是不去?”

“这是天大的好事,当然要去了。”白去华笑道,“等那些蛮子们一进城,我们就动手扣下那老匹夫等人,这可是大功一件。当然,万一他们打不进来,那我们还可及时倒向老匹夫那边。”

几人匆匆披了外衣出门,袁府内灯火通明,等到了衙门却是出人意料的清净,几人沿着黑魆魆的小路转进了院子里,带路的小厮在厅堂下停步做了个请的手势,几人拾阶推门进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军情实在紧急,偌大的衙门厅堂里竟然只点了一盏小灯,屋里暗昏昏的,只能看见有两个人,除袁县令外,还有一个面生的青年。

白去华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那个面生的青年,见他衣裳底下披着黑甲,又见他年纪不大,抱胸站在屋角,想来就是个送口信传令官之类吧,也并不在意。

白去华拱手问道:“袁大人,外面这是怎么了?”

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这面子上的功夫,该装的样子还是要装一装的。

袁县令看了一圈,微微地点了下头,他还没说话,那穿战甲的青年却抢先开口了。

“想必这几位就是大皇子殿下的亲卫了吧?”那青年笑着说,“能劳驾您关一下门吗?这风吹进来怪冷的。”

区区一个送信的,白去华闻言眉头轻皱。他虽不喜这人一副自来熟的模样随意支使他手底下的人,但眼下也不是摆架子耍官威的时候。他歪头横了眼靠近门口的那个亲卫,没好气地说:“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还不把门关上。”

门关上了。

大雨,街巷上嘈杂的声音和院里窸窸窣窣如同风吹树叶般的脚步声都被关在了外面。

谁想就在门关上的一刹,变故陡生——厅堂内突然亮起来,火光刺目,十几个提刀的军士猛地从宽大的屏风后跳出,将白去华一行人团团围困在了中间。

白去华眼尖,亦看到了坐在屏风后面喝茶的冯妙瑜和谢随,他心里咯噔一下,当即就知情况不妙了。手指摸上了腰间佩刀,白去华道:“袁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袁县令依旧沉默不语。

一旁抱胸站着的林修远笑道:“几位大人是要我的人上去缴你们的刀,还是你们自己来?提前说一句,我手底下可都是些粗人,倒时候伤到胳膊伤到腿的,可还请大人们不要见怪。”

几名亲卫互相对视一眼。

事情既已败露,那缩头是死,伸头也是死,横竖都是一死,有人叹息一声解下佩刀扔在地上,也有人拔出佩刀和林修远的人对峙。

白去华紧握着刀柄,“袁大人,您可要三思啊。”

“你能在这里杀了我们,可袁大人,你总得为你家中的亲眷想一想吧?”白去华说,“想一想你才成亲的女儿,刚刚出生的小孙子……等到那些蛮子打进来,他们能放过你的亲眷?他们对付人的那些手段,你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所以呢?”袁县令问。

“我们不妨联手,”白去华斜斜瞟了眼林修远,“我在他们里面还是能说得上话的,金

银珠宝,高官厚禄,到时候只要有我的一份就绝对少不了大人的,您意下如何?给他们当差,可比一辈子就窝在这里做一个小小的县令来的风光。”

“白大人似乎笃定那些蛮子一定能打进城里来,”林修远随手将一物抛至白去华怀里,“大人可是在找这个?”

在看到今早费尽心思送出去的兵力分布图后,白去华的脸一下子没了血色,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道:“一张兵力分布图而已,就算你们拦下了他们的探子,蛮族人善战,他们要打,仅凭城中那五千守军是远远挡不住他们的!你们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看到北边的天空吗?他们很快就会打进城里来了!”

“你可知道你旁边的那位大人是谁”袁县令叹了口气,“那位是南安侯林修远林大人。他这次从朔方过来,带了足足三万精兵。”

“这……不可能。”白去华呆住了。

青跶残部零零碎碎还剩下不到一万人,除去无法上马作战的老弱,大概有七千人。他们本来的计划是偷出兵力分布图,再趁孤叶城城中侍卫都忙着搜寻大皇子的下落时攻其不备,七千对五千,这本该是万无一失的计划——可眼下不但失了先机,还变成了七千对三万五的局势,这要怎么打?

林修远轻轻笑道:“想来白大人路上听到的,看到的,恐怕是我手下的人趁着夜色火烧青跶人营帐的动静和火光。”

不说人数上的差距,就是武艺上,这几个亲卫也远比不是林修远那些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手下能比的。不过一柱香功夫,几人便被制服押下去分别审问了。能这般轻易就投靠蛮族的人哪里有硬气的,还没动什么刑,几人就把前因后果吐了个一干二净。

皂吏很快递了证词过来,袁县令犹豫了一下,将证词递到冯妙瑜手边,冯妙瑜摇摇头,没接。袁县令又递给谢随,谢随也没接,他摆摆手说:“这点小事,袁大人看着秉公处理就是了。”

城内的奸细已经全数捉捕归案,林修远和冯妙瑜几人打了个招呼就匆匆赶去城外指挥大军了,如今指挥大军的是他的副将,精通兵法,但经验上要比他差很多,临时顶替一会不打紧,时间长了怕是要被人钻空子。他必须得赶过去坐镇才行。

林修远走后,冯妙瑜也跟着起身。

“时候不早,我也回去了。闹闹还在家里等我。”

“那我送你回去。”谢随就要起身。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冯妙瑜忙说。

外面还下着雨,他已经带伤奔波了许久,何况他这伤还是因为她才受的。他伤势要是加重……她会内疚的。

“那至少让我送你走到门口。”

谢随扶着椅子扶手起身,他才刚站起来走了半步,便眼前一黑,直直朝着冯妙瑜的方向倒下去。

冯妙瑜下意识上地伸手接住他。

肌肤相触之处,一片滚烫。

这人竟烧得这么厉害!

冯妙瑜忙把他平放在地上,一面解衣裳看伤口一面叫道:“袁大人,快去叫朱郎中过来!”

那伤口崩裂渗出来的血已经把里面的衣裳染透了,冯妙瑜扯他衣裳的手都在抖,人又烧成这个样子,还好朱太医在这里,不然这种情况显然不是一般郎中应付得来的!

第94章 94还记得我是怎么回答你的吗?

细雨飘摇。

府衙厅堂里的灯亮了整整一宿。

一碗碗汤药送进去,一盆盆泡着纱布的血水端出来。冯妙瑜和袁县令都坐在外面的连廊里等,朱太医上了年纪,怕他力不从心,袁县令又命人叫来了八九个郎中给朱太医打下手。朱太医一直在厅堂里没出来过,但看另几个郎中的表情,明显是情况不好。

袁县令背着手在廊中来来回回地踱步,反倒是冯妙瑜这时候冷静的要命,所有的情绪像是被人抽走了一样,她命人端了炭盆放在外面,又叫人给自己弄了些简单的吃食填饱肚子。生死有命,何况在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朱太医的医术了。若连朱太医都束手无策,那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回谢随。

想来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她真成个寡妇罢了。这也没什么,这样的日子她能过五年,也能过一辈子不是吗。她无意识地用食指刮着腰间的香囊,那香囊上面的莲花刺绣很快就被刮得起了毛边,就连细碎毛边勾住了她的指甲她也没留意到,就只是一个劲儿地刮着。

——

谢随觉得自己正躺在一片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可又全然没有一点长夜的冰冷。

视觉,嗅觉,触觉,听觉,一切似乎都离他远去了。这里或许就是死后的世界,谢随想,没有理由的,心里似乎有一个人在不断催促着他往前走,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连方向这个概念本身都不存在的空间里走了多久,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丝光亮。

那是一条漫长而又老旧的回廊,饱经风霜的木地板吱吱呀呀的响,他觉得这条长廊散发着熟悉的味道,可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加快步子穿过那道回廊。春风迎面。恍然间,他竟然又回到了谢家。

那个还未凋敝的谢家。

阳光灿烂,院子里的海棠花开的正好。母亲,谢宁,父亲,祖父……那些早已化作一抔黄土的人站在树下,谢宁正趴在父亲的肩膀上伸手够那上面的花枝,见他来了,噘着嘴道:“哥哥真是慢死了。”

母亲揉了揉谢宁的脑袋,“毕竟今天是你的哥哥的大日子,费多少心思都是应该的。你难道不想见见你以后的公主嫂嫂?”

他的……大日子?

谢随低头打量起自己的装束。熨烫的一丝不苟的青色官袍,鎏金葡萄花鸟纹的镂空香囊,簇新的乌皮六合靴,隆重的像是要去参加婚礼的新郎。他忽然想起来了,他今日的确是要去赴一场盛宴的。

那边海棠树下的谢宁又咯咯笑着说:“当然想了。永乐长公主殿下可是难得开一次园会。可是哥哥这样磨蹭,只怕公主嫂嫂要等急了。等急了,她兴许就不喜欢哥哥了。”

“永乐长公主……是哪一位?”谢随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问。

“永乐长公主还能有几位这孩子,怎么连自己的未婚妻子都不认识了。”母亲说,“她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的长女,圣上膝下的头一个孙辈,一出生就是众星捧月的……”

太子,那就是冯重曜了。可冯妙瑜不该是冯重明和张氏所生的吗……

谢随伸手拂去了肩头飘落的花瓣,祖父这时也转头望向他,冲他招手,“安之,怎么了?你站在哪里发什么呆呀,还不快过来。”

母亲和父亲也说:“安之,快过来。”

阳光的温度,花瓣卷缩在指尖的触觉,还有耳畔的鸟鸣声,一切都真实的不似梦境。现在是由无数个必然和偶然的过去交织而成,谢随恍然,这也许也是现实,一个没有发生过三门宫之变的世界,连风都温柔的让人想哭,谢随看了看那颗海棠树,又回头看了看身后那条黑洞洞的长廊。有谁不喜欢这样的温暖呢。这个世界也有冯妙瑜,可是这个温暖的世界里的冯妙瑜,还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冯妙瑜吗?

“哥哥”谢宁也开始催他了。

“抱歉。”

谢随摇了摇头,最后留恋地望了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扎进了那条黑洞洞的长廊里。

——

自那晚以后,谢随又断断续续高烧昏迷了小半月之久,其间甚至一度没有了气息。见他醒来,众人都长长地松了口气。

城西小院实在有些简陋。袁县令本来打算在自家腾出一间上房供冯妙瑜居住,却被冯妙瑜一口回绝。见她坚持,袁县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派了七个丫鬟婆子轮番过去伺候——当然,以袁县令的‘贴心’,随着这些丫鬟婆子一起打包抬过去的还有尚不能下床随意走动的谢随。

就在谢随昏迷的这半个月间,周明和袁三小姐袁昭愿的喜酒也摆完了。两人在城西新购了一间宅子,眼下新宅还在整修,袁姑娘才刚成亲,离家的新鲜劲还没有过,不愿在这个时候和丈夫一起回娘家暂住,因此城西这巴掌大的小院里一下子挤了四个大人和一个半大孩子,还有七个丫鬟婆子,家里每日比城东的菜市还要热闹。

有林修远带来的那三万精兵,孤叶城周边的盗匪残兵很快被清理干净,半年前还人迹罕至的小道如今拓宽了三倍有余,旅人,学者,商人络绎不绝,他们除了带来异域的奇珍异宝,还带来了与中

原迥异的风土人情,一切尘埃落定……但也有些事情还暂时没有画上句号。

袁府书房内,袁县令恭恭敬敬将圣旨和符节递给冯妙瑜。

“这是从盛京送来的。”袁县令说。

孤叶城的事情闹得不小,一位皇子薨了,瞒是不可能瞒得住的。袁县令月前修书一封上奏帝王,又派人将大皇子的尸骨和白去华几个罪魁祸首一同押送回盛京。

冯妙瑜从袁县令手中接过圣旨匆匆浏览了一遍,就听他又说:“出使巫阳,订立盟书一事没有比您更合适的人选了。等这次从巫阳回来,您怕是要和谢大人一同回盛京了吧。毕竟他为您当真是豁出去了,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

袁县令的语气有些唏嘘。

冯妙瑜没接话,她很快岔开话题,和袁县令闲聊了两句便起身离开了。

她打发车夫先走,自己沿着小路慢慢走回去。夏天就要到了,一路上生长着许多的蔷薇花,一丛又一丛,玫红的,白的,典雅而又可爱,却是带着尖刺的。等冯妙瑜回到小院时已是午后,袁昭愿在院子里盯着婆子们收拾他们夫妻两人的行李,有位和周明相熟的书商在临县娶妻生子,邀请他们夫妻过去吃孩儿的百天酒,两人就计划着顺路在周边游玩一阵再回来。

“等我们再回来要到秋天了,那时候长姐只怕已经到盛京了吧。”周明有些不舍道。

冯妙瑜抿了抿嘴,轻轻说:“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一定会和他回盛京呢。”

“你难道不是这样打算的吗,”周明顿了顿,“长姐,你不会还没有原谅姐夫吧?”

冯妙瑜不答。

周明就笑道:“长姐,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小家子气了,总记着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情做什么,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嘛,这么多年过去,闹闹都这么大了,你也该放下了。”

也该放下了?

这些人为什么都是如出一辙的自说自话。

分明做那些事的人是谢随,可如今她却成了罪人——只因为她不愿自欺欺人的放下,不愿自欺欺人说已经原谅了过去的一切吗?

人们似乎总是对好人格外苛刻,对坏人又过分的大度。

话本子的圆满结局不是“放下”,便是“原谅”。

可放下与原谅当真这般轻而易举

一句话,轻描淡写将过去的伤害与伤痛一笔勾销,可有多少人又是真放下,真的不在意了的这些年午夜梦回,她时不时还会做噩梦梦到那段被他欺骗,被他背叛,被他囚禁在长公主府的日子。窒息般的日子。

他是救了她。

可就因为他救了她,给了她一颗糖,合着她就应该忘了当年的鞭子抽在身上有多痛,笑吟吟对他投怀送抱,就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了?

真好笑。

退一万步讲——是她求他救她了,还是说是她求他拖着病体来找她了?

感谢归感谢,原谅那是另外一回事。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她原谅谢随,原谅又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呢。

冯妙瑜一言不发地进了屋。

这些天来为了方便,她叫人在屋里放了两架屏风做隔断隔了里外间出来,谢随睡在外间,她和闹闹睡在里间。

谢随这时候正在外间陪着闹闹胡闹。

兴许他觉得自己这些年没有在她们母女身边陪着,亏欠良多,所以他对这个孩子就格外宽容,但凡闹闹提出来的,他几乎是有求必应,简直要惯坏这孩子了。

冯妙瑜叫丫鬟先抱闹闹出去了。

谢随看到了她手里拿着的圣旨和符节,心里就大概知道她上袁府是做什么去了。谢随问:“可是圣上下旨安排出使的事情了?”

冯妙瑜浅浅“嗯”了一声,背对着他收好圣旨和符节,“结盟地点定在了巫阳国都。我们这个月月底就从孤叶城出发。”

“那大概要走二十多天,”谢随缓步走到冯妙瑜身侧,眼下他虽然能下床走动了,可伤口还未痊愈,还得小心休养,不能剧烈运动,“加上收拾准备的时间,差不多要一个月。”

“差不多吧。”冯妙瑜含混应道。

“那,”谢随顿了顿,“你打算怎么办?从巫阳回来以后,”他又靠近了一点,温热呼吸几乎贴着冯妙瑜的耳根,“我们带着闹闹一起回盛京,好不好?”

“谢随。你还记得在盛京的时候,有一天早上出门前我对你说过一句话吗?”冯妙瑜突然转到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上面。

“是哪一句?”谢随摸不着头脑。

他们曾一起度过了七百多个日日夜夜,谁还能准确无误的记着对方说过的每一句话呢。

冯妙瑜抬手摁倒妆台上的铜镜,转身看着他。

“那天也是这样在铜镜前。你问我,如果你真的骗了我,我会怎么办。你还记得我是怎么回答你的吗?”

“我说,如果你骗了我,我一辈子,一百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谢随。”

“你骗了我。”

“还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