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是……陪伴型系统 现任书生生与前任……
天明气清, 春风带着几丝凉意悠悠然然地从城门外的杨柳树枝间穿过,团着鹅黄嫩绿的枝丫微微摇摆,朦胧之间仿佛一缕缕绿烟。
玉京城门口, 进出着来往的百姓与显贵之家乘坐的马车。马车走宽官道, 行人走窄官道, 进出有序。
行走在官道间,穿着普通短衫的高大男子尤为显眼,凡是擦肩而过或是对面而来的姑娘与哥儿都忍不住侧目,痴痴一看后便都羞红了脸。
1748躲在暗处偷偷观察着它辛苦寻觅来的宿主,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仗着没有人能看到, 1748目光如炬地打量并且扫描他。
突然, 似有感知的应藏瞬间抬眼。
1748大惊:“帅我一跳!”
是发现它了吗?好敏锐。
不过, 真的有人长这样?1748看得头晕目眩。它承认,之前寻找宿主100%存在看脸的问题,挑的也都是长得好看的, 但是,几千年来,还是第一次看见长得这么俊美不凡的。
应藏确实长了一张造物主无私馈赠的脸。眉骨立体,五官深邃, 轮廓清晰,线条流畅优美,明明是八分的部位,拼在一起却有十分的惑人。
“这是……”1748评价,“连氛围感一起长在脸上了。”
应藏从踏进玉京的地界开始, 就时时刻刻感受到一股不明意味的打量,不是他常常感受到的街上路人的目光,而是如影随形, 几乎一路都摆脱不掉的。
似乎没有恶意,但是令他很不舒服。
他讨厌任何人肆无忌惮地看他。
应藏余光往四周都扫了一遍,没有发现那道打量视线的来源,心里不禁有些沉郁。
出示了户籍和路引,应藏随着身边的行人一起迈入玉京城内。
玉京城自古繁华,不仅是大扬朝的经济腹地,更是闻名天下的云上江南,下玉京行商与赏玩的人每年不计其数。
应藏不行商,也不赏玩,他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考到了青鸟书院的学子。他从西兰城参加完会试夺得解元的名头,他的老师特地向上为他引荐了号称天下第一书院的青鸟书院,他通过了书院的测考,正式被书院录取。
本来去年九月左右就该来报到 ,然而家里的应母缠绵病榻已久,撑着留着一口气不过是想看应藏参加完会试,一来不影响他考试,二来她想带着消息去给早已去世的应父交代。报喜的人来到家门口,应母听到消息大笑三声,终于咽了气,也算是含笑九泉。
应藏作为人子,为应母办了个体面的丧事,将她与应父安葬在一处,顺便修整了应父的坟墓,耽搁了一个月。
大扬朝开国以来就重视孝道,在朝官员若是家丧考妣都必须辞官守孝三年,更别说需要科举的学子。然而此时建国不足百年,前有前朝余孽未消,后有战乱刚刚平息,内忧外患,朝廷百废待兴,急需新鲜血液活动筋骨。特此,朝廷格外恩准无论是现在时官员还是未来时官员,守孝三年改为三个月,不违孝道。
应藏在家穿白戴孝又守了三个月,一月动身离开家来到玉京城。
站在太平街的街头,正前方是玉京城最大的茶楼酒楼百香阁,左右是客似云来的商铺,不少穿着伙计服的伙计正笑眯眯地站在商铺门口拉拢客人,四通八达的街巷边,是经营小本生意的摊子。谈笑声、吆喝声、叫卖声,汇成了无比繁华的玉京城。
这是眼见耳听的触手可及的玉京城,是被强行压制在暗处只能看见的灰蒙蒙一切的完全不同的天地。
应藏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迈步向前走去。
穿过人声鼎沸的太平街,应藏走走停停来到玉京城最大的书店。
玉京书店是官府与青鸟书院合开的,家境贫寒且成绩优异的青鸟学子可以凭借录取证明在书店领取上课要用的书籍,其他的正经类书籍也能免费登记借用。
应藏确实家境贫寒,他眉梢微敛,毫无压力的背着箱笼迈步进入玉京书店。
“不对!”1748急得团团转,“不对!不对!难道是找错了宿主?”
不会啊,这么可能……
可明明上一世的应藏眉宇间都写着贪婪与傲慢,他身上分文没有,眼底却是贪婪与野心,他穷得叮当响,却从来不会低下头承认……路上谁用怜悯与同情的眼神看他一下,他都会被戳中可怜的自尊心,然后记仇、记仇、记仇……
要不是受害人对他念念不忘想和他再重逢,且上一世他最后死前捐出所有家产救济贫苦百姓,1748绝对不可能让这样的人重生,简直是浪费机会!
上一世的问题不重要了,现在的问题最重要——为什么应藏好像脱胎换骨,天差地别了?!
1748反复核对信息,周身的暗紫色电流滋滋作响,好像要把芯片烧坏。
再三确认后,1748痛定思痛花了一千积分选择了超限制权利使用。白色的光屏凭空出现,锁定了应藏的背影,将他的灵魂完完全全扫描了一遍。
“身体匹配度100%,灵魂匹配度0%”的结果出现时,1748呆滞了。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身体是对的,灵魂不是上一世那个死渣攻……也就是说,现在这个宿主的灵魂,是外来的?
难怪,一模一样的脸,那个怎么看都毫无感觉。
就像1748从未见过长得这么惊心动魄的脸,它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移花接木”的任务。灵魂不一样,谩骂和斥责以及逼他改过自新都是空谈,还有,受害人喜欢的是那个死渣攻……
已经绑定,要么任务完成,要么宿主死亡,否则永远不可能解除。棘手,太棘手了。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啊!
难道是它天天辱骂宿主、作威作福的报应?
1748空前绝望了。
应藏询问了玉京书店的伙计关于青鸟学院上课所需的书籍,还登记借用了两本策论书籍。
书籍都放在箱笼内,连带着他原有的书籍和生活物品,箱笼背在背上实在不轻。然而,应藏面不改色,连腰背都没有弯下一丝一毫,显得沉稳有力。
新年刚过,青鸟书院还没有开学,不着急去报道,应藏索性背着箱笼在街头漫步。
他似乎对玉京城的一草一木都感兴趣,街道旁的商铺,路边的书法摊,以及春来桥边几支早发的山茶花以及桥下鳞片泛着光泽的锦鲤。
应藏长身玉立,微风吹拂,穿过柳树的细碎春光镀金一般洒在他的侧脸,耀眼夺目,仿佛神灵。
河边的风是好闻的,草木香,花香,带着细数不尽的清爽与凉意,整个人都由此通透舒畅了。应藏轻嗅了一道清风,眉眼舒展地转身离开春来桥。
就在这时,一道古怪的机械音突然在他耳旁响起。
“宿主。”1748很久没有跟人温柔说话,还有点不适应,但是它应变能力极强,马上就得心应手了,“系统1748竭诚为您服务。”
应藏的脸色陡然一变,在他面前的空气里,惊现出一个漂浮的金属质感圆球,圆圆的,周身有淡紫色的光。
“你……是什么东西?”应藏漆黑的双眸里带着深深的防备与憎恶。
等等,憎恶?
时时分析他情绪的1748顿住,防备很正常,怎么会憎恶?
它长得很恶心吗?
“我是系统。”1748围着他转了个圈,“系统1748。”
应藏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浑身的肌肉似乎都紧绷起来,双眸微眯,“离我远点,我的路我可以自己走,不需要你来干涉。”
1748:“?”
又怎么了?
他被系统伤害过?
应藏冷笑,笑里隐含着讥讽与嘲弄,他很看不惯自称“系统”的东西。高高在上,用作弊的手段替宿主赢得世间的一切,知识、功名、利禄,以及他人的生命和身体。
看似风光无限,其实不过是伪劣盗匪行径。
他憎恨已久。
1748:“……”
好一个油盐不进的宿主,但是好像对系统有所了解?
难办。
“我才不是什么干涉他人命运的系统。”1748说,“我是……陪伴型系统,我感觉你很需要人陪,所以我来了。”
应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神色莫名:“谁需要人陪?”
1748甩锅:“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数据检测出来就是这样,我先陪你一百年吧,陪到你死,我就离开。不过,在此期间,我不会干涉你任何事。”
真他妈太亏了!
它的一轮任务才完成两个,其他的要怎么办?看来只能趁着陪应藏的时候,偷摸出去找新的宿主了。
“不需要。”
1748发挥了不要脸的劲:“不需要也不行,我跟你的灵魂绑定,除非你死了,否则无法解绑。别废话了,你要去哪里?走吧。”
应藏脸色很难看。
事实证明1748的话是对的,他无论走到哪里,他都找得到。
真的是个无赖,根本甩不掉。
1748看得出来应藏不想理它,应藏讨厌它,它也很屈辱,它1748何曾对宿主如此卑躬屈膝过!要是让其他系统知道,不得笑死了!但是没办法,它只能跟着应藏,看看能不能见缝插针暗暗引导他做点跟任务相关的事情,实在不行就等他寿终正寝。
只要科举得中,当了官员,它就劝他殚精竭虑,日日夜夜处理政务,熬夜伤人,说不定没两年就累死了。
1748:“嘿嘿。”
阴险的笑瞬间让应藏又升起了对他的戒备与警惕。
1748:“……是这样的。我刚刚查了一下资料,你要去的青鸟书院本来是有寝舍的,但是去年年底遭遇大火,烧没了。学子们只能在外租房子住,不过你们上下学的时间会适当放宽一些。”
应藏皱眉:“大火?”
1748:“你这是什么表情,又不是我烧的!”
应藏道:“难说。”
1748:“……”
有火不能发,好难受。
应藏不相信1748,但是身处玉京城,青鸟书院着火这种大事还是很容易打听的,应藏在大街上随意找了两个摆摊的商贩打听。
“是啊!都是年夜的时候那个看管寝舍的管事喝多了酒,打翻了烛台。”
“他还毫无所觉,甚至呼呼大睡!等他反应过来,三大排寝舍都烧干净了!”
“作孽啊!让读书的学子都住在哪里?现在还好,倘若天热天寒使他们身体有碍,岂不是耽误了他们的前程!”
“看,我没骗你吧?”1748气死,“你赶紧去找个学区房,晚了话以后早晚不知道要走多少路。”
累死就好了。
应藏点头:“嗯。谢谢。”
1748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既然要租房就要趁早,应藏背着箱笼往青鸟书院的方向走去。
1748临时充当导航(夹带私货版)为他指路。
原先应藏是不太相信的,但是他后来发现1748带的小路确实比大路要近得多,就是路况差了点,不过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就暂且相信了1748。
“对,从前面的河堤边走,绕上那个滚子坡。”1748说,“……再往西走。”
应藏却停住脚步:“为什么往西?”
1748:“……”
这么敏锐的啊。
“因为前方是观山湖。”1748早有准备,“那里现在都是踏青游玩的富家小姐和哥儿,你贸然上去多有不便,肯定要绕过去啊。”
其实有条小路还是可以走过去的,但是应藏这张脸实在瞩目,万一岔路发生了什么一见钟情的姻缘,它的任务可算是完全完蛋了。
应藏远远看过去,那观山湖的亭子与走廊上确实分散着三三两两的人影,姿态秀美,是小姐与哥儿不错了。
1748理直气壮:“我好心为你导航,你却这样误解我。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应藏:“……这首诗不是这么用的。”
1748:“哦,不好意思,我是文盲。”
应藏勉强相信了1748六分。
“这段是山路,走吧。”1748持续导航,“走慢点,不急,我已经给你找好房子了。你不信我,我挑了三处房源,你自己选可以吧?”
栽满柳树的山林,青青翠翠,北接着一处小渡口,还能听见水声潺潺。
日头渐西,山间吹来的风是清凉的,鸟鸣阵阵,清脆可爱。
应藏不算个完全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生,相反,他身材高大,一层薄薄的肌肉包裹着身体,走了几里的路依然脸不红气不喘。
啊,这样的外形条件不做渣攻也许还挺可惜(?),受害人要是能跟他在一起,吃的得多好。
正走着,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吵闹声,威胁声和叫骂声相混着,杂乱极了。
1748看了眼应藏,道:“一定是有歹人!换另一条路吧。”
应藏哪里会事事都听它的?他没有止步,拨开层层叠叠的柳枝往前走去。走到了小渡口旁,才见到一幅混乱拉扯之景。
两个模样刻薄的老夫妻站在一旁指着唾骂,另外有三个强壮的满脸凶恶的男人正拉扯着一个长发披散的哥儿,他低着头,凌乱的发丝遮住半张白皙的脸,只看得见那双紧紧抿住的殷红唇瓣。
“你只是去为奴为婢,换家里一年口粮!”老夫妻骂道,“难道你不管一家亲人老小了?”
“走!跟我们走!你大伯和伯娘已经答应了,跟我去大户人家当奴婢,也不算亏待你!”
哥儿单薄纤细的手臂被他们紧紧禁锢住,轻易不能逃脱,他在抗争,却一句话都没有,浑身上下散发着阴郁死寂的气息。
应藏在柳树下止步。
他的目光幽幽看向那个哥儿。
1748道:“你认识他?这一看就是穷苦人家的哥儿,卖身去大户人家的日子也比穷死饿死要好。”
真的是这样吗?
不是。
应藏见过他,从另一个人的眼里。
事实上,这场卖身为奴为婢是假,看上他绝佳的容貌强行卖去烟花之地才是真。
如果不出错,下次见到他就该在玉京最大的秦楼楚馆长乐坊了。然后还未到正式挂牌,他就从长乐坊的游船上跳下,溺死在碧波湖里。
“你们把快他拉走吧!”老夫妻连忙道,“把银子结给我们!我们家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应藏只冷冷地看着,幽深的双眸里不见任何动容,他仿佛在看一场热闹的戏。
三个强壮男人其中两个拿出了粗糙绳子,一个则拿出三十两银子。老夫妻两眼冒光,伸出手来就要捧住。
这场买卖已经成了定局,就在1748觉得应藏不会理会之时,应藏骤然出声。
“慢着。”
1748差点笑出声,悠哉哉地绕着柳树转了两个圈。
应藏的出声打断了交易,两个男人见势不妙,呵斥道:“少管闲事!滚远点!”
“不关你的事!”
管不管他的事,不是他们说了算。应藏淡淡地扫了眼被捆住手腕的哥儿,娶下背上的箱笼。
“拐卖人口是官府明令禁止的事,各位听得进去道理吗?”
1748蠢蠢欲动,三打一应藏肯定没有胜算,但是这不是有它吗?不管是扣积分还是关小黑屋它都认了,反正就三五天,它就当散心了!
“谁他妈要听你讲道理?”为首的男子骂道,“你情我愿的事情你管得着吗?”
应藏丝毫不惧,转了转手腕,从箱笼里取出一根粗细均匀的折叠铁棍,“啪”的一声拉直,“没关系,在下还会点拳脚道理。”
1748:“?”
三个强壮男人:“?”
他们不约而同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听听,这位不识好歹的书生在说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他竟敢跟他们较量拳脚?
简直不知所谓。
应藏既然说得出口,就不是吹牛。结果也证明如此,三个强壮男人冲上来,不到半刻钟就被应藏用铁棍打断了胳膊躺在地上哀嚎。
1748:“??”
“承让。”
应藏收起铁棍,解开了哥儿手腕上的粗糙绳子,再看那一对夫妻,早就噤若寒蝉了。他们确实是非法贩卖掉侄子,这会儿银子也不敢要了,跑得比什么都快,马上没影了。
“你走吧。”应藏收起铁棍,折叠放进箱笼里。他转身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哥儿,眸光闪了闪,背起箱笼离开。
1748还没反应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语无伦次:“你哪里学的……拳脚道理?不是,不管他了吗?天黑了,他一个哥儿在柳树林里多危险啊!”
应藏道:“我已经救了他。”
剩下的路该他自己走了。
1748道:“他晕过去了!”
应藏的脚步顿住。
第52章 杀了他!杀了他! 现任书生生与前任花……
日头渐渐西沉, 散乱的云稀稀疏疏的横列在天尽头,落日的余晖将群山镀上金边。凉风轻拂,偶有几只归鸟在枝头鸣叫。
羊肠小道上, 应藏手上提着箱笼, 宽厚的脊背上背着晕死过去的孟初九。
孟初九身形纤瘦, 缩在应藏的背上只有小小一只。他的发丝凌乱散开,随着微风丝丝摆动,露出来的半张脸秀气漂亮,眉心一点朱砂尤为亮眼。
发丝骚动脸颊,孟初九眉头轻皱, 眼眸悄无声息地睁开了一条缝, 映入眼帘的是眼前不断变换的景色, 胸前的温度温暖,少有晃动也不颠簸。
“你在吗?”孟初九心里暗问。
无人应答他。
也许是太累太疲倦,孟初九又沉沉睡过去。
天色灰暗下来, 应藏在一处河流边停下,箱笼丢在草地上,将背上的孟初九轻轻放到地上。
1748不无担心:“把他丢在这里?万一被流氓地痞捡走了,不是把他毁了?”
应藏可没说要把人丢了, 他走到河边挽起袖子,伸出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清澈的流水从手心流淌过,他搓了两下洗干净手,掬一捧水来到孟初九的面前, 然后毫不留情地泼在他的脸上。
春寒未尽,水还是冰凉的,孟初九颤抖一下, 恍恍惚惚睁开了双眸。
他的眼型弧度很特殊,眼头微圆,眼尾却是处于桃花眼和狐狸眼之间的上扬弧度,睫毛从前至后依次渐长,像是一把小扇子,缓缓眨眼的时候,有种难以言说的脆弱感。
“咳咳。”吃了风,他咳了一声,穿着简单青衫肩膀薄弱,颤抖起来像是振翅的蝴蝶。
“醒了?”应藏问道。
孟初九惶然地抬眼,在看向应藏后又勉强松了口气,扶着身后的树站起身来,“是你,救了我吗?”
1748暗道:“弱柳扶风啊!”
这谁不心动?
哦,应藏不会心动,因为应藏长得比他还要好看。
“不算。”应藏道,“萍水相逢。现在天色已晚,我是男子,你跟在我身边不方便,怕污了你的清名。前面是青鸟书院下的小集镇,你可以自行去寻找客栈落脚,我这里有一两银子,你先拿着傍身吧。”
这是应藏在背起他就想好的处理办法,两人毫无交集,对方又是落难之身,尽快远去才是最正确的。
银子递到孟初九的面前,孟初九愣住,反应过来连忙后退,慌张地摆手:“我不要。”
他的声音尚且带着两分少年人的清甜,并不如何沙哑。
应藏道:“不要怎么住客栈呢?”
孟初九的脸色本来苍白,此时更是变成了惨白。长睫垂下又抬起,眼底溢着水光,“公子,我能不能继续跟着你?”
这下轮到应藏惊讶了。
“我没有家了,我很害怕。”
1748在一旁帮腔:“是啊,孤孤单单的一个小孟初九,长得又好看,刚出了虎口又进了狼窝,那可怎么办?”
见应藏不语,孟初九的手指不安地绞着。“我会洗衣服,会做饭,打扫卫生,不会的我也可以学,我一定学得会,公子把我当奴婢佣人就好。”
他有一双白皙纤长的手指,水葱一般,只是手指上有红肿的冻疮和伤痕,生生破坏了这份美感,美玉生瑕,多少是让人觉得可惜的。
应藏的目光从他的手上移开,沉默了很久,“我不需要奴婢佣人,你暂且借住吧,旁人问起,你就说是我的弟弟。”
“可以吗?公子你答应了?”孟初九惊喜极了,明明四处无光,他的眼眸里却如星光闪动,殷红的唇瓣扬起,唇角有两个可爱的小梨涡,着实生动漂亮,“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嗯,那就走吧。”
“好。”
“你……”
“公子,我叫孟初九,公子叫我初九就可以了。”
应藏点头:“我今晚的住处还没有着落,也许住在客栈,也许住在新租的房子。”
孟初九道:“跟公子住在街头桥底也可以。”
应藏:“……”
那倒不至于。
1748说:“放心!我给你精挑细选的房子,最好的可以直接拎包入住!走,先去第一个房子,集镇的最东侧。”
三处房子都是1748综合天时地利人和各方面条件挑选出来的。
第一处房子是最东侧的院子,独门独户的单院子,从大门走进去就是院子,院子里有棵桃花树,现在已经打了花苞,很快就要盛开了。中间是厅堂,左右各一处房间,厨房在右侧房子的隔壁,还有单独的书房间在左侧房间的隔壁。
租金一年十五两银子。
第二处是与人合租的大院房子,合租户同样是青鸟学院的学子,已经入住了两户人家,一户是年轻的妻子与幼子带丈夫陪读,一户是中年女人带儿子陪读。院子总体很大,也热闹,但是关起门来都是自己过自己日子的。
租金一年十二两银子。
第三处是才搭建起来的小楼,楼上一户、楼下一户,从楼下往楼上得穿过楼下的走廊上楼梯,小楼后是竹林,环境清幽,无人打扰,是专心学习的学子必备住处。
租金一年十二两银子。
暮色四合,房东都才吃过晚饭,应藏与孟初九一一看过,最后应藏敲定了第一处的房子。他喜欢清净的地方,租金十五两对他来说并不算太贵,他有能力支付。
1748道:“这个房子有一点不好。”
应藏道:“什么?”
1748说:“隔音不好,你在这边做什么声音大一点隔壁都会听到。”
应藏并不在意:“我不做什么声音大的事情。”
他一向是个很规矩的人,从不打扰到他人。
1748看了眼孟初九,“哦。”
这点很难提前保证吧。
算了,处男他根本不懂。
敲定了住处,就此签订租房契约。
房东是个笑呵呵的中年妇人,有点富态,她拿着签好字的契约吹了吹未干的墨水,“你们这么晚才来,吃过了吗?应该没吃吧?这个点镇上也没什么东西吃了,这样,我马上拿点蒸好的馒头过来,你们夫夫两人分一分,先凑合凑合。”
夫夫?
一旁的孟初九也脸颊飞起薄红。
应藏及时否认:“不……”
“哎呀!客气什么?”房东摆手,拿着契约就出了门,“等着啊,热乎的呢!我再拿一床被子过来,就给你们吧!”
她的房子是老房子,当年一砖一瓦自己建起来的,很有感情,她本来不想轻易租出去,挂了十五两的租金就是不退让,也没多少人敲定需要,都觉得不划算,眼下有文雅的读书人来住,也不讲讲价,她心里高兴极了,送几个馒头和一床被子并不算什么。
更何况,这读书人长得斯文俊美,一看就是有出息(?)的,说不定能考上会元呢!
没说出口的解释,应藏不自在地敲了敲桌面,也没有看孟初九有什么反应。
房东很快又回来了,圆润的身材跑起路来步步生风,她手里拿着盘子放了六个热气腾腾的馒头,肩膀上扛着碎花布缝被套的被子,盘子放在桌子上,被子直接丢在了应藏身后的床榻上。
“这房子我五天就过来扫一回,没有灰尘,床榻也是干净的。这被子原本是给我儿子的,奈何他丈母娘给做了床新的,现在就给你们吧。你们先盖上一晚不是问题,有其他需要明天镇上都能采买的。”房东拍了拍手,“行了,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吃完馒头就睡觉吧,钥匙只有两把都给你们了,要收好,我没事不会找你们。”
房东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一盘馒头,一床被子,馒头可以分着吃,被子总不能从中间裁开。1748暗暗看好戏,看他们怎么处理。
馒头均分,应藏拿起三个馒头,盘子推到孟初九面前,“吃吧。”
孟初九乖乖站在桌旁,伸手拿了一个馒头,“公子,我吃一个就够了。”
一个馒头怎么可能吃得饱?孟初九看着体量小,身材却不矮,只比应藏低半个脑袋,寻常饭量吃一个馒头绝对不会饱。
“不用拘谨,都吃了。”应藏说。他吃东西快,没几口就吃完了,起身去铺床。
第一夜入住很多东西都缺乏,连热水都没有水壶来烧,好在天气并不炎热,身上不会脏,就此睡一晚也没有问题。
床榻是软的,底下垫的是厚厚的芦苇席,房东送来的被子正好当做盖被。
应藏回头道:“吃完了吗?”
孟初九双手捧着包子,最多也只吃了两个,剩下一个还放在盘子里。
“吃完了。”孟初九只以为应藏在催他,连忙点头。
应藏点头,侧身:“被子只有一床,你先睡吧。”
“啊?”孟初九愣住,“不,我不睡,公子你睡吧,我来守夜。”
又不是大户人家,哪有什么守夜的规矩?应藏有些好笑,看着颇有些拘谨的孟初九,缓和了眉眼,“你睡,我稍后自有安排。先睡吧。”
孟初九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容置疑,不敢反抗,紧张地捏住了衣角,“那我……睡在里面?”
“嗯。”
房间很大,孟初九一步三回头犹豫地往床边走去,应藏正走出来,放下了中间隔断的布帘。
1748怀着挑事的心思问道:“你们孤男寡男的,躺在一张床上,以后他可怎么嫁人呀?”
应藏在桌旁坐下,将最后一个馒头吃了,从箱笼里拿出今天领取的书籍翻看。
夜半时分,一灯如豆,应藏支着脑袋陷入浅眠,手上的书还呈现翻开的状态,周围静悄悄的,只听得见两声早春的虫鸣。
睡在里间的孟初九从呼唤中醒来。
“是你吗?”孟初九朦胧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下一刻,他的脑海里惊现出另一道低沉的嗓音,“是我。”
孟初九在床榻上翻了个身,因为他觉得夜里天气寒冷,应藏一定会一起来睡觉,故而留了很大一块地方,他紧缩在床里,不得当的睡姿使他腰酸背痛。
可是眼下一看,床外边竟然空空如也。
应藏呢?
“你现在在哪里?摆脱他们了吗?”
“我……”孟初九在床上坐起身抱住被子,往外看了看,除了那块被放下来的布帘,他什么都看不到,不禁怀疑他才睡了一会会,“我没有,差点就被他们卖了。但是有个路过的书生公子救了我,我不敢再回去,我想跟着公子。”
想起应藏的救命之恩,以及他的温柔守礼,孟初九心间发烫,眼下的肌肤浮现出薄薄的红晕。
他想,他可能对他倾心了。
“什么公子?他是谁?我告诉过你,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心底那道嗓音道,“这世间没有好人,你知道吗?”
孟初九有些不满:“公子他是好人,他救了我的命,从此以后我的命就是他的,我相信他。”
“你真是……”
从布帘看得出来外间还燃着弱弱的灯,孟初九有些挂念应藏,想出去看看他是不是还在看书。
“他叫什么名字?”
孟初九道:“叫……应藏,一应俱全的应,秋收冬藏的藏。”
应藏是这样跟房东介绍自己的名字的,他听一遍就记住了。
“什么?!是他,是他,是他……”
心底的嗓音像是听到了什么罪大恶极的称呼一样,一向阴郁内敛的情绪都崩乱了,直接地影响到了孟初九,孟初九捂着阵痛的心脏倒在床上,痛苦不堪。
孟初九咬住手腕轻轻地喘气,整个人的脸色煞白如纸。
还没等他说话,心底的嗓音一字一句带着深深的仇恨与憎恶道:
“杀了他!杀了他!”
第53章 一定很能生 现任书生生与前任花魁魁3……
“不要!不要!你走开!”
里间突然传来一阵抗拒的惊叫, 惊扰了正在睡眠的应藏,应藏醒来,才反应过来声音的来源, 立刻站起身往里间走去。
掀开布帘, 1748率先飞了进去, 他借助它的强光得以完全看清发生了什么。穿着白色里衣坐在床上的孟初九正惊慌失措地喘气,看见他进来,眼泪如同断了线珍珠一般滚落,委屈又心虚。
“公子……”
应藏还以为房子遭遇了什么入室窃贼,现在看来也许是因为白天的可怕经历做了噩梦。虽然已经共处一室了, 应藏仍旧顾忌孟初九作为哥儿的清誉, 只站在床边没有格外靠近。
“做梦了?”
孟初九抱着被子, 长发披散在肩上,勾勒出他瘦弱的肩颈弧度,眉间那点朱砂痣更显得他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温软漂亮。他点头, 心底的嗓音说的话还在耳边萦绕,更让他觉得害怕。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我不会害你,应藏忘恩负义, 却会害死你!”
“他无情无义,眼里只有钱权。而且,他根本不喜欢哥儿,他只喜欢小姐,对哥儿只有利用!”
“杀了他!杀了他!”
怎么会呢?公子一看就是温润如玉的书生, 怎么会害死他?而且,他对公子没有恩情,公子却对他有救命之恩……不喜欢哥儿就不喜欢, 难道还要逼他喜欢?他喜欢公子就够了。最后,他身上哪里有什么值得公子利用的地方,如果有,尽管用吧,他没有任何怨言。
“我……”孟初九心里的思绪纷纷杂杂,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脸上还挂着泪,只惶然地看着面前的应藏,“我不知道。”
美人垂泪没有人会不动容,应藏看过他精妆华服的样子,却还是觉得他现在这样不做任何修饰的模样更好看,像是空谷里盛放的幽兰,不需要装点,不需要打扮,静静开在哪里就足以让人折腰。
“别怕,这里很安全。”应藏沉静和暖的声音很能安慰人,“我就在外间,没有其他人进来。”
“公子……”孟初九再迟钝也感受到了,应藏不是还在看书没睡,是他根本就没打算进来睡,恐怕也是为了照顾他。孟初九心里更过意不去,细白的手指捏着被子,“公子,我睡好了,你来睡吧,我去打扫卫生。”
应藏:“……我不困,时间还早,你继续睡吧。”
一张被子,两个人一个睡上半夜一个人睡下半夜,应藏觉得很荒谬,比两个人穿一条裤子还要困苦。
“我真的不睡了!”孟初九不敢再一个人躺在床上,他唯恐身体的另一条灵魂又发狂,牵动着他的心脏绞痛,他更不愿意让公子看见他狼狈可怕的样子……一个人身体里住着两条灵魂,怎么想都是令人恐惧的事情。而且,他隐隐感觉到,那条灵魂的力量在增长,也许他会顶替他出现。
孟初九连忙起身,掀开被子时,却忘了他刚才因为挣扎不断揉搓心脏,换洗多年的里衣不堪重负,撕开了一条口子,露出白皙到晃眼的胸口肌肤。
应藏被陡然出现的雪地红梅惊住,身体比脑子更先做出反应,连忙转过身去。
“啊。”孟初九也傻眼了,手忙脚乱地拉住里衣又拉住被子挡住,干涸的眼泪再次急出眼眶,羞赧极了,“对不起公子!”
里衣是什么时候坏掉的?
他竟然毫无所觉。
“你继续睡吧,我先出去了。”应藏也再待不下去,说完就向前几步掀开布帘走出去了。
孟初九抱着被子不知所措。
公子不会觉得他是个居心叵测的坏哥儿吧,故意露出身体企图勾引他。
“哈哈哈哈哈!”1748毫不客气大笑,“宿主你被火烧屁股了?怕什么?”
应藏面无表情,重新拿出书籍,“不要胡说,哥儿清白重要,我什么都没看到。”
1748促狭道:“什么都没看到?看没看到你自己心里清楚啊。明明看见了,却说没看到,难道这样可以逃避对他负责任?宿主,你是读圣贤书的人,孔孟之道教你非礼勿看,没教你掩耳盗铃吧?”
“闭嘴。”
1748嗤笑:“我以为你是正人君子,谁知道你是道貌岸然。真让我刮目相看。”
它字字珠玑,却真的说到了应藏的心里。
“这是个意外,你不要再多说了。强行负责,也是恶意。”
应藏手里还拿着书,心里却再装不下一个字。
熬夜看书或许就是没用的,他揉了揉眉心。
就在应藏打算出去走走时,布帘被一双素手挑开,孟初九挽着长发步伐迟疑地走上前。
“公子。”他的衣服已经穿好,为了防止意外甚至裹得严严实实。只是脸上还存留着红霞,整个人像是含苞待放的花蕾。
应藏道:“嗯。”
两人都没有看对方,空气里流动着尴尬的气氛。
1748静静地充当电灯泡,是个合格的看客。
孟初九还想再解释点什么,再提起又觉得太刻意了点,太在意也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只说:“公子,你快去睡一会儿吧。”
应藏脑海里又想起1748说的“道貌岸然”,一瞬间甚至都在怀疑自己,他真的是这样吗?对于孟初九的靠近,身体都紧绷了。
“我在看书。”
孟初九不自觉咬唇,试探道:“我睡不着了,我陪公子看书,好吗?要不我去扫地,擦擦桌子。”
“这里是干净的,不着急打扫。”应藏本来就没想把孟初九当成使唤的奴婢佣人,他救他也不是为了这个。可是他却把自己定义在这个位置上,让应藏有些头疼。
“你识字吗?”
孟初九一愣:“识几个。”
不是富贵之家或是书香世家的哥儿一般都不识字,他们在社会上的定位就是传宗接代的工具,谁会管工具识不识字。
应藏行箱笼里拿出一本较为简单的启蒙书《小学诗礼》。原本他已经考上举人是不需要带这些的,可是他背井离乡,家里也没有亲人等他回去了,他索性拿了他父亲当年给他买的第一本书放在身边,权当念想。
“你有兴趣看看书吗?”应藏递出《小学诗礼》。
孟初九的视线落到书上,书页很旧,但是毫无破损痕迹,看得出来常翻而且爱护得很好。
他有些惊讶,“可是我只会几个字,应该是看不懂的。”
应藏是个标准的读书人,他对喜欢读书的人很有好感,说:“你先看,不懂的我教你。”
“教我?”孟初九捧着书,笑出两个小梨涡,颇为不好意思,“公子,你真好。”
越来越让人心动沉沦。
太直白的话有点让应藏有些不适应,毕竟读圣贤书的人再骚也是闷骚,明着来他就无所适从。
“你看吧。”
“好!”孟初九在桌边坐下,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
应藏看得见1748,直接把它的光芒当台灯用,桌上的点的灯只是做个摆设,这对孟初九有些影响,应藏挑了挑灯芯,让灯燃得更亮。
1748:“……”
真有病。
大好夜晚,美好的误会也发生了,结果两人坐下来看书……
孟初九真是生错了年代,去现代啊,高考前这么努力,名牌大学不是问题。
卯时,日出天明。
应藏熬了一夜丝毫不见疲惫,反而是孟初九,他有些体弱,站起身显得困倦,眼下泛乌青。
集镇上开始热闹了,商铺也都开门做生意了,应藏迫切需要一个自己独自使用的房间,立刻就带着孟初九出来采买生活物品。
街上的人很多,男人、小姐、哥儿,来来往往,熙熙攘攘。这块集镇算是学区房生活区,为青鸟书院读书的学子服务,一大半都是来陪读的,一家老小都在这里住。
1748看着其他的哥儿,有些惊奇:“我还以为哥儿的朱砂痣都长在眉间,原来有些朱砂痣长在其他地方,但是痣的颜色深浅代表生育能力吧?”
应藏:“嗯。”
1748了然,又看向眉间仿佛滴血的朱砂痣的孟初九,说:“那孟初九一定很能生,说不定只做一次就能怀上。”
它忘了这是古代,面前的宿主还是应藏,说话毫无顾忌。
应藏还未说话,正好孟初九此时转过身来看他,眉间的朱砂痣像是火焰一般烫到了他的双眸,他沉寂已久的心尖莫名引起一丝震颤。
应藏不动声色撇开目光,沉声道:“污言秽语。”
1748:“……”
服了。
需要采买的东西很多,个人卫生方面、生活用品方面、学习工具方面……所幸应藏身上的银子很够用,花出去一点压力都没有。
1748说:“都说穷秀才富举人,你身上的银子也不少,是家里带的还是乡绅赞助的?”
应藏说:“都有。”
“什么?乡绅赞助的钱你要了?”
应藏反问它:“为什么不要?”
1748:“……”
坏了,坏了!照这个作风,未来成为兢兢业业、为大扬朝殚精竭虑的大忠臣是没有可能了,早点累死也没有指望了。
啊,绝望。
出来采买东西是主线任务,顺便吃顿早餐是支线任务,应藏与孟初九来到集镇最大的早餐店。应藏点了一份热汤馄饨,孟初九不想多花应藏的钱,只要两个素馒头。
“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不缺银子。”应藏说。
“可是……”
“没有可是,吃面条还是吃馄饨?”
孟初九小声道:“馄饨。”
想跟他吃一样的。
应藏点头:“两份热汤馄饨,再加一份蒸素饺。”
伙计记下了:“好的!两位客官先坐下,马上就来。”
早餐店位置靠近大街,应藏与孟初九就坐在店铺外的方桌上,两人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好看,不少路人经过时都忍不住侧目。
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桌,孟初九看了眼应藏,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喝了一口,双眸里溢出点点欣喜,“公子,好喝的!”
应藏把蒸饺往他那边推了推,“吃一点。”
孟初九:“谢谢公子。”
吃过了早餐,孟初九捧着吃得滚圆的肚子,眯着眼睛摸了摸。
不知为何,应藏又想起了1748说的那句“一定很能生”……
“公子?怎么了?”孟初九察觉到应藏看向自己肚子的凝重目光,不由得把肚子缩了缩,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刚才的动作实在是太不雅观了吧。
“没什么。”
应藏回神,惊觉自己的注意点有些奇怪。
第54章 故步自封的老处男 现任书生生与前任花……
买全了各类用品, 应藏与孟初九大包小包地拎回家。路上经过浅水塘时,房东和几个妇人以及哥儿们在塘边洗衣服。
房东用棒槌捶了两下衣服,看了眼从对面的小石桥上走过来的应藏与孟初九, 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妇人道:“看见没有?长得玉树临风!我没瞎吹吧?”
妇人夸张地点头:“真会长啊, 我看着都要脸红了!我家没有适龄的小姐和哥儿, 真可惜,否则你帮我去说说媒。”
“有也不行啊!”房东说,“他旁边走的就是他的夫郎!他的夫郎跟他一脸相配,不差的!”
“啊……”妇人可惜又感叹,“他们感情不错, 买东西都一起走。”
房东很赞同:“看他们年纪, 新婚燕尔, 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应藏不知道房东已经在外充分散播了他和孟初九是夫夫的谣言,和孟初九回到家将东西归置好,就各自布置房间了。
因为离书房近, 应藏的房间还是昨夜睡的那间,孟初九就选择了厨房隔壁的房间。房间布置其实也简单,就是将床铺好。应藏尚且有书和衣服需要整理,孟初九什么都没有, 就去厨房里忙活了。
时近午时,厨房的烟囱升起屡屡炊烟,等应藏发觉,孟初九已经在厨房里切菜了。
早上在集镇上买了一条围裙,很简单的款式, 灰麻布的,两侧细细的系带勒住他腰肢最细的部分,从后看上去, 盈盈一握。随意挽起的长发有些松散,他抬起皓腕将脸颊上的发丝理了理,垂下纤长的脖颈继续将买来的青菜切成段,用菜刀扫进锅里。
热油滋滋响,孟初九伸手拨弄锅铲,翻炒青菜。
应藏在厨房门口止步片刻,又迈步进去。
“公子,菜马上就要炒好了。”孟初九道,“一会儿再炒一个竹笋肉吧,你吃辣吗?”
应藏在灶台后坐下塞柴火,“我都可以。”
“厨房里油烟大,公子在外面等吧。”灶台后堆着柴,柴烟熏得四处都是黑漆漆,应藏坐在那里就像一块美玉掉进了灰堆,孟初九不忍心,他觉得应藏还是应该坐在明亮的书房里读书更合适。
“烧饭不是你的事。”应藏说,但是他唯一的短板就是不会烧饭,有孟初九愿意忙活已经帮了他很大的忙了,他怎么可能还会干坐着等饭吃?
从小到大,孟初九听过最多的话就是“身为哥儿要做家务”,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烧饭不是他的事。
“可是我愿意的,公子。”
应藏一边塞柴一边道:“我也愿意。”
孟初九的厨艺很不错,他听应藏的话烧菜不用省油,他既没有多放很多油也没有舍不得用,油盐都适中。青菜炒得鲜亮可口,竹笋肉里的笋和肉都切成粗丝,撒了点辣椒粉,香极了。
两碗米饭端上桌,两人开始吃午餐。
饭菜都很有滋味,应藏足足吃了两大碗,孟初九的饭量小,吃了一碗就放下筷子了。
收拾碗筷的时候,孟初九强行将应藏请了出去,自己留在厨房处理。
1748道:“把他救回来是不是很值得?贤妻良母型的哥儿可抢手了,你要把握住。”
“不要胡说。”
应藏救孟初九的时候没有想过任何回报和值不值得的问题,他只是想救他,不想他又步入上一世的后尘。那种身陷囹圄看见一丝虚无的光就不顾一切想要抓住的破碎模样,是一种可怜的罪恶。没有错的人,为什么要遭受命运如此不公的对待?
明天就要去青鸟学院报到,下午时间应藏仍旧在书房在看书。
至于孟初九,应藏出来看过他一次,他坐在院子的桃花树下捧着那本《小学诗礼》认真地看,偶尔还小声地念出来,安静又知分寸。
应藏多看了一会儿,也返回书房继续看书了。
孟初九晚餐烧得早,吃过晚餐天色还是昏暗的。
“公子早点歇息,明日还要去书院。听说上山去书院需要三刻钟,下山回来也需要两刻钟,午时时间短,来回奔波辛苦,不知道书院可有食堂?”
应藏道:“有的,午时都在食堂吃。”
孟初九放心了,“功名虽重要,身体也不能忽视。”
应藏看了眼正在使劲擦灶台的孟初九,不知怎么的轻笑了一声。
孟初九看似背对着应藏,其实时刻都在注意应藏的动静,应藏在笑他立刻就察觉到了,连忙回头,双眸都睁圆了,“公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实在很担心,怕自己说的哪句话越了界,让应藏心里不开心。
“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一些趣事。”应藏当然不能说孟初九却念念叨叨的模样有点像他母亲……但是一个年纪轻轻,一个已显老态,终归是违和得多的。
孟初九竖起耳朵,等着应藏给他分享所谓的“趣事”,没想到应藏立刻就走出厨房了,不由得气闷,耳朵都耷拉下来了,手上擦灶台的动作越发用力。
突然,“嘎哒”一声,本就破损一半的灶台角不堪重负,掉下来一块小砖石,孟初九大惊失色,连忙回头看应藏在不在门口,察觉他不在,顿时舒了口气。捡起小砖石拼了拼,却再也拼不起来了,心虚地抿唇,将它丢进了灶台后的柴堆里,企图破坏犯罪的证据。
应藏看书的地点从书房转移到卧房,孟初九来敲门,从未关闭的卧房门探出半张脸,“公子,热水已经烧好了,在锅里温着,我先去睡了。”
以孟初九的性格,是不会如此急吼吼睡觉的,应藏不禁问道:“你身体不舒服?”
孟初九歪了歪脑袋:“啊?”
“看你要早睡,多问一句。”
孟初九的手指划拉着门框,道:“早点睡就不用点灯,不费油钱。”
应藏:“……”
他今天忘记买灯油了吗?
怎么过得如此拮据?
“那我就先去睡了,公子有事就叫我一声。”孟初九替应藏掩上门,“夜里凉,公子早些安睡。”
应藏点头:“嗯,好。”
1748道:“他在给你省钱打理家用,真有当家主母的样子,宿主,你们古人说娶妻娶贤,他够贤良吗?”
应藏手里拿着书,轻轻翻了一页:“不贤也无碍,喜欢足矣。”
1748乘胜追击:“那你喜欢他吗?”
应藏俊美深邃的眉眼在油灯下仿佛镶上了一层金边,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他淡淡放下书,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不喜欢。”
1748不相信:“不喜欢?”
“我们才相识一天,谈得上什么喜欢与不喜欢?”应藏道,“他自有他的选择。”
“哦。”1748说,“那我再过一个月问你。哎?你喜欢什么样的呀?我是你的陪伴系统,有义务插手你的婚姻大事,你说出来,我以高超的分析能力给你参谋一下。人生有我,幸福无忧。”
应藏拒绝:“不需要。”
说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小姐或者哥儿他似乎都没怎么接触过,也许是上一世被压在阴暗处导致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现在唯一接触的孟初九也是因为曾经看到了他所托非人并且被利用的悲惨一生,多少对他有同病相怜。
仅此而已吧。
喜欢谈不上。
1748嗤笑:“宿主,你是一个故步自封的老处男。”
应藏:“……闭嘴。”
嘲讽完,1748不免气馁。
就这样稳如泰山的老狗,孟初九这种初级小白兔怎么可能撩得上?啊,近水楼台都不能先得月,其他的人哪里还有希望?
今晚会有流星吗?它要去许愿。
夜色渐深,应藏放下书去厨房打水洗漱,灶台里放着留有余温的炭火,水一直是温热的,打在水桶里还冒着热气。
孟初九真的很贴心。
应藏洗漱完,吹灭油灯躺上床休息。虽然这是住进来的第二夜,可这还是他第一次躺在床上。床榻软和,棉被厚实,应藏翻身,舒适地叹气。
他体力还不错,一天一夜未曾休息也觉得疲劳,现在浑身的骨头都松开了。
躺了片刻,应藏扶正枕头,脊背处有什么软软的东西硌到了他。他起身摸索,竟然捏出一条白色的布条。
布条?
什么布条?
应藏拧着眉反复端详。
1748凑过来:“哎?这不是孟初九的里衣上的布条吗?”
应藏脑海里一瞬间就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雪地红梅,这布条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掉下来的。
然而,一想到这平平无奇的布条是哪个部位的,应藏就感觉接触到布条的手指都发烫起来,颇有些进退两难的感觉。
1748撺掇他:“你闻闻香不香?”
下一刻,应藏手上的布条丢到了地上,“无耻之尤。”
1748:“他又不是故意把里衣扯坏丢在你床上的,怎么骂人啊?”
应藏脸黑了:“我在骂你。”
1748:“……”
装什么啊。
三更后,寂静的院子里,属于孟初九的卧房传来一阵压抑的闷哼。床帘后的大床上,孟初九眉头紧皱,满头大汗。
“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执迷不悟?”
“心软是罪过,既然你不忍心,那我来动手。”
“我会杀了他。”
“我会杀了他。”
“应藏,你给我等着。”
“不要……”
孟初九心脏传来难以抑制的痛感,灵魂仿佛被一双手强行撕扯拉拽,他眼前发黑,意识陷入了彻底的昏迷。
几息过后,那双晶亮的眼眸复又睁开,眼底澄澈不再,阴沉、黑暗、盈满了憎恨。
第55章 我从始至终,都是应藏 现任书生生与前……
1748卯时准时叫醒应藏, 它满心怨念的躺在床尾,为自己叹气。神通广大的它竟然有一天会成为闹钟,这跟报废了有什么区别啊。
虎落平阳被犬欺。
不过, 应藏背光而立, 肩宽腰窄, 头顶素白的发带飘逸在肩上垂散的墨发间,侧脸鼻梁高耸,每一根线条都像精心雕琢。
1748很不理解,“喂!关于你的长相,有教程吗?”
应藏:“?”
不知道它在发什么疯。
应藏起得早, 孟初九的卧房门还是紧闭的, 他不会做饭, 就打消了在家吃早餐的打算,换好衣服去集镇上买了几个肉馅的包子,分了一半放在厨房。
走到孟初九的卧房门前, 抬起手敲了敲门。
还在熟睡的孟初九陡然惊醒,戒备地看向门口:“谁?”
应藏顿了顿,察觉出几分不正常,“你怎么了?”
孟初九坐起身, 却仍旧不改防备,沉声道:“没怎么。”
“我买了包子放在厨房里,你记得吃,我先走了。”
包子?应藏会主动给人买早餐?难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孟初九思绪流转,低低回了一声:“知道了。”
应藏微微皱眉, 总觉得孟初九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但是哥儿的卧房是禁地,外人不能擅自进去, 应藏料想他或许有什么事,便也不再多想。
1748跟在一边:“居然没出来送你,真稀奇。可能也有觉瘾,懒得起床。谁天才亮就要起床呢,只有你们这种读书的苦命人。哎,我也命苦,我在别的宿主那里……”
“什么?”
1748哼了一声,它在别的宿主那里可是呼风唤雨的存在,想骂谁就骂谁,想电谁就电谁,怎么会像现在这么憋屈?
“我都看他们睡到日上三竿。”1748道,“他们比你幸福,老婆养他们。”
应藏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废物。”
1748旁敲侧击:“你当然不是废物啦,宿主,你原先的灵魂,不是这具身体的吧?你以前是哪里人?怎么来到这里的?”
应藏的脚步停住,“什么意思?”
1748没敲出来,有点失望,但是话都说出口了,它也不再掩饰什么,高深莫测道:“我是来自未来世界的高科技你知道吗?我一眼就检测出来,你的灵魂原先不是这具身体的。你原先的身体在哪里?你是哪里来的呀?”
应藏垂眸掩盖住神色,“这就是我的身体,我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
“怎么可能!”1748说,“我跟你说,你之所以能重生,都是因为我。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个不可多得的垃圾,坏事做尽,坏得流脓!要不是晚年做了点好事以及……他超生的机会都没有!该死的畜生!我本来是要他重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见了,灵魂换成了你这个外来者的。”
应藏心里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上一世他院试结束,突然发了一场异常严重的风寒,严重到什么程度呢?他病得奄奄一息,差点去世。在他的灵魂即将出窍之时,一股力量陡然锁定了他,强行将他的灵魂压制住,他的身体住进了另一条灵魂。
那条灵魂才进入他的身体就四处呼喊一个名为“系统”的东西,随即,一个黑色的球形物体现身,类似于现在的1748,只不过那个系统周身的气息很不纯粹,像是多种物质杂糅的共同体。
一人一系统似乎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他得以在一处黑暗的角落躲藏将养灵魂。
那条灵魂占据了他的身体后,不伺候病重的应母,不读书,不守礼义。他跟系统商量怎样成为一代权臣,未来权倾朝野,享受无边富贵。他不需要努力,因为有系统为他作弊。没银子时,系统为他物色有银子的人,他去攻略;待到考试之时,系统为他翻阅书籍拼凑最优秀的答案。他每一步走得不费吹灰之力,从考生到官员,真的走上了权臣的道路。
他要钱、要权、要小姐,眼里只有这些。也许是他往上爬的手段太肮脏,他身边几乎没有人愿意与他真心结交,名声差到了极点,不论在民间还是朝野,他都是过街老鼠。
反击很难,太难了。不过应藏他有的是耐心,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在他的日复一日的推断和试验下,他逐渐能够掌控自己的身体。他总是挑在那条灵魂睡觉且系统摄入能量休眠时选择掌控身体,一点点利用外界替“自己”找麻烦。
就这样十年过去了,那条灵魂需要解决的事情越来越多,可他与系统兑换的积分远远不够用,他的美梦终于在五十岁那年结束——他彻底抢过身体的控制权,在弥留之际,捐出了所有的家产救济当时水灾的黎庶百姓,就当是为自己罪恶的身体赎罪。
他以为这压抑又离奇的一生终于走到了尽头,没想到在灵魂即将消散的时候,又被一股力量带走。再一睁眼,他又回到了他院试结束的时候,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感染风寒。
这就说得通了,原来他是这样重生的。
是1748阴差阳错让他重生的。
“不,他才是外来者。”应藏说,“我从始至终,都是应藏。”
1748恍惚:“啊?”
哪怕是依托1748他才重生的,应藏依旧对“系统”这种东西没什么好感。人会忌惮超出世界发展认知的事物,这很正常。应藏顺着石阶往上走,“既然你知道弄错了?是不是该去找正确的宿主了?”
1748崩溃:“你以为我能说走就走吗?该死的,怎么会这样!这一百年,我都跟定你了!除非你死,你愿意现在就死吗?”
谁愿意去死呢?应藏道:“不愿意。”
1748也被这状况弄得芯片发烧,它不是内耗的系统,干脆说:“我不管了,就这样吧,走一步看一步,不急。占据你身体的那个垃圾,你知道他的具体情况吗?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应藏挑眉:“嗯?”
1748咬牙切齿:“我不会放过他的,我先记下他的特征,万一以后碰到了,我再对他进行一些非人道的毁灭行为。”
“他也有个系统。”应藏提示道,“黑色的。”
没有文化的基础,未来世界的神奇科技在他面前他也无法理解更多有用信息,他能描述的,只有浅显无比的表面状况。
“黑色系统?!”1748真正惊呆了,随即又激动起来,“看来是暗能量系统,这种系统的能量虽然驳杂,但是能吞噬掉的话,我的各项指标都可以增长,大补的圣品啊。”
系统与系统之间的关系往往是最简单原始的,对于1748来说,系统分为三种:管理系统、同事、补品。暗能量系统不属于它的阵列,遇到当然要想办法吃掉。
应藏:“……”
有点诡异。
1748的心情又飞扬起来了,直到应藏登上青鸟书院的最后一级台阶,它还在愉快地哼歌。
青鸟书院建设面积广大,大门两侧就是两排已经发了绿叶的银杏树,正南门进去,是个三进的大院落。从西至东,分别有求贤堂、文景阁、落思台等砖木结构建筑,再往里,就是依山而建的各种谈文论赋的书亭,环境清幽雅致,读书气氛浓重。
一路有不少背着书袋的读书人上山进入书院,书院门楼下站着面容严肃的先生,正背着手看着走进门的学子们,无论多大年纪的学子路过他身边都会低头叫上一声:“祁先生。”
祁先生可有可无地点头。
上一世那条灵魂也曾经来过青鸟书院读书,应藏跟着一起看着,对书院里的一切都很清楚。但是现在他总归是个新入学的学子,自然不能有娴熟的样子。
“祁先生,我是西兰城的应藏,今日来报到读书。”
祁先生闻言侧目,仔细打量了一番应藏,面上的深色和缓了许多,“你就是西兰城的解元应藏?来得很早,不错,我带你去见院长。”
“谢谢祁先生。”
应藏是认识祁先生的,二甲进士出身,没有选择在朝为官,而是来到青鸟学院教书育人,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学究。上一世,那条灵魂目无尊长,学习态度散漫且不正道,被祁先生斥责多回。祁先生是个很有行为准则的人,他讨厌一个就不会轻易改变,哪怕那条灵魂考上了状元,他也依旧厌恶他。
青鸟书院是高等学府,院长是朝廷退下来的当世大儒林本衷。
“你的乡试策问答得思路很巧妙,原来师从何人?”
应藏说:“老师是西兰县的举人陈逢星,也是老师举荐我来到这里的。”
林本盅有些意外,摸了摸胡子,“陈逢星?我认得他,八股文写得很好。你就先在甲班读书,一个月后有一场院内考试,到时再以成绩分班论名。”
应藏:“好。”
青鸟书院以成绩的高低分为三个班,分别是甲乙丙,甲班基本都是应藏这种乡试成绩上佳的学子。
1748若有所思:“你们这个朝代也不算太正宗啊,考完试分班就跟现代高三的实验班一样,看来无论在哪个世界,社会默认人以群分。”
祁先生带着应藏去甲班,甲班在求贤堂的院落后,祁先生一边走一边跟他介绍情况:“现在甲班有学子二十人,加上你正好二十一人……”
应藏一一听着记下。
新生入学都是比较受同学关注的,甲班不全是读死书的学子,各个称得上天资上乘,气氛方面也活跃许多。应藏一身淡紫长袍站到甲班门口,就听见有人惊呼: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好气度好神采!”
1748跟着起哄:“校草来了,都起身欢迎!”
应藏:“……”
他怎么记得上一世好像不是这个场面?
祁先生面容严肃:“安静!”
张北望道:“祁先生,不要那么严格啊,才开学第一天。听说这是西兰城的解元,我们早就想结识了!”
“是啊,应解元,快快落座吧!好仪表好神韵!”
对待尖子生,祁先生的态度不仅不宽和,反而更严厉,他又怒斥了一声:“都坐好了,不成体统。应藏,那里有个空位,你坐那里吧。”
应藏点头:“好的。”
路过其他学子身旁,应藏还能听见他们赞叹:“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应藏:“……”
这个甲班过于活跃了。
跟上一世一模一样,只不过上一世那条灵魂太过藐视众人,言谈举止都很高傲,并不受人欢迎,于是被孤立排挤了。
应藏刚落座,就听门口又传来声音,“甲班还有一位学子。”
转过头与应藏说话的杜子康有点好奇:“……什么?还有一位?看来今年人才辈出。”
应藏放下书袋,抬眼往外看去。
路先生引来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男子俊郎潇洒,嘴角挂着笑,略带傲视的目光扫过甲班的众人,却在应藏的脸上停住了。
满室容貌平平的学子中,俊美无俦的应藏像是一颗明珠,格外夺人眼球,蓬荜生辉。
路先生对祁先生道:“这位是波鳞城的解元,蒋锦轩。”
蒋锦轩未做反应,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都被应藏吸引了。
从应藏的头发丝看到他的宽肩,蒋锦轩心里冒气无限的嫉妒和垂涎,对身边黑色的球形系统道:“你看见他了吗?你怎么不把他的身体的抢夺给我?我要是用他的身体,岂不是大杀四方!所有的小姐都会钦慕我,我勾勾手指就能到手!”
应藏被毫无遮掩的看来看去,他已然不悦,不知为何,他从蒋锦轩的身上看出几丝可憎的熟悉感来。
第56章 他想找机会睡你的老婆 现任书生生与前……
就在此时, 不知道从哪里转悠回来的1748“唰”地一下从门口冲进来,围着蒋锦轩飞速旋转起来,念念有词:“大餐!我闻到了大餐的味道!”
应藏一愣, 这才正式审视蒋锦轩, 与他四目相对。
他是……那条灵魂?
他又回来了。
1748馋得不行, 但现在明显不是合适的时机,只好艰难地将视线从暗能量系统身上移开。
它转移注意力阴暗地看着蒋锦轩。
渣攻,它最恨的生物。
遇到它,算他的福气到了。
飞回到应藏的身边,它大声报告:“他来了!那个渣攻!这次因为我提前绑定你的灵魂, 他无法选择并且篡夺你的身体, 不过也没闲着, 现在夺舍了其他人,你要谨慎,我看他对你垂涎三尺。”
应藏看着蒋锦轩莫名其妙的轻蔑眼神, 对着他勾了勾唇,只是目光沉沉,并没有多少善意。
“它看不见你吗?”
1748哼了一声:“当然看不见了,我可是S级正规系统, 它一个野生系统,凭什么看得见我?”
那确实有压制它的能力了。
应藏的冷笑让蒋锦轩皱眉,问系统:“他在瞪我,你看见没有?他是在嫉妒我的俊逸不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