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共生 宝宝,不脏……
南晴的唇瓣柔软, 因为紧张和愧疚很快速地眨了几次眼,睫毛湿漉漉的,瞳孔也反射着浅浅的水光。他的呼吸温温热热, 轻轻喷洒在脸侧时, 喻逐云有一瞬很想投降。
但他还是忍住了, 克制地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越过沙发, 径直带南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空气中的呼吸声凌乱了两分, 分不清到底谁是谁的。
除了撒娇失败的沮丧之外,心中更多的还是不安。
南晴抱着喻逐云的后颈不撒手, 一直到被放到那张熟悉的大床上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天色很暗,床上柔软。
自己的裤子扣, 上半身的毛衣,全部都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怎么到这儿来了?
喻逐云还在生气吗?
上次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在电话那头……但南晴也理解,这是每个人都会出现的正常生理反应,不羞耻也不丢人。
更何况他们两个现在是情侣关系, 快谈了一年半的恋爱了, 最大的尺度也就是亲亲。
那…反正……如果,喻逐云真的生气了,真的想要那个的话——
脑海里的想法迅速地过了一遍, 还没来得及思考到最后, 南晴的身体本能快过了判断,松开喻逐云的后颈,捧住他的脸,小猫舔食一样亲了上去。
其实不管是上辈子, 还是这辈子,南晴对这方面的知识了解都不多。以前是只专注着学习,现在是偶尔想了解,却也没找到任何途径。
他只能靠学霸举一反三的能力,在磕磕绊绊的亲吻里摸索到最适合自己的方式。
唇瓣先贴上去,主动亲一下喻逐云的嘴巴,喻逐云就会条件反射地愣住。这时候,南晴可以乘胜追击,吻一吻他的嘴角,然后舔舔他的下唇。
喻逐云总是很珍惜任何南晴主动的瞬间,总会顺势而为地张开嘴,明明很有将南晴一口吞下去的冲动,却还总是忍耐着,任由南晴舔舔他这里,再亲亲那里。南晴柔软的舌尖与他交缠,却又不好意思伸出来更多。
但今天不太一样了,南晴明明很害羞,很羞耻,却还想往下继续。
他雪白的小脸上浮出些许红晕,潮湿的眸水光粼粼,领口散乱微凹的锁骨中心漾着些许来自屋外的灯光。
他牵起喻逐云的手,轻轻摸上自己的胸口,声音里带着全心全意的信赖。
“哥哥。”
南晴忍住羞耻,很小声地说,“你如果想、想……的话,也没有关系的。”
“……”
喻逐云从南晴主动开始,就一直忍耐着、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手心,直到这一刻,呼吸终于凌乱得难以压制。
几乎是一瞬间,胸口的郁结之气散了。当下的恐惧、愤怒、心疼……种种情绪融化,到最后,他只对上了南晴澄澈又乖巧的双眼。
“宝宝,”喻逐云的喉结滚了滚,轻声说,“哥哥不想当畜.生。”
“?”
南晴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头顶一亮,喻逐云摁开了灯,拉开了床肚的抽屉,从里面拿了一个小医药箱出来,找到了红花油。
而他自己的衣服下摆被人撩起,那块触目惊心的瘀青完整无遗地暴露出来,被一只带着红花油、滚烫的大手包揽住,轻轻揉散。
“唔!”
南晴吃痛,呆呆地看向喻逐云,不明白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他自己都已经有感觉了,事情怎么发展成了这么正经的样子:
“可是这是我愿意的呀,你又没有强迫我,怎么可以说是当……那个词不好,不能乱说。”
“我没有强迫你,但我在吓唬你。你以为我生气了,”喻逐云垂着眼,浓黑的睫羽遮住了眸中的情绪,手里揉瘀青的动作依然温柔,“而且,就算做完手术这么久,你的身体也不能负担你做这种事。”
更何况是在南晴辛辛苦苦忙了一整天的情况下。
喻逐云不会冒任何、万一,伤到南晴的风险。
南晴张了张唇,心猝不及防地变得很软:
“那…那至少,让我做一点能安慰到你的事情……”
那一大片瘀青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消失,擦完红花油后,渐渐涌起一阵清凉又热麻麻的感觉。
喻逐云拧紧红花油,终于慢慢抬起眼:“你人好好地在这,就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
“我不会因为你今天救了朱斌生气,因为我知道今天在那里的如果不是朱斌,而是任何一个陌生人,你都会主动伸出援手,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
南晴怔住。
“可我不是。”
喻逐云摸上他的瘀青,黑沉的瞳孔泛着猩红的血丝,语气惊人地平静:“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哪怕世界上其他人全死光都跟我没关系,哪怕当时马上要被硫酸泼到的人是我都无所谓,我只不想让你受伤。”
“但我知道你不会愿意。”
“我没有权利改变你的性格,也没法阻拦你以后再也不帮助别人、照顾别人。但同时,我又不想再让你受伤,所以我刚刚想到一个解决办法……”
南晴用手肘撑着自己茫然起身,心中莫名一跳。
他眼睁睁地看见喻逐云叼起毛衣下摆,另一手拿来一个摆在床头的空玻璃水瓶,刹那间明白了他想做些什么,猛地扑过去抱住了他。
“不可以!”南晴脸上浮现了几抹生动的恼色,“喻逐云,我也要生气了!”
喻逐云应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放下水瓶,垂下眼,回抱住南晴,轻轻吻了吻少年的额头。
“你是怎么为了别人受伤的,我就怎么为你受。”
“你要是为了别人出了事,我一定死在你旁边,把骨灰跟你混在一起下葬。”
他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气却温柔且平静。
有一瞬,南晴也被这种情绪感染,几乎感觉到莫大的哀伤。
“我知道,没人会喜欢听疯子这么说,但这件事不一样,”喻逐云慢慢地呼出一口气,“宝宝,你只要记住,时刻注意安全,否则你弄丢的命绝不是一条,是两条。”
“……”
南晴张了张唇。
他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也许听见这些话的人会生气,会害怕,会恶心。
可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他明白生命有多么珍贵,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今天的行为有多么冲动。重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重生的。
喻逐云不是活得好好地要去寻死,只是告诉他,生命只有一次。
他们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我记住了,”南晴闭了闭眼,牵住喻逐云的指尖,“只要有我在,你就不可以疯。”
“你呢,记住了吗?”
喻逐云的喉结滚了滚,眼底终于浮现上了些许浅浅的笑意。
“嗯。”
经过一番折腾,好算是勉强不再闹脾气。南晴松了口气,后知后觉自己身上全是红花油的味道,却还没来得及洗澡。
后背甚至沁了密密的汗,有些黏腻。
谁让他当时本以为要……有了一些反应。
嗔恼姗姗来迟。
南晴翻了个身,避开喻逐云灼热的视线,闷声闷气地说:“那你先往边上让一下吧,我要去卫生间。”
“我跟你一起。”
南晴一噎,去卫生间……那怎么能一起?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医生都说了,我现在身体很好的。”
他说着,作势要起身。喻逐云却弯了弯唇,一把将他抄起,一起走去浴室。
少年的身躯单薄,因常年病弱而瘦削,这两年也没养起什么肉,只是抱起来没有从前那么硌人了。
漂亮的小脸似乎气鼓鼓的,却并不是真的发火,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不好意思。
喻逐云忍俊不禁,弯下腰,轻轻地扯住南晴的裤腰:
“嗯,身体很好。”
隔着厚厚的毛巾和喻逐云的一件毛衣坐在洗漱台上,并不冰凉。
南晴的小熊袜子一开始是抵着喻逐云肩膀的,很快就没了力气,原本的位置由膝盖窝取代。而他的手,也渐渐从撑着洗漱台,到抱着喻逐云的后颈。
一个长久的拥.抱。
南晴都要哭了。
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被喻逐云“气哭”。
尤其是在那一段说不上太长,却又相当符合小处|男标准的正常时间段过去之后,他手忙脚乱地跟喻逐云说了好多次吐出来,喻逐云就是不听他的话。
这东西是能吃的吗?
这合适吗?
这不对呀!
洗漱台的水龙头打开,清澈的水流哗啦啦地流淌出来,南晴拿起牙杯接水要喻逐云赶快漱口,喻逐云莞尔。
“宝宝,不脏。”
南晴绷着小脸:“我不这么觉得。”
“真的,不难吃,”喻逐云俯身,语气竟然真的格外真挚,“我很高兴,我尝到了你的味道。我不只是愿意吃,还想——”
南晴抓住他的衣领灌清水。
少年漂亮的小脸飘着薄红,圆眼睛湿漉水润,拉着喻逐云漱口,生生整出了一种喂大郎喝药的感觉。
喻逐云乖乖漱口,又张开嘴让南晴检查了一遍,确认真的干净之后,南晴才松了口气。
“下次不许这样了,”南晴耳根还是有点红,“医生也说了,你做过手术,不能张口太久……”
喻逐云弯眼笑了:“所以,舒不舒服?”
“……”
“不舒服的话,那我下次再努力一些?”
第82章 想你时 就吃你给我的蛋糕
南晴的双眼缓缓睁大, 整张小脸红得像番茄,唰地一下扭过头。任凭喻逐云怎么哄都不肯跟他说话了。
这个人怎么这么下流,怎么不在别的地方好好加油, 在这种地方努什么力!
他又羞又恼, 却偏偏没办法真的对喻逐云生气, 只好鼓起脸,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把喻逐云往外推:“我要洗澡了, 你不许待在里面看。”
喻逐云人高马大,却被南晴轻轻松松地推动了, 一边往外走,一边忍不住勾起唇角,回头:“知道了宝宝, 我自己走,你别用力,地上滑……”
浴室里弥漫着浅浅的水汽,头顶的灯光暖黄明亮。两人在门口停下,南晴脸微微红, 实在是拿喻逐云没办法了。
青年眉眼柔和, 俊逸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对他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是宠溺的。
喻逐云好笨啊。
哪怕说那件事在情侣之间是正常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那样做,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这种事很羞耻,也挺没有尊严的。
喻逐云以前那么暴躁凶戾,即使到现在也鲜少有人敢接近他。可他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宁愿做这种事。
南晴的心脏微微抽痛了一下, 伸手摸到喻逐云的胸口。
那里纹着一条狰狞的长疤,鲜红的颜色蜿蜒而下。
“……你别出去了,”南晴顿了两秒,视线渐渐往下,声音越来越小,“我也,不觉得脏。”
“要不要我帮你……”
喻逐云握住南晴放在他胸口的那只手,没有任何犹豫就拒绝了:“不。”
他怎么能让南晴做这种事情。
南晴微微怔住,有些不解地抬起头。
“为什么?”明明喻逐云也有反应了。
喻逐云的喉结滚了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重,又放低了声音,温声哄他:“你身体不好,人家都说了不能剧烈运动,包括做这种事。而且……”
剩下的半句他并没说,南晴这种好学生却在一瞬间明白了。两人身体相贴,某些地方滚烫,即使没亲手触碰过,也能知道尺寸惊人。
会呛到。
吃不下去。
还会下巴疼。
几个词汇在脑海里迅速闪过,南晴的耳根腾一下热了。刚刚盘旋在心头的疑惑也随之冲淡,也许喻逐云不是不愿意,只是一向顾念着他的身体。
然而他还是在喻逐云出去之前拉住了他,小小声地说自己至少可以……摸一摸。
喻逐云的呼吸一重,黑沉的瞳孔闪过几抹情绪,最终还是没能抗拒这种诱惑。
浴室中的水汽更甚,暖黄的灯光不知缘何有些晃眼。喻逐云的呼吸有些凌乱急促,南晴的双耳赤红,乌溜溜的圆眼湿漉漉的,微微咬着下唇。
一开始是南晴主动、大胆请缨要帮忙,但他太高估自己,又太低估喻逐云,没一会儿手就已经酸得不行。
渐渐的,他的动作慢了下来,手背被喻逐云覆盖住。
到最后,南晴直接收回了掌心发红的手,喻逐云盯着他,轻喘着,自己动手。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南晴后来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出卫生间的了,也许一个小时,也许两个小时。
等同手同脚地回到房间,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跟喻逐云在一块,哪怕做任何事,他都都是开心的。
漫长的夜晚也变得短暂且浪漫。
屋内的灯光熄了,天际线翻出鱼肚白。
橘黄色的太阳爬上山,将城市的清晨照得温暖明亮。
喻逐云把南晴送回学校,路上的时候接了好几个徐岳打来的电话。
徐岳很担心地问他昨天后来的情况怎么样,他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下,徐岳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不过,咱们工作室就没那么幸运了……”徐岳的眼圈下挂着青黑,好半晌苦笑了一下,“那什么,你今天要是没课的话就过来一趟吧,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喻逐云短促地皱了下眉,他本想跟南晴一块在首大待一天的,但听徐岳的语气,这件事似乎不小:“发生什么了?现在不能说吗?”
南晴也下意识地抬起眼,用口型示意“怎么了”。
喻逐云轻轻摇摇头,他心中闪过一抹猜测,却不能确定。下一刻,电话那头传来徐岳微微发颤的声音。
“天达不干了,”徐岳话音刚落,语调有些发哽,却还是强行撑住了,“昨天你走之后,他当时就在办公室里骂骂咧咧的。我们好话说尽了劝他,他不听。后来跟小蒋、大军他们吵起来了。”
“我说大家都是同甘共苦的兄弟,就算现在情况条件差一点,没什么不能撑下去的。他居然回我说……”
“‘谁要跟你们同甘共苦’!”
在喻逐云投资之前,徐岳就带着他们闷头做了两三年了,都靠自己的家底拼拼凑凑,以为有了钱就有了希望,却没想到是梦幻的泡影。
眼见着这项目就要这么砸在手里,有人撑不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姜天达想走,也无可厚非。
但喻逐云他们要面临最糟糕的情况:技术人员,握着大家这么长时间的心血,准备去别的地方投诚。
即使是喻逐云,听到这里都心一跳。更别提跟他共事那么久的徐岳他们了。
挂断电话后,他的神色罕见地多了几分凝重。
首都大学门口人流如织,正是天气晴好的上午,来来往往的学生叽叽喳喳,雀跃不已。
两人在校门口驻足,南晴也意识到了不对。
“如果学校或者工作室有事的话,你就先去忙吧,我这里没关系的,”南晴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补充道,“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和我讲讲发生了什么,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
喻逐云犹豫了两秒,还是没办法把这件糟心事说出口。
从他做这个决定开始,南晴就一直相当支持他。少年对他现在所投资项目、这一帮人都十分有信心,甚至还在一开始的投资上给了他不少建议。
“…项目稍微出了点问题,”喻逐云顿了顿,“不用担心,都可以解决。”
南晴抿抿唇,他当然相信喻逐云,现在投资的项目是未来两年隐隐出现飞速发展苗头的新科技,以他的眼光来看,会在未来的十年内大放异彩。
但说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光鲜亮丽背后总要面临难以估量的危险。更何况,喻逐云的加入,何尝不是蝴蝶扇动了一次翅膀?
“真的没关系,”喻逐云弯弯唇,神色重新自然,“不相信别人,还不相信我?”
南晴皱起的眉心渐渐抚平:“好吧。那你等一下。”
他低下头,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从里面翻出来了一张银行卡,塞到了喻逐云的手心。
“宜中给的奖学金,化学竞赛的奖金,还有前段时间发文章给的报酬都在这里了,”南晴说,“钱不是很多,可能不够解决你的问题,但也许可以让你少忙一点。”
喻逐云的瞳孔在刹那间凝住了。
明明南晴自己穿了好几年的旧衣服都舍不得换。
南晴一脸认真地说:“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都没关系。我知道你会成功,但即使是失败了也是很正常的事,你不用担心和自责。我以后做研究养你。”
喻逐云安静了好一会,也许是两秒钟,也许是一个世纪。
他把那张银行卡重新塞回南晴的手心。
“好。”
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一定会成功的。
为了这句话,为了这个承诺-
南晴回到学校后,又过了好几天,化学实验室的风波才堪堪过去。朱斌在医院里疗完伤,出院时跟辅导员打申请退宿。
鉴于他是在校内经历这样特殊的遭遇,辅导员同意了。家人帮他收拾着东西,他则站在南晴的桌边,神色复杂地看了好一会儿。
等南晴他们上完课回来就发现,宿舍里少了一个人,上铺的一个铺盖也消失不见了。
大学里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短暂,如同浮萍,人来人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康德伟他们也没太在意,只以为是朱斌受不了学校的环境。
南晴却知道不止于此。
他在学校碰见喻思运时,发现他身后跟着的小弟不再是朱斌了,已经换成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这段时间,喻思运的名头在学校内很火热。
首大的学生自然不太爱八卦和关注别人的私生活,但无奈喻思运造势太强,“公子哥竟在我身边”,这一话题就吸引了不少不知原委的人,他的房地产事业更是搞得轰轰烈烈,如火如荼。
然而喻逐云那里的消息却并不明朗。
南晴后来也听说了,他们工作室里的一个技术人员带走了部分心血,去别的公司里投诚。
这件事不知道是怎么解决的,总之喻逐云最近很忙,不仅要忙着学校的期末考、画画,还要抽出时间去工作室。
他两头跑,即使是过生日那天也只是和南晴一起简单地吃了顿饭。
青年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摆在桌面的手机上全是徐岳他们发来的消息。
东西才吃了一半,电话又响了起来。两人还没来得及继续逛街或者散步,喻逐云就必须得满怀歉意地离开。
南晴倒是能理解。
喻逐云忙,他在学校里的课程也并不轻松。导师很看好他,从现在开始就经常带着他做这做那。
两人的生活都很紧凑,明明在同一个城市,却莫名活成了异地恋的样子。
元旦节过后,即将期末考试,结束后就将各自回家过年了。
南晴想了想,坐上了去喻逐云公寓的地铁。
清晨的阳光灿烂,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灰尘。
他到公寓的时候将将八点多,正是上班高峰期。街道上人来人往,热热闹闹,房间里却安安静静的。
“哥哥?”南晴试探着喊了一声。
并无回音。
屋子的主人六点多就出了门,随手掀开的床铺已经变得冰冷,厨房里的水龙头因太过着急而没拧紧,滴滴答答地往外漏。
南晴心中难以自抑地闪过一抹失落。
喻逐云很忙,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只是有点,想喻逐云了。
环顾了一圈四周,南晴放下身后的背包,走向厨房,打算把水龙头拧紧。
还没来得及弯腰,他的视线却忽然凝住,牢牢地定在了一旁的餐盘上。
那里面放着小半块,还没来得及吃完的芝士奶油蛋糕。
第83章 起色 他真的变得很好很好
这儿为什么会有蛋糕, 还这么眼熟?
这是什么时候的东西了?
南晴有些茫然,把那个餐盘端到面前仔细地看了看,没发现什么线索, 只能看出来喻逐云似乎只从大蛋糕里切了很小的一块, 很慢很慢地吃了半天, 才能造成这样融化的痕迹。
可是这完全不合理呀。以喻逐云正常的食量来说,就算是一整个分享装的蛋糕, 他吃两三天也该吃完了, 这点量还不够他填缝的。
除非他不是“吃饱了吃不下”,而是“舍不得吃”。
……舍不得吃?
南晴的指尖猝然攥紧, 骨节都因过度用力而变得青白。
他猛地放下了盘子,踉踉跄跄地冲到冰箱旁,打开了冰箱的冷冻柜, 一层一层地往下翻。
喻逐云一个人住,吃的随意,冰箱里根本没什么东西,从上往下,抽屉一拉一个空, 只有两三瓶矿泉水在里面骨碌碌地转。
直到拉到最后一层, 手里的力道忽然变沉。缓缓打开后,南晴看见了一个大号的芝士奶油蛋糕。它被分割成若干小块,已经消失了一大半, 剩下的一点孤零零地躺在盒子里。
而那盒子上的保质日期已经是去年的。
南晴呆呆地看了一会, 忽然明白了。
这是去年他来找喻逐云的时候买的。
当时他让喻逐云把这个蛋糕跟画室里的大家分享,喻逐云不愿意。
青年垂下眼,神情几乎是偏执的,把这个普通的蛋糕当成宝贝一样看待, 舍不得不吃,却又舍不得一下子吃完。
最终只好把它放进冷冻里,只有在很想很想南晴,却又看不见他的时候才会吃一块。
……好笨啊,好呆啊。
哪里有人这个样子的,一个蛋糕放到冷冻里这么久,早就应该不好吃了吧?
南晴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慢吞吞地将冰箱重新合上,就连矿泉水都放回原位,才撑着身体站起身。
他把厨房里没来得及收拾的餐具洗了,又替喻逐云把床上的被子拿到阳台晒了晒,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转了好几圈,把一切力所能及的家务都做完,才重新背起自己的书包,走到公寓门口。
其实,爱上一个人,本身就是一件很笨、很呆的事。
他的爱人,从来没被人好好地爱过。
却天生会不顾一切、飞蛾扑火般爱他。
南晴轻手轻脚地出了门,下楼去了地铁站。刚刚才下电梯安检,就接到了覃伟打来的电话。
“喂,南晴啊,你今天有空吗?”
电话那头的杂音不小,都是熟悉的音色,画室的老师们正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覃伟避开他们,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站定:“我们画室这两天正在办画展,里面的画都是我们自己人出的。当然,前段时间我也让喻逐云这小子交了几幅作品过来参展。”
“不过吧,他这小子最近忙得很。画是给我了,人却不知道去哪儿了。你看看,画展都开始了,也不知道过来一趟,”覃伟嘴上抱怨,语气却是乐呵呵的,“你没事的话,要不要过来玩一趟?”
“毕竟你是他的家属嘛。”
南晴赶忙说自己有空:“谢谢覃老师,您把地址发给我吧。”
他临时改了目的地,乘地铁去了画展所在的艺术街区。
这会还是上午,四周就有不少前来参展的游客来来往往,他们打扮得都很潮流时尚,路过时甚至会带起一阵浓郁的香风。
南晴背着有些笨重的书包,看起来与他们有些格格不入,活像是去参加学术会议走错了地方。还是覃伟挺着个大肚子跑来接他,才成功进入场馆内部。
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只剩下一盏盏极具设计感的灯光照明。
雪白的走廊两侧挂着画幅不一的作品,风格各不相同,反射着细腻的纹理和漂亮的光泽感。
这是商业性质的画展,跟博物馆里展出的那种不同,所有的画都是可以卖的。
甚至,卖得越多越好。像梵高那种死后才闻名于世的天才毕竟只是少数中的少数,大多数艺术家还是在仍活于世时渐渐打响名声的。
覃伟在圈里混了这么多年,自然不仅仅只是教高中生艺考。他有地位,也有人脉,能在他所举办的画展里占到一席之地,无异于被他亲自承认了实力。
但被他承认是一回事,能不能被大众承认、成功将画卖出去,又是另外一回事。
“十一点的时候正式开始展出,我这次下了血本,邀请了不少人过来,还有报纸会做采访,所以一定要抓住今天这个机会,之后几天肯定没这么热闹了。”
覃伟乐呵呵地给南晴介绍:“刚刚那边是我们画室老师的作品,这边是学生的……喏,你看,这是喻逐云的画。”
南晴一直都在很认真地欣赏,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更是停下了脚步,仰起脸。
喻逐云交上来的这三幅作品完成度都极高,显然不是临时交来凑数的东西,而是这一年来,他花费了无数私人时间创作的。
画面一共三连,左起第一幅的名字叫做《地狱》,画幅整体都是深蓝色、冷色调,笔触也带着有意的凌乱和疯狂,似乎参考了但丁《神曲》中的元素。
第二幅的名字叫做《人间》,却跟《地狱》的景象类似,甚至还更深一层,其中包含了更多尖叫扭曲的人影。
南晴在艺术方面完全是个门外汉,甚至是在覃伟的科普之下,才明白各种风格之间的差别。
然而看到第三幅《天堂》时,他不需要覃伟的科普,就不由自主地怔在了原地。
“这幅,喻逐云原本是不打算拿出来,也不同意让我卖的,要不是我跟他软磨硬泡,告诉他不拿出来我就跟他拼命……”
覃伟安静了几秒后说,“大概就在高考结束的那段时间,喻逐云白天去工作室里忙,晚上就到我画室里,一个人默默地画这幅。”
“画完的那天,他告诉我,他要给它取名为《天堂》。”
覃伟简单地介绍完,就被前面画室的老师给喊到其他地方去了。南晴却仍怔怔地站在原地,哪怕许多看展的游客经过都没有挪动脚步。
这些游客大多数都是为了覃伟的名头来的,不远处的几条廊道里被围得水泄不通,询价的人不知凡几。喻逐云这里的境况就很一般了,不少人对他所表达的内容很感兴趣,却因为他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而犹豫,认为他的这几幅画不值那么高昂的价格。
直到一个打扮略显潦草的外国男人在南晴身边停下。
他穿着老旧的皮背心、手里拿着一个被磨损得起了毛边的笔记本和一根圆珠笔,在看见这连贯的三幅画时,眼里流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惊叹之色。
南晴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往边上让了让,给他腾出了一个位置。
那外国人礼貌地笑了笑,似乎是想道谢,却在看见南晴时怔住了,目光在他和《天堂》这幅画上来回流连。
片刻后,他更是低下了头,唰唰唰地在笔记本上写了一段英文,举到南晴跟前。
【你好,你认识这位画家吗?】
南晴顿了顿,用国际手语回答:【是的,我认识。】
外国人更惊讶了,干脆地放下笔记本,用国际手语跟南晴交流:【我很喜欢他的表达,他很有才华!我看得出他的情绪,我甚至能看出他也听不见这个世界。】
【他生活在地狱里,却渐渐走向了比地狱还要黑暗的人间。可他并不后悔,因为这一切都只是天堂对他的考验。】
【我想,你一定是他的天使了。】
《天堂》的色调与另外两幅截然相反,整体温柔明亮,画面上的少年堪称圣洁,双手捧着一只金红的苹果,而他的身前,跪着一个低着头的青年。
既是诱惑与堕落,也是救赎和重生。
南晴抿唇,过了许久,才缓缓地抬起手。
【不。】
【我不是他的天使,我是他的爱人。】
那名外国人呆住,安静了许久。
他冲南晴笑笑,不再交谈,抬起头继续欣赏喻逐云的三幅画。
等下午的画展结束时,他去找了覃伟。被人群包围其中的覃胖子灵活地挤了出来,在看见他招呼时眼睛都睁大了,心如死灰地哀嚎:“我操,他怎么来了!”
旁边一人纳闷:“谁?谁把覃胖子吓成这样?”
“你不知道吧?那是伦敦的鉴赏家亚伯特,他虽然双耳失聪,但艺术水平很高,国内外到处跑画展,很牛逼的,”刘康均幸灾乐祸道,“他以前喷过一次覃胖子,把他搞得差点退出画坛。还好后来咱胖子靠实力力挽狂澜,终于让他勉强点了点头。”
覃伟都要疯了,再不情愿也只能满脸堆笑地往亚伯特的方向走:
“你们还笑!我要是被他再喷一次,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我干脆吊死在他面前——”
【嘿亚伯特,好久不见!】
覃伟弯腰,掏出手机笑嘻嘻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最近还好吗?您对我今天的画展感觉怎么样?】
亚伯特罕见地笑了笑,从口袋掏出磨得皱巴巴的笔记本,写了一行字:【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商业。】
覃伟:“……”
【但你的画展办得很好,我看中了三幅画,不管多少钱,我都会拿下。】
“……?”
覃伟失声尖叫道:“你买?”
三幅?!
【是的,三幅。《地狱》、《人间》、《天堂》。】
亚伯特笔速飞快:【我敢打赌,它们的主人将——】
覃伟呆住了。
同他一起呆若木鸡的还有刘康均,以及被他科普过亚伯特“光辉事迹”的所有人。
而亚伯特不为所动,圆珠笔重重地在笔记本上划过,几乎快撕裂了纸张:
【Shock the world!】
第84章 齿轮 即使全世界都背离他,喻逐云也不……
覃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死死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想确认自己是否在做梦。刘康均的下巴要掉不掉,用力地拍了一把覃伟的肚皮。两人对视了一眼, 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几乎满溢出来的狂喜。
这可是著名毒舌、丝毫不向金钱和权势低头的亚伯特啊!
他竟然能说出Shock the world这种话!
甚至还要一口气买上三幅画, 《地狱》、《人间》、《天堂》……甚至还说无论花多少钱都无所谓……他平常不怎么接收各种艺术圈里的贿赂, 算是圈里难得的“穷人”,这一下, 他显然是要把自己所有的家底都砸进去, 砸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身上。
他到底有多看好喻逐云,众人不得而知。
他们只知道, 喻逐云现在只是一个才刚刚考入首都美术学院的大一新生。打个比方,就好像一个刚刚在花果山里出生的小猴子,第二天被下凡的神仙说他以后有个武器, 叫做金箍棒。
……就算是做梦也不敢这么做的。
亚伯特被众人带到休息室里歇歇脚,覃伟则赶快掏出手机给喻逐云打电话。
而彼时的喻逐云正在工作室里,跟徐岳他们讨论这段时间的工作情况。
姜天达走后,工作室里陷入了一段显而易见的低迷时期,所有人的骨头似乎在一朝一夕之间被抽走了, 即使依然在努力, 却还是效果不佳。经历了亲近兄弟的背叛,团队的灵魂和精神摇摇欲坠,就连徐岳都有些麻木, 连着两三天都在用酒精麻痹自己。
唯一清醒冷静的人只剩下了喻逐云。
不过是一个合作伙伴受不了挫折, 带走了一部分技术去别的地方继续上班而已,伤心完,也该继续振作起来。
既然确定了目标,既然要走下去, 那就宁愿死也不要放弃。
然而团队里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他的观念,不少人甚至觉得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们红着眼睛说,喻逐云是因为没有跟姜天达一起经历过那段共同拼搏的时光,所以才对姜天达的背叛无动于衷。
如果喻逐云也被身边亲近的朋友或者家人狠狠地背刺过,他就应该知道这段时间是有多么的不好受了。
徐岳算是唯一一个从侧面了解到喻逐云家世的人,闻言立刻站起来拦住众人。
但他们的议论声太大,喻逐云还是听见了。
徐岳有些惊慌地抬起头,却见喻逐云的身形一滞,什么话也没说,默默地走出了工作室。
他耳侧的人工耳蜗很明显,不像从前的助听器,若是仔细一些就不会被旁人发现。
所以其实,众人在他第一天来到工作室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个双耳几乎失聪的听障。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又响,喻逐云沉默了许久才接起来,电话那头立刻传来覃伟激动到哇哇叫的声音:
“徒儿!你怎么才接电话啊!你人在哪儿呢?我给你发个地址,你快过来,有人要买你的画!”
喻逐云缓了一会才想起来覃伟今天办了画展。
“……哪一幅?”
“每一幅!”
覃伟已经要乐疯了,头晕目眩的,“你知道是谁买吗?亚伯特!就是我以前跟你讲过的那个亚伯特!”
喻逐云闻言也怔了怔,他曾听覃伟讲过,亚伯特是个很有名的鉴赏家。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现在肯定高兴得说不出话来。赶快放下手里的事情到画展这儿来,我找人帮你谈个合适的价格,到时候让媒体报道一下,啧啧啧……”
喻逐云垂下眼,平静地打断了覃胖子的幻想:“地狱和人间都可以,天堂不卖。”
“……?”
覃伟要疯了,他恨不得直接从电话那边伸手出来抓住喻逐云的领子摇晃,问他脑子里面究竟在想什么!
卖两副和全卖完之间的区别是很大的,更何况亚伯特最喜欢的就是那副天堂。他在电话那头下了死命令,要求喻逐云必须赶紧到画展来当面商讨,否则就跟他断绝师徒关系。
喻逐云无法,只好乘车去艺术街区。
傍晚六点,天色已晚,黯淡繁星点点。前来游览的买画人基本都已散的差不多了,休息室内空空荡荡。
喻逐云刚走进展馆内,就被早就守候在门口的覃伟一把抓住了胳膊。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我今天就吊死在你面前!”覃伟气得连肚子都在摇晃,拼命压低了声音,“你知道亚伯特这种眼光刁钻毒辣的家伙,这辈子看中过多少画吗?但凡是他买下来的最后无一例外都火得……”
话音未落,覃伟身后走出来一个打扮潦草的外国人。他抓着磨了毛边的笔记本,兴致盎然地冲喻逐云举起:【你就是《天堂》的作者?】
覃伟两眼一黑,无奈地退到一旁。
喻逐云点点头:“是。”
【我很喜欢你的画,我愿意出任何价格,只要你将那三幅画卖给我,】亚伯特很认真地写,【你的灵气和天赋让我惊叹,我想把你的画带回伦敦,但你的老师说,你不愿意卖《天堂》这一副……】
“是的,”喻逐云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覃伟心如死灰的表情,“我不卖。”
亚伯特被拒绝了,脸上却并没有半分不满或恼怒,反而显得兴味十足:【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喻逐云沉默了一会,盯着亚伯特的笔看了几秒,最终用手语反问他:
【你会卖掉你的天堂吗?】
亚伯特怔了怔,很快笑起来。他眉心常年虬结的沟壑松开,就连下垂松弛的皮肤都在上扬。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他才平复好情绪。
【好吧,我知道了。替我向你的小天使问好——哦,不,替我向你的爱人问好。】
喻逐云的瞳孔猛地一颤,拦住了亚伯特唰唰唰的笔尖:“你见过他了?”紧接着又扭过头,看向覃伟,“他今天来了?”
覃伟跳芭蕾舞那样用双手捧住肚子,讷讷地应了一声。
而亚伯特笑着点点头:【是的,我见过他。他就站在你的画前,像是从画里跳出来了。】
紧接着,他又在笔记本上,将南晴打的手语复述了一遍。
喻逐云松开了手,低下头。
他心里闪过几抹很神奇的情绪,好像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地摸了摸,几乎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等亚伯特即将离开时,他抬起手,将人拦住了。
《地狱》和《人间》都卖给了亚伯特,价格是正常的市场价。
《天堂》,他借给亚伯特展览,一分钱也没收。
覃伟不明所以,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宁愿借也不愿卖,但总归喻逐云愿意让亚伯特带走这三幅画了,这应该就是一件好事吧?
晚上结束时,覃伟开车把喻逐云送回到他正常住的公寓,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跟了上去,想再问问他有关画展的事。
却看见喻逐云打开大门,怔怔地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出声。
好半晌,才低低地笑了一下,面对着相当纳闷的覃伟,他给了一个几乎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答案。
为什么后来又愿意把天堂给亚伯特展览了呢?
大概是因为……
小天使不愿意住在天堂里,而愿意早早地降临在他的身边。
不当圣洁的小天使,给他这个地狱里的恶魔当爱人-
期末考试结束,春节如约而至。
在亚伯特把喻逐云的这三幅画带回伦敦展览的同时,国内的情形也有了极大的变化。
一件几乎令全网震惊的事情发生,在除夕前夜被众多媒体广泛报道。
国内知名的玉景地产,在首都附近城市里承包的一块地皮上,为了省下预算,偷偷使用了违法违规的建筑材料。一栋尚未竣工的住宿楼,竟然因为一个三点几级的地震直接倒塌。
不少工人因此受伤,却得不到该有的赔偿。事情闹大了上了新闻才发现,他们连该有的工资都在被克扣,有些人甚至在大年三十都不能回家跟亲人团圆。
这件事若是放在平常,说不定会被压下去。
但这次不知是谁提供了细致的材料,又借助媒体造势,给大众提供了十足的发泄渠道,轰轰烈烈地闹了好几天。
电视里放了好几天,哪怕是小区里没牙的老太太都知道了,南晴自然也听说了。
他去看了一眼首大的贴吧论坛,几乎所有人都在声讨前段时间在学校里耀武扬威的喻思运。
“前段时间在学校跟粉丝合影的时候不是出来的很积极吗?怎么现在就消失了?”
“理性讨论,这种工程施工中的事故应该怎么追责?金融系喻思运是否有责任?”
“我们学校金融系可以保送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房地产呈整体下降趋势,大家建议家人最近不要入手了!一定要小心!”
“……”
以往在学校里骄傲得像是只花孔雀的喻思运转瞬间销声匿迹,像缩头乌龟一样夹起尾巴做人,几乎不敢在任何社交平台或者网络上露面。
除夕夜万家灯火。
厨房里传来阵阵热油爆炒的香气,两个大人在做最后的年夜饭。南晴和顾嘉禾打扫卫生、布置年货。
顾嘉禾上的是南方的学校,半年过去已是个大姑娘的模样。
她也听说了最近网络上各种各样的消息,有房地产行业的陨落,也有新兴科技的发展。但这些毕竟都是她不熟悉的人,她最关心的还是身边的人。
从高中那会开始,她就替南晴保守着一个秘密。一直到现在,她其实很好奇这个秘密是否还存在。
“哥,你最近跟……那谁,还在一起吗?”
南晴一愣,放下手里的抹布,忍不住笑起来:“……嗯,在。”
顾嘉禾眨眨眼,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欣慰还是担忧,想了想又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这件事和爸妈说?你现在上大学了,谈恋爱是很正常的事,只是你的对象……呃,嗯,是男生……”
她的下半句没说出口,南晴却意会了。两个男生在一起,同性恋,恐怕爸妈不能接受。
顾梅芳和南涛成都是比较传统的父母。
南晴垂下眼:“我还没有想好,但说一定是要说的。”
顾嘉禾张了张唇,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她拍了拍南晴的肩膀,拿起桌边的拖把继续清理。
一直到年夜饭上桌,电视上的春节联欢晚会开始播放,热热闹闹的小品和舞蹈一个接着一个,家里充满了欢快的笑声。
南晴走去阳台借口收衣服,拿出手机给喻逐云打电话。
那头很快就接了起来。明明是各家各户都团聚一堂的日子,喻逐云那却没半点人气,隐隐传来了呼啸的风声。
“喂,哥哥,祝你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南晴压低了声音,颇有种做贼心虚的模样:“你在干嘛呀?有没有吃年夜饭?”
少年的声音甜津津的,喻逐云低低地笑了一声:“祝我的宝贝身体健康,平安幸福。”
“我吃过了,现在正在……看电视。”
南晴小小地哦了一声,扭头看了一下被春晚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父母,踮起脚够了一件衣服。
“那你有看见这两天的新闻吗?首都附近的那个房地产生意……就是喻思运一直在做的那个。最近好像出了点问题。”
南晴基本从不幸灾乐祸,他只觉得天道好轮回。
闹大了,受伤的工人可以得到诊治,亏欠的工资也能妥善追回。最重要的,居高临下、仗势欺人的喻思运,也该为了自己这些年的行为付出代价。
“用劣质建材,为了省钱造黑心建筑……他就该被抓进去好好改造一下,”南晴语气有点气愤,又有些畅快,“我还以为这件事很快就会被压下去呢,没想到这次的媒体这么厉害,顶住了压力,把这件事曝光在大众的面前,就该这样呢!”
喻逐云莞尔:“很厉害?”
南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超厉害!”
喻逐云听他夸够了,这才弯起眼:“这次的媒体,是我让人联系的。”
南晴呆住,手里的衣服都险些掉地:“哇!”
风水轮流转。
喻思运春风得意了那么久,高调地在学校和社会宣传自己的项目,借助舆论宣传推广自己的游乐小镇……就该想到会被反噬的这么一天。
喻惕守早在很久之前就警告过他们,现在已经不是九十年代,且之前与他们一直合作良好的唐家根本就不是什么善茬,表面上把喻思运捧得高高的,实际却在背地里偷偷搞见不得人的手段,目的就是要将这个庞然大物吞食下去。
喻思运这个蠢货竟然一点都看不出来。
唐家都快把他给卖了,他还在替唐家数钱。
若是真让这个豆腐渣工程竣工,不知道要给多少家庭带来灭顶的灾难。
“当然,不只是我一个人联系的。打通关节、联系法务,媒体造势……这些事都是爷爷留下来的人在干,”喻逐云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些证据,是一个匿名人寄给我的。”
“那里面有他以前跟喻思运一起出去时,喻思运本人说的话。”
南晴也怔了怔。
匿名人啊……
“好了,不想这些了。在你给我打电话之前,我刚想打电话问你现在有没有空。”
喻逐云的语气忽然轻松了一些,他那儿的风声愈盛,“咔嗒”一声之后,引线嘶嘶地摆动,“宝贝,抬头。”
南晴愣愣地抬起眼。
大年三十的夜晚带着寒风晚露,玻璃窗上弥漫着水汽。他伸出手擦净,刹那间,璀璨的烟花于天际绽放。
靛蓝色的烟花美得惊人,在巨大的声响后哗啦啦地散开,细碎的光点犹如泡沫。
这一支蓝色烟花炮要六千块,然而一响接着一响,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屋内的顾嘉禾他们也听见这里的动静,纷纷凑了过来。不远处的邻居们赶忙也拉开了窗户,楼上下传来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惊叹。
“这是谁家放的烟花呀,”南涛成忍不住说,“诶,是不是站在那边的小伙子……”
南晴黑润的瞳眸里映着璀璨的光点,顺着南涛成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两秒后,他忽然转过身,随手扔了死死攥在手里的衣服,猛地往楼下跑去。
南涛成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哎!小晴!”
刚想去追,就被顾嘉禾拉住了胳膊:“爸,你就让哥去吧。”
“可是……”南涛成一脸着急。
南晴要去哪儿?
楼下有谁?
家里的大门开着,随风摇摆了几下,南晴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视线里。半晌,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顾梅芳缓缓地转过脸,拉着丈夫和女儿往楼下看。
黑夜里,寒风中,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难得奔跑的少年跌跌撞撞地扑进了一个青年的怀里。那青年托住他的腰腿,牢牢地抱紧,带着他转了一圈。
漫天灿烂的烟花里。
南晴主动踮起脚,与喻逐云拥吻。
喻逐云的身体僵了一秒,想说南晴的父母都在楼上看着,挣扎了几秒,最终遵从了自己的内心,撬开了南晴的齿关。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一直吻到烟花熄灭,两人才终于回过神来。
喻逐云罕见的有些紧张,这是哪怕面对着能否成功打倒喻思运时都没有过的情绪。
“叔叔阿姨他们也在上面……你怎么……他们——”
南晴抿唇笑了笑,他搂住喻逐云的后颈:“没关系。”
两年前那个除夕夜,他们背着所有人躲在房间里。喻逐云克制不住自己汹涌的情绪,红着眼睛问他能不能不谈恋爱。
那时候的南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可现在却懂了。以为他和别人在一起时,喻逐云究竟抱着什么心情,为他包那份沉甸甸的压岁钱的?
越想就越会爱这个人,越想就越明白自己对他的爱还不够。
喻逐云本想跟着南晴一起上楼,替他向顾梅芳和南涛成坦白,但南晴坚持,这件事他一定要自己说。
他回了家,顾梅芳几人果然在沙发上等他。
明明和顾嘉禾聊到这件事时,他还对如何与父母坦白毫无头绪,但此刻站在这里,许多话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来。
从三十七个电话。
到那顶花光身上所有钱买下的帽子。
从那把宜城最贵的小提琴。
到用后背挡下山上滚落的巨石。
从那枚求了整座南河庙买下的红绳玉佩。
到胸口那个狰狞蜿蜒的鲜红纹身。
从前世,到今生。
南晴不傻,他知道不管是这一年,还是以后的许多年里,同性恋都是一条不好走的路。
但如果与他一起携手走下去的是喻逐云的话。
他宁愿当一个永不悔改的傻子。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过了几分钟。
顾梅芳与南涛成沉默着,叹了口气。
他们的确是传统的父母,从未接受过这样的冲击,难以想象南晴喜欢上一个男生。
但做这件事的人是南晴啊。
小的时候只有那么一点大,险些因为心脏病而夭折的南晴。
这一辈子乖巧听话懂事……只为自己活过这一次的南晴。
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他们只希望,南晴能快乐。
“只要那小子不欺负你!”
南涛成和顾梅芳过了许久才说出这么一句,眼圈已然红了,“不然就算他对咱们家有再多恩,我们也不会放过他!”
南晴破涕为笑。
不会的。
即使全世界都背离他,喻逐云也不会-
春天悄然到来之时,南晴重回学校。
新学期伊始,所有学生都还沉浸在假期的回味中,讨论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化学系众人做新学期的第一个实验,经历过上学期的危险事故后,学校对实验的警惕性大幅度提升。
老师照例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解注意事项,给所有人分组。
南晴依然跟朱斌分在一块。
朱斌穿着长袖,遮住了有疤的手臂。因为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腿也有些一瘸一拐,行动笨拙,做实验时很不方便。
在他险些摔倒时,南晴及时扶了他一把。
朱斌低着头,低声冲他说了一声谢谢。
南晴摇摇头,也说:“谢谢。”
朱斌抬起眼,知道了南晴的言外之意,却并没好意思收下这一声道谢。
他不是帮助喻逐云,只是帮自己赎罪。
实验照常进行,在中途休息时,不少人兴高采烈地聊起了网上的传闻。
“你们知道金融系那个喻思运吗?”
“啊!我知道我知道,搞豆腐渣工程那个是吧?他以前在学校里面可嘚瑟了,当时我就觉得这人有点毛病。现在不就给咱们学校抹黑了吗?”
“没错,就是他!现在房地产是真完了,他还最后落井下石一下……啧啧啧。”
“我还听说啊。有人在查他到底是怎么保送进金融系的,如果他真的是走后门,说不定就要——”
众人哗然。
也许是这个话题太过隐秘,他们也没再继续深入聊下去,不多时,谈起了最近的“新起之秀”。
“最新发展的人工智能技术才是真牛逼,我前几天试了一下他们的应用,我的妈呀!”
“我靠,我刚想说,他们现在正在广募人才呢。要不是我们的专业不对,高低得去试一下。”
“这有什么的,我听说他们投资人还是学美术的呢,跟那专业也没半毛钱关系啊。”
“……”
南晴一怔,忽然弯了弯眼。
原先一直停滞在原地无法转动的齿轮,像是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弄了一下,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忽然不一样了。
姜天达走后,工作室委实经历了一段难熬的时光,但很快就迎来了转机。一部分人离开,又有一部分新人加入。磨合,加速,发展。
徐岳他们攻克了两三年的技术难题,在喻逐云这个“天使投资人”伸出援手后,终于得到了解决,事情有了惊人的进展。
一夜之间,好像所有人都听说了一个新概念,亲眼见证了一颗新星冉冉升起。
而此时此刻,这颗新星的缔造者之一,正在首大化学实验楼下。
喻逐云被一部分曾看过人工智能发布会的学生给认了出来,对这项新技术格外好奇的学生们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几乎快把这条小路围堵起来,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绝于耳。
大家都很好奇他跑到这里来是干嘛的,招聘吗?
来化学系干什么?这专业也不对口啊。
喻逐云一直默不作声,保持着平静的神色,偶尔应两声提问,或是接下一两份不知从何而来的应聘简历。
直到下课铃响起。
化学系的众人鱼贯而出,南晴走下楼梯。
众人恍然发现,从刚刚开始就冷峻、沉稳的青年,眼底忽然浮现出柔和的笑意,拨开人群,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
“新起之秀”弯腰,替化学系那名保送进来的天才少年接过了背包,熟悉得仿佛做过千遍万遍,虔诚得好像在侍候自己的小神明。
第85章 醋精(二合一) 他怎么占有欲这么强……
春暖花开, 整个世界沐浴在鲜妍的颜色里。校园内人流攒动,一束束目光落在远处并肩而去的两人身上,在短暂的安静过后, 爆发了剧烈的讨论。
有人不知道喻逐云到底是什么来头, 旁边的同学就为他科普。这段时间最火最先进的那个人工智能技术听说过吗?曾经预计至少在五年后才有机会实现的目标, 提前这么久就上市了,就是喻逐云投资的。
现在这项技术才刚刚问世, 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未完全体就在短短的一两个月里狂揽数以亿计的资金, 他们都不敢想若是完全体上市了,市场究竟得疯狂成什么样。
原来如此。一部分人明白了, 却还有一部分人不解,那喻逐云为什么会来首大?还接走了化学系那个特别有名的南晴?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倒没人能给出准确的回答了。
朱斌作为唯一知道部分内情的人,苦笑片刻, 还是将话吞了下去。
喻逐云和南晴本人自然是不知道旁人在议论什么的。
他们只是绕开了汹涌的人潮,从学校较偏远的西门出去。南晴本想打车,却被喻逐云拦住,带上了校门口一辆通体纯黑的轿车。
车上的标南晴不认识,但也曾听同学说过, 这是一个相当有名的好牌子, 最基础的款式都不知要花多少钱才能买下。
喻逐云从前就很有钱,南晴知道。
但现在喻逐云有钱的程度,显然超越了他的认知。
“我刚刚听见好多人都在讨论你们工作室, 他们都说你新推的应用和技术特别厉害!”
对上南晴欣喜又与有荣焉的目光, 喻逐云的眼底泛起一点笑意。
他侧过身,伸手给南晴扣上副驾驶的安全带。空气里充满着浅淡的香薰味,更多的却还是两人交缠的呼吸。
“不是我厉害,是你。”
南晴眨眨眼, 显然有些意外:“我?”
“嗯,”喻逐云揉了揉他雪白的小脸,黑沉沉的瞳孔里倒映着他的影子,“你。”
是你选择了我。
“这是我卖画拿到的钱,靠投资赚到的收益,卡在这里,密码是你生日,”
喻逐云温柔地望着南晴,简直想是在哄他,“车也写在你的名字底下,哪天有空去把驾照学了,好不好?”
“……”
南晴睁大了眼,显然不明白喻逐云的话题为什么跳跃得那么快:“不好。”
“你给我这么多钱干什么呀,我不需要这些。投资风险很大,这些钱要留着备用。而且我以后做研究,也会有钱养你的。”
南晴脸色严肃认真,圆眼睛水润。
喻逐云黑沉的瞳孔神色莫辨。
在遇见南晴之前,包括遇见南晴之后,他当了将近二十一年的失败者。肆意挥霍着家里的财产,浪费着青春与生命,即使真的追到南晴了,也有很长一段时间在怀疑南晴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的自己。
明明他双耳失聪,投资眼见着就要失败,画画也未见成效,甚至时时刻刻被小他两岁的亲弟弟嘲讽讥笑,践踏在脚下……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摆脱了失败者的头衔。
这都是因为南晴。
他是为了南晴才变好的。
变好的他,才有资格得到南晴的喜欢。
南晴不嫌弃他的失败,他知道。
可南晴也不贪图他的成功。
为什么不图呢?
他的小天使,小神明,是为了他才下凡。
他自私卑劣,不愿意将人送回天上,那就只能倾尽所有,将人养成人间的小王子。
“……好,先不收。”
对峙了半天,最终,还是喻逐云先败下阵来,“那等下,我们一起去庆功宴,好不好?”
南晴同意了。
这段时间的所有人都很不容易,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他们的努力实在值得庆祝。
只是他没想到,在去宴会厅之前,喻逐云先把他带回了他在首大附近的一套公寓。那里离他的学校最多十分钟的步程,开车两三分钟就能到。
汽车驶入地下车库,两人乘电梯上楼。
偌大的公寓里设施齐全,装修温暖而舒适,主卧的床品用的竟然还是一套鹅黄色的小碎花。
南晴怎么也想象不出喻逐云睡在碎花床单上面的样子,一下子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笑完了,抬起头,刚好对上喻逐云黑沉含笑的双眼。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在家用的床单也是类似花色。
这间主卧——不,或许这套公寓,也是喻逐云为他准备的。
南晴忽然有些笑不出来了。
哪里有这样的呀?别人谈恋爱,最多是送一点礼物、一起吃饭,喻逐云却恨不得把身上所有的一切都给他。
从小南涛成就告诉他无功不受禄,他听了,心里便一直秉持着这个观点。
喻逐云为他付出,他也想为喻逐云付出,不想单方面让喻逐云对他好。但此刻,喻逐云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切。
衣帽间的门被喻逐云打开,那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两列从春到夏的定制衣服。
尺寸都是南晴的,每一件都价格不菲,每一件都漂漂亮亮,都是喻逐云亲眼盯着弄的。他不愿意把这种事假手于人。
“选两件喜欢的换一下好不好?”喻逐云弯了弯眼,浑然不觉自己把衣帽间搞成了换装游戏,“换完我们再去庆功宴。”
南晴没说话,扭过头盯着喻逐云。
圆溜溜的琉璃眸水润,眉心微微皱起,像是仍在纠结,不愿收下这些昂贵到极点的礼物。
喻逐云的瞳孔闪烁一瞬,低声说:“都不贵的……穿一下好不好?”
南晴抿住唇,原本堵着不上不下的心里忽然泄了气,一阵酸软。
他想了想,踮起脚,伸手抱住了喻逐云的后颈,两人轻轻贴了贴。
“下次不许买这么多了,不许浪费。”
南晴顿了顿:“我希望你对自己也好一点。”
喻逐云的眼睛终于亮起,他勾唇笑了,顺势托住南晴的腰去换衣服。
不知不觉,等他们从首大附近的公寓这里出发到餐厅时,天已经黑透了。
徐岳他们已经先到了,这会正站在餐厅外一边打电话一边等人。看见喻逐云了,赶忙挥手。
“喻哥!嘿!”徐岳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年纪自然要比喻逐云大一些,但他还是保持着开玩笑的叫法,“你今天有没有把’在乎的人’带来啊?藏着掖着这么久了,给我们看看呗。”
喻逐云也冲他点了点头,高大冷峻的青年眼里含了点笑意,侧眸看向怀里的少年。
“他叫徐岳。他随便乱说的,不用搭理他。”
南晴眨眨眼,耳根倏地烫了。
他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礼貌地上前,微微弯腰:“徐哥你好,我叫南晴。”
徐岳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宴会厅的灯光是暖色的,将每个人的脸庞都打得很柔和,南晴长得又格外漂亮,长睫圆眼,在这种情况下简直可以用雌雄莫辩来形容。穿着的衬衫是娃娃领,落在别人身上很土的装饰,他穿着惊人地合适。
徐岳是知道喻逐云性取向的,但他只觉得,大家都是男人嘛,都长一个糙汉样,最多像喻逐云那样帅一点……从来没见过南晴这样的。
他一个直男都看呆了两秒,回过神来,赶快带着南晴和喻逐云往里走。
他们来的是一个首都很著名的私房菜馆,考虑到隐私性和交流性,定的是两个连在一块的大包厢。
但还没来得及进去,经理就满怀歉意地将他们拦了下来:“……很抱歉先生们,这个包厢暂时不能提供使用了。如果诸位不介意的话,可以暂时移步大厅。今晚的餐点打八折,可以吗?”
人都已经通知完了,总不能临时再换店。更何况还打折,徐岳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大厅里的环境很不错,桌与桌之间有竹编的屏风遮掩,众人围成两桌热热闹闹地坐下,举杯畅饮。
不是所有人都跟徐岳一样知道南晴和喻逐云之间的关系,而人们对美的追求是永恒的,不多时就有人要站起来敬南晴一杯。
虽然南晴因酒精过敏喝的是饮料,喻逐云的眉心还是跳了跳,替他拦了好几下。
直到隔壁桌两个打扮精致的漂亮美女笑眯眯地过来敬南晴,桌上一帮大老爷们发出了羡慕且惊叹的“哇哦”声时,喻逐云终于忍不住了,冷着脸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
南晴懵懵地举着椰汁,就见喻逐云在他前面站了起来,隔在他与那两个女孩之间,淡淡地说:“我替他喝。”
两个女孩一怔,眨了眨眼,下一刻就看见喻逐云仰起头,脸色平静地将那一杯辛辣刺喉的液体全部喝光,玻璃杯“嗡”一声震在桌上。
“好了。”
喻逐云随意地擦去唇边酒液,侧过脸,将南晴护在身后。
女孩们对视了一眼,提着酒杯也干了。
离开时,她们戳了戳彼此,很小声地说:“卧槽,怎么不早说他们俩是一对。”
“我感觉那个高个男生以为我们在勾引他男朋友,很想过来扯我们俩头发……”
喻逐云:“……”
桌上热热闹闹的,南晴的眼睛弯得像月牙,盛着亮晶晶的碎星:“你要去扯人家头发吗?”
他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了,喻逐云好笨啊,人家女孩过来敬个椰汁而已,就是萍水相逢的缘分,干嘛还要喝白酒挡呀。
这点醋也要吃啊,他是首都醋王吗?
喻逐云安静几秒,勾了勾唇角:“嗯,是啊。”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道滚下去,激起了一阵烧灼般的疼痛,等这阵冲劲过去,爬上脑袋的就是飘飘然的晕眩,连出口的话也没了那么多深思熟虑的考量。
难怪有人喜欢喝酒,原来是心有郁郁。
“你特别好,特别温柔,特别漂亮,”喻逐云侧过脸,黑沉的瞳孔里晕着些许细碎的光芒,“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喜欢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男生他还有争抢之力,女生呢?打也打不了,骂也骂不了,就连扯头发都扯不到。
“喜欢没关系,但我不愿意他们觊觎你。”
南晴莞尔,他抬眸时刚好撞上了喻逐云的视线。
青年的眼尾因酒精作用而慢慢泛红,明明是有些危险的模样,却偏偏显得很委屈,很可怜。
南晴有些心软:“我知道。”
人都是有占有欲的,无论是谁都不例外。
“是吗?”
喻逐云俯身,带着浅浅热意的呼吸喷洒在南晴的侧颈,落下一连串带着战栗的酥麻:“那证明给我看。”
“……”
此时此刻,两桌人正热热闹闹地靠在一块吃饭喝酒,一边是徐岳站起身,壮志豪情地说以后几年的规划;一边是小蒋抱着酒杯冲大家哭,唱着朋友一生一起走;一边又是大军在原地表演了水蛇舞,惹得众人拍桌狂笑。
这是个庆功宴,不算是正式的场合,却也被四面八方的眼睛盯着。
证明?
要怎么证明呢。
南晴的耳根豁然红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所幸仅仅是过了几秒,喻逐云就告诉了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