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娘看了他一眼:“你?我也不知道你想穿什么衣裳啊?等我让绣匠来了,你同人家说吧。”
蒋羡赶忙坐在锦娘旁边:“娘子,你就帮我做一件吧,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又是讨好又是巴结,锦娘都被他弄的发笑,好一会儿才道:“好,那我要喝桂花酪,还要吃你上次做的两熟鱼,还有春饼。”
蒋羡摊手:“就这么点,要不要再想几道?”
锦娘赶忙摇头:“我怕你太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蒋羡又自顾自多说了几道菜。
锦娘面上不显,肚子都笑疼了,她本来就打算替他做的,没想到他傻乎乎的自投罗网。
第154章
锦娘把雪灰色长袄做完之后, 天开始寒了起来,蒋羡有名士相邀出去聚会,锦娘也有相应的聚会, 如康山郡主寿宴, 清平王妃花宴,她都得过去。
“洛阳真是好地方。”阿盈都忍不住夸奖。
往来都是富贵风流蕴藉的人士,看起来不似以往吴县大名府接触的那些人, 说白了大家彼此都有钱有体面, 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
但是有些利益纠葛的范家,因为自家没有选她女儿, 而是选的吕小娘子,范家单方面对她就颇为冷淡, 这些她倒不是很在意。
本来说亲就是双方看对眼才行, 她也没有给什么承诺, 最后还被埋怨上。
年节下,宁哥儿从推官衙门搬到这边暂住,锦娘这里正好把附近的田庄铺面的租子都让儿子巡查了一遍。绸绒铺这一年就赚了九千两, 洛阳佃租九百贯, 汴京庄子佃租,汴京金梁桥的铺租,钱简直都没地方放了。
也正因为如此,蒋羡在转运使司衙门剩余的银钱,都分给平日属官小吏, 大家倒是都过了个好年。
今年往汴京送的年礼也是很厚, 筠姐儿八月才收到锦娘送的各种吃食,没想到过年竟然更厚。先是送了一坛黄雀鲊,又有荔枝甘露饼、珑缠桃条、酥胡桃这样的“珑缠果子”。
除了吃食还有花茶, 一共送了茉莉、玫瑰、蔷薇、兰蕙、栀子、木香六种茶饼,再有果酒如青梅酒和荔枝酒各一坛,药酒如蝮蛇酒、枸杞酒各一坛。
再不说锦娘设计图案,让外面绣匠给外孙子外孙女各做了几套衣裳。
更别提送给筠姐儿的葱白宋锦两匹、澄心堂纸一幅。
蝮蛇酒是宁哥儿送给蒋羡的,一共两坛,对风湿关节很好。锦娘分了一坛送去魏家,还让筠姐儿留着,祛风化湿,解毒定惊,连麻风病都能缓解一些,让她从中分一角给她外公就好。
筠姐儿这边收到之后,魏七郎看了一眼,忍不住道:“这可是好东西,里面听说还放了蝮蛇人参。”
“可不是,听闻宁哥儿帮一位捕蛇者破案,人家送的。宁哥儿小孩儿家,不知如何处置,后来听说是用人参可以泡酒,就做了两坛来。”筠姐儿道。
只不过,她道:“我娘说这酒也不能每日喝,容易中毒,若是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喝挺好。还有这枸杞酒,能补虚弱,长肌肉,益精气,祛冷风,壮阳道,这些都是药酒,咱们不能随便喝吧?”
魏七郎却闹着要喝,他从小就是个隔锅香的,筠姐儿越拦着,他偏越要喝。被筠姐儿说给魏夫人听:“这些是药酒,哪里好似他这般的,您替我说说他吧。”
这也是现下婆媳二人关系融洽,筠姐儿才敢如此说。
魏夫人哪里舍得说心爱的儿子,只是假装说几句,魏七郎也并不怕。
筠姐儿从婆母这里请安回去,让送年礼来的虎头夫妻,把自己准备的年礼也拉了一车送去给爹娘。
虽说娘让她别送了,但她的心意怎么样也要送过去的。
蒋羡收到筠姐儿做的护膝、护腰,锦娘收到女儿做的两双鞋,给弟弟宁哥儿做了一件直裰,给小弟弟定哥儿做了一件风帽,除此之外绸缎吃食也都有。
“咱们几个孩子真的都孝顺的很。”锦娘眼圈都红了。
“嗯,我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对我尔尔,倒是娘子和孩子们都对我很好。”蒋羡是真心觉得自己跟泡在蜜罐子里似的。
看今年年底,娘子还大手笔给了三百两他去淘字画和古董,不知怎么,他就更爱娘子了。
自然,锦娘的亲家吕家回礼也是很讲究,还给定哥儿送了一部新书。定哥儿则喊道:“过年儿子可不要看书,要出去玩儿。”
“你今年十二三岁的人了,别老想着玩。”锦娘看了儿子一眼。
定哥儿“嘿嘿”一笑。
却说宁哥儿看了弟弟一眼,不免对锦娘道:“娘,二弟生的也太好看了,还是跟着老先生读书,等大些了,您再送他去书院或者国子监读书吧。”
长的好看的女子被人欺负,男子亦是一样,宁哥儿读书时还好,但他在学里常常听到这样的事情,也见到有这般人堕落,甚至是逼迫走了歪路。
当然,做了推官之后,真是觉得世上真是什么事情都有,他被家里人保护的太好了。
再看看弟弟,生的极美,还是在家吧。
锦娘是一下就听出儿子的意思了,本来她家两个儿子,哥哥出色,弟弟没有哥哥那般能吃苦,只要他人品正直,将来恩荫,留在他们身边也好。
她这三个孩子,长女爽利,长子坚毅,唯独小儿子,生的似女孩儿,大家都很保护他。
但锦娘想至少也要和女婿魏七郎一样,做官不做官的先两说,这人情世故人家可是很通透的。
“宁哥儿说的对,咱们二郎还是好好读书。”锦娘笑道。
定哥儿拍着胸脯道:“儿子肯定会好好读书的。”
正月十五元宵节,锦娘和蒋羡带着小儿子一起出去逛灯会,他和当年的魏七郎差不多,因为生的好看,所以总是有人看他。
连蒋羡都感慨道:“我小时候也是生的不错,有好处,其实困扰也很多。尤其那时候,你知道的,我爹屡试不中,家计艰难,我还要被迫出去交际。虽说没人敢怎么样对我,但是有些不知深浅的人,总想挑衅我,欺侮我。”
“一切都过去了,你看现在咱们夫妻在一起多好啊,咱们的家无坚不摧。”锦娘笑。
蒋羡认真点头,又道:“咱们儿子明年年初就要成婚了,正好明年我任期到。”
说起成婚 ,孙大姑娘的妹子由爹娘送过来京里发嫁。
周四娘子原本在老家,丈夫起初回去,还备受别人敬重,到底是进士出身,还做过多年官。但后来人家看他不过是被罢官的普通人,就没什么特别的尊敬和待遇了,要说亲也有不少人,可都不尽如人意。
好在女儿说了一位太常博士的儿子,太常博士正八品,官位并不高,但是家风颇正。若非是孟老爷同那人是同僚,孟夫人多半应酬高官,那些不愿意应酬的小官夫人,都让孙大姑娘帮忙。
孙大姑娘待人极其厚道热情,口碑很好,从不拜高踩低,她帮妹妹寻了太常博士家,也完全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故而,她也和周四娘子道:“我知晓,妹妹以前说亲的人家都是那些高官人家,最次也是中等官宦人家。可如今此一时,彼一时,妹妹年纪也大了,咱们不说寻那些锦上添花的人家。这家虽然清贫些,可人都极好。”
周四娘子知道大女儿是好意,但她忍不住道:“可那家在京中连宅子都没有,只是赁的宅子啊?”
“娘,都要成婚了,您怎么还说傻话。可以在汴京买宅子的人凤毛麟角,本来多半官员都是赁宅子,我公公说此人才学高品行好,我看那家夫人也是厚道人,其实人好比什么都强。若是一些势利眼的人家,一听妹妹这般,恐怕人家都不会娶。”孙大姑娘原本不想把事情说的很明白,但她觉得娘怎么还是如此?
一直说什么成婚男子要有宅子有产业什么的,那样的人家曾经不是没有,可她们自己选择不下,如今难道别人愿意,又拿乔上了。
周四娘子也知晓女儿不容易,再看二女儿,显然已经是恨嫁的年纪了,性情越来越古怪了,总怪她们不早早定下,现在只能嫁个小官人家。
如此,她只有叹了一口气。
倒是孙大姑娘又把妹妹拉到自己房里道:“这党派之争,今日好明日坏,你还不知道吧,江颂嫁到外地去了。”
“外地?”孙二姑娘惊讶。
孙大姑娘冷笑:“柯家当时任秘书少监,多么清贵的官,江颂带着几万贯的嫁妆出嫁,婚后,柯家眼馋那份嫁妆,恨不得把江颂拆吃入腹,幸而,江颂的母亲宋娘子厉害,后来和离了,就是和离也是脱了一层皮,不知道花多少钱摆平的。可你以为和离就好了么?柯家步步高升,江大人却遭人陷害,此时,宋娘子遂把女儿嫁给一位大员做继室,虽说那官员也是生的仪表堂堂,年约四十也算不得年纪大。可是到底意难平啊……”
孙二姑娘听的心有戚戚焉:“真是没想到……”
“当年我嫁给你姐夫,许多人都不看好,可你看到底孟家比不得一等官宦人家,可到底是皇亲,怎么也波及不到。你姐夫又是庶出,想必婆婆也很难站在他那一边,我进门生下儿女站稳脚跟,讨好了婆婆,如此日子才顺心。”孙大姑娘也是感慨自身。
说罢,她看向妹妹道:“我瞧你公公做官勤勉,常提携寒门子弟,算是桃李遍天下。你那婆婆还亲自操持膳食,很朴实的人,你进门不要耍小姐脾气,用你的真心得到别人的尊重,将来甭管什么党派,你都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孙二姑娘缓缓点头。
花朝节这日,孙二姑娘出阁,另一边洛阳的范四姑娘也出嫁的,她是从洛阳到京中发嫁。她的家世嫁的人身份也不低,算是执政人家,范家也准备了不少嫁妆,逶迤延绵十里。
锦娘这边当然也是因为春天成婚的人多,绸绒铺挣了不少钱,只不过接到女儿的信说魏七郎先恩荫了大理寺丞。
“这样也好,恩荫了,亦是可以考进士的,总比什么都没捞到强。”锦娘道。
有旨意下来,就先恩荫了再说。
蒋羡道:“我也是这般说的,似宁哥儿这般的万中挑一,咱们定哥儿都很难和他哥哥相比。”
“无所谓了,我听说做了宰相连门客都可以恩荫,你是有卿相之才的人,将来即便女婿没他爹在,也有你在。只不过,终归是自己考的,那才算是正身。”锦娘道。
如果你已经尽力了就罢了,如果本来还有些聪明,就应该努力。
可魏夫人显然是不会逼迫儿子的,这点上锦娘和魏夫人还不太一样,她也疼小儿子,但是学业上不能马虎。
过了三月,朝堂上发生了大变化,集贤相去世了……
这两年集贤相上台,自然是改弦更张,但是皇帝还是想念起申党来了。不过,申子期实在是太强硬,遂召了蒋放回来,蒋放此人乃睚眦必报之人。
京中哀鸿遍野,孙世琛却异常高兴,之前他搭载这位姐夫的东风,可是做过官的。
现下用此事倒是成为他的政治资本。
蒋放以前还算稳得住,大抵是被贬这么几年过的也不算好,还有申党被清算,他上台来任参知政事来,先授意把蒋晏这样的人全部贬谪了,就连他亲哥哥蒋晏,从枢密院被贬低江宁府做知府。
蒋晏倒是义无反顾的去了,他甚至对许氏道:“将来也许许多年我又不能回来了。你在家中发嫁筝姐儿,替我照顾爹娘,一切拜托你了。”
“这叫什么回事儿啊……”但许氏只觉得世道不公,好日子才过了不到三年,竟然丈夫又要走了。
蒋宣安慰母亲道:“我听说爹还是好的,别的人被贬到烟瘴之地,将来恐怕都无法活着回来的。像姑父,就是之前死在任上了。”
许氏扶额。
但转眼有件事情让她大呼不公平,因为官家让蒋羡任翰林学士,知制诰,说是看到蒋羡在任上所著之书,官家直呼高明。
也有人说这是异论相搅论,都知晓蒋羡和哥哥不大对付,蒋放的政令非常清楚,蒋羡属于那种也不是反对谁,反正谁交给我的任务,我都完成好。
对于锦娘她们而言,就是要回京城了,宁哥儿任期还有一年,蒋羡倒是想给儿子开个后门,但是宁哥儿坚决拒绝了。
“既然还有一年,儿子不如就在这里干到明年再说。”宁哥儿如此道。
锦娘笑道:“这般也好,我们回去之后,帮你布置新房,将来你回京述职时,正好让吕家送嫁成婚。”
宁哥儿别的倒好,只是有些舍不得锦娘:“娘,没想到咱们没聚多久,又得分开,儿子舍不得您。”
“前程为重。”锦娘拍了拍儿子的肩头。
她也有不少事情,先是知会吕家,又把绸绒铺的肖掌柜喊来叮咛一番,让他每年分两次上京送一次分红,又把洛阳庄上的庄头喊了过来叮咛了何时送佃租过去云云。
这些事重中之重,吩咐好了之后,蒋羡才和她一起启程。
再次回到汴京,锦娘松了一口气,她和蒋羡商量:“等咱们安顿好了,再跟筠姐儿她们说吧,家里还要收拾呢。”
蒋羡自然同意,夫妇二人先去地窖看了一眼,发现银钱还在,松了一口气。
二人把现下的箱笼先放在耳房厢房锁住,又正好听闻隔壁宅子要卖,锦娘倒是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不如我们把隔壁的宅子买下来,这边三进,二进你要会客做书房,三进咱们俩自己住。隔壁宅子也是三进,正好当作跨院一样的,宁哥儿他们成婚就住那边去,你待如何?”
原本买这个宅子的时候觉得够住,甚至想着宁哥儿二十几中了进士成婚,定哥儿成婚就更晚了。
如今新媳妇要进门来,她那么多的嫁妆,陪嫁人也不少,住的地方难免会憋仄。再者,现下锦娘和大家动辄百万的豪富之家无法比,但是隔壁的宅子还是不伤根本的。
隔壁宅子因为几易其主,如今作价五千八百贯,她们家宅子格局和锦娘家不同,从大门进去,前院是池塘假山,正中垂花门两边是水榭,通过游廊到二进院,二进院是硬山卷棚顶,前面是小小的几间抱厦,正房三间,东西耳房三间,耳房前面是小小的凉亭,东西厢房五间。在第三进便是一排后罩房,西边是厨房,东边是柴房钟楼。
这间宅子和锦娘他们花园连着,打通后,藏书楼的路和隔壁水榭假山倒成了一体,显得更大了。
锦娘当然讲价到五千二百贯拿下,随即,又请装背匠们过来打通这座宅子和园子的通道,还把前面重新做了围墙,如此也拿了五百贯出来,专门修缮一番。
因为宁哥儿要去那边住,所以二进院东边辟出来做小书房,西厢房做定哥儿的卧室。等他成婚了,先在小跨院住些时候,将来分家再去太学院子里住。
正想着,见对门的孟夫人过来了,锦娘笑道:“我这边忙着我家大郎成婚的事情,却忘记同你们说一声。”
孟夫人见过了两三年,锦娘整个人气质更从容了,甚至隔壁宅子说买下就买下,说打通就打通,这可不是一般的实力。
“咱们又是什么牌面上的人,还是你家大郎亲事重要,我听闻是枢密副使吕家的女儿?”孟夫人问起。
锦娘点头:“正是,这桩亲事说起来,也是我们高攀了。那姑娘我见过几次,极是清贵的人家,人也不错。”
孟夫人听锦娘说起那姑娘生的似天仙似的,愈发期待起来。锦娘又看向孙大姑娘,也随口问起她家的情况。
孙大姑娘道:“家父家母如今都在汴京,家父已经被授太常寺少卿了。”
这倒是从五品的官员,锦娘笑道:“如此倒是极好。”
其实不看的孙大姑娘,她都忘记了她娘也是穿越的,只不过锦娘有时候觉得穿越不穿越的,也没什么特别的,就跟现代社会的人还不都是形形色色,并非穿越的人就一定高明。
孙大姑娘心里也是有委屈,她妹妹刚嫁过去,父亲升了官,爹娘虽然嘴上不说,到底怪自己。但她是真心冤枉啊,她是真的为了妹子好。
锦娘倒是觉得蒋放这般上来就报复,也不似将来能做的长久的,遭遇挫折就满是愤懑,清除党羽操之过急,日后也不过是皇上的一把刀。
但她也不好说什么。到底这也只是她自己心目中所想。
况且,有些人便是想做人家的刀还做不成呢。
她们四月份回来,七月份,三个月就把两府并作一府,完美融入,自然,这也是因为锦娘钱堆着装修,什么都快。
如此,锦娘还特地请了亲友们过来参观,安排酒席。
魏家自然也请了,这次到的还真齐,魏夫人笑道:“如此一来,你们府上可宽绰多了。”
“可不是,那边一进的水榭和我们园子正好一处,宁哥儿他们住那边,如此一来也好。宁哥儿爱看书,吕家姑娘也是满肚子才气,正好环境幽静。”锦娘笑呵呵的。
魏夫人知晓锦娘与旁的女子不同,不是只吃嫁妆的女人,人家会钱生钱,打理家财打理的极好,否则,也不会动辄就这般大手笔。
筠姐儿笑道:“娘,您和您儿媳妇也住的太远了了吧。”
隔着一座园子呢,便是走过来,少说也得一刻的功夫。
锦娘心想住的远点还好,正所谓不聋不哑不做阿翁,鸡犬相闻,到时候你说一句话我不高兴,我说一句话你不高兴,未必是好事。
况且她这个做婆婆的大手笔为儿子媳妇买新宅,只要是个正常人,也不会同婆婆作对,当然,就是作对也不怕,锦娘也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宴席用完,魏夫人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离开了。
是在中秋后,锦娘才知晓魏相被罢相,只保留了大学士的头衔,魏大老爷便以身体不适回决定回大名府。
锦娘听了之后,对蒋羡道:“咱们以前总舍不得女儿外嫁,如今好了,正好让女儿姑爷都到家里来,如此倒是极好。”
她夫妇二人商量好就去了魏家,魏大老爷和魏夫人虽然舍不得魏七郎,但也知晓魏家随着大老爷罢相,将来恐怕儿子无人扶持,有这门姻亲在,倒是比什么都强。
蒋家大郎已经进士考出去了,二郎还太小,此时的资源肯定是还有一部分能给自己儿子。
魏夫人含泪握着锦娘的手道:“三姑太太,就麻烦您了。”
“没什么,本来就是应该的。即便七郎不是我的女婿,也是我的侄儿呢。”锦娘是真的这般想的,她沾了魏家不少光,早就想回报了。
……
送走魏家一行人,锦娘让女儿女婿住在曾经许诺给他们的小跨院住,筠姐儿先过来,魏七郎押着行李箱笼从后来过来园子这边,在门口还遇到了孟三郎。
孟三郎进孟家同孙大姑娘道:“魏家倒了,魏七郎又住岳家,蒋夫人对他这个侄儿兼女婿多好,他可真是好命的很。我听说魏家大郎出去外州做官,魏六郎跟着回大名府,前途都不明,唯独他的前途还有岳父接手罩着。”
孙大姑娘缓缓道:“是啊,若是旁的女婿上门,岳家未必会多好,但魏七郎是蒋夫人的侄儿。”
以前她还觉得蒋筠命好,如今看来分明是魏七郎命好,天生富贵命。
第155章
筠姐儿嫁出去几年再回家, 总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她没有出嫁的时候,总舍不得自己家, 舍不得爹娘, 觉得拐丈夫回家理所应当。但是出嫁后,懂得更多人情世故 ,不免筠姐儿也同锦娘道:“我们这般回来, 将来弟妹进门, 会不会——”
“说这个做什么?如今家中是我作主呢。这家中一草一木,都是我和你爹置办的, 我们俩不发话,谁敢造次呢?”锦娘笑道。
筠姐儿心想她娘如今扩大的宅邸, 想来都不住在一处, 如此, 也是好事。
但她依旧道:“女儿住在家中,还带着这么些人过来,耗用也太大了。”
“既如此, 不如这般, 茶饭衣裳公中供给,只你院子里的下人由你自己发月钱,皎皎和寔哥儿请先生,你和姑爷自出,还有你自己额外花销自己出。如此一来, 你们自己自在, 也是长久相处之道。”锦娘道。
女儿出嫁相当于提前分了分家产出去,吃食供给家中提供,这是她做爹娘应该的。但是自己的小家还是得自己维持, 这话说出去,显然有些生分,但是她也不得不先说出来。
若是日后宁哥儿和定哥儿分家,亦是如此。
筠姐儿曾经听娘说过,她以前还在家开铺面的时候,和外祖父外祖母就是这般,先把帐算清楚,如此大家好相处,她忙道:“这是应该的。”
锦娘笑道 :“不过,我的外孙子和外孙女的月钱,可是我给,你别跟我抢这个啊。”
“哎。”筠姐儿也笑了。
蒋羡做了知制诰之后,整个人也没在地方任官那般忙碌了,不过也愈发谨慎起来。
这边锦娘把家托付给筠姐儿管了几日,带着阿盈先去两处庄子上巡了一遍,巡庄子最重要的事情在于查账、清除一些害群之马。
锦娘发作了几个人,回来后,又让陈小郎和虎头一起去苏州代替她巡查一遍,不许徇私,若是徇私,直接连带罪。
暖炉节当日,锦娘把一家子都请到樊楼吃饭,筠姐儿看了母亲一眼,忍不住道:“娘这般让我想起小时候了。”
“我记得姑爷那时候也来咱们家玩儿,我就带你们出来吃饭。”锦娘笑道。
魏七郎道:“可不是。”
“放心,这只是开始,咱们一家人势必要把汴京犄角格拉的美食都品尝,好玩儿的地方也得都去玩玩,最重要的是大家一起。”锦娘道。
这话很安魏七郎的心,他住老丈人家里,总是有些不自在的,还好岳母对他们一如既往,就是对自己在学业上更严厉,还是希望自己参加下一科的科举。
皎皎头一次出来看相扑,看的直捂眼睛,又爱看,惹得筠姐儿和锦娘都发笑。
“明日咱们去金银铺,给皎皎打一顶项圈,给你打两根步摇,我看现下大家都爱打那种水仙花的那种。以前你爹在大名府的时候,就跟我打过了,戴着挺好看的。”锦娘想着金梁桥那边交了赁钱,正好自己也跟人家做一笔生意。
筠姐儿觉得自己仿佛还是在家里的小姑娘,娘带着她出去买首饰,买吃食,变着方儿的让自己高兴。
次日,娘几个就打了首饰,倒也不贵,一共二十五贯。
回来之后,锦娘把樱桃酒拿出来,这是在洛阳的时候酿造的,樱桃一年一季,过时不候。所以她这次做了些糖渍樱桃,用白瓷罐子装着,给孩子们吃,樱桃果酒则是女眷们喝。
罗玉娥爱喝酒,喝到樱桃酒欢喜不已。
“娘,要不要吊到井水里湃一下,冰凉些。”锦娘问起。
罗玉娥赶紧摆手:“我服了你的周,我是要温酒的,哪里和你一样吃冰的。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是和我一样温酒喝。”
锦娘笑道:“您看您,家乡话都出来了。”
用完饭,罗玉娥年纪大了,先去园子里休息。皎皎以前在魏家上女学,现如今魏七郎出面也请了一位女先生来教她读书,她得先去上学堂。
至于筠姐儿还是和没出嫁前似的,跟锦娘一起说说话,制香,要么就做针线。
筠姐儿看她娘去洛阳搜罗了好些牡丹名画册,各式各样的设计,都让她如获至宝:“这可太好了,女儿正好跟您姑爷做一件袍子。”
“嗯,姑爷和你爹一样,都爱穿好的,正好了。我给你爹做的是这件,可不许抄哦。”锦娘怕撞衫。
没办法,女儿就很喜欢她设计的那些衣服。
果然,筠姐儿撒娇求锦娘帮她设计一款,还道 :“娘,就帮帮女儿嘛。”
“你说你,要是被皎皎和寔哥儿看了,看你这个做娘的,脸往哪儿搁。”锦娘嗔了女儿一眼。
说起来锦娘和罗玉娥不同,她只对自己生的儿女们疼爱,但是外孙子外孙女,都只是爱屋及乌,谈不上特别深。
难道自己的感情和别人不同吗?
她说给蒋羡听,蒋羡道:“那宁哥儿以后若有孩子,你愿意带吗?”
锦娘赶紧摇头:“我又没疯,怎么可能给自己没事找事,一个定哥儿我就精力不济了,怎么可能还带孙子。那是给那些勤勤恳恳的老黄牛去做的,我不做,我还想多睡会儿。”
蒋羡忍不住发笑,他终于知晓他为何喜欢她了,真的是以自己为主体,不是那种屈从当今世之流俗。
说起蒋羡,朝堂如今用异论相搅论,他对蒋放却也不会绝对反对,但是在他做的不好的地方,绝对会直接用门人指出来。
因此,蒋家现在也算是门庭若市。
但锦娘道:“我总觉得你二哥这般,太过意气用事,这样会太遭恨的。再有,皇上用你反对他,可是他一旦倒下,你的地位恐怕也不会长久。”
这些事情连锦娘都看的清楚,更何况是蒋羡,他故作一笑:“反正我家娘子能赚钱,我不担心,如果被罢官,我们就在京里好好过日子,反正还有咱们儿子,不怕。”
“事情也不会到那一步,要我说,无欲则刚。权柄勿太盛,否则会被权利侵吞。”锦娘有些担心。
蒋羡想起蒋放如今还勾结后妃,胆子越发大了。
但此人素来如此,他也不好说什么。
年前,洛阳庄子送了佃租九百贯来,肖掌柜送了一万两来,塌房掌柜的一千二百贯,再有从吴县回来的陈小郎和虎头把佃租和邸店的一千六百贯送来。
锦娘打点了赏钱,分红、月钱等等,方才把今年收到的钱都放在东厢的库房里。再准备了钱过年,先是开了匣子大家裁制新衣,连下人都做了一件袄儿,主子们更不必说。
其实她家现在固定支出和以前差不多,锦娘没什么奢侈的爱好,几乎蒋羡的俸禄就可以覆盖开销,剩下的赏钱开销,一项归一项。比日庄子上的开销,就从庄子上的盈余打赏,铺子就从铺子的盈余里支出。
筠姐儿帮丈夫做了一件袍子,花色绣的十分精致,刚做好,外头又送来两身衣裳。筠姐儿这里也是有洛阳佃租和甜水巷宅子的收入,给自己带的人发了赏钱,帮丈夫买了一顶玉冠子,一条蹀躞带,夫妇二人感情倒是愈发好了。
皎皎抱着糖渍樱桃罐子不放,筠姐儿忍不住道:“你小心把牙齿吃坏了,外祖母还同你说每日不能吃太多,到时候牙齿全被虫蛀了。”
“好吧。”她是真的很爱吃樱桃嘛。
魏七郎这一点上倒是站在妻子这边,他戴上冠子后,又笑道:“昨日岳父让我今日完成一篇诗赋,完成了,过年就休息,我得先去。”
筠姐儿点头:“如此就好。”
丈夫在魏家实在是被宠溺,每次读个书,婆母恨不得送十次汤。在蒋家就不同了,连小孩子写功课都没写完都不许出来。
父亲知晓七郎诗赋弱一些,还为他找了一位名师,让他每一旬拿文章去让那位先生批阅。
现下没人宠丈夫了,几乎都把他当大人看,丈夫也迅速成长起来。
你看,人其实什么都懂的。
筠姐儿带着皎皎和寔哥儿一起过来锦娘这里用早饭,锦娘正笑道:“我方才还说你们怎么还不来。”
桌上摆着馄饨、打卤面、煎夹子、煎鸡蛋、豆浆、稀饭、红豆蒸饼、肉夹馍、炸丸子等等。
锦娘一直秉持的都是吃多少就拿多少,不许浪费,这样撤下去的盘子也是干干净净的,下人们还能吃。
皎皎吃馄饨,她爱吃汤水的东西,寔哥儿却极其挑食。
“就把寔哥儿抱次间吃吧,他爱吃什么吃什么,或者何时想吃何时吃。”锦娘到了这个年纪,完全以自我为中心。
出乎意料,皎皎却很喜欢锦娘,很是赞同她的话:“弟弟每次吃饭就跟上刑似的,哭的人就都吃不好,就让他到次间吃去。”
她虽然也有祖母,但魏夫人是很威严的,好是好,但总觉得隔着什么。在外祖母家里,她总觉得自由许多,除了偶尔过来用早饭,平日外祖母都让娘和她多睡会儿,甚至她在外祖母床上房里都能歇息,要什么外祖母就吩咐人满足她。
等大人们吃完,寔哥儿的乳母说他吃了几口,被小舅舅带去藏书楼玩去了。
筠姐儿倒是很想的开:“让他去吧。”
锦娘笑道:“明日你们不必过来吃早饭,都好好地猫冬,寔哥儿那里等开春了,找个儿科大夫看看,到底是挑食,还是缺什么东西。”
“头都睡扁了。”筠姐儿摇头。
在娘家也不需要站规矩,想睡到何时就睡到何时,饭菜永远备着,要吃说一声就有人送来。
自由自在,但总有一丝忧虑,她对锦娘道:“可女儿这心里总是不那么踏实。您说这是为什么呢?”
锦娘笑道:“因为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姑爷未出仕,这便是你心目中最大的隐忧。其实这也很正常,你们虽然成了婚,也有了儿女,但是并未挣脱父母的羽翼,不是在魏家的羽翼之下,就是在蒋家的羽翼之下,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我和你爹都愿意照顾接纳你们,但是万一你爹有一日也……,那你们又何去何从?”
蒋家宁哥儿已经出仕,做官也十分勤勉,定哥儿眼看再过几年也是要进学去科考的,魏七郎如果不努力,会被同辈人甩的越来越远。
小时候,一般人家看你家世好,生的漂亮都会夸几句,但是长大了,你如果没有相应的实力,就会和别人拉开差距。
即便魏家家世好,魏七郎也能恩荫出仕,但下一代的寔哥儿依旧不成,也不过就是有点钱的乡绅罢了,可能还不如张九郎。
张九郎是家里唯一的嫡子,可是分了许多家产,到魏七郎这里还不够。
这一席话给筠姐儿上了警钟,她也说给魏七郎听,还道:“我娘素来不说什么大道理,她每日就是看看书,做做针线,打理家业,对我们都很宽容,难为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兴许朝堂又有什么变幻了。”
这魏七郎也是个聪明人,只不过家境优渥,一切唾手可得,如今他在岳家,学风家风完全不同。
花宴、酒宴是可以靠后的,孩子们读书第一,什么应酬都可以推。
就连他一直以为爱贪玩的定哥儿,其实人家玩也多半是去书楼看书,要么睡个懒觉,他在这种环境下,也不能够放肆自己。
今年这一年,宁哥儿在外过年,好在锦娘临走时,让白大娘去给他做厨娘,也稍稍放心了些。魏七郎和筠姐儿二人在岳家过年,除了前几日必要应酬,大家累了就休息,正月十五还一齐出去看花灯猜谜语,好不热闹。
等到次年开春,锦娘在东华门花五千贯四百贯盘下五间门脸的商铺,又通过牙人雇了两位绫锦院出来的匠人,四个小伙计,专门做绸绒铺的生意。
这门生意是她熟悉的,毕竟去年塌房掌柜就说大名府那边生意不太稳定了,她得自己找出路。好在手里现下接近五万贯,拿出五分之一做生意,不会动根本。
当然,她也会投资一些产业,比如那塌房掌柜办的船厂,锦娘也投入五千两。
但她无论是做生意还是投资,也不会轻易和别人说,包括自己的儿女。
否则,儿女有太大指望,都不会想着进取了。
二月底,吕家姑娘已经由母亲兄弟护送上京,准备待嫁。原本是打算三月出嫁,但是因为宁哥儿四月才能述职,只能够五月准备亲事。
新房布置从三月开始,扎彩绸、刷新漆,连吕家日陪嫁的下人住哪里都安排好了。
许氏和小邬氏过来参观都惊诧的很,因为相当于锦娘给儿媳妇重新买了一座宅子,水榭凉亭,修葺一新的宅邸,都让人叹为观止。
小邬氏倒是没说什么,丈夫也恩荫了,通过锁厅试了,马上要去西京做官了。
许氏却同女儿嘀咕道:“这宅子写的也是你婶娘的名字,再怎么扩建也是她的。”
筝姐儿偷偷又看了一眼,觉得十六叔家里可真漂亮啊。
四月,宁哥儿回京述职,他的前程甚至不必蒋羡操心 ,他岳父让人推荐他到学士院召试,通过之后,立马在翰林院做馆阁校勘。
宁哥儿看着娘又花钱替他们置办院子,悄悄问道:“您又花了不少银钱吧?”
“买下来了花了五千多贯,修缮花了几百贯,差不多六千贯吧。总不能让新妇和你住二进院子去。再者,你们成婚了,总得过过你们小夫妻的好日子啊。你自个儿在那边院子接待同僚,也便宜。”锦娘道。
宁哥儿道:“娘总是为儿子考虑的如此周到。”
锦娘笑道 :“再者,新娘子有三万贯嫁妆,咱们家也不差啊,所以你们夫妇也是平等的。”
汴京不少女家因为嫁妆多,挟持嫁妆欺凌男方的,锦娘当然也是为自己儿子增加底气。
宁哥儿感动的无以复加:“娘……”
“你马上成婚了,月例银子可就是一个月五贯了,新郎官。”锦娘打趣。
宁哥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吕家姑娘在端午前两日把嫁妆送过来的,三万贯的嫁妆自然是相当多,蜿蜒十数里,悠悠不断地。
往日躲在家里的邻居们都出来看热闹,连孟夫人看了都忍不住眼红:“这些嫁妆,几辈子都吃不完了。”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孙大姑娘一眼,孙大姑娘还得装作若无其事。
锦娘让阿盈过去看看,把人安排,规矩也说一说,好让吕家的人也有个底。
吕琼华是次日出嫁的,先进了新房,她的陪房道:“咱们前面是幽兰榭,一个水榭,我们住的院子叫望月居,很是大,后面还有后罩房,都是给您和姑爷住的。”
“我是听娘说蒋家给我们准备的是极大的院子,没想到这般大。”吕琼华道。
陪房笑道:“咱们这里出去便是蒋家花园,虽然并不十分大,但是茂林修竹,花团锦簇,很是精巧,通过园子的回廊才到蒋夫人的正房。昨日奴婢向她家管事大娘子打探,知晓蒋夫人事情很少……”
吕琼华心想蒋夫人她见过,绝对不是真的没成算的人,这只能说人家是先礼后兵。自己若是做的不好,那外面所有的人都会说是自己的问题了。
很快 ,吕琼华就见丈夫进来 ,丈夫生的十分高大,肩膀宽阔,相貌英俊,让她几乎一见就安心。
夫妇二人去给锦娘她们行礼,今日蒋羡和锦娘都是穿着正蓝绣牡丹的衣裳,只是蒋羡的绣着姚黄牡丹,锦娘绣着红牡丹,夫妻二人看起来就雍容极了。
新婚夫妻拜完高堂,长辈们各有礼赠,连蒋放都送了厚礼,别的人自不必说,唯独许氏,仍旧是不出所料,这次送的是一盒檀木梳。
好在这种大喜的日子,锦娘也不愿意为她破坏气氛。反正到时候筝姐儿出嫁,她也会回差不多的东西。
新婚夫妇进了新房,锦娘累了一天 ,腰酸背痛,赶紧爬到床上去。反正望月居后面锦娘连小厨房都帮她们准备了,早饭都不必过来吃。
蒋羡笑道:“你这个婆婆可真够心大的。”
“错,这就叫管一个人比管一群人容易,你看我这边院子是阿盈管,那边就让儿媳妇管着,每个月交账领钱就是了,不合理的我挑出来,具体怎么管看她自己。她若管不好,我管她才心里服气,她若管的好,我把家交给她管也可以。”锦娘笑道。
如此倒也是个好法子,蒋羡想别人家田亩生意几乎都是男子过手,所以所谓的女人管家多半是从外帐拨出一笔金额到家里,用于吃喝住行,那些都是固定的钱额,按照规矩做就好。他家是外面生意,内帐都是妻子管。
不过,若是儿媳妇连内账都管不好,只能先让她学。
原本蒋羡觉得妻子这般对未来儿媳妇,应该是非常放心,没想到其实她根本不迷信什么大家女,也不迷信什么嫁妆多就代表能力强。
日后倒是有好戏看了。
吕琼华次日和宁哥儿过来的时候 ,向锦娘和蒋羡,还有筠姐儿魏七郎奉上针线,锦娘笑道:“等会儿你们再去老宅那边拜见长辈,中午再回来用饭。”
昨日黄昏拜堂时看了公婆一眼,俱是一样的蓝色提花罗的衣裳,竟然都十分年轻,毫无老态。今日二人都是穿的春衫,公公着深紫色的圆领袍,露出来的领子绣着一只黄雀,平添了几分活泼,婆婆则着藕荷色抹胸,浅紫色对襟长褙子,对襟全缘领销金四季花卉,袖口绣着一只黄雀,底下搭配牙白色百迭裙。
甚至她二人便是连发饰都差不多,公公头发用镂空五佛金冠子束起,婆母则是大一些的五佛镂空金冠子,只不过她前额用的珍珠帘梳,看起来温婉许多。
公婆皆精明强干,又夫妇恩爱,她须小心谨慎才行,要不然得罪了哪一个,人家夫妇一体,她的日子都不好过。
等新婚夫妇成婚月余,锦娘见吕琼华着实恭敬小心,虽然有些小姐脾气,但别有一股直爽,性情更是聪明,她便让她管着望月居那边的院子,每月交账便是。
吕琼华见婆母鼓励几句,瞬间也跟打了鸡血似的,心道婆母平日只是初一十五让我过去请安,还说我身体孱弱,很是照顾我,现下这般信任我,我一定要把望月居打点的一丝不苟,日后才能承担宗妇之责。
在一旁的筠姐儿心道,都说自己婆母魏夫人精明,但这点不如她娘。她娘管人,抓大放小。生活上体恤你,让你有知遇之恩,所以对你交代的事情都会发自内心的办好,如此比什么都强。
像魏夫人很难放权,放一部分权给大嫂,挑剔许多,大嫂为了不被挑剔,明明可以更好的完成,却为了不出错,选最平庸的法子完成。
第156章
显然吕琼华不是那种声势浩大, 却很有章程的,锦娘看了她做的账目,忍不住夸道:“你这般记的很好, 一目了然。”
“多谢娘夸奖, 儿媳愧不敢当。”吕琼华很高兴得到婆母夸奖。
锦娘笑道:“站着做什么,坐下吧。怎么样,身体能吃的消吗?”
其实吕琼华以前所谓的病也就是心病, 现下丈夫仕途正好, 婆母疼爱,她整个人状态都很好。况且她那个院子大部分都是她的人, 只不过计算支出,领钱就好了。
所以, 听锦娘问起, 吕琼华连忙点头:“还好。”
“你自己的身体你自个儿比我清楚, 若是不舒服就千万别逞强,平日你爱吃什么就和小厨房的人说。”锦娘道。
吕琼华轻咳了一声:“小厨房烧的也都是我爱吃的菜,昨日还多添了一碗饭呢。”
锦娘打量了她一眼, 看她气色的确不错, 微微点头,“这就好,我们家里人不多,你千万别客气,想要什么同我说一声就好。”
这些话吕琼华听着很熨帖, 随即又支取了下个月的银子, 这是望月居下人月钱和饭钱,一共十六贯。家里米面油鸡蛋柴火都是已经有的,这些钱其实已经算是比较充裕的了。
毕竟吕琼华每个月还有五贯的月例银子, 她在标准餐之外想吃些什么,自己花钱买也便宜。
如此,锦娘家里一年生活开支和下人月钱也要五百贯的支出。
就这还不算给孩子们的月例银子,也得二百多贯,幸而宁哥儿的俸禄也有二百贯,勉强打平。
再有园子里的树木竹林花都可以卖钱,也能抵挡一笔开销,如此才能攒下钱来。钱不能太节省,既要开源,也要节流,最重要的是不能浪费成自然。
锦娘自己有私房,完全是自己做的绣品如观音绣像,花鸟屏风这些,蒋羡则是润笔费,如此铺子佃租的钱才能都攒下来。
像吴县的铺子,将来指不定鞭长莫及或者经营不善,趁着能赚钱的时候攒下一大笔钱,日后也不贪心,能够处理的就处理掉。
中秋时,汴京绒线铺大赚了一笔,半年就有一万两现银。
蒋羡和她一起把钱抬到地窖里,蒋羡还想:“这般下去,还不知晓赚多少呢。”
“这些都只是因为你们父子在朝堂做官,拿着你们的帖子往来畅通无阻,掌柜的也不敢拿钱逃跑,否则普通商人要做生意可是不容易啊。现下我们是从湖州贩生丝来,所以便宜,日后若是不便去湖州,货源不便,还不如关了铺子,要些赁钱。有本事的人能够赚钱,没本事的人做生意恐怕会破产。”锦娘道。
赚钱,但是不贪钱,蒋羡想娘子真的是不被欲望驱使。
但是,他也好奇道:“那娘子你觉得攒多少钱就可以不必如此了。”
“至少十万贯吧,我的目标就是十万贯。”锦娘不好意思一笑。
日后两个儿子要分家,便是分产业,铺面田地生意下人这些分,但钱便是她们夫妇自己用的,有钱在手,两个都有底气。
至于他兄弟二人,会打理产业的人,自然蒸蒸日上,不会打理的人,反正有田地,也不会饿死。
蒋羡看着妻子道:“没想到你想的那么远。”
且妻子的所有规划都带自己。
“肯定啊,这般你也放心不是。”锦娘看向丈夫,她可是很了解自己的丈夫的。
蒋羡靠在锦娘肩膀上,“只要跟着娘子,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锦娘笑道:“是我跟着你,才能安心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夫妇二人很是甜蜜,次日旬休,蒋羡还特地给锦娘画了一幅画像,画的十分精致,锦娘看了感觉跟开了美颜滤镜似的,不过她还是挺喜欢的。
等画了画像后,锦娘索性就让人在花谢摆饭,把筠姐儿一家和宁哥儿一家都叫了过来。她们来的很快,蒋羡道:“今日是你娘用私房钱请你们的。”
锦娘笑道:“正好前几日有人找我买了八幅牡丹绣屏,赚了些钱,就请大家了。”
吕琼华看向婆母,她没想到婆母还有这番手艺,并且毫不讳言的说出来了,因为她女红不是 很好,所以见婆母挂的各种绣像都觉得非常惊叹。
“娘,您看您,只要有好事,准想的起我们。”宁哥儿道。
筠姐儿也道:“就是。”
她女红其实也不错,可她从来没有娘那种真正做刺绣赚钱的进取心 ,娘是真的有事无事都在做,每每都赚一笔,这些不属于家里的铺子田地,故而属于私房。
吃完饭,锦娘还给大家各自送了一份礼物,宁哥儿得的是一罐橄榄,吕琼华和筠姐儿得的是一柄团扇画,定哥儿得的是一对金鲤鱼,魏七郎得的是四缝五皮皂靴,皎皎和寔哥儿得的都是一把油伞,寔哥儿还另外得了一个木口哨,是别人的搭头,蒋羡得的是一顶翠纱帽。
礼物不算贵重,但主要是给个小惊喜。
吕琼华很喜欢扇画,“这一柄扇子就是一处景致,真好看。”
“我也觉得这扇画挺好,东华门那边都抢呢。”锦娘笑道。
吕琼华以前常常闷在家里,现在还能得礼物,她是很高兴的。更别提魏七郎了,他本来就是个隔锅香的人,欢喜的很。
再有顾家大姑娘擅长做意思作,托人送了一盆意思作来,锦娘又让人搬到花榭供大家赏玩。
这样的聚会,蒋家的孩子们已经习惯了,两个外来的魏七郎和吕琼华都觉得很欢喜。吕琼华等人散了,和宁哥儿一起散步从园子里回望月居,还道:“娘真的很好,知晓我爱吃莲子羹,帮我装了满满一盅冰糖莲子。”
“那是自然,我娘很喜欢你的。只不过,我也同你说,我娘是那种你对我好一分,我回报你十分的人,反之亦然。”宁哥儿知晓母亲前期算是对自己媳妇不错了,连站规矩都不必,主动让她多休息,只是管自己院子。
可吕氏若是不知晓轻重,将来肯定不好过。
吕琼华看着机敏,此时却憨憨一笑:“我早就知晓了。”
宁哥儿解下自己的披风替她披上:“你身子弱,小心受了风寒。”
吕琼华脸微微一红。
到了年底,儿媳妇进门半年了,孟夫人悄悄问锦娘:“身子如何了?”
“还早呢,她秉性素来弱,我只希望她康健平安就好。”锦娘她是真的这么认为的,吕琼华前日看她脸上脱皮,还送她自制的药妆,锦娘一抹就好了。
她赚了这么好的一个儿媳妇,还成日挑剔这些事情做什么。
孟夫人悻悻的。
筠姐儿和吕琼华也处的很好,二人都喜欢研究胭脂膏子,常常约在一起淘制膏子,筠姐儿教她怎么做脸,吕琼华回去也帮宁哥儿做,倒是常常欢声笑语。
锦娘就每日除了打理家务,便是女红睡觉看书,也过的很惬意。
年底,洛阳绸绒铺送了一万两来 ,佃租送了九百五十贯,汴京绸绒铺送了一万三千两来,别的一如既往。
如此,把银两和铜子儿算在一起差不多七万贯了。
锦娘不便从里面拿钱,便从体己里拿出一百贯来给全家制新衣,给下人发赏钱,办年货。吕琼华和筠姐儿算是锦娘的帮手,她轻松许多。
魏七郎过年得了三套新衣裳,两件束发的冠子,蒋羡都没带宁哥儿应酬,而是知晓他明年发解,特地让他带着趁手的文章,亲自去名士家中。
就连宁哥儿也是常常过来和魏七郎聊天,二人还回想小时候夜晚跟着蒋羡一起去访名士的事情,哈哈大笑。
本来准备进来的筠姐儿听到了笑声,终究没有进去。
丈夫曾经那般受宠,如今在自家虽然样样都好,终究没有功名在身。以前他总觉得反正魏家在,便是六部尚书对他这位宰相公子都要低一头,现下才知晓人只能够靠自己得到别人的尊重。
年过完后,吕琼华有了身孕,她今年十八,容貌正盛,得知自己有了身孕,娇怯的让女人都生怜爱之心。锦娘去信给洛阳的吕夫人,又亲自让厨房好生照看,和宁哥儿说一些宜忌。
至于吕琼华管家的事情,也依旧还是让她管着。
吕琼华也觉得反正自己只是分派活计,算不得做什么重活,锦娘看她虽然怯弱一些,但大夫说胎儿不错,遂同意了。
从望月居回去之后,锦娘和蒋羡道:“咱们俩再过几个月,就有孙子或者孙女了,在大名府的时候你还感慨日子过的快,我看现在感慨还差不多,咱们儿子都有孩子了。”
“可是娘子,我怎么觉得你一点儿都没变呢?”蒋羡是真的唏嘘,感觉一家人经历了许多,可娘子即便是做了婆婆,还是和以前一样,和自己一起存钱,每天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锦娘笑道:“就你嘴甜。”
蒋羡舒了一口气,如今朝堂算是错综复杂,身处其中,总觉得有一种平静的湖面隐藏波涛汹涌之感。
吕夫人很快从洛阳赶过来,见女儿这里有单独的小厨房,不必请安,房里堆着家里送的补品,就连太医也是一旬来一次把脉,下人无不尽心的,倒也放心了。
“娘,家里一切都好,婆母小姑都照顾我,便是夫君这里,即便我有了身孕,他也是在书房歇下。”吕琼华说到最后是由衷的开心。
“你这是嫁到难得的好人家了,可要惜福才是。”吕夫人也就没什么好交代的了,她很清楚自己一个娘家人待的太久了,反而让别人以为她不放心。
好在吕琼华虽然偶有不适,但锦娘和筠姐儿都是过来人,又很关心她,倒是很快就能帮她排解。
顺利坐稳胎后,锦娘也松了一口气。
“外婆。”皎皎在园子里放纸鸢,见到锦娘从水榭那边过来,连忙喊道。
锦娘往天空一看:“皎皎,你怎么这么厉害啊,纸鸢放的这般高。热不热,要不然送些饮子过来?”
皎皎咬唇:“我想吃乳糖真雪。”
“好,我让人给你买来。还玩不玩的,不玩咱们去正房歇息会儿。”锦娘打了个哈欠,她昨儿也没睡好,早起过来这边是吹了冷风,右眼狂跳,准备回去热敷一下眼睛。
现下天气温差太大了,早上还有凉意,中午就热的不行。
皎皎自然答应,祖孙二人回去,皎皎是去浴房重新盥洗,锦娘这边开始热敷,等差不多的时候,乳糖真雪送了过来。
“真好吃。”皎皎眯着眼睛很享受。
锦娘笑道:“好吃就多吃些。”
“往日我和爹爹说买什么,他都跟我买回来,如今爹爹成日往外跑,却总忘记。”皎皎跟锦娘说着心事。
锦娘道:“你爹爹如今要科举,自己都忙,连喝口水都难,更何况是帮你买。日后你要什么,只管同我或者你娘说了便是。”
科举要先行卷,虽说之前有蒋羡带着,但各种文会还得自己参加,自己去闯。这对于曾经高高在上的魏七来说,还要拉下脸,是很不容易的。
但科举从某种形式而言考的也是心态。
到了八月,魏七郎解试过了,家中自然为他欢喜,但是他中的是别头试,省试是一道坎。在此期间,只好让魏七郎闭门读书,每日十篇诗、赋、策论包含在内写完,晚上蒋羡回来和宁哥儿一起帮他改,到了次日则把自己写的不完整,或者破题不妙的地方,再看一遍,这般循环往复。
魏七郎对筠姐儿道:“我都快被逼死了……”
这样泄气的话,让筠姐儿笑道:“别人就是想有你这个待遇还不成呢,你还是好生写,明日我帮你做脸,如何?”
有爱妻的鼓励,魏七郎才稍稍振作。
同时,定哥儿考入开封府府学,只不过宁哥儿和家里人都有另一层担心,遂让他住在家中,每日亦是早出晚归的读书。
平日家里宴饮几乎都全部取消了,连中秋节今年都只是一家人在园子里聚一聚,老宅那边让宁哥儿给蒋六老爷送了一份厚礼过去。
九月,吕琼华诞下一子,锦娘也为她高兴。以她的身子,长期生育未必是好事,早日生了儿子,世俗意义上算是完成了任务,她也不会那么累。
之前,她都能明显察觉到吕琼华自己的着急,连孟夫人都找自己问新妇有没有身孕。
锦娘这里正好收了两笔分红,之前投了五千贯在船行,今年一起送了一千贯的分红来。再有人游说她投资,她都属于充耳不闻了。
“只这么点么?”蒋羡还有点不满意。
锦娘都无语了:“这已经很多了,这又不是绸绒铺子,你从人家那里分红,人家还有成本啊。我看人家开茶叶铺子的,若非那种生意实在是爆好的,十间铺子利润也不过五千贯。”
也是因为锦娘长期刺绣,发现绒线绸缎价钱涨了,深觉可以做生意,她手里又有本钱,动辄几千两拿出去盘货,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实力的。
再有,蒋羡和宁哥儿的官位在这里,能够镇得住。
蒋羡“嘿嘿”一笑:“是我说错话了,行不?”
“在外面那般精明,和我说话就胡说,故意的你。”锦娘嗔了他一眼。
要说锦娘这边还在存钱,周四娘子却是觉得手头宽绰了不少,如今家里只一个儿子睿哥儿,娶媳妇现成的有宅子,聘礼五百贯就成。
孙世琛现下任枢密院副承旨,掌管官员升迁,周四娘子利用全福人身份赚了快一千贯,再有别人送的礼,随随便便加起来也有三千贯了。
她们这次倒也不全部攒在手里,拿出两千贯,买了个一进的商铺,赁给人家做生意,也算是有来源。
当然,这个主意是孙大姑娘想出来的,今年孟三郎解试过了,听他的先生说,这次他可谓是法乎其上,得乎其中了。
丈夫明年若是中了,爹在这个位置上想必可以帮着运作一二。
“我听说蒋家的女婿这次解试也过了?”周四娘子问道。
孙大姑娘笑道:“不就是魏七郎么?是他,之前其实就过了的 ,后来恩荫了官,到了蒋家后,蒋家人安排他科举。”
“他岳父就在翰林院,恐怕会通关节。”周四娘子也没想到这辈子蒋羡竟然没有丝毫被贬,被万人唾弃。
孙大姑娘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但是我想谁有那个关系不用呢?”
周四娘子道:“也多亏你想的法子,把不穿的旧衣裳,人家送的茶叶布匹那些折钱,否则,那个铺子咱们也买不下。”
“这也不是我的主意,还是有一次我看到蒋家的下人运东西过去,问了一下蒋夫人,蒋夫人告诉我的。”孙大姑娘那里也有别人不用的东西,全部折了去。
其实锦娘以前并不会这般,实在是每年都做新衣裳,上了几回身,压箱底又太浪费了。还是陈小郎寻的地方,锦娘对比几家,觉得这家不多问什么,口风紧,因此便常常处理,还能折算一笔。
当然如果是珠服还有那种特别精致的衣裳,锦娘是会收好,她常年皮袄两箱、夹袄两箱、纱袍、夏衫都是两口大柜子放着。
不过,今年也有损失,下半年曹掌柜到湖州盘货时,当时船到半路下大雨,货又没用牛皮纸包好,全部糟蹋了,四千两完全打了水漂,锦娘也没让他赔钱,只让他把存货清除了,再派刘豆儿把那处铺面直接折了一百两处理了。
汴京的梁掌柜听说曹掌柜的事情,一半同情,一半也是警醒自己得留心一些。
那曹掌柜靠着绸绒铺,给自家儿女也挣了一份家业,据说刚置办下宅子,哪里料到出这样的事情?幸好东家没让他赔钱,要不然四千两得赔到倾家荡产,卖儿卖女的地步。
她如此干脆利落的处理掉,也是没有那么大的欲望。
旁人若是遇到这种事情难道心痛,锦娘只睡了个午觉,就缓过来了,还对蒋羡道:“俗话说破财免灾,你看咱们儿媳妇顺利生产,女婿解试又过了,这才是咱们应该高兴的事。”
“娘子,你真的不心疼吗 ?”蒋羡觑了锦娘的脸色一眼,这可不是四十两,是四千两啊。
锦娘摆手:“这曹掌柜以前也替我赚了不少钱 ,就算了吧,况且那边的铺子我都处理了,将来收些佃租就好。”
好在汴京绸绒铺今年赚了两万两,算是弥补了过来。
年过完后,魏七郎马上就要参加省试了,几乎每个人跟他谈的话题也是省试的话题,他的压力虽然大,但也多了几分心安,毕竟那般一日十道题也不是白做的。
更何况岳父和他说魏大老爷身体不大好,若是他今科不中,恐怕因为丁忧还要守三年孝,到时候不知道蒋家还能不能照拂到他。
魏七郎当然知晓蒋家比魏家人对他还尽心尽力,岳父小舅子帮他批阅文章,请名师教导,甚至为了他连孙子的洗三百日都没有大肆操办,如今他也只能破釜沉舟了。
早上,烛火昏暗时,妻子把考篮准备好了,据说这是岳父当年用过的,也是取一个好彩头。他走到门口时,又转回来看了妻子一眼,“筠儿,你好好地。”
筠姐儿含笑点头,不知怎么又有些心酸,丈夫可能觉得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努力过,可她知道全家人都为他付出,可他们不是真的为他,是为了自己。
这种帮忙是不求任何回报的,他们又得不到任何好处,只是都为她殚精竭虑罢了。
好在魏七郎背水一战,终于省试过了,东华唱名三甲第一名。
锦娘看着别人抄录出来的进士登科录上写着,三甲第一人魏骏,字神骥,小名七郎,具庆下,年二十六,六月初八戌时生,外氏曾。治赋一举,兄骐,永州知州,兄驰,大理寺评寺。娶蒋氏。曾祖奉安凭孙璧赠中书令,祖父鹤龄礼部侍郎赠太保,父璧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本贯河北大名府父为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