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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是厉峯,厉氏集团的掌权……

陆野的比赛?

顾砚修之前的确对赛车不感兴趣, 只在阿尔伯特收集来陆野信息的时候,他在文件里看到过。

年纪最小的蓝星少年组大满贯获得者,很简单的一句话。

顾砚修忽然想起了江宁溪前两天说的话。

“塔拉法赛道。”他说。“陆野跑过那里?”

布兰登很夸张地“靠”了一声。

“你居然这么内行, 塔拉法那场你都知道?”他说。

“比F1的场子还精彩, 那条道就是被他跑出名的。现在网上还有不少剪辑呢,你听说过吗?别翻两个对手, 自己衣角微脏。”

布兰登的表情很纠结, 一看就是对“黑历史”这件事耿耿于怀。

但是他又忍不住,嘀嘀咕咕地说:“他那会儿真是个天才,又狠又没人性的天才。”

顾砚修还很少听见布兰登这样评价别人。

不过很快, 布兰登就把这茬给忘了。

“不过这两年的比赛越来越难看了。哪个车厂的钱多, 哪个车队就霸榜第一。你看厉氏重工, 包揽了五年联邦冠军了。”他说着, 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

“所以我打算下个月, 溜到港外去看比赛, 那边跑赛道都是搏命的。”

顾砚修眉心一跳:“你家人同意?”

“我家在港外有分公司嘛,票是主办方送的。到时候有人接待,绝对安全。”布兰登说。“正好两张票,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布兰登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

“一起去啊!一个人看车赛很无聊的好吗!”

——

今年的拓荒者峰会在亚大陆举办, 位于G市的亚大陆议会大厦,在峰会开幕的当天围满了媒体记者。

Lush集团的车子停在红毯前, 车门刚拉开, 迎面就有不少的闪光灯与镜头。

顾砚修抬腿下车,朝着镜头的方向微笑致意。

这样的场面,他从小就见,应付起来很是得心应手。

只是他还没成年,甚至只是一个刚到分化期的高中生, 由他代表集团出面这样的会议,对媒体和公众来说也是一件很新奇的事。

所以等他在大厦门前签完字,例行采访的时候,记者的问题比从前尖锐一些。

“小顾总,今年由您来参加拓荒者峰会,是否是顾议员忙于联邦工作的原因?”

顾砚修游刃有余。

“对父亲来说,联邦工作和拓荒者的任务没有先后之分,本来他完全可以调剂自己的时间。”他说。

“是我多次要求参加,父亲历练我几年,终于认为我有能力代表集团,才会允许我今天出现在这里。”

“那么您认为,您能为拓荒者事业带来怎样的贡献呢?”又有记者问道。

闪光灯不断闪烁,顾砚修朝着镜头笑了笑。

“禾易先生曾说过,拓荒并不是某一个人、某一企业的任务,它是需要全人类共同完成的事业。”他说着,转头看向大厦前方的伟人塑像。

顾禾易的全身像就立在那里,背对着他,面朝政府大楼前车来车往的环岛。

“作为后来者,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继承先生的遗志,正如他创办Lush时,为集团取名的初衷。”他说。

“让人类永远繁茂。”

——

“少爷这几天都不回家吗?不是说拓荒者峰会就在港内办。”

“嗯,因为参加会议的嘉宾都要统一住在议会大厦,全蓝星的大人物都在那里呢。”

“这算什么?咱们少爷才是大人物呢。”

“是呀,谁能这么小年纪就代表集团出面的?就连议长公子也不行……”

几个佣人刚喂完马,穿过森林往主楼走时,正好路过陆野的小别墅。

放学的陆野和他们擦肩而过,佣人简单地冲他点头行礼,但并没停下他们的话题。

陆野回头,就看见几个人越走越远。

学校的那些人也都在聊顾砚修,说他今天就要去参加会议,做集团代表。

“那天,说不定是顾学长不小心弄丢了乐谱呢?到时候我再去问问他。”原绫桜温声细语地和自己的几个朋友说。

“是呀!原绫你要尽快抓住机会,顾学长现在还没有分化,万一以后……”

原绫桜羞赧地横了那个朋友一眼,说:“你别瞎说。”

但是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顾砚修这样的金龟婿,出了凯纳中学就没有第二个。

所以就算面对一些冷脸又怎么了?万一成功了,那是一辈子的荣耀地位。

就连老实了很久的诺尔都拿鼻子哼冷气,说那些记者绝对不会放过他,一定会把顾砚修问得哑口无言。

不过诺尔现在很好对付。

自从那天离开食堂,只需要陆野一个眼神,他就会讪讪地闭上嘴,多一句话都不敢说。

陆野听见他偷偷骂过自己,说这死小子下手真黑,还有顾砚修给他撑腰。

陆野没少被骂过手黑,但是第一次,这种咒骂比恭维还好听。

有人撑腰……吗?

这种事情放在下区的社会上,并不算太光彩,只有拳头不够硬的废物才需要人撑腰。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陆野装作没听见,没跟诺尔计较。

眼看着佣人走远,陆野自己开门上楼,背包打开,里面除了课本作业之外,还放着一只旧手机。

阿尔伯特给他配了通讯器,但他还用不习惯。

作业摊开,总共有七门的课程,写完之后会自动上传到教师的客户端。

上区和下区的教材完全不同,每天的作业都会花掉陆野绝大多数的时间,他根本没空玩手机。

他平时也不爱玩。

但是今天,课本摊开了十分钟,陆野都没动笔。

手机屏幕隔一段时间就会亮一下,是微信消息,大部分都是车队的。

屏幕再次亮起,陆野把手机拿了起来。

但他根本没看微信消息一眼,屏幕划开,直接点进了网页。

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顾砚修的脸已经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他在台上演讲,内容是Lush这一年的生物制药成果。

他说,新型的抑制剂可以让Alpha和Omega以更理智的状态度过易感期,新成果的副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为零。

Lush和厉氏航天合作取回的R星土壤,也正在进行培植实践,或许会在三年之内推广种植。

陆野看着他,忽然想到,通讯器的广告每天都在电视上播,说能够缩短人与人的距离,让你想见的人就出现在面前。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但手指却碰在了手机的屏幕上。

凉冰冰的,视频暂停了,一个透明的三角形出现在了顾砚修脸上。

陆野瞬间回神。

他在干什么?

陆野一瞬间点心虚,飞快地收回手指,攥得骨节发白,像在藏匿什么作案工具。

不过十分钟后,崭新的通讯器第一次被从盒子里拆出来。

顾砚修的声音再次在别墅中响起时,浅蓝色的光线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

等身的全息影像出现在半空中,他刚做完报告,手撑在议会大厅前的演讲台上,冲着镜头游刃有余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感谢这些年来,各家企业间的通力合作,Lush才能达成今日的局面。也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能够共同找到人类命运的延续之道。”

最先进的通讯器,精细到可以看见对方耳骨上的小痣。

他看着通讯器,就像在看着他,微笑时弯起的眼睛,会让人有种错觉。

像是能从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似的。

陆野仰头看着,第一次发现,尖端科技真的具有成瘾性。

——

第一天的会议结束,顾砚修发挥得还不错,下台之后Lush的高层也说,他的讲话反响很好。

到了晚上的晚宴,不少人都端着酒杯来和顾砚修搭话。

有一些顾砚修见过。比如说港内区的一些商人,还比如说江明池这样的,他父亲的政界旧交。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专家学者,其中就有美大陆一所知名院校的副院长,去年拓荒者的无人区考察就是由他带队。

顾砚修特地去敬了酒。

“砚修,前两年你的研究论文我就看过,哎呀,早就跟你父亲说过,让你来科考团历练一下。”副院长笑着跟顾砚修说。“结果他呢,又担心你年纪太小。今年好啦,看来他终于松口了。”

顾砚修不敢自满,谦逊地说:“院长过奖了。我正在准备申请的资料,一直担心准备得不够充分。”

“你提交嘛,不用担心,整个蓝星的孩子又能有几个比你优秀呢?”

几个人相谈甚欢,等顾砚修礼貌告辞的时候,一转身就看到江宁溪在角落里冲他笑。

顾砚修走过去,跟他打了个招呼。

“不好意思,我也不想打扰你。”两个人碰了一下杯,江宁溪冲他耸了耸肩。“我爸非要让我在这里等你,要是我没跟你说两句话,回去他一定会发火。”

顾砚修理解,也愿意给对方卖个方便。

“你要去拓荒者科考团吗?”江宁溪问。“据说今年是去南大陆的极地,很苦的。”

顾砚修点点头:“嗯,我有在提前锻炼体能。”

如果他是个已经分化的Alpha,抵御极地气候的能力就会强得多。

不过这对他来说不算难事。庄园里有模拟极地气候的装置,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做准备。

江宁溪点点头,感慨了一声:“你这行动力真不错。”

两个人说着话,不远处,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被几个人簇拥着,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是厉峯,厉氏集团的掌权人。

作为美大陆乃至整个蓝星最大的重工集团,他是拓荒者峰会极其注重的目标人物之一。

不过他性格古怪,峰会邀请了他很多年,他一直都拒绝,一直到今年才第一次应邀来参会。

“走走走,去敬酒。”看到那人,江宁溪站起身。

顾砚修也端起了酒杯。

两人一起朝那边走去,江宁溪一边彬彬有礼地微笑着,一边小声跟他说起了八卦。

“你看他挺严肃的,是吧?”江宁溪说。“我小时候见过他两回,他都不怎么说话的,都要把我吓死了。”

这位厉先生的确以严肃苛刻著称,据说有四分之一的德意志血统。

顾砚修微微点了点头。

江宁溪小声笑了。

“不过后来,我听说了一个圈子里的秘密。”

“什么?”

“他啊,年轻的时候跟他爸闹翻了,离家出走过。”江宁溪说。

“隐姓埋名,跑到亚大陆的一个车队去当修理工,干了两三年,才被他爹偷偷接回去。”

顾砚修有点意外:“是吗,那怎么后来没人认出他?”

江宁溪小声笑了。

“因为他那会儿刚分化,信息素紊乱,据说跟现在胖若两人。”

第32章 第 32 章 有什么好事儿刺激到你了……

江宁溪之后说的一些话就有点不着调了。

他说厉峯当年还是个情种, 找了个漂亮的Beta女朋友。为了攒钱给女朋友买包包,每天就混一顿车队免费的餐食,到了休息日, 宁可饿一整天也不多花一分钱。

再后来呢?

后来那个女朋友拿他当跳板, 和某知名车手结婚了。

“不过这个车手到底是谁,不知道。”江宁溪说。“但是听说, 他回到厉氏之后, 砸钱做了那么多年车队,就是在跟那个情敌对着干呢。”

剧情太离谱,顾砚修直接当故事听了。

两个人说话间, 已经到了厉峯面前。

江宁溪上一秒还在八卦厉峯的风流韵事, 现在一秒露出了乖巧的笑容, 给厉峯敬酒:“厉总您好, 我是江宁溪, 您还记得吗?小时候您还抱过我呢。”

厉峯略一点头, 酒杯相碰的瞬间,他看向顾砚修。

很深的黑眼睛,看得顾砚修愣了一下。

厉峯很高, 眉眼深邃, 眉峰沉沉压在眼睛上方,鼻梁像断崖的山刃。

怎么长得有点眼熟……比照片上的陆成风还像陆野。

顾砚修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荒唐的念头, 可能是因为, 瞳孔颜色这么深的人很少见。

短暂的怔愣之后,顾砚修飞快找回了状态,朝着厉峯微笑:“厉总您好。”

厉峯朝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开了口:“你很不错,顾诣养了个好儿子。”

顾砚修笑着回应:“您过奖了。今天看了厉氏这些年的科技成果, 我受益匪浅,正想找机会向您讨教。”

Lush和厉氏早在几年前就有合作,顾砚修看了双方的项目,最重要的就是厉氏的概念机甲。

机甲和普通机器人的区别,就是要接入操纵者的神经,让它能够和人类的生物反馈合为一体,就像玄幻小说里的“意念合一”一样。

要研制出真正的机甲,就需要两个集团极为深度的合作。顾诣临走的时候特意嘱咐过他,和对方掌权人真诚地聊一聊,对以后合作的进展会有不小的好处。

顾砚修很自然地和厉峯聊起了概念机甲。

他不仅提前做了功课,还在两年前就参与了集团电子神经元的项目,所以对概念机甲有不少见解和设想。

厉峯本来就对他印象不错,短暂的交谈之后,更是对他另眼相看,甚至以严肃寡言著称的他都罕见地露出了笑容,和他多说了不少。

等两人交谈结束,晚宴都进入了尾声。

厉峯单手拿着酒杯,和顾砚修握了握手。

“之后合作的机会还有很多。”他对顾砚修说。“你多历练两年,以后大有可为。”

他朝着顾砚修笑了笑,像是照在冰冷机械上的阳光,耀眼而转瞬即逝。

顾砚修礼貌地和他点头告别。

江宁溪还在旁边卖乖:“厉总再见!有空我再跟爸爸一起去拜访您。”

他和顾砚修一起离开,刚走出去没几步,他就一改刚才的乖巧模样,眉飞色舞地开始说八卦了。

“唉,情种呀。”他说。“情之一字可真伤人。”

变脸之快,跟蜀地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似的。

顾砚修简直让他逗笑了:“你能不能走远一点再说别人的小话?”

“忍不住嘛。”江宁溪一脸理所当然。“我刚才没当着他的面笑出来,已经很给面子了好不好?”

“不至于笑吧。”

江宁溪笑得有点贼眉鼠眼:“你觉得不好笑,是因为刚才的八卦我还没讲完。”

两个人到了冷餐区,顾砚修简单拿了点吃的,江宁溪也端了一份小蛋糕。

“你没看见吗?他刚才看你的眼睛都放光,估计要羡慕死你爹了。”

“他羡慕我爸?”

“对啊!能生出你这么优秀的继承人。”江宁溪说。“不像他,他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

“……什么?”顾砚修一愣。

江宁溪凑近了,小声说。

“因为他前女友结婚那天,他出去飙车,出了事故。”他说。

“要不然,他怎么这么多年,一个继承人都没有?”

——

顾砚修见识过豪门八卦有多厉害,这种话他要是信,那才是真闹笑话。

毕竟,不光是厉峯,他也一样。

那天江宁溪凑在他旁边讲八卦,不知道被哪家媒体拍了下来。

布兰登转了好几条新闻给他,说网上那些媒体都开始猜测两个人的婚期了,说什么顾江两家喜结连理,强强结合。

顾砚修看得无语,但是也清楚,这背后说不定还有两家人的助推。

这样的八卦,民众爱看,新闻爱写。Lush的股票这两天因此涨势更好,赶在峰会上谈的几个合作,合同也签得很顺利。

所以顾砚修也没管,一门心思应付之后几天的会议。

他对Lush的经营了如指掌,大部分科研和合作都经过了他的眼,那些记者提问自然不在话下。

几天下来,他在各界的风评都水涨船高。

媒体大肆夸赞,说他是Lush极具天赋的继承人,那些采访和演讲被剪辑出来,甚至拿去和顾禾易的影像做对比。

他的优秀表现,几乎和Lush的未来捆绑在了一起。

等到峰会闭幕,门口的记者再向他提问时,问题都完全不同了。

他们问他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去美大陆深造,或者提前进入公司跟进项目。

“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能有机会参加拓荒者的科考团。”

虽然这件事对顾砚修来说已经八九不离十,但面对媒体,他的回答还是很保守。

立刻有不少记者问他,为了科考团做了那些准备工作。

毕竟能够加入科考团,前往无人区的成员,都是整个联邦最顶尖的专家学者。即使一个很普通的团员,或许都是全蓝星顶尖学院里的天才。

顾砚修笑了笑,没具体回答。

“申请已经提交了,目前最需要准备的,就是回学校好好读书,拿到合格的学年成绩了吧。”

他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轻而易举地结束了这个问题。

——

当天晚上,顾家庄园里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庆功宴。

大部分都是Lush的合作伙伴和顾家的故交旧友,因为顾诣不在场,所以规模不大,属于半个家宴的性质。

祝欣柔打扮得花枝招展,终于穿上了她特意定做的礼服和钻石手包,穿梭在宾客之间。

顾砚修看得很是无语。

但宴会已经开场,总不至于让她再去更换衣服。他只好避免和祝欣柔一起出现,独自代替父亲应酬。

应酬难免需要喝酒,尤其今天的主角还是他本人。

于是顾砚修无暇分心,也就顾不上祝欣柔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祝欣柔在几个昔日的Omega塑料好友面前耀武扬威了一圈,终于心满意足地离了席。

刚走到宴会厅门口,她就看见了阿尔伯特和几个侍从长站在一起。

“……厉氏的厉总拒绝了邀请,今天就回了美大陆。”阿尔伯特对着其中一个人吩咐。“今晚给先生去电话,这件事要第一时间汇报。”

看到祝欣柔出来,阿尔伯特面带微笑:“夫人。”

祝欣柔趾高气扬,冷冷问他:“陆野呢?”

阿尔伯特脸上的笑容不变:“今天是周末,陆少爷不用去学校,一早就离开了庄园。”

祝欣柔一脸不悦:“我不是跟你说过吗?陆野以后周末不许乱跑,他要是出去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难道你能负责吗?”

阿尔伯特表情恭敬,但态度一点都没有松动。

“是的。但是最近少爷很忙,我会明天禀报少爷,由他来定夺。”

祝欣柔更不高兴了:“你别忘了,他是我儿子。”

阿尔伯特笑着,没有再说话。

那态度不言而喻:他已经因为祝欣柔对陆野的那些安排,被顾砚修责备了不止一次。

所以这件事情,他不会听从祝欣柔的指示。

两个人对峙了半天,最后祝欣柔咬牙,冷哼一声,败下阵来。

“好,好。”她说。“你要禀报就禀报吧,反正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好。”

“夫人一向以大局为重。”阿尔伯特仍旧微笑。

祝欣柔冷哼一声。

“等陆野回来,你也别忘了告诉他,他哥哥这么大的喜事,他不管多晚回来,也得亲自来给他哥哥敬一杯酒。”

她这话是在赌气,好像摆明了告诉阿尔伯特,自己是个多明事理的人一样。

然后,她提着裙摆,高傲地像一只天鹅,走了。

——

陆野从港外回到顾家时,晚宴刚刚散场。大宅的门前停了不少车子,有佣人来来往往地送客。

顾砚修回家了?

是,他这几天都有看新闻,拓荒者峰会今天闭幕。

他上周就约了陈子轩今天练车。预约了三圈的练习道,他提前半个小时就结束了训练。

“我靠,你今天状态绝佳啊。”陈子轩都看呆了。“有什么好事儿刺激到你了,给你肾上腺素整超标了?”

陆野只冷冷回了他一句:“有病。”

陈子轩还说让他加练一圈,他没理,坐上回港内的列车时,太阳还浮在海平面的上头。

列车的电视上也在放拓荒者峰会的新闻,顾砚修游刃有余地和记者交谈。

陆野在座位上看着,时间不知不觉过得飞快。

没一会儿,画面一切,切到了什么顾江联姻。

陆野转开视线,抬手看了一眼表。

车开得太慢了,还没到。

只是从公交站台再到顾家门口,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等他回到顾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刚进大门,就见几个佣人小声议论着:“少爷呢?”

“是呀,刚才散场的时候就没见少爷。”

“去找找吧,少爷喝了酒,可千万不能找不见了。”

什么?

陆野愣了愣。

然后,他脚步一转,朝着顾家庄园的主楼走去。

第33章 第 33 章 “好看吗?”

陆野进门时, 整座大宅里的佣人都在来来往往地忙碌着,整理宾客离开之后的宴会厅。

地上有翻倒着水晶杯和酒液,精心打理的花材落了满地的花瓣, 桌上摆放的餐盘里只剩下残羹冷炙。

有佣人站在两层楼高的楼梯上擦洗水晶吊灯, 没有一个主人家在场。

他来这里做什么?

整个顾家,每走三步就会有一个佣人经过, 肯定不会让主人家在光天化日之下走丢, 像下区那些溺死在街边的醉汉一样。

陆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里井然有序,并不需要他。

更何况, 偌大的一座大宅, 他只进过大厅。

陆野脚步停下, 视线穿过一个个佣人时, 他看见了那座楼梯里的豹子。

雨林造景里一片安宁, 其中一只花豹在树上睡觉, 粗壮的尾巴垂落在枝叶间,惬意地卷着尾梢。

而另外一只,陆野认得, 它很喜欢顾砚修, 像只大猫一样喜欢贴着他。

它趴在雨林造景的底部,朝着楼下的方向, 用厚重的爪子一下一下地刨着地面, 时不时用鼻子闻一闻,看起来专注极了。

像是动物之间的心有灵犀,陆野居然一眼看出了它的意图。

它对土地并不感兴趣,也没有钻洞栖息的本能。

它朝着那个方向,似乎只是一门心思地想要看到谁。

——

佣人们都在忙碌, 没人有空管陆野。

陆野第一次下楼。

旋转楼梯很长,穿过本该是负一层的位置,仍然继续往下。

陆野走了一段时间,一直到快要走到楼梯尽头的时候,他隐约闻到了一股浅淡的松木气息。

他像是进了那片广袤的森林,可他穿过玻璃拱门,却是在海里。

他站在半空中的平台上,整个大宅的负二层都是一片海。

列阵的鱼群在他头顶巡游,几只蝠鲼像张开翼展的大鸟,在他头顶落下波光粼粼的阴影。巨大的鲨鱼在半空摆动尾鳍,有水母成群结队地浮动着,灯光穿过它们的身体。

巨大的深蓝隔着分子玻璃,像天空一样从四面八方展开。

而深蓝之下,顺着玻璃楼梯再往下走,海底的大厅像是孤岛,摆着一座孤零零的沙发。

陆野看到了顾砚修。

他在海底,安静地蜷缩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

似乎为了保证珊瑚群的生长,这里的光线并不明亮,海水的波光一层一层地落在顾砚修的侧脸上。

他看起来像是生在这片海域里的人鱼。

世界好像只剩下了大海的潮汐声,陆野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他顺着楼梯往下走。职业车手对自己四肢的掌控已经到了一种变态的程度,可他从来没这么小心过,从前在山崖上漂移过弯的时候也没有过。

他走下海底,踩过金属的地面,停在沙发旁。

这里的环境是恒温的,但顾砚修只穿了一件丝绸衬衣,领带解开,在这座偌大的空间里看起来太单薄了。

陆野毫不犹豫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就在外套即将盖在顾砚修身上时,顾砚修醒了。

漫天的波光在瞬间倒映在他眼睛里。

陆野也在他眼睛的倒影里看见了自己。

“好看吗?”他听见顾砚修这样问他,嗓音是酒后沙沙的质感,像是有海浪拍打在陆野的心尖上。

他盯着顾砚修,愣愣地点了两下头。

——

顾砚修是有点喝醉了。

他这两天风头太盛,给他敬酒的人不少,很难招架。

所以应酬过一圈之后,他提前交代好了阿尔伯特,就自己下楼来躲清静。

这是他惯用的办法。

他年纪小一点的时候,祝欣柔刚来顾家,一来就养死他的一条旗鱼。

那条旗鱼他养了三年,生物指标非常稳定,要不是祝欣柔弄坏了喂食装置的话,活到现在估计能长到一倍半的大小。

顾砚修感觉很可惜,特意提醒了祝欣柔一句。

结果这句话传来传去,渐渐传得人尽皆知,说顾家大少爷不许任何无关人等靠近他的海洋馆。

顾砚修觉得这个谣言挺好笑,不过胜在方便,有了这句谣言,海洋馆里比从前清净多了。

他也就乐见其成,假装没听见这句离谱的话。

顺便在必要的时候,享受一下这句谣言带来的好处。

他在海洋馆里休息了一段时间,谁知道看着鱼群游来游去,酒意渐渐上头,居然在这里睡着了。

再睁眼,陆野就在眼前。

客观来说,祝欣柔的这个孩子继承了他们夫妻两个全部的优点,长得确实很不错。

他背着光,高大安静地站在那儿,眉眼五官就足够赏心悦目。

在他身后,顾砚修养得最漂亮的那只鲨鱼缓缓游了过去,健壮的尾鳍在海水里有力地摆动。

太漂亮了。

顾砚修欣赏地看向那只鲨鱼,忍不住询问在场的另一个观众。

“好看吗?”

——

陆野点过头,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失礼。

明明环境里只有很淡的酒味,却好像喝多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他飞快地错开眼睛,像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小偷。

然后,他听见顾砚修轻轻地笑了。

很愉悦,很轻快。带着轻微的醉意,笑声从他喉咙里轻飘飘地散出来,他的胸膛也跟着起伏,让陆野看了一眼,又不敢再看。

他看见顾砚修弯着眉眼,海水的波澜在他眼里碎成了浪花。

他看出来了,他一定看出来了。

至于看出了什么,陆野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心脏像一台被吊装起来的发动机一样,被拆开了,隐秘的心思像纵横交错的管线,在对方的笑声里一览无余。

而那台发动机还在运转,嘭嘭地在他胸腔里乱跳,完全失去了控制。

然后,他听见顾砚修开口了。

“她叫塔拉,是从大西洋来的姑娘。”

陆野愣了愣。

“嗯?”

然后,他看见顾砚修懒洋洋地抬起一只手,朝着天空中指了指。

“她被生物研究院救回时,还是一只刚离开母亲的幼崽。研究院承担不了养活她的费用,她才被送来这里。”

只见顾砚修笑着,目光温柔。

“她很坚强,靠着自己活了下来。”

陆野在混乱的呼吸里拼命稳定住心神,顺着他的手指往天上看。

一只巨大的鲨鱼从他们的头顶游弋而过。

“只是可惜,大西洋现在已经不适合生存了。整个蓝星,都找不到她可以去的地方。”

鲨鱼游来游去,顾砚修眼里的光芒也微微闪烁着。

陆野感觉,整片的大海都属于他的眼睛。

他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柔软下来,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嗯。”

——

这天晚上,顾砚修看了很久的鱼。

他之前倒没发现,陆野是一个这么好的倾听者。

他不说话,就在旁边。偶尔某一条鱼从他们的头顶游过,顾砚修说起它们,他就安静地听,看起来比顾砚修还专注。

后来,顾砚修都忍不住看他,结果正好撞上陆野的视线。

嗯,海洋馆这样的光线,谁的眼睛看起来都很深情。

短暂的对视后,顾砚修后知后觉地笑了笑,抱歉地说:“我是不是话有点多了?晚上客人太多,没办法,多喝了两杯。”

陆野却立刻回答他:“没有。”

再后来,顾砚修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第二天醒来,他身上整齐地盖着羽绒被。贴身的佣人就在旁边,已经替他准备好了换洗的衣物和醒酒的甜汤。

他坐起身,羽绒被从身上滑下,露出了盖在底下的一件衣物。

很陌生的外套,一件布料极度耐磨的黑色冲锋衣,没有任何标记和LOGO,安静地搭在他的身上。

果然喝酒误事。顾砚修按了按自己的额角。

拓荒者峰会的工作告一段落,他很快又回到学校,继续完成高三的课业。

他那天在媒体面前说,自己要回学校准备学年成绩,也不全是开玩笑。

毕竟除了他的那些学术和科研资料之外,整个中学阶段的成绩也需要提交给拓荒者协会,这些都是必要的程序。

只是对顾砚修来说,学校的功课都很简单,不需要花费时间复习。

他缺了一周的课程,回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接受乐团的邀请。

他记得之前来请他的是个低年级的学生,不过这回,来邀请他的是负责校庆晚会的校办主任。

“顾同学的琴弹得实在是好,好多同学都在推荐你呢!”主任很热情地说。“这个钢琴手呢,我们也换了好几个,不过都不太满意,老师就只好来麻烦你,看能不能耽误你一些时间,试一试。”

看顾砚修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主任又说。

“毕竟今年,是咱们学校六十周年的大节庆嘛。”

顾砚修知道对方的意思,也知道学校想要借他的名气。

凯纳一中本来在亚大陆就是最知名的重点中学,他和学校之间也不存在什么利用,他在校庆上弹琴,也属于相互成就罢了。

左右这段时间他的确忙完了,这周的期中考试也没什么可准备,他也就干脆答应下来。

“好好!那我就尽快通知乐团,到时候让他们来跟你联系!”主任高高兴兴地走了。

布兰登从旁边冒了个头。

“修啊,世界上还有什么你不会的吗?”他感叹。

顾砚修笑了笑,刚要说话,就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正翻来翻去。

“这是什么?”顾砚修有点好奇。

布兰登把单子递给他看。

“月底的港外联赛呀,你忘啦?咱们还要一起去看的呢!”布兰登说。“这是车队的单子,我刚看见一匹黑马,正研究呢!”

说着,他翻到港外IV区的页面,放在顾砚修面前。

“就这个!科伦廷车队,听说有个叫Lyle的家伙,车技好得简直变态 !”

第34章 第 34 章 陌生的心跳声,贴在自己……

说起这个, 布兰登再一次滔滔不绝起来。

他说这个Lyle的车技好得像是开挂,科伦廷那样的小破车队都让他开进了联赛里。说这两年好多大车队都给他递橄榄枝,甚至港内还有老板发邀请函, 结果全都被他拒绝了。

“你知道吗?他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不挑车的车手。”布兰登兴奋得直拍桌子。“什么破车都能开到第一, 你说神不神?”

顾砚修听得发笑,问他:“那他现在是不是你的第三个偶像?”

说起这个, 布兰登慎重了不少。

“我不乱认偶像的。”他说。“万一这小子之后出事了, 我跟谁说理去?”

嗯,很谨慎。

不过不到一秒钟,他就压不住脸上的兴奋了。

“你不知道!最帅的是, 他从来不露脸!只要到了赛场上, 就没摘过头盔, 现在圈里好多人都在猜他是谁呢, 太酷了!”

顾砚修:“……”

好吧, 布兰登也只是嘴上谨慎罢了。

说起这个Lyle, 他比谈起他上一个偶像还要兴奋。

——

乐团的人很快联系了顾砚修。双方约了一个时间,在学校礼堂见了一面。

乐团里的成员们在舞台上坐得满满的,已经摆好了演奏的阵型。顾砚修一到场, 这些人肉眼可见的兴奋, 小声窃窃私语起来。

实在是这段时间,顾砚修风头太盛了, 别说凯纳中学, 就是整个蓝星都很难找出第二个人。

本来就是学校里知名的风云人物,家世显赫,成绩优异,结果现在居然人还没毕业,已经接管集团去参加联邦会议, 这简直就是小说里的男主角啊!

顾砚修平时很忙,除了上课的时间,连班上同学都很难见到他。

他们这次能和顾砚修一起演奏,完全是乐团福利!

顾砚修沿着阶梯走下去,提前联系过他的乐团团长立刻上前迎接:“顾同学好,我是乐团的卓嘉,很高兴见到你!”

他个子很高,眉眼英俊舒朗,笑起来如沐春风的,露出一排洁白耀眼的牙齿。

已经入冬了,虽然还没下雪,但天气很冷。

结果卓嘉还只穿一件单薄的校服衬衣,衣袖都挽在手肘上,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看起来像是还在过秋天。

顾砚修在之前的学校活动上见过他,这两年的乐团表演,基本上都是他做的指挥。

“卓团长。”顾砚修和他握了握手。

卓嘉领他上台,周围的乐手都站起来跟他打招呼。

“顾学长。”

“顾学长好!”

顾砚修没法挨个跟他们打招呼,简单点了点头,就在钢琴前坐了下来。

卓嘉递给他一本乐谱:“这是我们到时候演奏的曲目。交响曲,你会看指挥吧?”

顾砚修点点头,接过乐谱。

很陌生。

他从小弹琴,在这方面记性非常好。前段时间给他送乐谱的学生他已经不太记得了,但是当时谱子上的曲目他却没忘。

跟卓嘉给他的并不是同一本。

“你们换曲子了吗?”顾砚修问。

卓嘉说:“没有啊,前两天威尔伯老师才定下来的,不会随便换。”

那那个学生是哪来的谱子?

顾砚修觉得奇怪,但是并没放心上。

他点点头,把乐谱在琴架上摊开,简单试了几个音。

之后的合奏非常顺利。

虽然乐团已经排练了两天,顾砚修还是第一次弹,但这对他来说完全没有难度。

演奏结束,卓嘉的指挥棒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兴奋地对顾砚修说:“顾同学,就是你了,你一定要参加我们这次表演啊!”

顾砚修弹得顺手,就也没有推辞。

“威尔伯老师说了,你的时间宝贵,我们每天都会统一练习,你有空就参加就好了。”卓嘉很高兴。

顾砚修点头。

他本来就爱清净,反正学校里有琴房,他自己练习好了再来和乐团合奏,都是一样的。

双方约好,卓嘉高高兴兴地把顾砚修送出了礼堂。

“之前你爸爸的就职宴会你就弹了琴,有同学拍下来发网上,我看了好多遍呢!”卓嘉一边走,一边兴冲冲地对顾砚修说。“那会儿我就跟威尔伯老师说,有空一定要请到你!”

顾砚修笑了笑:“嗯,前段时间你们派来的同学和我说了。那阵子我有点忙,就没有回复。”

卓嘉一愣:“谁?”

顾砚修偏头看他。

卓嘉:“我们之前没派同学联系你呀?威尔伯老师亲自找你我都怕你不答应呢,怎么会找别人!”

顾砚修微微一怔,然后立刻明白了过来。

他笑笑,没说话,在礼堂门口和卓嘉告了别。

是了,即便他已经够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可还是会碰到这种让人猝不及防的小伎俩。

让人应付起来很厌烦。

顾砚修带着卓嘉给他乐谱回教室。走过操场边的林荫道,三三两两的学生刚体育课,都穿着运动服,嘻嘻哈哈地也在往教学楼走。

“顾学长!”

一道明亮的声音从顾砚修身后传来。

他回头。

居然是上次那个给他送乐谱的学生,陆野他们班的,布兰登之前提过,原氏地产家的,姓原绫。

顾砚修眉峰动了动。

还真够巧的。他才从乐团离开,这个人就出现了。

看见他脚步停下,甚至回身过来等他,原绫桜明显很高兴,抱着网球拍快步跑过来,停在顾砚修面前很可爱地小声喘着气。

“顾学长,好巧,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你!”

他眼神亮晶晶的,很快,他的几个朋友也都赶过来,几双眼睛全都在看顾砚修。

“你还记得我吗?上次我代表乐团,给您送过谱子的。”

顾砚修笑了笑。

他本来想给原绫桜留点面子,也无意计较。可他正好刚被告知这人是个骗子,现在就又过来纠缠,好像不死心。

在他看来,这样的欺骗一而再再而三,实在不够尊重人。

难道他看起来很笨?

他的视线扫过原绫桜这几个人,脸上的笑容平和又淡然。

“我记得。”他说。

原绫桜满脸写着兴奋。

“那您考虑得怎么样呢?团长总是问我。”他俏皮地眨了眨眼。“不过我知道学长你很忙的,所以帮你挡下来啦!”

顾砚修:“啊,那谢谢你了。”

然后,在原绫桜兴冲冲地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顾砚修淡淡开口:“正好你在,我想好了,我接受你的邀请。”

原绫桜一愣:“什么?”

“我接受了,加入乐团的演奏。”顾砚修说。“给我一个你们团长的练习方式吧,我会和他联络的。”

原绫桜哪有团长的练习方式。

学校乐团很难进,他才刚高一,按乐团的规矩,他最多只能在里面做见习乐手,不是练习就是坐冷板凳。

原绫桜去了几回,觉得很没意思,干脆就退出了。

他知道顾砚修不会同意,这才大胆邀请的。

可是,他怎么忽然同意了?

原绫桜愣住,然后立刻回过了神。

“这个……很感谢你能同意!这样吧学长,您先加我的微信,团长安排了,让我来负责跟您联络……”

“是这样吗?”顾砚修问他。

他足够仁慈,到这个时候还在给原绫桜最后一次机会。

但原绫桜自己没意识到。

周围不少同班同学都在看,先不管什么乐团不乐团的,要到顾学长的微信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是呀!”他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地眨眨眼。

“好。”顾砚修拿起通讯器。“不过抱歉,在这之前,我需要先跟你们卓团长确认一下。”

“……什么?”

“我上午才和他们练习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给我另外安排了别的曲目,才会让一个陌生的学生单独和我联系。”

顾砚修淡淡看着原绫桜。

他们已经……练习过了?顾砚修已经加入乐团了?

原绫桜一脸怔愣,但立刻反应过来顾砚修话里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在骗他了,一直都知道!

原绫桜脸色一白。

“我……”

“学校社团并不是拿来交友的借口吧,你觉得呢,这位同学?”顾砚修神色平淡。

周围的学生窃窃私语,原绫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听得见那些人在说什么。

“啊,原来是原绫想要顾学长的微信,才找的借口呀……”

“他挺聪明的,我怎么没想到?”

“顾学长是谁呀,那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在这之前,别人说起他,都是说他漂亮、矜持,是别人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原绫桜的眼眶瞬间又红了。

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当众拆穿他?

“都别说了,看什么看!”他旁边,几个朋友赶紧驱赶闲杂人等。

有人不服:“学校的大路上,怎么还带赶人的?”

立刻有人附和:“你生什么气,顾学长还没生气呢。”

顾砚修:“……”

他抬眼,就见原绫桜红着眼眶,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

都高中生了,怎么还有这么爱哭的人,难道不是他愚弄旁人在先的吗?

顾砚修皱皱眉,就要转身离开。

可他还没动,原绫桜居然先把脸一捂,哭着撞开他的肩膀,直接跑开了。

顾砚修猝不及防,被他撞得后退半步,鞋跟正好绊在人行道的台阶边缘。

他没站稳,向后摔去。惊呼声里,他的余光看见身后有两个推车经过的学生,车上堆放着击剑课使用的护具和剑支。

太危险了!

但几乎就在同时,旁边的人群里忽然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握住他的胳膊,将他猛地一把拉住。

午后冬日,晴空下微凉的风里,他稳稳地撞在一道坚硬的胸膛上,和那车护具擦身而过。

隔着运动服的衣料,他感到陌生的心跳声,贴在自己的后背上跳动。

第35章 第 35 章 他不是刻意偶遇。

顾砚修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陆野。

他回过头, 满树的枯叶簌簌地漫天落下。陆野比他站得更高,正朝着原绫桜离开的方向回头,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陆野的下颌和紧绷的嘴角。

然后陆野回过头来, 没说话, 目光却逡巡着,像在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顾砚修说。

也是, 原绫桜就是陆野班上的学生, 他们上的是同一节体育课。

击剑器械的推车堆得很高,两个学生听见惊呼声,才意识到差点撞倒了人, 赶紧拉着车子停下来。

“没事吧同学, 我们没看到!”

“没事。”顾砚修摇摇头, 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后背还靠在陆野身上。

他立刻站直身体, 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

那个学生还真够莫名其妙的, 主动招惹的是他, 第一个破防的也是他,哪来这种奇怪的人。

也幸好陆野在这边。

想到这儿,顾砚修转头看向陆野。

陆野没看他, 单手插在口袋里, 扭开头很专注的不知道在看什么。他的头发遮住了大半的眼神,看起来冷冰冰的, 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多谢你。”顾砚修道了谢。

陆野没吭声, 很平淡地摇了两下头,像是在回应他,没事。

就在这时,教学楼响起了准备铃声。

“我走了。”得回班里上课,顾砚修不再多说, 简单跟陆野招呼了一声。

陆野又点了下头。

惜字如金的,顾砚修也习惯了。

他转身离开,刚才围在周围看热闹的学生也一哄而散。

只有陆野站在那儿,半天才回过神。

他抬起手,在刚才顾砚修撞到的位置按了按。

没感觉,再使劲按一按,还是没感觉。

铺天盖地的松香味把他淹没了,他像溺死在了一片松涛里,只剩下心脏横冲直撞。

哦,不止。

他的耳朵也燃烧起来,快要把头发点着了。

陆野的脑海乱七八糟。一会儿是顾砚修猛地撞在他胸膛上时,后背喘息间微微的起伏,一会儿是顾砚修抬眼看向他时,那惊鹿一样澄澈的眼睛。

这让陆野做不出任何反应。

他们应该很熟了才对,他不该连说句话的能力都没有。

但事实却是,按住那颗躁动的心脏,已经花掉了陆野全部的力气。

——

曲尚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

一个星期了,每天新闻上都是顾砚修的消息。

曲尚翻了很多评论和营销号,可是恶评却寥寥无几。那些媒体像收钱了一样,清一色的都在夸顾砚修。

夸吧,夸吧。古人都说登高必跌重,现在赢了还不叫赢。

毕竟,这一周学校的课程讲的都是重点,顾砚修全错过了,期中考试还怎么办!

毕竟学业成绩可是很重要的!不仅决定这个学生能不能保送名校,就连顾砚修要去的那个拓荒者科考团,也是要看学业成绩的!

之前也不是没有先例。不少学生只考砸了一次,就和美大陆的名校失之交臂。

他就等着看,顾砚修回学校之后急死他……

曲尚憋着一股劲儿,已经卷了一个星期了。甚至为了弯道超车,他每天最多只睡四个小时,眼睛底下一片乌青。

他做题做得头都晕了。

就在他昏天黑地地解一道几何大题的时候,忽然,耳朵里出现了顾砚修的名字。

“……结果你猜顾砚修说什么?他说……”

“哈哈哈哈哈哈?这么尴尬!那那个人不是要气死了!”

“对啊!他直接撞开顾砚修走了……”

是两个刚回到班里的学生,在小声议论着刚才看到的事。

曲尚猛地抬起头。

顾砚修!他回学校了!

他立刻扭过头去,直勾勾地盯着那两个人:“你们看到顾砚修了?”

那两个学生吓了一跳:“对,对啊……”

曲尚逼问:“他在哪里,图书馆还是老师办公室?”

要是让他知道,顾砚修偷偷去找老师问重点的话,他一定会去问个清楚的。

“这……”

“快说!”

那个学生尴尬地挠了挠头。

“他,他刚从礼堂出来。”他说。“说是在跟乐团的人一起排练呢。”

曲尚:“?”

旷了一周的课,回来居然还不学习?

顾砚修……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曲尚手里的笔捏得咯咯作响。

——

之后一段时间,顾砚修有空就会去练琴。

他的时间比较零散,所以都是自己去琴房排练。

总之他乐理知识充足,上次也合奏过。只要在演出之前再和他们合奏几遍,服从指挥调度,就不会出问题。

临近期中,学校里学习氛围很浓,除了顾砚修之外,还没有几个会在外面躲清静的人。

宋祁东就是其中之一。

他跟几个小弟都住校,家里没人管,考几分更是没啥区别。

临近考试,几节音乐体育课都被改成了自习,这对他们哥几个来说,就是想上音乐就上音乐,想上体育就上体育。

直接旷课,出去玩去了。

“上器材室借俩篮球呗?打球去。”几个人在校园里边走边商量。

“就我们几个?没意思。”

“马上考试了,你还想跟谁玩?有个球打都不错了。”

宋祁东领着几个人溜达,忽然,有人靠了一声:“哥,你快看,那不是大哥吗?”

这一嗓子,让所有人都抬起头来。

自从上次他们在食堂里让陆野狠揍了一顿,陆野就单方面成了他们的大哥。

只是陆野下手狠,性格更冷,不管他们怎么示好,甚至帮他拿篮球砸了他们班里那个死胖子的嘴,结果他到现在也不搭理他们。

一听到大哥两字,几人齐刷刷地抬起头来,宋祁东也扭头往那个方向看。

没想到真是陆野。

他坐在艺术楼后侧,贴着墙根坐在地上。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宋祁东伸长脖子。

只见是一只漆黑的毛团子,正在陆野脚边滚来滚去。

——

只有港内区有猫粮卖。

陆野上次比赛的奖金分完之后,没给自己留多少。

买了半个月的营养剂,剩下的钱,只够在食堂换很小的一袋猫粮。

他本来没打算喂猫。

可是那天,他在体育课后撞见顾砚修的第二天,他到班里就听人议论,说顾砚修最近都在艺术楼那边练琴,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可以偶遇到他。

偶遇,这种桥段,只有电视里的连续剧会演。

陆野知道喜欢顾砚修的人很多,但是正常人,谁会主动去制造什么“偶遇”。

可是这天,他从艺术楼附近路过,正好听见楼上飘来的琴声。

陆野不懂音乐,但是认出来了,是顾砚修在楼上弹琴。

他的琴声很安静,像他这个人。就像那天在顾家的家宴上,灯光暗下来,他在台上出现的瞬间,整个世界也就只剩下他。

他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等他回过神时,一只黑猫已经从树丛里钻出来,躺在他的脚下碰瓷。

他认识,这只猫顾砚修喂过。

陆野蹲下身,猫就抱着他伸过来的那只手蹬着玩,玩了一会儿,就又蹭着他要东西吃。

陆野知道,来到别人的地盘,交保护费是规矩。于是他花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买了一小包猫粮。

他不是刻意偶遇,也不是为了讨好顾砚修的旧朋友,更不是专门留下,听顾砚修在高楼上弹琴。

是这只猫饿了。他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猫粮倒在地上,黑猫安静地在他旁边吃东西。陆野则原地坐下,一抬眼,就能看见琴房的阳台外,那两只在树梢上飞来飞去的山雀。

琴房的落地玻璃门开着,琴声毫不吝啬地飘了出来。

陆野的确不懂音乐。

那天顾砚修在家宴上弹琴之后,有人拍下来发在网上,他听了很多遍,也没听懂。

他只是觉得好听,每一个音节落地的时候,他都能看见琴键上修长白皙的手指,和顾砚修专注弹琴时轻轻阖上的双眼。

灯光会拉长他睫毛的影子。

陆野的眼睫也跟着颤了颤,转移注意力一样抬头,往某个方向看去。

就像那天顾砚修撞在他身上,向他道谢时一样,他很迫切地需要移开自己的目光,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

结果他眼睛一抬,就看到几个人躲在不远处,贼眉鼠眼地冲他笑。

陆野:“……”

“大哥,干啥呢!”宋祁东冲他吆喝。

“哟,好黑一只猫!”

几个人嗓门都大,黑猫饭都没吃完,夹着尾巴钻到树林里逃跑了。

陆野:“。”

“哎哎哎,跑了!”

一群人又发出一阵哄笑。

陆野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朝他们招了招手。

“来。”

从没被搭理过的一群人顿时受宠若惊,屁颠屁颠地凑过来:“这么巧啊大哥,我们刚还说呢……”

几个人走到陆野面前,他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一脚踹翻了离他最近的那个。

那人哎哟了一大声,一头滚到了草丛里,顺带还砸倒了一个。

陆野像没看见,回过身来,又一脚踹倒了另一个。

“……哥!”

陆野面无表情。

“猫粮很贵。”他说。

猫让他们吓跑了,浪费了一半,够他吃20天的营养剂。

几个人摸不着头脑,谁也没想到陆野把他们叫过来,就是为了踹他们一顿啊!

“哥哥哥,我们赔好吧?赔十袋,全喂那个小崽子……”

他们一个劲地讨饶。

结果话音没落,又一脚补了上来。

“闭嘴。”陆野说。“会吵到人。”

吵到人,哪有人啊?!

快期中考了,哪个班不是关在教室里复习?这艺术楼底下除了那只猫崽子,他们能吵到谁?

一群人东张西望一圈,也没看到还有谁。

只有非常细微的钢琴声,隐隐约约地从头顶上飘出来。

第36章 第 36 章 “走。”

转眼就到了期中考试的日子。

顾砚修琴练得很顺利, 中途和乐团碰头合练了几回,配合得都很好,卓嘉高兴得说, 演出结束以后要请全乐团吃饭。

“砚修, 到时候你也一起啊!”他还不忘招呼顾砚修。

看着乐团里几十个眼巴巴地都在看他,顾砚修勉为其难地点点头:“有空一定。”

卓嘉又一阵兴奋, 高兴地跟周围的几个乐手击掌。

顾砚修摇头笑了笑。

期中考试总共有三天时间, 阅卷系统还是会在交卷的同时完成批改,学生的总成绩也会在每一门考试之后实时更新。

考到第三天,卓嘉到顾砚修的班门口找他。

“你也太厉害了, 砚修!”卓嘉说。“我刚还听班里的同学说, 你这次的总分排名又是第一。唉, 不像我, 乐团排练一个月, 我的名次比开学考又低了二十名。”

他唉声叹气。

顾砚修看他手里拿着一本乐谱, 问他:“是有什么事吗,卓团长?”

卓嘉打开了乐谱,给顾砚修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们上次排练, 威尔伯老师说第二乐章的情绪衔接不太好, 让我们调整一下。”

卓嘉翻倒第二乐章,乐谱上密密麻麻都是涂改的痕迹。

“我跟乐团的同学改了几稿, 但是感觉都差点意思, 就想拿来问问你。”

顾砚修接过乐谱。

“不用急,我们还有很充足的时间,你看看有没有灵感。如果我们这次都没有改出来的话,老师说也没关系,可以维持原版。”

“好。”顾砚修简单浏览了一遍他们的改动, 就把乐谱收了起来。

不过卓嘉还站在那儿没走。

顾砚修问:“还有事吗?”

既然送乐谱不急,那卓嘉这会儿特地来一趟,肯定是有其他着急的事。

顾砚修很有耐心地等他开口。

卓嘉笑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