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1 / 2)

第86章

在经历完鸡飞狗跳的一个学期后,一切似乎慢慢地回归到了正轨上。

诸如撕逼大战,捉奸,狗血的家庭恩怨这类的事情慢慢从生活中淡去。

起码是回归了一群正常的高三学生该有的日常中,或备战高考,或申请海外学校。

这份平静的时光,一直持续到了高考那天为止。

学校门口满是来送考的家长,宋引星从公交车上下来时,炎热的暑气泼了他一眼。

他背着书包,看着这样的景象,难得地恍惚了一下。

上一世,也是同样的时间,他骑自行车前往考场,却在中途被混混拦下,逼到巷子里,还遭受了一顿毒打,右手骨折,就这么硬生生地无缘高考。

而这一次,他终于能够弥补遗憾。

在备考的期间,他从别人口中听到了聂瑛的消息,据说和聂闰华一起,被委以开拓海外市场的众人,派遣到了国外,连学籍都已经转了出去。

至于具体去了哪里,好像是一个名字很长很长,他头一次听闻的非洲小国。

简直比上一世的聂斯宇还要惨。

这么一去的话,就相当于正式地被踢出了聂氏集团的权力中心,以后也没有回来的可能了。

当时听完以后,他就将这个故事抛到了脑后,继续专心地刷题备考。

他不想再分精力给无所要紧的人了。

现在的聂瑛,对于他而言就是一个在故事中退场的人,当他心中最后的一点恨意也消散之后,才是真正的放下。

宋引星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起了波澜的内心,却在凝起视线的那一瞬间失神。

在一众人群中,他清楚地看到了顾央。

顾央也同样看到了他,对着他轻轻一笑。

宋引星小跑了几步上来,讶然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他记得顾央申请的是海外的学校,应该早就已经收到了offer,并且已经做好了选择。

他触碰过的花,顾一舟精心养护,他抬眸凝望过的飞檐,顾一舟每逢雨天都在檐下驻足停留。还有他使用过的杯盏,颂念过的经文,亲吻他星澎湃却克制的情愫……

往事在冰冷星光中凋零,化作被车轮无情碾过的尘土,每一块砖瓦的缝隙之中,却仍旧残留着情浓星的温度。

他站在路的中间,像黑白画上一抹刺目的红。

来往的行人撞得他踉跄了一步,他却毫无知觉。

这回忆太过久远,久到夕阳的光晕将满目荒凉收缩成瞳孔中虚晃的倒影,这卷记忆的磁带也终于倒到了头。

陆岁寒迈开步子,走过稀稀落落的长街,与步履匆忙的人擦肩而过,走到了码头之上。

江边的风很凉。

岸上的人越来越少,夕阳渐渐沉入水平面,连绵的建筑群褪去锋芒,露出颓败的底色。

“涨潮了!涨潮了!回家了!”下船的渔民高声呼喝着。

“少爷,就快要涨潮了,咱们还是别在这儿逗留了。”随从劝道。

“嗯。”陆岁寒未多央,转头正要离去,却突然在码头前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步子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只有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才不会随星光遗忘。

顾一舟似乎消瘦了许多,可那根脊骨依旧挺得笔直,眉眼间风韵天成,更是这世上任何一人都模仿不来的。

刹那间的狂喜将陆岁寒吞没,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叫出了那个名字。

“一舟!”

他穿过来往的人群,焦急地呼唤着他日思夜想的人。

“一舟!”

似是听见这呼唤,那道熟悉的身影停下了步子,侧影在夕阳下被镀上了一层模糊的光晕,看上去是那么的不真实。

“一舟!”陆岁寒喃喃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真的是你……”

“陆少爷,别来无恙。”

故人相见,本该有万千感慨,可顾一舟的声音却透着股凉薄,深入到陆岁寒的骨子里,让他遍体生冰。

恩怨太深,央语反倒显得苍白了。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若细化到一分一秒,那么这煎熬未免太过漫长,漫长到他若能一个人熬过,便再不需要他了。

那陌生的称呼令陆岁寒全身一震。

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能如此称呼他,可是怎能是他呢?

那曾是他生命中最亲密的人。

在不曾相见的一千多个日夜里,他记得他们每一次的耳鬓厮磨,顾一舟克制又急促的喘息。

他唤他,岁寒。

态度亲昵,声音温软。

“我找了你很久……”

“找我?”顾一舟重复了一遍,竟是淡淡笑了,“我身份低微,又有什么值得陆少爷挂念的呢?”

陆岁寒急了,上前拽住他的袖子:“一舟,你跟我走吧。过去种种是我不对,我会慢慢弥补给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愿意照顾你——”

触手可及的温热之下,一丝轻微的震颤。

顾一舟没有躲,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不卑不亢。

那神态依旧凉薄,却叫陆岁寒感到陌生,甚至产生了一丝怀疑:这真的是他一直苦寻的人吗?

自己真的了解过他吗?

不知不觉间,陆岁寒手中的力道松脱了。

“不嫌我清高了吗?”感觉到手腕间力道的微妙变化,顾一舟低眉,唇边绽开一抹讽刺的笑,讽刺之余却满是悲凉。

那笑容是尖刀,是伤人于无声的武器,将陆岁寒的决心一点一点碾碎。

陆岁寒怔怔望着他。

他曾经多么想看到顾一舟在他面前落魄不堪,他以为只要这样,神祇就会向他低头,会舍不得离开他,然后他就能施舍他、原谅他——

可是傲骨宁折不弯。

他不再是光风霁月的顾一舟。

他也不再爱他了。

“一舟……”陆岁寒不甘心,“或许、或许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么?”顾一舟苦笑,“可是陆岁寒,你要的顾一舟从未存在于这世上。”

为什么还要找他呢?

为了……

为了他过不去的良心吗?

陆岁寒心里一酸,竟是无法说出半个字反驳。

如果把他压在玻璃上,从外面去看……

丁宴面色一变,差点抽自己一巴掌。

浴室门倏地被打开。

清香的湿热水汽扑了丁宴一脸,他一扭头,就看见穿着一件宽大的衬衫站在浴室门口。

顾央黑发潮湿,额前发丝滴下水珠,轻轻呼出一口气,他有些意外地看向表情明显不自然的丁宴,眉毛挑了一下,“怎么了吗?”

“你……”丁宴似乎又被他气到了,忽然注意到什么,神色怪异:“你皮肤为什么忽然这么红?”

身上的皮肤红得有些不太正常,似乎是有人大力揉搓过。顾央愣了一下,“我一直是这么洗澡的。”

“你洗澡洗这么用力?不怕把皮给搓坏?”丁宴神色一冷。

顾央也很意外:“戚珣教我的……”

他小时候,很多事情不太记得,都是戚珣教他的。比如洗澡的时候,必须用力一直将皮肤挫至泛红。如果他不洗这么用力,戚珣便会骂他脏。

可惜顾央是真的不记得很多东西了,因此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这其实是戚珣故意折磨他,反而将此当做常识。

他一开始还会因为疼掉几滴生理性泪水,后面习惯了,便都咬牙坚持了。

丁宴神色不太好看,过了好一会,才说:“这样是不对的,你以后……轻一点。”

顾央敷衍地点了点头,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体力不支,因此走到床边直直地倒了下去。

床头柜的煤油灯还燃着,他不知道丁宴是不是怕黑,因此只是用一只胳膊挡住自己的眼睛,眼皮沉甸甸地压下来。

“睡什么?我让你睡了吗?”

丁宴踹了床一脚,逼问他:“你从哪里学到的撬锁技巧……哈,忘记你是下民了,阴沟里的老鼠学一些不入流的技巧也很正常。”

“还有,你宿舍被淹了,为什么偏要来我这里?戚珣不是你男朋友吗?你为什么不直接睡他那?”

“我知道了,你被人嫌弃了吧。”

丁宴“哼”了一声,故意刺激他,“我就说他不会看上你这样的劣等品,劝你还是尽早和他分开……”

顾央被烧得有些迷迷糊糊的,他耳畔都是嗡嗡作响的嗡鸣声,然而他不回答,丁宴似乎就要这样没完没了了。因此他很轻地说:“他嫌我脏。”

“不过,我也不愿意与你睡一起,是你……”

丁宴话说到一半,终于反应过来顾央方才说了什么,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大,仿佛一只忽然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下意识脱口而出:“什么?他嫌你脏?他凭什么?!”

丁宴没有听见顾央的回答,他看见蜷缩在铁架床的角落里,宽大的衬衫贴在他孱弱的肩胛骨上,垂坠着往下,缓缓勾勒出蜿蜒起伏的腰线。

那线条干净、流畅而温婉,仿佛被埋藏在雪原中的山峦。

丁宴忽然想起家中被人珍藏在橱柜中名贵的央花瓷瓶,那上面的线条也是这般易碎而饱满,漂亮得想要让人上手触摸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