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第 71 章
“真是烦死了,一天天晦气事情那么多。”
“就是啊,找个网红合作还得让我们来监工,我们好歹是从总公司过来的,真把我们当什么了。”
夏椿正在房间里换杂志拍摄用的衣服,隔着门,他听到了外面压低的讨论声。
是这次合作的品牌方派过来的对接,夏椿听到他们不满的对象里有自己,但也没什么反应,他已经换好了衣服,但也不急着出去。
工作时合作双方能够做到表面和气不使绊子就行,何必还要人家心口如一呢,而且又没有舞到他的面前来。
因为这个拍摄棚还有其他人在用,换衣间暂时腾不出地方,他就直接找了个杂物间。
留点余地出来,以后还好见面。
阳光的光斑透过游泳馆的天幕,隐隐绰绰地落在冰冷的水面上。
丁宴入水时,巨大的拍力让他脑袋一晕,水从嘴巴进肺腑,他差点呛咳得半死,在水下艰难地睁开双眼。
水下波光粼粼,阳光折射出淡金色的光柱,他们像是误入水族馆水缸之中的两条游鱼,水面上的光斑模糊地映在不远处男生苍白的面孔上。
顾央抓他下来后,全身的力气似乎就被抽空,他似乎已经半昏迷了,晶莹的小气泡不断如断了线的水晶珠子从他嘴唇溢出。
丁宴一变,拼尽全力地往顾央身边游去,抓住他的手,接着用尽全力,把他扛着往水面上带。
他妈的,他几乎暴躁地想,为什么学校的泳池要建这么深?
“哗啦!!”
丁宴一上岸,就感觉到身边人的头无力地砸在他的颈窝中,他浑身过电,吐了一口水,猛地回头,“顾央!”
他低喝着摇晃着怀里的人,顾央浑身冰冷,双目紧闭,四肢都软绵绵的,他的脑袋无力地后仰,脆弱到令人心惊担颤的弧度,仿佛被掐断的一截白苇。
呼吸呢?丁宴一摸他的鼻子,触感冰凉,大脑“嗡”了一声,连忙将拎起来,放在腿上,用力扣着他的背部。
轻飘飘地,背部的肩胛骨微微凸起,硌得惊人,他吐出几口水,但是依然脸色惨白,毫无意识。
丁宴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从小就是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少爷,可眼下,他生平第一次手足无措起来,声音颤抖:“顾央……顾央……!”
然而顾央全无意识,安安静静地,仿佛死了。
丁宴想起最开始知道顾央这个人时,他也是这么安安静静地,仿佛死了一样,被他逼到角落里找茬,淋了一身水,居然也沉默不语,一声不吭。
他身上似乎总是习惯了背负着什么,因此抬起眼睛看人时,一双眼睛如冰湖一般毫无感情。
丁宴讨厌这样的眼睛,比起顾央,他更喜欢戚珣。戚珣俊美,高大,家财万贯,事业有成,谈吐有方,是他从小就憧憬的、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而且,他是人群中极为少数的。生来就是要结婚的,而豪门贵族中的,更是要沦为联姻的政治工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是吗?天生缺陷,每月一次发情期,如果没有的安抚,就要痛不欲生地自己熬过去,还要变成狗一样,流着口水,不知廉耻地在地上发着情。
所以,最开始见到顾央时,他觉得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自己的利益被触碰了,因此暴怒异常。
他把人逼至角落里,嘻嘻哈哈地泼他一身污水,冷眼看他狼狈不堪的模样。低着头,污水顺着他的额发滴滴答答地流下来,落在地毯上。
“顾央,你这种人,就别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了。”
“一个小仆从,也敢妄议自称戚哥的男朋友?白日梦也有个限度。”
直到学生会莫名其妙地把他关进禁闭室。
他从小娇生惯养,一开始还在禁闭室破口大骂,学生会竟敢这样对他?!他总有一天把那个姓纪的会长被踹下来!
黑色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他一个人,甚至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一种死寂般的绝望开始慢慢包裹住他,他牙齿都开始打颤,最后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无声地哭泣。
——可顾央来了。
像是猫一般,几乎无声无息的脚步声,可他依然听见了。
他就那么披着月色,隔着铁门,隔着一层厚重的阻碍,与他意外重逢。
看见他时,脸上明显能看到讶异的神色,雪白莹亮的月色斜斜地照在他身上,在他侧脸处镌刻出一小块流萤似的光彩,脸上细小的绒毛几乎发着光。
这让他看上去有些寡淡的面孔忽然间活色生香起来,不再那么冷冰冰地克制,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温暖的灵魂透过皮囊,在走廊中,让他无法挪开双眼。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他最后接受让顾央跟他睡一晚上吧?分明从小到大他是不愿意有人与他分享任何东西的,他的就是他的,独一无二,只属于他,可那张并不算大的床最后分给了顾央一半。
“……顾央!”
丁宴像是个闯了大祸,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的小孩,浑身颤抖如筛糠,牙关都忍不住抖起来,“对不起……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谁叫你一直不理我,我……”
他语言混乱,颠三倒四,慌得六神无主。他艰难地喘着气给做心肺复苏,脸色难看至极。顾央却依然无知无觉。
这种情况下只能用最原始的急救手段。他将顾央放平在地面上,手指依然有力地叩着他的心脏,低下了头。
两个人的唇挨得越来越近,因为泡了水,的唇色有些苍白,湿漉漉的水滴顺着他的唇缝流下,仿佛亮晶晶的涎水。丁宴几乎能闻到从唇齿中飘出的淡淡的雪松林香,缥缈而悠远,带着一点圣洁的气息。
他闻着那股香,心中更为烦躁焦灼,两个人鼻尖挨着鼻尖,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潮热的呼吸打在顾央雪白的脸上。
这毫无疑问是他的初吻,可是他也不敢想太多。对他来说,顾央——
“……啪!”
一声清脆的脆响猛地响起。
顾央艰难地睁开一点眼睛,冷不丁看见一张大嘴对着自己,下意识一巴掌抽过去。
丁宴第二次被顾央扇巴掌,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点习惯了。他被打得脸颊侧过去,脸上顿时浮现一个红印,眉头微皱,又缓慢地把头扭回来。
“……咳咳咳咳咳!”
顾央颤抖着,肩胛骨抖出一片缠绕的弧线,他吃力地喘气,丁宴神色变了变,猛地凑过去,顺着顾央痉挛的脊椎轻轻地拍他,焦急道:“你,你没事吧?!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顾央推开他,他深吸一口气,一指旁边,声音因为浸水嘶哑,却又清晰无比地传进丁宴耳朵中,他冷冷道:“滚。”
他抬起一双满是水汽的眼睛,蓝宝石一般的眼睛被生理性泪水浸泡得莹莹发亮。湿淋淋的睫毛虚弱地颤动,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白到露出央色血管,眼尾因为呛水一片红。
他眼神冷淡,丁宴被看得心一惊,整个人都凌乱起来了。
他慌了一瞬间,急声道:“等一下,顾央你听我解释……”
若是平时,有人胆敢这般对他大放厥词,他必定要百般十倍地报复回去。
可眼下,他因为救顾央,浑身湿透,大颗大颗的水珠从他的脸上坠至地上,却还是抓住顾央湿漉漉的衣角,狼狈不堪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见你和那两个玩得好,我……我不开心,你对我甩脸色,可你对他们却笑得那么开心,我……”
顾央不明白自己哪里和那两个玩得好了,他们来向自己问问题,他礼貌性地回复,上次还莫名其妙忽然送了他巧克力,他甚至还回绝了,不知道哪里戳到了丁宴这个敏感肌。
但是,一码归一码,顾央看着丁宴,语气淡淡,“是吗?原来你心情不好,就能推人下水。”
丁宴脸色一僵。
顾央神色恹恹,眼睫低垂下来,露出深而窄的双眼皮。衬衫被打湿贴在他身上,苍白的肤色在衬衫下影影绰绰地透出点肉色。
他没有再理丁宴,拧了一下身上的水,一站起来,旁边的两个就忙不迭地凑上来,像是想要搀扶他,又被顾央推开,“别碰我。”
他那副好脾气又温顺的模样在眼下总算露出一点锋芒,却也不刺人,反倒像是一只不亲人的猫,丁宴拉着他,“你不是也把我拉下水了吗!一报还一报,不能扯平吗?你怪我是不是!好,我跟你道歉,对……”
他一抓到,就被他冰冷的手腕冻了个哆嗦。
“不怪你。”顾央神色很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拍了拍他死死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温声道:“丁小少爷,你想知道的,关于戚珣的事,我已经全部告诉你了,你不用担心我跟你说的那些话是假的,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有谎言,我不得好死……”
“你别说了!”
明明顾央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四月忽如其来的风,丁宴却如遭重击,失魂落魄地放下手。他浑身是水地跪在原地,低下了头,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
顾央没有再理丁宴,径直走回宿舍,两个看了丁宴一眼,又看了看顾央,忙不迭追上去。
“央哥,你没事吧?”
“央哥,我们送你回去……”
顾央转过身来,他像是有些无奈,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指了指泳池,“今天是游泳考试,你们快去吧。”
两个一时间有些失落,高大的肩膀垮下来,却还是乖乖听话地往回走。
冷风从罅隙中灌进来,顾央打了个喷嚏,一时间有些头重脚轻,心想,不会吧……
他向老师请了假,眼下是九月,天气不算炎热,空气有些微微冒凉。
学校的后勤效率还算高,他宿舍的排水系统已经修好,学校也帮他调整换了一个地理位置稍高一点的宿舍。
新宿舍没有舍友,离班的宿舍近,不过好在现在是上课时间,他不会撞见任何人。
顾央回宿舍换了件衣服,摩挲了一下放在桌面上的《枪械基础》。
军部考试还有三个月,他的体质如果想进军部,必须以特招的形式进入。
他没有把丁宴放心上。他又不是没伺候过这种小少爷,戚珣都是他带大的,晾几天就恢复正常了……
既然有更爱它的人存在,就让它走吧。
他的眼神变得异常柔和,小黄从来没见过大少爷看宅里的其他人类这么温柔过,他仰头将猫咪递给了自己。
“我也懒得再给他找个保姆了,你喜欢的话就带回去吧。”
这简直是天降下来的馅饼,小黄离职后最记挂不下的就是这只猫咪,她忙不迭地点点头,从顾央手里接过了布林,用尽毕生词汇,嘴里出口成章地讲了一堆大少爷的好话,然后乐颠颠地抱着猫走了。
刚刚拐到楼下时,她的手机传来了一声震动。
她点进去,发现是一条十万元的转账记录,落款方来自顾央。
备注:给布林的陪嫁费。
第 72 章 第 72 章
「我明天晚上要参加一个宴会,但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女伴,不知道你是否愿意与我一同前往。」
「不甚荣幸,谢先生。」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谢坞满脸焦灼地抱着头,“我哥昨晚去参加一个商业晚会,居然找了周琴琴做女伴。”
“听说了。”应佳仪说道,“谢凯这些年身边一直没人,破天荒带了个女伴,大家都在说是不是铁树开花了,谢家要有女主人了……”
“不!”谢坞赶紧打断了这句话,强烈的语气带得表情都有点狰狞,“只要我在,就绝对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你们说我给那个周琴琴五百万,让她离开我哥现实吗?”他慌不择路地问道。
“你与戚珣.9?”
顾央被几个男生围堵在走廊尽头时,窗外刚好下起了暴雨。
铁幕一般的苍穹笼罩着加德王立学院,豆大的雨滴淅淅沥沥地砸在大理石砖上,湿漉漉的雨汽不断从罅隙涌进走廊,刮起一阵阵阴冷的风,更远处,白塔上老旧的央铜钟在暴雨中晃荡着,撞出悠长的声音。
加德王立学院是全国唯一的一所贵族私立学校,名字虽颇有一种精心打扮的土气,里面却都是未来的名流贵族——分别有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豪门世家的千金少爷,走了狗屎运的暴发户,以及极少的、作为陪读的平民小姓。
小姓是一种委婉的名称,真实身份类似于古代的侍读或书童,再直白一点,也就是各位少爷小姐的小保姆、小仆从。是阶级中最为下贱的存在,无论是谁都能踩一脚。
——就像顾央一样。
丁宴恶意地用手肘卡住顾央的脖颈,他脸上满是厌恶以及一点微不可察的嫉妒,如毒蛇嘶嘶地吐着芯子,“说!是在哪里做的报告,你伪造了数据?”
顾央呛咳了一声,很轻地说:“没有。”
“我查过你,无父无母的孤儿,十岁在赫山被戚珣捡到,随后作为戚珣的仆从进入加德王立学院……哈,加德王立学院真是什么垃圾都收。”
“他只是把你当仆从而已,你以为如果不是因为绑定,他真的看得上你吗?你也配?”
顾央感觉到肋骨里的空气被人慢慢挤压,窒息感传来,像是被旧报纸蒙住了脸,他无力地抓住霸凌他的男孩的手臂,依然只是很轻很轻的声音:“……没有。我没有这样想。”
“哈。戚珣可不愿意公开与你的身份,他从来没有在明面上承认你的存在。他不是会被影响的人。即使你与他高,也不能代表什么。”
丁宴继续逼问,恶狠狠:“他你了?”
顾央沉默了一下,被眼前人恶意泼水淋湿的额发垂落下来,眼睫轻轻颤抖着。他深深呼吸一口气,手指缓慢地收紧成拳,最后又慢慢地松开。
他想起自己是如何来之不易,才得到上学的机会,以及戚珣冷淡至极地甩开他的手,对他说“别给我添麻烦”的样子,最后还是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没有。我失常,没有人可以我。”
明明被人霸凌着,他看上去就像是上课被点到乖乖回答的好学生,莫名让丁宴感到烦躁,他冷笑一声:“失常?不能被任何人的?这不就是劣等?”
“靠,那戚珣凭什么看上你这样的劣等品?我可是S级!”
丁宴脸上的厌恶转为深可见骨的嫉妒,愤恨如岩浆一般从他的双眼中流出,刺痛顾央的眼睛。他越想越生气,戚珣能看上劣等品?于是他拧着男生的脖颈,让他转身。
丁宴身后的几个男生瞬间睁大了眼睛,震惊地试图阻止他:“等会,丁宴你……!”
丁宴不耐烦地摆摆手,“都是,闭嘴,我倒是要闻一下是什么味道的。”
顾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瞬间激动地反抗起来,然而丁宴身为S级,各方面的机能自然都要比劣等品的顾央好。
因此最后顾央只能被迫被比他高大的少年压在墙上,他被人压在墙壁上,手高举着被压在头顶,浑身上下都湿淋淋的,从衬衫中渗出的水汽泅湿了蓝色描金的合欢花壁纸。
顾央喘着气,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最后直直地盯着丁宴:“是不是给你闻,你就放我走?”
丁宴:“你在跟我谈条件?不过,可以,我心情好,自然就会放你走。”
他挑衅十足地看向顾央。
是最为隐秘的器官之一,时的常常会狠狠用犬齿叼住的,往中狠狠注射,让从内到外都充斥着的气味。
因此是不能随便给人闻的。
丁宴眼下正在毫不犹豫地羞辱顾央,双手抱臂等着看眼前的劣等红着眼颤抖,屈辱地低下头,露出被羞辱的表情。
顾央深呼吸一口气,爽快利落道:“行。”
他一边转身,一边用一种无奈的语气很小声地自言自语:“真不知道这个富贵包有什么好闻的。”
丁宴没有听到,否则他自然会瞪眼大叫跳起来指着顾央的鼻子让他跟全体脆弱的心灵道歉。
然而顾央从十岁起,便与戚珣生活在深山老林中,戚珣没有请教室给他上个过任何的性|教育课,老师只会教顾央如何服侍戚家少爷。至于其他?不重要。
——以至于他对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知识仿佛一张白纸,只知道自己好像多了一个奇怪的器官。
顾央不明白后脖颈那个“富贵包”到底有什么好闻的,也不明白为什么戚珣喜欢咬他那里,除了疼以外,他几乎没有其他感觉。
丁宴没有想到顾央居然真的答应他。闻对的羞辱比泼水甚至殴打还要严重,可是顾央居然就这样毫不反抗地给他闻?
这跟邀请他与他上|床有什么区别?
丁宴气死了。怎么会有这么轻浮的?!忍不住咬着牙骂:“浪荡!”
顾央根本听不明白他在骂什么,一时间内心有些无语,他缓缓低下头,只想赶紧解决。
男生脖颈细瘦纤弱,好似蒲柳般一摧就折。丁宴内心挣扎了三秒,最后不屑地哼了一声,在身后几个小弟震惊的眼神中,低头轻轻嗅了嗅男生的。
他将压在墙上,一只手扣住他的双手,然而他一闻到顾央从抑制贴中泄露的、几乎微不可闻的一缕,脸都皱起来了,大叫:“你这什么味道?燃烧的木头?”
那仿佛是冬季老山着火,滚滚浓烟的味道随着噼里啪啦燃烧的木头四溢,呛人而苦涩。
丁宴脱口一句“难闻”,整个人却忽然恍惚了一下。
山火之下似乎还有一层很淡很淡的气味——仿佛清晨笼罩山间的薄雾,风一大就能吹散。冰凉而沁鼻,令人想起冬日雪地下掩埋的花。
他下意识凑得更近,呼吸猛地沉重起来,鼻尖几乎要抵在的处,莫名感觉到虎牙处痒得厉害。
像是饿极了的豺狼分泌唾液,拼命地想要再嗅闻一下方才那缕冰凉的花。
可是他再要闻,那缕气味就又被呛人的浓烟给掩盖住了,像是有恶龙咆哮着逡巡在洞穴守住他的宝物。
丁宴整个人晕乎乎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有些尖的虎牙,眼看就要咬在顾央的时,顾央戴在左手腕的黑色手环却忽然震了一下。
顾央神色猛地一变,挣脱着想要离开,可是丁宴整个人几乎都扑在他身上,将他死死禁锢在墙角。
顾央终于不耐烦了,他艰难地转身,冷冷地抽了丁宴一巴掌:“闻够了没有?”
丁宴脑袋一偏,整个人呆滞了好一会,火辣辣的感觉才后知后觉地涌上,他猛地扭过头,怒道:“你敢打我?!”
他火冒三丈,他是丁家的独子,从小便是捧在手里怕化了,从小到大就没有人敢打他!
可他一扭头,怒火却如同迎下兜头冷水。
方才还敛目低眉,看上去又乖又软的此时正冷冷地看着他。
凌乱的黑发柔柔地贴在雪白如玉的脖颈处,男生身形清瘦,王立学院用料精致讲究的校服衬衫被水淋湿,湿漉漉地贴在身上,隐约可见暧昧勾人的肉|色。
几滴透明的雨珠从他苍白挺秀的鼻尖上慢慢滑下,悬在鼻尖上摇摇颤颤的,苍白的唇上有着淡淡的咬痕,温暖潮湿的水汽从他微微张开的口中呼出,隐约能闻到一股暗香。
分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是他生气起来时,神色莫名地冷淡。丁宴莫名心脏一突,下意识地松了手,顾央便冷漠地推开了他。
丁宴却像是被人狠狠踩了一脚,拉住他的手腕,恶狠狠道:“你跑什么?我还没问完呢!”
他死死地卡住顾央的手,少爷脾气发作。可顾央却没有再看他,只是看着表,语气冷淡地说:“我必须要走了。如果你再无理取闹,”
他没来得及说完,低下头,用手捂住嘴,闷闷地咳嗽几声。
每逢下雨天他的身体就孱弱不堪。细瘦的肩胛骨随着他咳嗽轻轻抖动着,看上去孱弱不堪。
丁宴感觉到手中的皮肉凉得厉害,瘦瘦一截骨,莫名呼吸一滞,下意识放开了手,“你……”
“你们在做什么?”
不远处,惊雷炸响,走廊的尽头,一个人双手插兜,看向了他们。
脸庞在暴雨中半明半暗,只能瞥见一个线条锐丽的下巴,眼睛黑沉沉地在夜色中盯着他们。
“戚珣?”
丁宴瞬间后退三步,后背忽然被冷汗浸湿。
戚珣阴恻恻地盯着他们,潮湿的水汽从罅隙中涌进,窗外的树影随风摇曳,落在他身上,仿佛逡巡的鬼影。
——他看上去仿佛一个捉|奸妻子与他人在床的丈夫。
顾央没理会他的精品光盘,而是就着谢坞的手翻了几页。
应佳仪原本只是嫌弃的表情变得更加震动,谢坞就算了,她根本没法想象顾央翻看这种东西的样子。
顾央扒拉着这本书,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上次住宋引星家里的时候,他不让我直接进他房间里,自己关了门收拾了好久,柜子砰砰砰的,我还听到了上锁的声音,就是在藏这些东西吗?”
“那个宋大学霸吗?没想到啊,看着像坨冰山似的,私下还挺能开放的。”
谢坞呦了声,接着相当肯定地说道,“估计就是了,不然一个男生房间里还有什么需要锁柜子藏的。”
几乎就是在同一时刻,还站在离谢宅所在小区不远处的宋引星,在寒风中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
第 73 章 第 73 章
砰——
更衣室的铁皮衣柜被拳头砸凹了进去,吱呀吱呀地发出声音。
聂瑛深呼吸喘着粗气,将拳头缓缓地移开,完全没有管得上手指擦出来的青紫。
他长得本来就很锋利的长相,此刻浑身都散发着一股令人感到心惊的狠厉。
发泄结束之后,他随手拿了块毛巾,走到外面的泳池边,将毛巾砸在地上后,纵身钻入了泳池。
此时的游泳池并不在开放时间内,因此没有打开恒温装置,冰冷刺骨的水包裹着他的全身,在自虐般的条件下,他内心的戾气被强行一点点压缩着。
太不顺了。
戚珣当天就和顾央闹起了别扭。
当然,在顾央眼中可以说是“别扭”,但是在其他人眼中,简直与霸王龙暴走毫无区别。
戚珣平等地喷死了每一个胆敢跟他打听顾央的人,连狐朋狗友都不能避免,灰头土脸地被他轰走。
顾央敲响戚珣宿舍房门时,门扉却骤然被什么重物砸了一下,里面传来一声压抑着不耐烦的怒吼,裹着熊熊燃烧的愤怒:“滚!别来烦我!”
顾央往后退了几步,犹豫了一下,还是又敲了敲门,轻声道:“小珣,暴雨将我的宿舍淹了,我……”
里面传来一声粗口,门被猛地打开。
带着他灼热滚烫的扑面而来,他胸膛因为压抑的愤怒而剧烈颤抖着,眯着眼睛,沉声道:“顾央,这就是你勾引我的手段?”
顾央没有得到关于的任何生理性教导,否则他就该明白戚珣在用霸凌他——可他也能感觉到中不加掩饰的嫌恶,施压一般,排山倒海地将他淹没。
的释放管辖其实是非常严格的,里面包含的几乎是情绪的实体化,其中负面情绪尤为剧烈——先不论高阶的释放时,都能叫一个低阶跪碎膝盖。
而比对还要敏感十倍的在遇到压制时,基本无一不是出现心悸、恐惧的症状,更严重的甚至能崩溃,大脑受损。
然而顾央有损,不能很好地感知他人的,只是觉得空气中硝烟味重了一点,他被熏得蹙了蹙眉,却以为是他屈服于自己的下,心中不免冷笑一声。
戚珣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被他的砸得几乎站不住脚的:“顾央,谁允许你来找我?”
他站在门边,他刚刚沐浴结束,乌黑的发丝黏在他俊秀的侧脸上,白日里看上去好看的脸此时却阴沉如水,莫名令人毛骨悚然。
“你今天白天刚和一个死小孩偷情,晚上就来找我撒娇卖惨?怎么,当我是死的?”
“你知道不知道是不能随便给人闻的?”
顾央茫然地看着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只是闻一下脖子,有那么严重吗?
如果全世界的纷争都能用闻脖子解决多好。
戚珣逼迫感极强。的强制施压堪比给注射军用吐真剂,空气中硝烟味越来越浓。
顾央的面色一下子惨白起来,呼吸急促了几分。
不行……好难闻。都是烟火的味道。
再这样下去,学校的消防报警器会不会响?
顾央憋气憋得肩膀颤抖,脸都涨起了淡淡的红,但是他不敢说出来,怕戚珣暴怒之下把他掐死。
戚珣看低着头,什么话也没说,眼眶却红了,瘦弱的肩胛骨却如蝶翼一般轻颤,像是无法承受他沉重而威压极强的硝烟味,才终于满意地收起了自己的。
硝烟味是戚家传统的,代代相传,几乎成为他们家族血统高贵的象征。
无论还是,只要闻到了他们家的,莫不臣服于此。
即使是残缺、无法被的也不能例外。
空气中浓郁的烟火气慢慢消散,顾央轻轻地呼吸了一口,还好报警器没响……不然估计他今天又要被围观了。他递过去一个箱子。声音放缓,似乎是想要安抚生气的:“小珣,我……”
戚珣看向箱子,接着,他表情一瞬间冷下来,“你什么意思?今晚想睡我这里?别太得寸进尺了。”
顾央一愣。
“你不会以为跟我说,我就会放你进我房间,跟我共宿吧?想都别想,脏死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以为我会让你占我便宜么?”
他傲慢地一扬下巴,“能进加德王立学院,都是多亏我的帮忙。你要是再敢痴心妄想一些其他的,别怪我不客气。”
顾央一时间忘记自己方才想说什么,“可是……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个,戚珣立刻暴怒,暴戾地掐住的脸,皮笑肉不笑道:“闭嘴。那晚根本就是你趁虚而入!要不是因为奶奶……总之你要是敢传出去,你……”
戚珣一顿,他忽然想起今天所有人看向他的奇特目光,以及背后的如蚊虫般逡巡不散的议论,神色更黑:“你已经说出去了?”
什么?说什么?顾央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那其他人如何知道的?戚珣压根不信,看向顾央的目光却愈加鄙夷,仿佛是已经笃定顾央在他面前撒谎,因此内心愈加不悦:“你不要以为攀上我,就是攀上了高枝。贪图钱财都得有个度,若还是想要更多,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我知道你只是父母用来控制我的,所以你也应该点到为止。”
“别以为他们让我叫你哥,我就真的会认你这个哥哥。”
顾央被他骂得晕头转向,丝毫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然而戚珣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十恶不赦之人,顾央心想,小珣脑子一直不太好,可能又发病了,他想起戚家父母对他的叮嘱,很轻地点了一下头,把箱子递过去:“……这是你寄放在我那里的东西,我帮你收拾出来了,没有坏。”
“……”
戚珣神色有一瞬间的凝固。
他站在门扉处,低声骂了一声,伸出手猛地抢过箱子。
顾央睫毛轻轻颤了颤,声音很轻:“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那我们……”
“我虽不喜欢你,但是我不是那种做了不负责的人,”戚珣似乎察觉到顾央想说什么,猛地抬高声音,打断他:“既然是我临时了你,就当给你的补偿,勉为其难地跟你继续在一起。不过你要遵守以下三点。”
“第一,你不能在公开场合与我亲近,我们依然是主人与仆从的关系;第二,没有我允许,你绝不能碰我哪怕一下;第三——”
他眯起眼睛,上下轻蔑地一打量顾央,冷笑一声:“我是绝对不会喜欢上你的,所以你绝不要自作多情。”
“你就抱着这段关系偷着乐吧,小狗。”
随后箱子往房内一甩,便嫌恶地拍了拍手,仿佛碰了什么很脏的东西一般。接着,也不管顾央一身狼狈,便往他头上劈头盖脸地丢了一大堆衣服,居高临下:“帮我拿去洗了。”
说完,不等顾央任何反应,“砰”一声,毫不犹豫地在顾央面前将门关上。
门扉承受不了这么剧烈的打击,簌簌发抖地抖落一地尘灰,盖了顾央一脸。
顾央摸了摸鼻子,倒是很好脾气地把戚珣的衣服抱走了。
他是戚家收养的小孩,更准确的说,是戚珣八岁在深山中捡到他的。
戚珣年少成名,小时候在赫山拍摄,一次泥石流中,居然滚出个顾央,被戚珣大感新奇地捡回去养。
两个人朝夕相处,小顾央似乎在灾祸中头脑受创,失去记忆,脑海中什么东西都忘了个光。
小时候,戚珣还会跟在自己身后,叫他哥哥,可是后来的背叛让戚珣对顾央百般厌恶,因此顾央在戚家的地位一落千丈,成为一个“仆从”。
但他知道是戚家收养自己,因此并没有怪罪。况且,他作为“仆从”亦或是“哥哥”时,戚珣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
……是一个头脑不太清醒,需要照顾的小孩。
戚珣坐在床上,水滴从他的眼角眉梢滑落,顺着他笔挺的鼻梁滴滴答答往下滑落,眉骨在阴影中立体又俊秀。
他掏出一本书,然而越看,书上的字迹越扭曲,忍不住愈加烦躁。他把箱子随便塞在一个角落里,不懂为什么有这么不解风情的。
他送上门来,不就是为了让自己他吗?
居然就走了?
雨下这么大,他能去哪里?
不对,他去哪里关我屁事,淹不死他……
低垂着眼,眼眶泛红的模样在他面前蓦然闪现,一副轻而易举就能被风刮跑的模样。
他低骂一声,“唰”地一下站起,猛地将门打开,目瞪口呆:“人呢?顾央死哪去了?”
他又冷笑了好几声,刚刚还要说点什么,领子突然被人揪了起来。
聂瑛原本还在想是谁那么大胆,定眼一看居然是宋引星。
那个被他嘲讽是穷酸鬼,差点被逼得跪下来给他舔鞋谢罪的宋引星,此刻双目充满了殷红的血丝,一拳直接砸在了他的脸上。
他被这一下砸得猝不及防,仰头摔在了地上。
宋引星并没有就此放手,而是坐上去继续打,聂瑛发出闷哼,他有心招架,但已经失了先手,此刻一时半会只能被动地接着。
病房里的一众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有些懵,但没有一个人上前拉架。
他们只是沉默地看着宋引星一拳又一拳地砸在聂瑛的脑袋上。
第 74 章 第 74 章
只是单论刚刚那几下,宋引星揍得确实是狠,拳拳到肉的,聂瑛鼻血都被他揍了出来。
顾清许在一边冷眼看着,觉得自己的侧脸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么看,上次打他的时候还是收着了。
但他是看不懂宋引星这一副看到仇人般双眼泛红的作态,最后只能在心里暗讽顾央可真是找了条卖力的好狗。
聂瑛终于从刚刚的被动中缓了过来,他接住即将又一次落在脸上的拳头,然后一脚把宋引星踹开,紧接着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用手背擦了下,糊了一脸的鼻血让他看起来更加可怕,他死死地盯着宋引星。
宋引星稳住了身形,他目光里都透着寒冷,站着血的指关节还能够感受到点余热,他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刚刚砸下去鲜明的触感仿佛还残存在皮肤上。
眼看着战局已经没法单方面压倒,谢坞连忙冲上前去,以免聂瑛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在电话陷入忙音以后,顾烨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荒唐。
他刚才,居然被顾央给唬住了。
顾烨的脸色瞬时间阴沉下来,握住手机的力道都不自觉加大了一点。
但一想到宴会还在进行,他不动神色地敛住了表情。
毕竟为了这么个赝品乱了分寸,未免也太掉价了。
这么想着,他整理了下胸前的领带,转身招手叫过来个侍者,吩咐他:“你去门口等着,如果来了个少年,把他带进来。”
“具体是长什么样呢?”侍者问道。
顾烨皱了下眉,他手机里并没有存任何顾央的照片。
他想了想,干脆调出一张顾佳辛生日时的合照,不耐烦地说道:“跟他有点像,但没他好看。”
侍者瞅了一眼,心里吐槽了句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但也只是应声后出去了。
“呦,怎么了,是小情人要过来吗?”狐朋狗友之一的周舒笑着揽过他的肩膀。
这话题一开,其他几人纷纷起哄起来。
“终于舍得让我们见见了?”
毕竟顾烨养了个小情人这件事情他们都知道,但还没人真正见过。
“听说,你藏起来的小情人就是顾家新来的那个少爷?”
顾家接回来个孩子这事圈里多少知道点,但也没给个说法,私底下揣摩起来都认为是私生子。
“玩玩而已。”顾烨轻笑一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眼睛往旁边一侧,带上了几分昭然若揭的恶意,“毕竟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而已,还真要当回事不成。”
众人面色瞬间变得有几分精彩,隐晦地看了眼被内涵的当事人,同样作为私生子的顾家另一位少爷。
顾书黎倒是淡定,他眉目清秀,长着张娃娃脸,笑得相当无害,好像根本没有听出顾烨的讥讽。
“大哥这么一说,我倒是更想见见那个少爷了。”
顾烨冷笑,对对方这份顺着杆子往上爬的劲颇为不屑,但他家老爷子也在现场,到底不好闹得太大。
虽然眼下气焰盛的是顾烨,但没到最后谁也说不准,周舒两边都不想开罪,带岔了话题:“我见过他那小情人。”
“诶,长什么样的?”
“是个小美人,但就是只怎么逗也跳不起来的小白兔。”周舒摸了下下巴,语气轻浮地评价。
“害。”
一堆人在那里发出遗憾的声音,他们本来还想看个乐子,就这么一说估计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话说带回来这么久了,也不办个宴会让大家眼熟一下,看来顾家是完全不上心啊。”
“就是啊,这明面上的功夫都不做,那接回来也不就是换了个地方住吗?”
外面落下一道惊雷,惹得周舒往外看了一眼:“这大晚上,外面还下着雨呢,什么要紧事非要现在来。”
顾烨只是冷笑一声。
周舒半真半假地打抱不平:“你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偶尔也稍微对人家体贴点啊。”
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
会场之外。
侍者站在门口,时不时张望几下。
这雨下的不算大,但很密,在视野中形成朦胧的幕帘,不知道具体等了多少时间,他终于模模糊糊看到了个人影。
那人一点点走进,连把伞都没带,直到走到檐下时,侍者才看清了对方的脸。
很年轻,少年模样。
他赶紧走上前去,但对方似乎以为他要拦人,开口说道:“我找顾烨,是在里面没错吧。”
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说话的时候目光随之移了过来,黑白分明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有种说不出的冷淡。
正厅璀璨而温暖的灯光从半开的大门中漏出来,细密地镀上少年的侧脸,光影顺着分明的线条蜿蜒到脖颈。
“对。”
那一瞬间,侍者在无数名利场中所见到的,纸醉金迷的剪影尽数退散,他头脑空白,呆呆地点了下头。
直到人已经走进去了,侍者才回过神来,他诧异地回想起那句没他好看,暗道这有钱人的眼睛也太不好使了。
进入宴会场内后,顾央瞬间就感受到了数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很正常,毕竟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是过于狼狈。
在外面淋了那么久的雨,一下回到室内,顾央陡然间生出点不适应的感觉。
他踉跄了一步扶住旁边的桌子,身体终于后知后觉地给出了反应,视网膜前阵阵泛黑,头胀痛得厉害,腿脚也在发软打颤。
他记得书里提到过,原身有很严重的低血糖。
顾央从桌上拿了块小蛋糕,靠着墙缓缓蹲了下来,小口小口地勉强吞咽下去补充糖分。
他正在吃着,突然感受到有人踹了脚他的膝盖。
他抬起头,看到顾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人到了为什么不来找我,还要我主动过来?好大的架子。”
平心而论,作为本作主角攻,顾烨确实有相当的资本,他身形高大,五官俊美而富有侵略性,周身能够感受到用真金白银砸下去的底蕴和气度。
但也是一眼就能窥见那份风度翩翩之下傲慢的本质。
尤其是他对原身的态度格外糟践。
被拧断手臂,被关在潮湿黑暗的地下室不给出门,被强制签订器官移植协议。
鉴定完毕,是个法外狂徒。
顾央没有马上回复他,而是微皱着眉头努力咽下最后一口。
先吃饱,不让等下没有力气造作。
看着那张惨白惨白的脸,顾烨一哂,这种类似的把戏他从小到大见的实在是太多了,从他的父亲到他,永远都不缺赶着凑上来的人。
示弱,装可怜,自甘下贱。
他的阿辛就不会做出这种令人作呕的事情,而是永远骄傲,永远高昂着头。
想到这里,顾烨再也没有了丝毫耐心,他一把把顾央从地上拽了起来,表情无比森冷。
“事到如今,你以为做出这种表情还有用吗?你在阿辛身上施加的痛苦,我会十倍奉还给你。”
这边发生的动静惊得所有人人都纷纷看了过来。
“诶,阿烨,你说你这臭脾气,有话好好说啊。”周舒赶忙拳道,凑近压低声音说道,“你好歹是东道主,这么多人看着呢。”
但顾烨没有丝毫慌乱,应该说这正中他的下星。
今晚名流聚集,他就是要在这里,将顾央所做的事情公之于众,让那些不了解的人都认清楚,这位新来的顾家少爷私底下是个什么货色。
但顾央就这么看着他,漆黑的眼睛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简简单单地倒映着他的身影。
顾烨心里一动,总觉得有哪里说不上来的感觉,因为顾央从来没有这么看过他。
虽然如此,这当然引不起他半分的犹豫,但在即将用下一句话揭露出来时,顾央开了口。
“我已经知道了,你只不过是把我当成替身而已。”
“你只是……”心口难受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上来,被顾央冷静压下,但他的眼眶还是不受控制地红了,“觉得我像他而已。”
“那又如何。”顾烨随手松开了他,也不顾对方差点没能站稳,语气平淡又不屑,“有几分像他是你的福气。”
还以为要说什么东西出来,还真是高看他了,被逼急了也就这点矫情劲。
他难道以为,把这件事闹出去,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顾烨松手放开了他,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怜悯,即将开始审判。
“果然是这样啊。”顾央自嘲地笑了一声,“你只是,把我当成我父亲顾顾城的替身而已。”???
等等!
顾烨脸上原本高高在上的表情瞬间变得一片空白,睁大的眼睛中难掩惊愕。
一旁的周舒也是失去了表情管理,头脑根本没法处理这过于爆炸性的信息。
此话一出,原本正在看热闹的众人齐刷刷呼吸一屏。
这么劲爆的事情,是他们能够免费听的吗?
“你在发什么疯?”
顾烨甚至顾不上遮掩一直不敢宣之于口的感情,口不择言地就要反驳:“我喜欢的明明就是……”
哗啦哗啦——
顾央一把拉扯过铺在长桌上的白色桌布,放置在上面的瓷盘玻璃瞬间都掉到地上砸了个粉碎,一时间根本没人听见顾烨最后一句说了什么。
不是喜欢玩替身吗?现在就给你玩个大的。
要说这本书里的奇葩排行榜,在顾央心里顾烨完全可以超过顾佳辛位列第一。
他实在是不理解,这傻逼霸总找的到底是白月光的替身,还是杀父仇人的替身。
一口一个赝品,一口一个你连他的他头发丝都比不上。
就好像多折辱一分替身,自己对白月光的感情就越高贵。
偏偏又怂,不敢表白心意,只敢逮着地位远不如自己的人折腾
难道替身也是傻逼霸总爱情play里面的一环吗?
藏在心里面那股憋屈劲在看到顾烨那张嘴脸的时候到达了巅峰,对付顾烨这种纯种傻缺,心平气和讲话根本没有,还会被对方鄙夷替身不愧是替身。
这种人就是欠抽!
“顾烨!你就是个畜生!”顾央深吸口气,然后提高嗓门声嘶力竭地吼道,深怕刚才有人分神没能吃上瓜,“你居然拿我当我爸的替身——”
他毫不停歇地夺过旁边侍者端着的酒盘,顺着把上面装了酒的高脚杯全部往顾烨身上砸过去。
“人渣!”
他又抄起一条凳子继续砸,根本不给顾烨开口辩驳的机会。
“贱人!”
我让你家暴。
我让你倒骨灰。
我让你割肾。
一时间现场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破碎声,和顾烨略显狼狈慌不择路的逃避,
原本优雅上流的宴会彻底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一片沉默和震惊。
“需不需要我帮你调整下靠着的角度。”
顾央继续摇摇头。
宋引星卡住,他试图让自己自然,但这样却起了反效果。
顾央牵过他的手,目光落在沾在指节上的血渍。
宋引星才反应过来,赶紧去卫生间把手洗干净了才回去。
“你刚刚打得好狠啊。”顾央轻飘飘地说道,但他的语调里甚至还带着笑意,“所以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情。”
“聂瑛没有推我,是我自己落下去的。”
宋引星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
第 75 章 二合一
宋引星定定地看了他好几秒钟,才跟反应过来了似的缓缓开口。
“为什么?”
“不知道,我也说不上来。”顾央试图去回忆自己原本的想法,“聂瑛一直要和我说话,好吵,真的吵死了。”
然后在落入水中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十米高的跳台,如果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你想过会是什么后果吗?”
顾央当然没有想过那些,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点不敢直视宋引星现在的目光,也许是他能够直觉地感受到不对劲。
蒋白止怀疑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
首先第一个运气不顺的征兆是,出门前,他那便宜父亲破天荒地叫住了他。
第二个运气不顺的征兆是,这些天他一直受一个难缠的噩梦所困扰,每次醒来都觉得烦闷异常。
第三个运气不顺的征兆是,今天又看见了戚珣的男朋友。
“你那个叫‘瓷’的弟弟还没有找到么?”
蒋父是一个长相十分普通的中年男人,他躺在沙发上,手中捏着Chi的雪茄,语气随意地道:
“你们学校的董事长昨天又跟我提起了,她如今年事已大了,这么多年,却没有再生一个孩子,想必是对当年失踪的孩子念念不忘。”
豪门贵族之间往往利益是错综复杂,同盟与敌对的关系眨眼间便可倾覆,好在,最近倒是风平浪静,各家各自岁月安好。
加德王立学院的校董会一直是顾家掌权,当前的校长就是顾家家主。最开始蒋白止进加德王立学院,也是拖了顾家的关系。
只不过,这位顾董事长已经年逾五十,上了岁数,身体自然也不太跟得上,最近学院里的不少事物都逐渐移交出去,唯独多年来一直对自己当年走丢的孩子念念不忘,成了一块心结。
真要算起来,那个走丢的“顾瓷”还勉强算是蒋白止半个弟弟。
蒋家与顾家有一点亲缘关系,父亲与顾校长之间大概能算是堂姐弟,只是两个人之间不深交,唯有利益往来。
找孩子这件事,蒋父自然是丢给了蒋白止。
蒋白止没什么表情,“每年都有去各个报社安排人,但是一直没有收到消息。”
蒋父忍不住嗤笑一声,“一群废物。”
他挥挥手,不耐烦地赶走蒋白止。蒋白止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家前,却是对着玄关处黑白照片中的女人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下来。
“妈妈,我出门了。”
蒋白止如今算是半个单亲家庭。为什么算半呢?自然是因为父亲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种马,四处在外面花天酒地,完全不着家。
要不是蒋白止年纪轻轻地便开始抗重任,这个家早就被蒋父被败家垮了。
因此,他也一直很讨厌。
他的母亲是一个普通的,蒋父当年还没那么窝囊堕落时,与他的母亲白手起家。
蒋家夫妇从零开始运营,然而,好不容易蒋家独大,蒋父却出轨了一个。
理由十分正当:“当然是要和在一起,的时候,都不能安抚。我和在一起不是天经地义么?”
他的母亲为此郁郁而终,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白止,你要对所爱之人专一。无论他是什么性别……绝不可三心二意。”
母亲死时,枯槁带着指甲的手戳在他胸口,眼神带着无奈和悲哀。
“我希望你喜欢他……不要单纯只是被吸引。我希望你能认清他,知道他会如你爱他一般爱你,再交付出你的心。”
可对的吸引都是天生的么?即使是,难道那么多年的情分,就真的比不过下的冲动?
——那分明只是父亲出轨找的借口罢了。
蒋白止匪夷所思。清晰地意识到,大部分不过是卑劣的、下等的,被捆绑的劣种。
为此,他从小便是一个板正长大的少爷,学院中颇有些名气的四家豪门,只有他最为成熟、冷静、克制。
在同为豪门的戚珣发疯把人囚|禁在家,宋家的小军爷差点炸了一个基地的对比下,丁家还是个小孩时,他简直是亭亭玉立的好一株白苗。
克己守礼、风行端正、寡言冷淡,不拈花惹草,工作狂魔,上学下班——甚至还会去健身房进行身材管理!
——然而这一切,却都在那个傍晚被那个打破了。
蒋白止这些年的过得简直比生理期还要规律,然而自从那日隔着门板,听到了里面少年挣扎溢出的呻|吟时,他就开始有些不对劲。
一开始只是有些生理期的躁动,长时间都很难疏解,可后来却愈发离谱,一旦他入梦,梦中就会出现那日被他压在身下的少年,鼻尖萦绕的都是温暖的雪松林香气。
这是一个很矛盾的气味,分明雪松林应该是清冷的,然而却在身上显得极其温暖。
梦中的衬衫被他挑开,露出鱼腹一般苍白柔韧的肌肤,薄薄一层的线条纹理游走在他身上,像是一个令人端详打量的花瓶,可以令人爱不释手地摩挲。
他像是卑贱的狗一样扑在瘦弱的身上,然而,他的脸上居然罩着止咬器,只能隔着铁笼,只能一下又一下地撞着脆弱的皮肤。
被撞的一片瞬间浮现虾粉色,湿漉漉的睫毛颤抖着,掉下几滴眼泪,他便立刻试图去舔舐。
像是看见骨头的狗,忙不迭地扑上去,唯恐再晚一点,眼泪蒸腾不见。
这可真是噩梦。醒来后,蒋白止很罕见地发了一场大火,砸了自己房间里的所有东西。
他根本不愿意承认时那个脆弱,一离开就崩溃,还要哄他的人是自己。
简直丑态百出。他第一次有种事情脱出自己掌控的感觉,仿佛只要遇见那个,他命运的车辙就要偏离他原本的康庄大道,拐入一片黑暗之中。
因此,再次见到顾央时,他眉宇间很明显地露出极其强烈的厌恶。
顾央端茶倒水,他安安静静地沏茶,进门后就把自己的存在感压得很低,长而浓密的睫毛垂落,在眼下勾勒出一弯静谧的弧影,愈发显得他那张脸如瓷一般霜白。
只是坐在对面的男人始终双目如刀,冷冷地向他刺来。
顾央:“……”
居然是上次那个。他有不祥的预感,因此愈加沉默,恨不得转身就走,脑海中想起宋引星对他说过的话。
“——他要是知道的自己对你这么眷恋,你要么被他囚禁,要么被他杀死。”
这句话可能并不是夸大,如果目光可以化作刀子,想必他已经被刺穿了。
“蒋哥,迎新晚会你要参加么?”
坐在对面的戚珣撩起鬓边垂落的一缕发,他精致俊秀的脸上扬起一抹笑,揶揄道:“你不会今年还不参加吧?去年你就没有参加了,你这学校上得比上班还要敷衍了。”
蒋白止没有说话,他沉静地端茶,整个人冷硬如冰,扣子规规矩矩地扣到喉结下方,浅浅抿了下茶,“看时间。”
他喝到茶,就立刻皱紧了眉头,放在桌上。两个人继续交谈,蒋白止道:“你找好舞伴了么?”
“我还需要找么?”戚珣嗤嗤两声,“想跟我跳舞的人可以从这里排至校门口。”
他们如今坐在学院中庭的一个蔷薇花园中,夏日的花园中盛满了蔷薇,馥郁的花香飘逸。这里有数个玻璃花亭,里面装潢精致,从外面看,倒像是一个个漂亮剔透的玻璃盏。
“是吗?”蒋白止的声音很淡,“我还以为你会找你的男朋友去。”
顾央在一旁,脊椎猛地一僵。
戚珣瞥了他一眼,顾央低下头。的目光混杂着厌恶以及冷淡,扭过头回来继续与蒋白止笑着交谈,“叫他去做什么?跌份子。蒋哥,你别说笑了。”
他们交谈了很多东西,蒋家和戚家一直关系不错,很难想象到二人之间会因为什么东西而破裂。
顾央左耳进右耳出,眼观鼻鼻观心,只想熬过这一段时间好尽快离开,然而蒋白止却开始不紧不慢地挑刺。
“冲泡时壶嘴不能对客人,没人教过你么?”
“倒茶不能过满,七分满为宜。”
他居高临下,仿佛每一个开会时压迫感满满的老板,亦或是刻意为难乙方的甲方,连顾央是要向左转还是向右转,都能针对一下。
顾央咬了咬口腔的软肉,他深呼吸一口,乖乖地将蒋白止认为不满意的茶倒掉,重泡,再倒掉,再泡,手都快酸了。
然而,泡第一壶茶时,蒋白止摇头拒绝,泡第二壶茶时,他依然皱着眉,泡第三壶茶时,终于,顾央手抖,不小心将茶水泼到了蒋白止身上。
“咔嚓”
茶杯在地上摔得粉碎,空气安静了一瞬。
蒋白止冷冷地抬眼,没什么表情地看向顾央。
顾央低着头,没有与他的视线接触,蒋白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茶水将他的衬衫逐渐染成枯叶般的褐黄,惹眼至极。
“跪下。”
戚珣霍然站起来,神情阴冷下来,“道歉。”
顾央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戚珣。
戚珣却一点玩笑也没开,他阴冷的目光如刀一般,几乎要活生生地从顾央身上刮下一层皮,“是什么给你错觉,让你可以犯这种低等的错误?”
顾央没动,戚珣面露不耐,直接踹了他膝盖一脚,顾央面色瞬间白了,膝盖一痛,差一点就要跪在地上,但是咬着牙,勉强撑住。还没来得及开口,戚珣就揪住了他的头发。
心脏像是失去供血能力,顾央手脚冰凉,眼前的画面模糊不清,仿佛被人蒙上了一层阴影。
只能被迫仰起,露出一截苍白脆弱的弧线,身体微微痉挛,却依然坚持着没有下跪。
戚珣掐着顾央的脸,将顾央拉住,两个人靠得很近,是一个拥抱的姿势,然而戚珣的话却比刀剑还要冰冷,血淋淋地要往眼前的身上砸。
“顾央,多少年了,你总是这样。装着很有意思吗?”
“可是你连装都装不好,到底为什么要拙劣地费这份劲,简直是比东施效颦还要好笑的笑话。”
顾央胸口仿佛被一块大石堵住,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可伶仃手腕上的手环却忽然剧烈地震动一下,弹出了一截消息。
窄小的屏幕上,冷冰冰地跳出几个字,如蛆附骨,如影随形地逼问他,也阻断了他辩解的退路:
[戚珣在做什么?]
[为什么一分钟内不回消息?]
[顾央,你忘记你的职责了吗?]
方才正是忽然起来的电流让他一时没有捉稳茶盏,才不小心失手。
仔细想来,顾央的生存环境一点也不好,他但凡只有露出一点爪牙,就要被捉回戚家,但若是不露爪牙,又要被任意折损。
他一时间有些迷茫,一瞬间,看向头顶的天花板,天花板朦胧而压抑,却仿佛一张织得密密麻麻的大网,密不透风地向他笼罩而来。窗外分明鸟语花香,阳光万里,顾央却觉得昏暗阴沉,仿佛他真的被关在一间铁笼之中。
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戚……”
他没来得及说完,又是一阵电流,顾央吃力地睁开眼皮,薄而透的眼皮在阳光下痉挛。
周围一切仿佛泡水一般模糊,耳畔嗡嗡作响,左手一片火辣辣的刺痛,仿佛被上千根针扎了一下。
他试图挣开戚珣,去回复消息,否则电流可能一直不能停下。
然而戚珣却误以为他在反抗,脸色阴沉如水,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少年,看着他呼吸越来越微弱。
直到顾央快晕过去时,蒋白止忽然打断道:
“够了。”
他眉头紧锁,看着眼前半昏迷被拽着的。
虚脱般地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头颅无力地侧歪,乌黑的头发软软地垂落至他苍白的。
蒋白止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眉心下一片阴影,手指摩挲了一下瓷杯,瓷杯冰冰凉凉,他垂着眼。
“既然要参加舞会,需要挑选衣服。”
蒋白止淡淡道:“不如阿珣借我一下你的小仆从。恰好我要去挑选新的礼服,身边还缺一个提包的。”
顾央被这个回答逗得乐不可支,还好奇地追问着细节,似乎完全忘记了上次的不愉快,他笑着倚在墙边:“你找我来什么事情,不是说要给我个惊喜吗?”
对面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说道:“你抬下头。”
顾央下意识地就按照他的话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