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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焰[刑侦] 风行舟 17515 字 18天前

方衍之被他这种语气弄得有些别扭, 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他快速地翻看了一下, 便将手里的几张照片递给了顾连绵。

——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鲜血淋漓地倒在地上, 身上脸上被砍了好几刀, 血肉模糊地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暂时看不出什么异常。”顾连绵淡声道:“主要还是赵凯体内的麻簧碱,他以前有过吸毒史吗?”

后半句话是冲东子问的,东子见顾连绵年轻貌美,以为是新来的什么小警花,过来见识见识场面,于是便不甚重视地道:“没有过。”

对这略显轻慢的语气,顾连绵倒是没生出任何的不快,完全不在意,甚至连语速和语调都没变一下地开口:“麻烦你详细说一下赵凯的社会关系,有无仇家,以及出事前一周的行程,有没有反常举动。”

东子笑了一下,玩笑道:“方哥,这位美女同志是新来的吧,真敬业。”

方衍之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之前和善爽朗的样子荡然无存,像是被触了逆鳞。

只听他冷冷地开口道:“这是我们局里请来的顾问,犯罪心理学专家,现在我还没复职,她才是这场案子的主要负责人之一,让你说情况就说情况,别扯那有的没的。”

那声音冷的,都仿佛结出了冰碴子。

顾连绵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其实对于大多数人说什么,她都是选择性屏蔽的,无论说好说坏,从来也不放在心上。

衍之他……是在替自己不忿?

再说这东子,本名张东,家境不好,天天脑子里想的全是怎么不择手段地往上爬,狗腿子拍马屁是一把好手,方衍之就正是他献媚的对象之一,殷勤的一看就是一副小人嘴脸。

而老方也不是那会十几二十岁的愣头青了,本着圆滑世故的处事态度,只要不涉及底线,都是面子上能过得去就成,纵然心中讨厌,也并不多说。

所以像如今这般疾言令色的模样,着实让张东心头一凛,暗想自己可能开罪了尊大佛,于是他忙赔笑道:“是是是,我刚就是开个玩笑,顾专家别介意。”

顾连绵一心在案子上,压根连注意都没注意。

这下张东不敢造次了,老老实实地解说道:“赵凯是跑长途的,平时有些沉默寡言,不善交际,他在单亲家庭长大,如今老母也过世了,所以除了老婆孩子,基本上连个走的近的人都没有,而且除了出车就是回家睡觉,再有就是自己喝点酒,社会关系十分简单。”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方衍之的脸色,看已经和缓了不少,才松了一口气,接着道:“没查出有什么仇家,出事前一周张东跑了趟车。”

“现在赵凯人审得了吗?”方衍之问道。

“暂时不行,从昨晚抓回去就一直是精神错乱的,说话颠三倒四,时而发狂,只能打镇定剂勉强让他安静。”

“像跑长途的这种大车司机,副驾驶一定是要有个人的吧。”顾连绵想了想,道:“那个人问过了吗?”

张东哑然了一下,面露尴尬:“这……还没有,时间太紧了。”

方衍之不可置否,这么显而易见的线索居然都能漏了,要是能把他平时溜须拍马的弯弯绕儿放到正事上来,也不至于如今还在这里给别人献殷勤。

“我……”方衍之正要开口。

“我去吧。”一直没说话的林浩扬打断了他:“你伤还没好,不宜过多奔波,我查出线索了跟你们联系。”

“我……”

“你别说话。”顾连绵剜他一眼,眼神里的警告不言而喻。

可怜的方大队长再一次被打断,一副吃瘪的样子,心想他这是造了什么孽了,连说个话都不让。

林浩扬和顾连绵商量了几句后快速达成一致,带着吴大海走了,给方同志留下一个现在看起来十分残暴的顾大专家。

天要亡他……

方衍之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就是受了点外伤,又不是脑残了,你们用不着把我当国家珍稀保护动物吧?”

顾连绵没接他的话,脸色极其的不好,忽然伸手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拽下了他的一边外套。

方衍之:“?!?!”这大庭广众这么多人还看着呢这是要干啥?虽然我也不是很介意你扒我衣服但你也不能给我当众扒呀,那影响什么的……多不好啊。

顾连绵可不理会他五彩缤纷的小剧场,口气不善地怒道:“绷带已经渗血了,胳膊刀伤,动脉持续出血,肩部子弹炸裂伤,方衍之,你是嫌两条胳膊太多想截肢掉一个吗,你就不能在医院里好好躺着,让我省点心行不行,啊?”

这样程度的情感爆发,出现在顾连绵那种快羽化而登仙了的人身上,简直就是个奇迹了,可见方大队长是多么的有本事,能让一个向来情绪管控的很好的人几近暴跳如雷。

方衍之忙举起左手讨饶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保证再也不作了,我就去局里旁听一下,然后立马滚回我的医院去。”

顾连绵:“少废话,你现在就给我滚过去……”感觉认识这家伙她得少活十年,没有最糟心,只有更糟心。

……

晚十一点,多少人家准备熄灯就寝之时,青城市局依旧灯火通明。

坐在会议室里的一众人几乎都是青黑个眼,惨白个脸,濒临猝死之态。这要谁往这里踏一脚,铁定以为进了盘丝洞了。

“哎哎哎,都精神点精神点。”萧挽敲敲桌子,瞅了坐在角落里的方大队长一眼,打趣道:“看看我们的方队,身残志坚还不忘莅临指导,堪称我辈之楷模,都学着点。”

方衍之心中暗道不好,这连绵已经冲他冷了一天脸了,萧挽这家伙怎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果然,顾连绵那张秀气的小脸从厚厚的几沓资料里抬起头来,破天荒地在大家玩笑的时候接了句话:“为人民死而后已,方队情操之高超,真是可歌可泣。”

众人:……老方你完了。

这还讽刺上我了,怎么总觉得凉飕飕的?方衍之暗想。

老方一土生土长的糙汉子,个人还有点二逼的英雄主义,在他的字典里,只要脑袋没掉还能动弹,那跑个马拉松都没什么问题,让他安安分分地躺在医院里,他不憋死也得闷死。

顾连绵表示:哪有那么多的理由,你就是作。

“哦呵呵,还行吧,还行吧。”方衍之开始毫无节操地装傻充愣。

还能怎么办,认怂呗。

顾连绵彻底不想搭理他了,边翻手里的资料边道:“在袁成伟和赵凯的体内都提取出了麻簧碱,但其他成分又不尽相同,这种毒品以前从未在市面上流通过,我认为有可能是伊甸园爆炸之前流落出去的新型毒品,甚至这种毒品还在研发状态,这些只是试验品,所以成分不同。”

袁成伟就是在体育公园自焚的那个人,今年二十三岁,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小伙子。

“我同意连绵的看法,新型毒品来源缉毒队那边已经在查了。”萧挽把三张照片贴在前面的小黑板上,道:“首先第一个这自焚的小伙子,袁成伟,二十三岁,大学刚毕业,肖煜也跟他的亲朋好友们了解过了,平时没什么不良嗜好也没有吸毒史。而赵凯,长途车司机,除了跑车就是在家,顶多自己喝点酒,你们说,这看起来没什么交集的人会去一个什么地方得到这种毒品?”

苏星余挠了挠头:“酒吧?”

“赵凯那种人社会交际能力差,在人多的地方会出现焦虑的情况,那种地方他不会去。”顾连绵轻声道。

“这样范围太广了,不能照着这个思路想。”方衍之道:“如果是个人作案的话流动性之灵活,这么推理根本没有意义。”

“我也知道啊。”萧挽一脸无奈地看着他:“现在不是实在没办法吗,老头给的四十八小时的期限已经过了四分之一了。”

第27章 玛门九

一众人在会议室里纠结了大半个晚上, 也没纠结出个好歹来,都快给几个人整抑郁了,讨论到后半晚实在是没撑住, 大家索性就横七竖八地睡了一会议室。

由以方衍之同志为首,睡姿极其地不雅——四脚朝天地瘫在小沙发上,微张个嘴, 跟个濒死的金鱼似的。

顾连绵是第一个醒的, 睁眼就看到了方队长如此狂放的睡相, 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 替他把身上披的外套往上拉了点。

一个生面孔的小警员推门进来,张口刚要道:“方……”

“嘘”顾连绵摆摆手,指了指外面。

小警员会意地点点头, 退了出去。

“有什么紧急情况或是线索吗, 不太要紧的话让他们再睡会吧,他们才睡了两个小时不到。”

“就是缉毒支队那边派过来一个人协助调查,现在人已经到了,您看……”

“那边终于舍得派个人了。”方衍之伸着懒腰走过来, 边打哈欠边道:“行了知道了,我过去看看。”

“知道了——知道了——”

方衍之:“?”这什么玩意儿叫唤呢?

只见那小警员的手里提着一个被黑布蒙着的什么东西, 那奇怪的叫声就是从这里面发出的。

小警员一惊, 手忙脚乱地低声念叨着:“小祖宗, 你别叫了。”

方衍之摸着下巴一脸探究之色:“什么东西这是?”

“额……”小警员面露尴尬之色, 慢吞吞地将黑布揭开——里面居然是一只十分漂亮的黄化鹦鹉, 两个如黑豆般的小眼睛就那么贼兮兮地盯着方衍之看。

“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方衍之挑眉, 指着那只还喋喋不休的鹦鹉:“为什么这玩意儿能出现在这?”

“方队你听我解释。”小警员紧张的满头大汗:“我上班的路上碰到了我爸, 然后他把这个……”

“行了行了。”方衍之挥挥手道:“没空听你瞎掰扯, 现在我市局已经变花鸟市场了是吗, 啥也甭说了,扣工资。”

“啊不要啊方队——”

方衍之长腿一迈,哼着小曲儿走了。

“王八蛋——王八蛋——”

方衍之一个跙咧——这年头长着毛的畜牲也能骂他了?什么仇什么怨这是。

小警员忙抱着鸟笼子光速退远,结巴着道:“方……方队,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是它,它不是故意的。”

“很好,你,工资全扣掉。”

听着身后的哀嚎声,方大队长觉得自己的心情愉悦了不少……

“您是方队长吧。”一个瘦削斯文的年轻人迎上来,局促地笑了一下:“我是缉毒支队的徐飞,队里派我过来协助调查,这两天就麻烦你们多多指教了。”

中等身高,体型偏瘦,其貌不扬,眼底一片青黑,脚步虚浮,精神状态恍惚,还有就是……

顾连绵扫了一眼他的手,微微眯了下眼,心下有几分疑惑,但她并未显露半分,只是在一边恰到好处地笑。

“徐兄弟是吧,哎呦不用那么客气,谈什么指教不指教的,来了都是兄弟。”方衍之很自来熟地拍了拍他的肩:“都是自己人,就不客气了,能把案子破了才是要紧。”

“方队说得是。”

“别那么拘谨嘛。”方衍之哈哈一笑,揽过徐飞的肩膀:“走,咱去会议室说说你们那边的情况?”

奈何这两天方大队长着实有些多灾多难,还没走两步,拐角处就“嗖”一下蹿出个人来,差点把他直接怼到墙上。

“嘶——又谁呀这是,赶着投胎去啊。”

“对不起对不起方队,你没事吧。”

居然是刚才那提着鹦鹉的小警员,见方衍之表情狰狞,吓得一个哆嗦,手都不知道该往那里放好。

顾连绵忙上前两步,问道:“伤口没事吧。”

“没事没事。”方衍之立马笑得那叫一个春光明媚。

小警员更愧疚了,方队都伤成这样了还坚持奋斗在一线,他怎么能这么不小心还让他伤上加伤呢,真是太不应该了。

想着他猛然冲方衍之来了个九十度鞠躬,大声道:“方队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

再看这小警员,长得的确十分讨喜,如邻家弟弟般乖巧阳光,一笑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完了,苏星余这市局第一吉祥物的宝座可能要不保。

方衍之给他吓了一跳,哭笑不得地道:“这孩子你是不是傻,行了行了没事儿,哎,你新来的吧。”

“是的方队,我刚前天调回来的,我叫魏远。”小警员腼腆地笑着,笑了一半,忽然笑一顿,迅速切换了个大惊失色的表情:“哎呦!我怎么给忘了,方队,不好了,又出事儿了。”

方衍之头痛无比地开口:“又是怎么了?”

“外高今早早自习时,忽然一学生发狂,打伤了好几个学生,几个男老师都险些没按住,同样的,体内也提取出了麻簧碱。”

“又来?”肖煜一脸生无可恋地从后面走过来:“老萧这两天都快被整精分了,也不知道哪个龟儿子流出去的毒品,流出去个残次品,谋财也就算了,还他妈的害命,你看看现在这事整的。”

“兄弟。”方衍之看向徐飞,道:“你们那边搜索了这么久,有没有什么发现?”

“这……”

方衍之了然,如果真的有什么特别的线索,又怎么会不报到他们这来。

“方队,我倒是有点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说。”徐飞忽然似下定了什么决心,直直地望着方衍之的眼睛。

“你说。”

“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参与伊甸园爆炸的调查,得知卧底高明砚在那次事件的前一天,曾去过一趟北街的蓝雨网吧,然后那些新型毒品便不翼而飞了,而后再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

方衍之的眼神里有几分复杂,神色不明地打量着徐飞:“你倒是知道得不少。”

徐飞连连摆手:“方队您可千万别误会,我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我是高明砚的接头人,有些消息的确知道的比别人细一点,这也是为什么会派我来的原因。”

顾连绵挑了挑眉。

“小兄弟年纪轻轻不错啊。”方衍之笑了笑,收了自己X光似的目光,又和善了起来:“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什么不早说?”

徐飞犹疑了一下,才慢吞吞地道:“因为……因为我那天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背影,我不敢确定……”

熟悉的背影?

“谁?”

徐飞为难地看着方衍之:“这我也不能乱说啊,万一是我看错了,这不就是诬陷了吗,方队,我就一个刚入行没多久的跑腿的,真的得罪不起啊,还请您理解一下。”

“你……”

“衍之。”顾连绵把方衍之往后拉了拉,看了他一眼,才冲徐飞道:“这位兄弟说得也是,没证据的事说出来也的确太为难人家了,我们去蓝雨网吧一探究竟不就行了吗?”

方衍之没有再说话,算是默认了。

肖煜扫了两人一眼,道:“你俩要去蓝雨的话那外高那边交给我了。”

“好。”方衍之和顾连绵同时应道。

“还有。”肖煜转过身来:“不行了别犯轴,赶紧滚回医院去,刑警队的人还没死绝呢听到没。”

方衍之锤他一拳:“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现在跟个老妈子似的,快跪安吧爱卿。”

“滚你妹的。”肖煜骂骂咧咧地走了。

“小魏。”方衍之冲魏远招招手:“去,把许飞送会议室找萧副队长去。”

“是。”魏远应了一声,又有些支支吾吾地道:“……方队”

“有话就说,别磨蹭,我还忙着呢。”

“方队你和顾专家都是我偶像,一会我送完他了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吗?”魏小同志的卡姿兰大眼睛里好像冒着星星,纯良的有点让人不忍心拒绝。

顾连绵弯了弯嘴角:这大眼萌是从哪招来的?他们队里的新晋吉祥物?

“你干嘛去。”方衍之毫不留情地拒绝:“搁这儿老实呆着。”

大眼萌忙道:“我……我可以帮你们开车,还能给你们打下手,还能……总之我能得可多了。”说着还把目光转向了顾连绵,可怜巴巴地道:“连绵姐……你们就让我去观摩学习一下吧。”

顾连绵突然被那眼神晃了一下神——

“姐姐你就带我去嘛我保证都听你的话。”

“姐姐看我给你留了什么好吃的。”

“姐姐……”

阳光洒在小男孩白嫩嫩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那么纯粹,那么无邪,像是天山最纯洁的湖水……

“连绵。”

顾连绵被这一声拉回了现实,笑着冲方衍之道:“带他去吧,不然你开车还是我开车?”

是了,他们两一个手残一个开车废,还真得带一个开车的,不过连绵刚才看那小子都发呆了,哼,不爽,那小崽子有他好看吗?

小子,我记住你了,卖萌可耻,套近乎可耻,还“连绵姐……”呵,你等着吧,这小鞋我是给你穿定了。

于是方衍之同志第一千零一次,再次抑郁了……

第28章 玛门十

蓝雨网吧

“十多年没来过, 这地方怎么还是老样子啊。”方衍之用手扇着空中漂浮着的灰色烟雾,生怕熏着了顾连绵。

劣质的香烟味混杂着各式各样方便面的味道,桌台上满是油渍、烟灰、零食碎屑, 电脑上还闪动着游戏的画面,有的人已经姿势怪异地睡着了,甚至还传来了此起彼伏的鼾声和磨牙声, 再一看, 大半都是一看就未成年的小崽子。

“你以前来过?”顾连绵奇道。

方衍之虽大大咧咧不修边幅, 可也是一个算得上整洁的人, 去过他家的人就知道了,这种地方,他待得下去?

“十几年前的事了, 我像这些小崽子那么大的时候也曾迷过这玩意儿一阵, 那时候的电脑没现在这么普遍,还是个稀罕东西,可不就得来这吗。”方衍之摸着下巴,一脸不可置信:“不过过了这么多年, 没想到现在还在着,而且没什么变化。”末了还酸不拉几地来了一句:“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啊。”

顾连绵小小翻了个白眼, 没好气地道:“你还学会吟诗作赋了, 方队真是博学多才。”

“那可不是嘛, 我老有文化了。”

顾连绵:“……”

随着这些年社会日新月异的变革, 各行各业都要来个大翻新, 所以那种环境优美的休闲网咖实则已经占据了主流, 像这样的老式网吧, 整个青城也找不出几家了吧。

“小魏, 去, 找老板去。”方衍之使唤道。

魏远应了一声,忙屁颠屁颠地走了,活像奉了太上皇的旨意。

“哎”顾连绵拿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方衍之,道:“我怎么总觉得你对小魏不太友好呢,你都欺负人一路了。”

“没有吧,我哪有?”方衍之拿出嘴里叼的棒棒糖呲着口大白牙笑:“像我这么和蔼可亲的好领导怎么会欺负人呢是吧。”

顾连绵又翻了个白眼,将他手里的糖塞回到他的嘴里:“你还是闭嘴吧。”

方衍之:“嘿嘿嘿嘿嘿……”

顾连绵:……您不觉得您笑的有些猥琐吗?

也许这件事过后,她应该给方衍之一个答案,至于安停舟……她若拼死一搏,也不至于必败无疑。

“方队,连绵姐。”魏远一溜小跑过来:“监控已经调好了,可以过来看了。”

哇,不愧是他的两个偶像啊,站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都像是偶像剧里的男女主角,气质不凡、临危不惧,虽然他的偶像之一好像不怎么待见他……

啊方队,你忘了下水井边你递过来一瓶农夫山泉的小警察了吗……咦,人呢?

“哎方队连绵姐等等我啊——”

三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屏幕上灰白的画面,由于他们只是看过周明砚的照片,如今要在不怎么清晰的画面中通过身形辨认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实在是太过艰难了。

“失策了,刚应该让徐飞那小子一起过来的。”

“方队方队,需要我现在打电话让他过来吗?”魏远狗腿地凑上去。

方衍之沉吟了一下,道:“打吧,让赶紧过来。”说完后阴恻恻地盯着网吧老板:“我说,最近咱国家提倡身份证实名上网了吧,你这?黑网吧是吧。”

老板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有点略微驼背,听闻此话忙陪着笑塞过去一包中华:“哥您抽烟,您看我们都是小本买卖,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行不行。”

“行了。”方衍之把烟扔回他怀里,道:“逗你的,我们是刑警,这些不归我们管。”

“衍之。”顾连绵蓦然拉住了他的胳膊,道:“你过来看。”

画面暂停住了,只见一个英俊的脸庞微微抬起,冷冷注视着监控的方向,而那张脸熟悉无比,却也陌生无比。

“咚——”方衍之手里的矿泉水掉到了地上,表情凝固住了。

“怎么会……”

——那张俊的出色的脸,不是戚北辰戚队长又是谁?

难道徐飞所说的那个不敢得罪的人……正是他们缉毒支队的队长戚北辰?

“别着急。”顾连绵轻轻捏了下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放缓了声音道:“我们接着看看再说。”

方衍之无声地点了点头。

画面开始闪动,戚北辰看了监控一眼后,便抬脚往里走去,走到一台机器前坐了下来,嘴轻轻开合了一下,冲他旁边坐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呲”地一声,满屏只剩下了雪花点子。

“怎么回事?”方衍之皱眉问道。

“这……我们这监控用的久了,线路不太好,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网吧老板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方衍之比锅底还黑的脸色。

“小魏”方衍之唤了一声,脸色十分的不好:“让星余一起过来看看,等等,还有萧挽,让她也一起过来吧。”

“是”

监控显示的时间是在星期一早上八点,正是伊甸园行动的两小时之前,绕了半个城的距离跑到这偏僻的小网吧里……戚北辰究竟想干什么?如果他旁边坐的那个年轻人是高明砚的话,那么……

“老板。”方衍之拿出来一张照片,沉声道:“看看,这人来过这吗?”

“好像有点印象……”

方衍之把画面倒回去,指着戚北辰身边穿着连帽衫的年轻人道:“是他吗?”

“我想起来了。”老板一拍大腿:“就是他,我当时还对他的印象挺深刻的,大热的天,穿个兜头连帽衫,遮了大半张脸,要多非主流有多非主流,也不嫌热的慌。”

完了……

方衍之脑子里“嗡”地一声,心里只剩下了这么个念头。他与戚北辰虽相识时间不长,也就是个几年光景,但每次合作都是一起在生死之间徘徊、刀光血影里搏杀,那是过了命的兄弟。

小风扇还在不眠不休地转着,那冷风仿佛直吹进了方衍之的心里,凉飕飕的,怎么暖都暖不回来。

如果这一次,作恶的人又是他亲近的兄弟……他该怎么办?像上次一样吗?

……

“为什么?”

“有什么为什么的,我就是一普通人,没有你那么崇高的理想,你伟大,你光荣,我就一小人,我只为我自己而活……”

“衍之!”

“嘭——”

猩红的血,他怎么洗也洗不掉……午夜梦回那些不堪回首的回忆,一张张表情各异他曾经最亲近的人的脸庞,子弹近距离穿透皮肉的炸裂声,漫天漫地的鲜血啊……

“衍之!”“方队!”

顾连绵扶住踉跄了一步的方衍之,急道:“怎么了,跟你说了别逞强,来,先坐下。”

方衍之没答话,沉默地任她摆弄自己,再怎么有意回避,那血淋淋的现实依旧清楚地存在着,清楚到痛到麻木,麻木到清清楚楚。

“伤口又渗血了,你这次本就伤到了动脉上,还不肯好好休息,伤口一再扯裂,你现在必须给我回医院去。”顾连绵从口袋里神奇地摸出来一小卷绷带:“来,我先给你随便包一下。”

“连绵姐……方队他,他怎么成这样了,真的不需要叫救护车吗?”

——只见那黑夹克下的白T恤上,从肩头起的右半边晕染出了点点血迹,而原本的绷带,基本上已经被鲜血浸透了。

方衍之这次其实伤得真不轻,右臂的砍伤深可见骨,且之前因为逃亡长时间未止血而对身体的损伤极大,更不用说肩膀上还有个子弹炸裂伤了。刚抬回医院的时候,整个右半身一片血肉模糊,十分骇人。

而如今他昏迷初醒,就跟着跑东跑西地瞎折腾,伤口不知道崩裂了多少次,忽然心绪大起大浮,身体自然是受不住了。

顾连绵抬头看了眼前这个双目失神的男人一眼,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一直是像一个太阳一般的,什么时候总是那样的痞里痞气不正经,好像没有一丝阴霾,但如今,他眼睛里的光芒……怎么就暗淡下来了呢,他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回忆了吗?

“小魏,你在这里等着萧副和星余,他们过来的话说明一下情况,我带方队去趟医院。”

医院吗?正好,他有些事,也是要问问戚北辰的。

只可惜顾连绵没让他如愿——他们去的是离蓝雨最近的二院,而非他们住院的一院。

“连……”

“不行。”顾连绵把人按回到椅子上,口气是不容拒绝的强硬:“我知道你现在想干什么,但是我再说一遍,不行,方衍之,你这么大人了不要那么幼稚,现在什么是最重要的你不知道?你自己看看你伤口恶化成什么样子了,你要管那么多你也要先活着再说。”

说着心里蓦然升起来了一股气愤,气他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可是,“气愤”这个东西,到底有多久没在她的情绪里出现过了呢?方衍之于她,竟重要到如此地步了吗?重要到她向来波澜不惊的心境,会因他一举一动而起伏……

“连绵。”方衍之顺着她的力道没有挣扎,只是一脸的无可奈何:“我不是非要作的让你们担心我,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很抱歉,只是我这个人从小轴惯了,有些事情我不弄清楚查明白,我睡不着觉,你明白吗?”

消毒水的味道萦绕在二人的鼻息之间,两人的距离离得很近,方衍之那双漆黑的眸子就那样认真地看着她,与她记忆中为她带来光明的小男孩,渐渐重合……

是啊,他从小,不就是这样的人吗?有时做出一些看起来无比愚蠢的事情,却执拗得不行,不为其他,唯心而已。

顾连绵叹了口气,慢慢把手放到他插着针头的手背上。

哪只手很温暖,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像有着与一切黑暗对抗的力量。

她想……她可能开始动摇了。

第29章 玛门十一

“你先听我说, 衍之。”顾连绵的声音温柔下来,神色也收了那咄咄逼人的强硬:“再怎么样,咱们不差这一会不是吗?而且你自己想想, 你现在跑过去质问戚队一顿,如果他真的是幕后黑手的话,你这样岂不是打草惊蛇?你明显带了情绪进去, 其中还有些疑点根本没捋通, 你现在去, 绝非最好时机。”

方衍之没有说话, 但显然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他只是有时候冲动了点,却并非是个傻子。

这一连串的有意诱导,缉毒支队那边态度的含糊不清、徐飞的种种蹊跷……他的确得一件一件想清楚。

顾连绵拍了拍他的手背, 接着道:“挽姐刚给我来过电话了, 说星余正在修复那段监控视频,让你稍安勿躁,我们必须有了十足的把握后,谋定而后动。衍之, 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有时候就是太意气用事了。”

方衍之浑身渐渐放松下来, 瘫坐在椅子上, 揉着眉心道:“你说的对……抱歉, 是我冲动了。”

他一早就知道自己有个爱冲动的毛病, 据说这毛病还是遗传了他那已经躺进烈士陵园的老爹的, 祖传毛病, 所以到现在也没改掉。

顾连绵轻轻一笑, 将方衍之刚才脱下来的黑夹克披到了他的身上, 道:“先别想这么多了, 你一个病号,这两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现在打着的点滴有安眠成分,睡会吧,有什么消息了我再告诉你。”

二人此时坐在输液区的长凳上,周围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静谧无比,顾连绵往他的耳朵里塞了一只耳机:“睡吧。”

“好”方衍之应了一声,听话地闭上了双眼,悠扬空灵的歌声在他耳边响起,伴随着鼻尖传来的清冽冽的香气,使他躁动不安的心渐渐回归平静……

For wishes I behold my night

The truth at the end of time

Losing faith makes a crime

I wish for this night-time

to last for a lifetime

The darkness around me

……

“你知道吗,过去的将近三十年,我一直觉得一辈子就一个人这样过了,我从没奢望过长久,因为那玩意儿从来就没靠谱过,但是啊连绵……”

方衍之忽然睁开眼望着她,眼睛亮得惊人:“遇到你之后,我再一次信这东西了,我想跟你长长久久,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多少辈子也不够。我知道你有你的顾虑,我不会逼迫你答应我什么,但我到底也不是个圣人,有时候,我也是会贪心的呀……想和你一起有一个家,想每天一睁眼就看见你,想每天给你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把你喂胖一点,你太瘦了,还有还有……”

方衍之喋喋不休地说着,一个个朴素而温馨的画面仿佛已近在眼前,他讲得太入神,所以并没有发现——

一边的顾连绵……已经微微湿润了眼角。

算了吧,顾连绵在心里对自己说,放过自己一次不好吗?管什么未来的种种麻烦,管什么混账的安停舟,管什么无尽的深渊,通通见鬼去吧。

她从地心深处的地狱里爬上来,表面光鲜亮丽与常人无异,内底里却早已千疮百孔面目全非,像一个怪物一般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这时却有一双手拉住了她,用最温厚的声音道:“我想与你长长久久。”勾画出一个那么美好、仿佛触手可及的未来,多年心如腐木,一瞬如燎原般复苏。

“也许我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好,你也愿意吗?”

方衍之抓住她的手,见她没有挣开,才大胆地握紧了些:“我从来就没想象过,喜欢人用的是这颗心,不是计算出对方一大堆的优点或是有多适合,我的心告诉我我喜欢你,那么不管怎么样,我就是认定你了。”

还能怎么样呢……

“好吧。”顾连绵淡淡笑了一下,似是为这颗炽热的真心妥协了:“我答应你,等这场案子结束后,我会告诉你一些关于我的事情,如果到那时候你还没有后悔的话……那么,如你所愿。”

“真的?”

“我从来不骗人。”顾连绵拍拍自己的肩膀:“快睡会吧,借你个肩膀。”

其实到现在顾连绵也不是很明白,他到底喜欢自己什么呢?不过她也懒得去细究了,反正没有任何意义。

也许,她真的可以尝试去相信,相信一个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未来……不管怎么样,她总是能爬的起来的,这次不过是想要交出去一颗真心,也没什么的吧。

坐在这里正巧能看见窗外的一棵参天的古树,已至深秋,秋风一刮,树叶便簌簌地落下来,随着风在地上打着旋儿。

……大概是枫树吧,她几乎能想象出那赤焰一般的颜色了。

“跟你呆在一起久了,我好像也学会冲动了呢。”顾连绵轻轻笑了一下。

她望着已经睡熟了的男人,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仿佛只是在喃喃自语:“突然有点怀念那些可以看见色彩的日子了,好像有点久,久的我都有点记不清了,不过就算这样也没什么,我已经……习惯了。”

她其实是个色盲,还是个由于PTSD导致的心因性色盲,她分析了那么多人的心理和行为模式,也治疗过不少的心理疾病,却独独治不了自己……说起来也挺可笑的。

……

“哎姐姐姐,你悠着点悠着点——”

萧挽气势汹汹地往医院二楼冲,一脸凶煞相,把手里提着的一瓶水硬生生提出了大刀的风范来,着实是阎王见了也得退避三舍。

可怜苏星余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男同志,连拖带拽的硬是没拽住,让他们的萧副队推的一个跟头摔出去三米远,满心都是凄凄惨惨戚戚。

“姐……不是,哥,挽哥,你要去也换个和平点的方式去行吗,您可千万别打人,省的我们又要帮你写检查。”

他可真是有了天大的委屈了。

“少啰嗦,一边呆着去。”萧挽不耐烦地把小苏同志的爪子从自己的风衣上扒下来,无奈道:“我保证我不打人行了吧,就姓戚的那个死球样子,我动他两指头他就得嗝屁儿,我还不想坐牢呢,行了,别挡道。”

苏星余百感交集地望着那个红色的身影,心中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挽姐除了她那爹生妈养的皮囊是个女的外,真的连根毛都跟女人沾不上半点的边儿,堪比男人中的战斗机,战斗机中还是个VIP。

“哐——”

“姐?”许青棠惊讶地站起来,白皙的小脸上写满了错愕。

萧挽这次对着许青棠也没什么温柔神色了,糟心地挥了挥手道:“青棠你先出去一下,我跟他有点公事要谈。”

许青棠似是有点不放心,欲言又止地道:“姐……”

“我不喜欢胜之不武,所以不跟躺进医院里的人动手。”

萧挽一口吐沫一个钉,说了不动手就绝对不动手。

许青棠这才乖乖地推门出去了。

戚北辰有恃无恐地搭着二郎腿,蹄子抖呀抖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呦,萧副队长,你这是干什么呀,戚某记得最近并未得罪你吧,火气这么大的,来,喝瓶凉茶降降火。”

这火还真不是凉茶解决的了的。

萧挽冷冷扫他一眼,从手机里调出段视频扔了过去:“这个你最好能解释的出来,不然……”

“啪”的一声,一副手铐落到了床头柜上,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戚北辰没有一丝的不自在,好似已经预料到了一般,看着视频上自己的身影还有心情笑个几声出来:“怎么,把我也一起逮牢里去陪你的陆曦衡啊,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家曦衡已经给放出来了。”

“戚北辰”

萧挽的那双大眼睛里泛上令人胆寒的杀意来,她低沉着声音一字一句地森然道:“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不然……后果你知道的。”

熟悉萧挽的人都知道……她这是真的怒了。

“行了行了,你厉害,我惹不起。”戚北辰识时务地没继续挑衅,转而道:“至于你这段监控嘛……我就是跟高明砚一起打了把游戏,怎么,打游戏犯法啊。”

这个混账玩意儿。

“……我他妈现在特想大嘴巴子抡你你知道吗?”

天知道萧挽现在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手,没驱使着它让戚队的那张小白脸当场来个姹紫嫣红。

“别废话,说说,是不是跟‘那边’的情况有关。”

戚北辰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她:“你居然相信这事儿不是我干的,难得啊。”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萧挽冷笑:“我是跟你有私冤没错,可我萧挽活这么大一直坦坦荡荡的,没公报私仇的习惯,一码归一码。”

其中明晃晃的那么多漏洞,她一没脑残二没瞎,不会无脑到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认定是戚北辰干的。

“好吧。”戚北辰摊摊手:“看在你也就这么一点还让我有点佩服的份上,告诉你也无妨……”

【作者有话要说】

叮咚,您的好友方撩撩上线。(?ò ? ó?)感谢小伙伴们的评论,比心。

第30章 玛门十二

夜半

今日的夜空黑得很阴沉, 连星星点点的微光也未透露些许,像是浓墨重泼,涂抹了整个世界。

这样的夜, 总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经过一次爆炸的伊甸园早已不复往日的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只剩下些许勉强能挡风的残砖败瓦, 倒显得有几分阴气森森, 令人唏嘘不已。

但在那摇摇欲坠的一堆破烂深处, 竟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李哥……新货……”

来了……

顾连绵轻轻皱了皱眉, 精光在寒潭般眼睛里一闪而过,像是有些兴奋——她已经在这里守了两晚了,终于等来了她要找的猎物, 这也就证明……她的一切推理都没有错。

两天前, 他们阴差阳错地从基层派出所得到了一个钱包,里面放着的一张照片加重了她的怀疑——那是高明砚和徐飞的合照,再经过他们向高明砚身边的人了解情况,他们原来是发小 , 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考入警校, 关系匪浅, 但照徐飞的表现来看, 他似乎有意把这层关系翻篇, 并且诱导着他们把怀疑的视线转向戚北辰。

顾连绵蓦然想起了那个高明砚曾经的未婚妻……

“警官, 他真的不是那样的人, 你们一定要查清楚。”已经怀了孕的女人哭得很伤心, 抽抽搭搭地道:“就算我当初因为钱的原因跟他分手, 他也从来没松口干过一件对不起良心的事。”

松口?向谁松口?

三问四问, 还得知了高明砚曾和徐飞有过多次争执,于是,她心中的怀疑愈加浓烈。

再加上从一开始徐飞说话时无意识颤抖的手指、虚虚实实诱导性的透露,以及他们离开时那不太明显松的一口气,于是,一个假设和随之衍生的计划在脑中渐渐成型……

她收回了飘出去的思绪,将脚步放得更轻,浑身的肌肉都绷的紧紧的,悄无声息的就像一只在黑夜里游走的猫,微踮着脚向声源处小心翼翼地靠去。

这里的光线很暗,又有一地的杂物,她必须小心再小心,才能不发出一点声息。

一般人在这样的黑暗里总会或多或少地有些不安,因为黑暗代表着未知,代表着潜在的危险,但其实人们畏惧的往往不是黑暗,而是黑暗中看不见的无限可能。

但对于顾连绵来说,黑暗则是她最好的保护伞……

忽然,有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顾连绵心中一惊,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反应速度,迅速旋身,将手里的枪对准了身后人的脑袋,动作之敏捷令人咋舌。她在这次行动前,已经向局里申请了配枪。

“是我……”方衍之举起双手,极轻声地亮明了自己的身份,以免出师未捷先被友军误伤,同时被顾连绵的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给惊艳到了。

衍之?他是属狗的吗?怎么走到哪他都能寻摸过来。

顾连绵放下了手里的枪,满心的无奈。但若说意外,倒是没有多少的,方衍之再怎么说也是年纪轻轻就做到一队之长的人,她能想得到的,方衍之不至于那么迟钝。

一队之长有些幽怨地看她,眸中的意思十分明确——你怎么又丢下我自己一个人行动?每次都这样,还能不能在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不过专业素养十分之高的顾大专家现在可没心情跟他掰扯这个,里面听不真切的对话疑点重重,她有预感:某些他们追寻了很久的真相,即将水落石出,她必须再离的近一点。

于是她伸手指了指里面。

方衍之了然,抓住她的手腕,无声地做了几个口型:你跟在我后面。

顾连绵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方衍之身手极好,他在前面开路,会方便许多。

……至于为什么她不把计划告诉方衍之,还能是为什么,放心不下他的伤呗,怕他打斗起来又撕裂了他刚长好一点的伤口,不过既然他已经跟来了,顾连绵也不是个矫情的人,自然是按他跟来的办法来。

“武哥,我真的手里没有货了,您就放过我吧,我保证,和您的事我一个字也不会多说。”

徐飞的声音……

“少他妈废话徐飞,你当我们不知道,姓严的他们最近搞出来了个最新品,那玩意儿现在肯定在你手上。”说话的人好像掏出了把枪,抵在徐飞的脑袋上,凶狠道:“老子告诉你,以前那堆破烂的事老子还没跟你算账呢,钱没赚多少,倒把条子全引来了,再不把新货拿出来,你就底下找那个高明砚去吧。”

藏在角落里的顾连绵和方衍之对视一眼,果然如此……

徐飞心中暗自叫苦,他们说的那什么新货,他真的是连根毛都没见着,但他很清楚,如今他说破天去,面前的人也不会相信的。

“武哥,我真的没骗你,当时我从高明砚手里拿到货的时候,就只有这些啊……”

“妈的”武哥果然一个字也没信,抬腿就往徐飞小腹上重重的一脚,一声听着就令人肉痛的闷响,人飞出去几米远。

武哥看起来是个练家子,脚力极大,踹的徐飞半跪在地上深吸着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过武哥并没有就此放过他,上前两步狠狠地揪住徐飞的头发,骂道:“你这狗娘养的嘴里就没一句实话,你连你一起长大的兄弟都能说出卖就出卖,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你不说是吧,好,我先剁你一根手指,等你指头都剁光了,我看你就想的起来了。”

徐飞惊恐地往后爬,边吐着血沫子边哆哆嗦嗦地道:“武哥……武哥……你饶了我吧,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咳咳咳……真的不知道啊……”

方衍之把目光转向顾连绵:要不要拦?

顾连绵轻轻地摇了摇头,徐飞这种人,就算胡编乱造,也断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折在武哥手里的。

武哥按住徐飞的手,扬起了手中的匕首:“我数三个数,你想清楚。”

“武哥!”

“三”

“我说得都是真的啊。”

“二”

“你先听我解释。”

“一”

“等等”徐飞撕心裂肺地大喊:“我知道我知道……我说,我说……”

“敬酒不吃吃罚酒。”武哥冷哼一声,将已经瘫成死狗一般的徐飞丢到一边,两个胳膊抱起来不屑地睨着他:“说吧,最好别再耍什么花样。”

“东西我有,不过我藏到了个隐蔽的地方,武哥,给我一点时间,一天,就一天,后天早上八点之前我一定让您见到东西。”

“当老子傻是吧,给你一天让你跑得连影子都没了。”

“怎么会呢。”徐飞苦笑:“我妈不是还在你们手里呢吗,我怎么敢。”

顾连绵看着那边的动静,想说一句什么,但如今他们离的距离太近,怕自己的说话声惊动了他们,于是只能将方衍之的脖子拉了下来,附在他耳边轻声道:“给队里发个消息。”

那个武哥带着枪械,一会动起手来近距离战,她怕伤到方衍之。

方衍之一个激灵,自她靠过来的一霎那浑身就僵直了,又没出息地差点忘了自己姓啥,想起这会子好像实在不是这个时机,心里默默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他这是什么毛病,太他妈丢人了,活了快三十的人了还跟个初中的小屁孩似的,这样不好,太不好了。

“放心,刚我发过了,他们一会就到。”

幸好这里光线不好,连绵啥也看不见。

而且方衍之这人虽然就是个行走的小剧场,但那演技却是十分之好,任心中过尽千帆,脸皮上自屹然不动,这一道堪称是修的炉火纯青。

顾连绵点点头,一腔的心思都扑到眼前的局势上了,完全没注意到方大队长那九曲十八弯的的小心思。

那徐飞还挺皮实,刚才武哥的那一脚最起码踹断了他一根肋骨,他居然还能摇摇欲坠地爬起来跟武哥扯皮。不过不得不说,这小子的确精的跟猴一样,三扯四扯,居然把武哥给唬住了。

“明天我跟着你去取。”武哥稍缓了点脸色,道:“这样还差不多,小子,识相点,跟了老板,包你吃香的喝辣的,你看以前,不也没亏待过你吗,但你如果吃里扒外又投靠别人的话,就别怪我对你和你的老母亲不客气了。”

“不敢、不敢……”徐飞点头哈腰地附和着,眼睛里却闪上了一股阴毒的恨意。

“别、别动,举起手来。”

方衍之:???

顾连绵看着某位队长:我让你打电话你就给我叫来了这?

方衍之连连摆手:这可真跟我没半毛钱的关系,是他自己蹦擦出来的。

只见他们队里的那个新晋吉祥物魏远小同志颤巍巍地凑过来,举起来的枪连保险栓都没拉开,就半迷着眼胡乱瞄准着,并且还煞有其事地威胁:“警察,举、举起手来听到没有,不然、不然我就开枪了。”

“吧嗒”一声——吉祥物由于太过紧张,手一抖,直接把枪抖到地上了,这下好,都省的敌人亲自来缴械了。

顾连绵:……

方衍之闹心地捂住了眼,着实是看不下去了,他想他刑警队的脸,今天可算是尽数葬送到这儿了。

到底谁从哪调过来的什么倒霉孩子,这好端端的,他是过来搞笑负责把罪犯给笑死的吗?啊?

方衍之心态崩了……

【作者有话要说】

筒子们久等了哈,这周日更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