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把枪放下,闵疏微微松了口气,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向奥古斯丁,搞不清楚他要做什么、难道是放弃抵抗了?
然而下一瞬,他便看见奥古斯丁从身后一直背着的背包里拿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支针管,透过窗外微弱的光芒,闵疏看见透明针管里头装着淡黄色的液体,正在玻璃管中微微晃动。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奥古斯丁问道。
然而还没等闵疏回答,他就自顾自地道:“这是你的血清。”
闵疏呼吸一滞,看着奥古斯丁手里的东西,瞳孔猛地收缩,脸上露出毫无保留的惊异。
这时他才明白了奥古斯丁抽他的血是为什么,也明白了在抓住他之后这群人为什么没有立刻离开这里小镇,原来他们是在制作血清!
闵疏双眼大睁,还没完全理解正在发生什么,就见奥古斯丁缓缓抬起了手,灰色的眼睛注视着他,轻轻勾了勾唇:
“在新世界见。”
闵疏忽然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脸色大变,猝然道:“等等——!“
然而已经太晚了,奥古斯丁毫不犹豫地将针管刺入了颈侧!
针管刺破皮肤,清晰地发出’噗呲’的一声。
在几分钟内,闵疏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个瞬间后,针管滚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脆响。
闵疏猛地惊醒,冷汗骤然流下,沾湿了他背后的衣服。闵疏胸膛上下起伏,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奥古斯丁站在他面前,手垂了下来,已经空了的针管滚到了地上。
血清真的被他打进去了……闵疏急促地喘息着,惊疑不定地看着站奥古斯丁。过了半秒,大脑才重新开始运转,现在是什么情况?他该怎么办?是血清起效果了吗?奥古斯丁现在是什么情况?
闵疏紧盯着奥古斯丁,男人站在他面前,脸色苍白,微垂着脸,没有任何动作。
闵疏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就这么看了他一会儿,逐渐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奥古斯丁就这么站在他面前,半点反应也没有。
仔细看去,他的视线看向地面,灰色的眼睛里有些涣散,像是在发呆。
闵疏逐渐冷静了些,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过了有两分钟,奥古斯丁还是没有任何反应,闵疏缓缓吐出一口气,忍不住了:
“你……” 他试探性地开口:“你怎么了?”
就在他出声的下一瞬,奥古斯丁动了。
他抬起头,那双灰色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了闵疏。
闵疏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神经都绷紧了。
然而奥古斯丁看向他之后,就又什么动作也没有了,也不说话,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
闵疏紧张地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个人好像是脑子彻底坏掉了,他有些紧张地左右看了看,发现奥古斯丁的枪还落在地上,他必须先把枪弄开——
然而闵疏的手还被绑在身后,试图从地上爬起来,然而在跪坐起来的时候不小心失去了平衡,又摔回了地上。
“唉哟!” 闵疏磕到了下巴,发出一声痛呼。
就在这时,一股巨力忽然从他身后传来。闵疏被抓住手臂,从地上拎了起来。
闵疏微微睁大眼睛,回过头,见奥古斯丁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现在正低下头,将他身后的绳索解开。
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绳索掉落在地上,闵疏微蹙着眉,疑惑又茫然地看向奥古斯丁,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主动帮他松绑:
“你……”
奥古斯丁站在他面前,表情木然。
闵疏话头顿住,跟他大眼瞪小眼。
他注视着男人略微涣散的灰色眼睛,忽然有种非常奇异的感觉,像是一种突然自心底冒出的直觉,正在告诉他,奥古斯丁会顺从他的想法。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大门被打开的声音,闵疏听到了客厅里胡嘉明兴奋的咿呜声。是魏长川来了,闵疏精神一振,立即高声道:
“哥!我在这!”
客厅里的声音一静,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下至上,几秒后,魏长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闵疏?”
他声音低哑,尾音微微发颤,像是有些害怕。
闵疏一听眼睛就红了,喉头立即涌上一股酸涩:“哥……”
魏长川的声音再次传来:“退后。”
闵疏闻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
下一瞬,随着轰然一声巨响,木门四分五裂。
闵疏在飞溅的木屑中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第一个反应是,这门,没上锁啊……
接着,他就被用力抱住了。
魏长川身上带着略微寒冷的湿气,双臂紧紧箍住他。闵疏听到他压抑的、急促的呼吸声,感觉到男人环住他的手臂都在细微地发抖。
“哥……” 闵疏鼻头一酸,颤声道:“我、我没事……你别着急。”
魏长川没说话,忽地骤然放开了他,一把将他塞到了身后。
闵疏顺着他的力道后退,踉跄了几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清脆的上膛声。
他抬起眼,就见魏长川用枪将奥古斯丁抵在了墙上。他的力气非常大,奥古斯丁的太阳穴硬生生被枪口磕出了伤口,正汩汩往下流血。
而奥古斯丁一点反应都没有,神情麻木,没有任何反抗。
闵疏眼见着他的手指叩在扳机上,赶忙道:“等等!”
魏长川动作一顿,闵疏赶忙扑上去,摸到男人的臂膀,立即被手下坚硬的触感吓了一跳。魏长川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他一手拎着奥古斯丁的衣领,另一只手拿着枪,缓缓回过头来。
闵疏注意到他额角青筋暴起,下颌绷紧,目光森冷,显然是在强忍着怒气。
闵疏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声音软下来:“哥……你冷静点,先、先不要杀他。”
魏长川胸膛上下起伏,闭了闭眼,勉强平息了翻涌的情绪:“为什么?”
闵疏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这说来话长——” 他抿了抿唇,看了眼奥古斯丁,道:“但他现在不是威胁,我们把他绑起来就行了。”
魏长川皱了皱眉,看了眼闵疏,转回了头,示意闵疏躲开点:“你不懂,退后。”
闵疏有些着急,他知道魏长川是误会了:“不是的,哥——”
他看向奥古斯丁,得想办法演示给魏长川看才行。闵疏忽然灵光一闪,抓着魏长川的手臂,一边制止他的动作,转头向奥古斯丁命令道:
“扇自己一下。”
魏长川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动作一时顿住。接着,他便惊讶地看见一直没动的奥古斯丁忽然抬起了手,毫不留情,动作利落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手掌跟脸颊相互击打,发出一声极清脆的声音,让屋子里的两个都顿住了。
第56章 得救 拥抱
屋子里一时没人说话。
魏长川微微抬起眉尾, 抵在奥古斯丁太阳穴上的枪口一动,眼睛里滑过一丝惊讶。
见直接命令有用,闵疏面上浮现喜色, 立即道:“再扇一下!”
奥古斯丁神情木然, 闻言立刻抬起手,毫不犹豫地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一点都没留力气, 两巴掌下去, 脸颊已经开始泛红, 嘴角开裂,流下一丝血迹。
魏长川眉眼微动, 这回移开了枪, 拎着毫无知觉似得奥古斯丁晃了晃:“这是怎么回事?”
奥古斯丁依旧没有任何反抗,近一米九的大高个, 在魏长川手里跟个瘦长的玩具一样,铂金色的头发随着摇摇晃晃, 灰色的眼睛没有生气,看着十分诡异。
闵疏道:“哥, 你先把他放下来吧。”
魏长川这回看了他一眼, 松开了奥古斯丁的衣领。接着抬手就是一枪托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奥古斯丁额角流下鲜血,直接晕了过去, 身体沉重地歪倒在了地上, 魏长川捡起一边的绳索,将男人像处理什么货物似得紧紧捆绑起来,一脚踹进了角落里。
闵疏冷眼旁观, 难以对奥古斯丁产生任何同情,抬起头对魏长川解释道:“他们之前抽了我的血,做成了血清, 刚才奥古斯丁不知道是因为觉得打不过你还是什么,拿了个血清从脖子扎进去了,后来他就变成这样了,好像我说什么他都会听——”
闵疏自己说着都觉得这件事怪异极了,有些犹豫的看着魏长川。没想到他听完,男人垂下眼,第一句是问:
“他们抽了你的血?”
“?” 闵疏一愣,遂点了点头:“嗯。”
魏长川皱着眉,直接拉起了他的右手,撸起袖子,看见贴在闵疏静脉上的留置针,神色猛地一变。
闵疏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上,留置针四周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圈淤青,可能是刚才在混乱里针头被碰歪了,导致里面出了血。
“这……” 他的皮肤白,淤青看着十分明显,闵疏自己看着都吓了一跳,赶忙抬头向魏长川道:“哥,这只是看着吓人,我不疼的。”
魏长川道:“别动。”
闵疏于是不敢动了。
接着,他看见魏长川低下头,从腰间的小包里拿出类似酒精棉片的东西。闵疏意识到那是个随身携带的医疗包。
他低下头,看见男人拿着酒精棉片,动作非常轻地在他的手臂上针头周围的皮肤上擦拭了一圈,接着小心地揭开了留置针上的薄膜,从医疗包里拿出的棉签,按在穿刺的位置,迅速地抽掉了针头。
他的动作很小心,闵疏只感到了一点点很轻微的刺痛。
魏长川问:“疼吗?”
闵疏赶紧摇了摇头:“不疼。”
魏长川没说话,帮闵疏按着伤口,轻轻执起了他的手,目光落在了他被绳索勒出了淤痕的手腕上。
闵疏见状,睫毛颤了颤,轻声道:“哥,没事的……已经不疼了。”
魏长川的呼吸略微沉重了起来。
过了半晌,他抬起头,目光深沉,细细看闵疏的脸,抬手碰了碰他下巴上的淤青:“这儿是怎么回事?”
闵疏看着他泛红的眼睛,抿了抿唇,声音低下去:“我自己摔的,没事。”
魏长川没说话,手轻柔地沿着闵疏的下颌滑到他的脖颈上,摸到了他淤青红肿的后颈。
一点刺痛传来,闵疏忍不住’嘶’了一声,但很快抿住唇,魏长川看起来已经很担心了,他不想让男人更担心。
闵疏抬头望向垂着脸的魏长川,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想到男人应该比任何人都更明白这些伤痕是怎么造成的。
魏长川一直没有说话。
他沉默了半分钟,才缓缓抬起头。闵疏在偏冷的光线看清他的表情,呼吸登时一滞。
魏长川看起来像是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虽然没有太多表情,看起来却十分痛苦。
闵疏心口发颤:“哥——”
魏长川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按着他的手臂上的伤口,在确认伤口没再出血之后,他缓缓放开手,张开手臂,轻轻地将闵疏拥入了怀中。
他的动作很轻柔,像是在抱什么易碎的东西,又像是搂住一个易散的梦,手臂环过他的后背,让闵疏靠进他的怀里。
闵疏偏过头,侧脸贴上男人温热的胸膛,耳中听到了男人加速的心跳。他似乎对什么东西心有余悸,还在后怕,心脏跳的很快,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用手一遍一遍抚着闵疏的脊背。
被熟悉的温度环绕,闵疏靠在他怀里,闭了闭眼睛,也安静了下来。
两人静静地依偎着,感受着彼此身上的温度。
良久之后,魏长川才开口:“……对不起,我来晚了。”
听见他沙哑的声音,闵疏心口一疼,小声道:“不要道歉。” 他抬起头,主动收紧了拥抱,用手臂箍住男人的身体,摸了摸他的后背,笑着道:“我这不是没事吗?哥一点都没来晚。”
魏长川一言不发地抱着他,这算是没事?淤青,捆绑,针孔,和青紫的后颈,这些同时出现在青年单薄的身体上,触目惊心。
他反复抚摸着青年单薄的脊背,良久之后,执起闵疏放在他胸膛上的手,将那细瘦的五指收拢在掌心:
“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他低下头,亲吻闵疏的手指:“哪怕一秒。”
他这句话说得很轻,但却非常坚定,像是某种誓言,而闵疏毫不怀疑他做得到。
“……嗯。” 闵疏心口酸软一片,轻声道:“我相信你。”
魏长川重新抱住他 ,也不嫌弃这个房间的地板上都是灰尘,靠着墙坐在了地上,把他整个人兜在了怀里。闵疏揽着他的肩膀,腿挂在他的臂弯里,被安置在男人怀里,全身没有一处落在地上。
魏长川像抱个孩子一样搂着他,摸了摸他的背:“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害怕了?”
闵疏顿时鼻头一酸,眼中几乎是立刻就有了湿意。
他转过头,将脸埋进魏长川的肩窝,过了一会儿,才颤声道:“……有一点点。”
魏长川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头在他耳鬓落下一吻:
“不害怕了。” 他耐心的轻声安抚着怀里的人,极尽温柔:“我知道你已经很坚强了,是不是?”
闵疏浑身一颤,忽然觉得这几天在胸口提着的那口气骤然散了,他浑身瘫软,情绪如洪水决堤,猛地冲刷下来。
“……嗯。” 他抬起手,环住魏长川的脖颈,尽力与男人贴近,直到身体的每一处都挨紧:“……他们抽我血的时候,有点害怕。”
魏长川极其耐心地安抚他,手掌有节奏地轻轻拍着闵疏的背,揉揉耳朵,再摸摸后脑:“都过去了。”
男人的怀抱温暖,坚实,可靠,闵疏紧紧抱着他,终于感到如同回归母体的婴儿般的安全,仿佛一切末世,瘟疫,死亡与苦难都暂时远去了,他将全服的信任交与魏长川。
两人久久相拥。
窗外的风暴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屋子里变得安静,只余魏长川略微不稳的呼吸声。阳光破开乌云,透过窗户撒入屋中,照亮了空气中悬浮的尘埃。
许久之后,闵疏觉得好些了。
他抬头看向魏长川,男人也低头看向他,目光隔着漂浮的光点交融在一起。魏长川温和地注视着他,缓缓垂下眼,闵疏睫毛颤了颤,微微前倾。
两人轻轻地吻在一起。
这是个充满安抚意义的亲吻,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念,闵疏闭着眼,眉尾微微颤动,魏长川轻轻含着他的下唇,手掌还在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像在安抚一只羊羔。
过了一会儿,他们分开,闵疏睁开眼,抿了抿略微湿润的嘴唇。
魏长川的神情好了一些,方才的暴虐隐匿下去,面上只余下温和与平静。
闵疏靠在他的胸膛上,抬起头,眼圈还有些微红:“哥……北美基地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处理好了。” 魏长川回答,低头在他的颊侧亲了亲:“放心。”
闵疏稍稍安心。
就算是他,也看出北美基地忽然混乱是调虎离山的戏码,魏长川一走,这边奥古斯丁就发难了,怎么看两者之间定然有什么联系。
闵疏将自己的担忧告诉魏长川:“哥,我觉得这件事不简单。奥古斯丁好像也是那个什么宗教的……”
魏长川摸了摸他的额角:“嗯,没事,都处理好了。”
闵疏闻言,便放下了心,也没细问,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处理的,不过他相信魏长川。
他靠在魏长川的胸膛上,过了一会儿,又蓦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道:“哥,还有一件事,伊万他——” 他情绪大起大落,现在脑子还有些混乱,事情是一件件蹦出来的,这时他就骤然想起了还下落不明的伊万,赶忙将自己最后一次看见对方的样子向魏长川形容了一遍,担忧道:“哥,你说,他会不会是……”
他害怕伊万是死掉了,但魏长川听了,却皱了皱眉,略微沉默了片刻后道:“没事,你别担心。” 他见闵疏还是一副担忧的模样,又解释道:“那种程度的伤他应该死不了,我等会儿去找找。”
闵疏:……啊?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向魏长川形容的话,他没说错啊?他告诉了男人伊万的头上被开了个洞,怎么在魏长川嘴里这么轻描淡写?
不过这到底是个好消息,闵疏呼出一口气,免疫者不能用常理估量,既然魏长川这么说,那说不定伊万真的还活着。
闵疏悬了好几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不禁张开了双臂,环住魏长川的腰背,整个人靠了上去,毫无顾忌地将自己全身的重量放在了男人的胸膛上。好像魏长川回来了,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他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再担忧。
魏长川接住他,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头亲了亲他的额角。过了一会儿,问道:“你说,他们抽你的血做成了血清?”
闵疏点了点头:“对,就在他的背包里——” 他说着,转过7 7 z l头,想往站在角落面壁的奥古斯丁看,然而忽然想起了什么,动作骤然一顿。
接着,他坐直了身体,转头猛地扑到魏长川怀里,二话不说就上手开始解他制服的扣子。
魏长川有些惊讶,身体向后仰,手臂稳稳环住闵疏,微微抬起了眉峰:“干什么?”
“你先别说话。” 闵疏急促道。他特别着急,脸都有点红,手上动作很快,已经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魏长川闻言,挑了挑眉,顺着他没再说话。
闵疏急吼吼地解开他的制服扣子,试图将外套从魏长川身上往下扒的时候,由于男人的肩膀太宽卡住了,闵疏急得额头上冒汗,嘴里催道:
“哥,你倒是帮帮我啊——”
魏长川看了他一眼,略顿了一下,还是抬起手,顺从地让闵疏把他的外套扒了。
闵疏又扑上去解他的衬衣。魏长川双手环在他身后,以防闵疏摔倒,见他出了一脑门的汗,抬手给他擦了擦,有些无奈地问:
“就这么着急?“
闵疏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三下五除二把衬衫也扒了,魏长川还在里面穿了件黑色的背心,闵疏见状,抓起下摆就往上一掀——
魏长川抓住他的手,低头看着他,面上带了些笑:
“回家再说,嗯?”
谁知闵疏’唰’地一收回手,就往他的肚子上摸。
魏长川彻底没辙了,仰起头笑了一声。
闵疏紧张地盯着他的身体,从魏长川的腹部摸上去,男人身体温热,肤色略深,皮肤和肌肉的触感很健康,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闵疏接着去看他的手臂,到处捏了捏摸了摸,没有发现任何萎缩或者下陷的地方。
魏长川贴身穿的背心被他掀起,任由闵疏跟个小动物似得左摸右看,在他要往更下滑时敏锐地握住他作乱的手,牵着抬起来:
“行了。” 魏长川低下头,先是亲了亲他的手,又低头吻上闵疏的侧颊:“宝宝,这儿不干净。”
闵疏根本没听进去他说的话,抬起头神情焦急地道:“哥,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魏长川这才发现他的神情不太对,唇边笑容淡了,皱了皱眉:“怎么了?”
闵疏说:“我在奥古斯丁身上看到了很奇怪的伤口,他告诉我,说是基因链承受不了变异什么的……” 闵疏想到这儿,从地上站了起来,把奥古斯丁从角落里拉出来,把他的袖子拉上来:“哥,你看——”
结果他话头一顿,惊讶地看着男人的手臂,发现奥古斯丁的手臂上光滑一片,什么伤口都没有。
这……闵疏微微睁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抬起那截手臂,在上面反复摸了好几遍,收下肌肉温热而充满弹性,皮肤也是正常的颜色,闵疏看着那块皮肤,几乎要以为之前奥古斯丁给他展示的那截枯萎凹陷的躯体只是他在神经紧张下产生的错觉。
魏长川还是不太放心奥古斯丁,见状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向后拽,道:“你别靠他太近。”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即是男人焦急的声音:“找到了没,找到了没?”
闵疏听到声音,回过头,对上了双蔚蓝的眼睛。
克里斯丁上次被魏长川打的伤已经好了,脸恢复成了英俊小生的模样,只是浑身滚得灰扑扑的,额头有个地方磕破了,血刺呼啦地糊了一脸,此时正神情震惊地看着他们。
“你……”
他睁大了蔚蓝的眼睛,看了看正拉着奥古斯丁手臂、低头观察的闵疏,又看向拉着闵疏、不知为何衣衫不整,光着胳膊和腹部的魏长川,微微张大了嘴,又合上,犹豫了许久才道:
“你……你们,都玩儿上了?”
第57章 亲密 恢复
因为克里斯丁头上已经顶了个大包, 才免于被魏长川再在上面来一下。
闵疏对他的重度性缘脑感到些许无奈,不过见克里斯丁的身体没事,他还是很高兴, 看见克里斯丁被从天空上打落下来的时候, 他还是很担心的,怕克里斯丁会被摔坏了。
不过看样子他是真禁摔, 除了额头上的伤口外, 克里斯丁看起来行动自如。
金发小演员被魏长川的眼神所威慑, 不再敢过问他凌乱的穿着,缩着肩膀走进房间里, 询问闵疏:
“天使, 你没事吧。”而后看了眼靠着墙壁站着的北欧男人,在这个距离才认出来他是谁, 愣了一下:”这不是奥古斯丁吗?他怎么在这儿?”
闵疏道:“我没事。” 接着想跟克里斯丁解释:“他——”
然而这时,魏长川拉了一下他的手。闵疏于是顿住话头, 看向魏长川,见男人神色平静, 语气自然地对克里斯丁道:
“他叛变了。” 随后抬手, 干脆利落地一手刀砍在了奥古斯丁的后颈上。奥古斯丁瞬间失去意识,向地上倒去, 魏长川没有一点要扶的意思, 仍由他’砰’一声重重倒在了地上。
“啊?” 克里斯丁有些惊讶,奥古斯丁可是北美基地里排得上号的免疫者,但他也没太意外, 只是叹了口气,略有些烦躁地摸了摸自己的寸头:“怎么他也叛变了?我真是搞不懂,这些人到底都在搞什么?”
魏长川道:“先联络基地, 让他们派增援来,带上王博士。”
克里斯丁说起正事来,倒也很严肃:“好。”
通过他们的对话,闵疏才知道,原来在北美基地发生了一场叛变,其中以一个被称作’导师’的人发起,带领一众信徒在基地中恶意投放了病毒,并趁着混乱掳走了基地里的科学家和研究成果。
闵疏光是听着就背后出了一身冷汗,魏长川之前跟他说已经处理好了,他没想到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
随即他意识到,果然在北美基地里面的那波人根奥古斯丁是串通好的,那边在基地制造混乱,趁机控制了科学家,而这边奥古斯丁绑架了他。闵疏额角出泌出了些薄汗,他忽然意识到,至少在这件事当中,他自身被和科学家以及基地里的研究成果摆在了同样重要的位置。
不,甚至可能还要更重要一些,让那些人不惜铤而走险以基地里普通人的生命为代价也要将魏长川引开,让他在格陵兰岛上落单。
闵疏想起那管血清,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心头一紧。
他的身体里到底有什么?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揽住他的肩膀。闵疏抬起头,撞见了魏长川温和的目光。察觉到男人的安慰,闵疏缓缓呼出一口气,朝他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没事。
克里斯丁没察觉到他们暗中的互动,还在一边骂骂咧咧:“普通人也就算了,也不知道那些免疫者是怎么想的?放着好日子不过,搞出这种事情——”
闵疏看着克里斯丁,了奥古斯丁身上的伤口和他说过的那些话,遂带些试探性地问道:“克里斯丁先生,你最近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 克里斯丁回过头,接着表情瞬间变得狰狞:“我?我能舒服得了吗?先被你男朋友揍了一顿,花了我整整一周才恢复,辛辛苦苦飞过来还被打了!我告诉你们俩,我会起诉的,你男朋友必须赔给我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
闵疏:……
好吧,看起来是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虽然被他一口一个’你男朋友’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但见克里斯丁这么呜呜渣渣活蹦乱跳的,闵疏略微放下心,又不禁皱了皱眉,难道奥古斯丁是骗他的?可是他确实亲眼看见了男人手臂上的伤口啊,虽然现在很诡异的不见了。
闵疏有些疑惑。另一边,魏长川打断克里斯丁的抱怨:“先下去,这些以后再说。”
于是三人朝楼下走去,魏长川拖着奥古斯丁,且完全没有没有要将他扛起来的意思,任由奥古斯丁的四肢垂在地上,拎着后衣领,就这么将他一路拖了过去,到楼梯口时,更是松开手,一脚把奥古斯丁从顶端踹了下去。
北欧男人一米九的大高个,叮呤咣啷地滚下去,额头磕在了楼梯角上,鲜血顿时流了满脸。
闵疏看着躺在楼梯底下的男人,很难产生同情。免疫者很禁摔,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奥古斯丁还是要活着的,闵疏想,得留着他给王博士他们做研究,搞清楚他的血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了楼梯,胡嘉明第一个冲过来,张开手臂紧紧抱住闵疏:“闵闵!”
闵疏也回抱住他:“狗儿!” 他摸了摸胡嘉明的头,将他的脸捧起来,看着青年黑黑的脸上因为一直被胶布贴着,留下了一圈红痕,很是心疼:“狗儿,你受苦了。”
“我没事……” 胡嘉明也红了眼圈,上下看了看闵疏:“闵疏,你有没有事?那个男的对你做了什么?”
闵疏摇了摇头:“我没事。”
一旁,克里斯丁环着手臂,靠在墙上,见状不断地用眼睛去瞥一边的魏长川。
魏长川半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还抽空把地上两个被爆头的尸体收拾收拾扔到后院去。克里斯丁回过目光,看着闵疏跟那个黑丑黑丑的亚洲青年抱在一起。
胡嘉明嘴上说着没事,其实被吓得不轻:“嘤嘤嘤嘤——他、他们都不给我饭吃,还打人!”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掀开衣服的下摆给闵疏看他腹肌上的青紫淤痕:“你看,他们还用脚踹我的肚子……”
闵疏看着心疼,拍了拍他的背:“乖啊,等会儿回家给你上药,今晚就给你做好吃的。”
克里斯丁看着他们俩亲密的动作,’唰’地一下回过头看向魏长川,心想这都还不动?!
魏长川处理完尸体,刚洗了手回来,终于向闵疏的方向走了过去。
克里斯丁这才露出释然的微笑,双手往兜里一插,坐等看戏。
然而魏长川走过去,只是将闵疏拎开,皱着眉说了句:“先回家再说。”
闵疏点了点头,胡嘉明在他这种监护人式的语气下勉强把泪水憋了回去,抹了把眼睛,也点了点头。
克里斯丁:……
就这???
他顿时破防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魏长川,长大嘴,眼珠子都要生生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然而在场此时没人有心思管他,闵疏抬起头,看见索菲亚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怀里抱着被毛巾抱起来的婴儿,婴儿似乎是在睡觉,没什么动静。
闵疏想起好像从昨天开始就没听到过婴儿的动静,皱了皱眉,问:“小宝宝怎么了?”
索菲亚抬起头,她刚生产完,这几天也没休息好,脸色有些苍白,却还是勉强对闵疏笑了笑:“没事,他们嫌吵,给孩子喂了安眠药……”
闵疏心想怪不得刚才枪战的时候都没听见婴儿的哭声,他凑过去看了看婴儿红红的小脸:“这么小的婴儿,会不会有影响?”
索菲亚摇了摇头:“他还活着,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她说着,还小心地看了魏长川一眼。
魏长川站在一旁,看着她的眼神很冷。是这个孕妇和奥古斯丁联合起来误导了他们,硬要说,这个女人至少也是个同谋。
索菲亚也知道自己干了亏心事,在魏长川的注视下脸色更白了两分,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婴儿。
魏长川神情晦暗,垂下眼,看了看女人怀抱里健康的婴儿:“他们为什么没杀你们?”
将闵疏成功诱绑之后,这母子两人就没有用处了,胡嘉明还活着是因为可以用他来牵制闵疏,奥古斯丁一行人需要快速移动,却没有处理掉会拖累队伍行进速度的母子俩,魏长川想知道为什么。
闻言,索菲亚的脸色变了变,眉眼间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但细看之下,她的眼睛还有刻骨的仇恨:
“他们,我后来才知道……” 女人抓紧了围在婴儿身上的围巾,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般哽咽了一下,接着才道:“他们想用我的孩子做实验!”
这句话几乎是被她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闵疏一怔,接着背后一凉,立即想明白了奥古斯丁等想做什么。
他是想用新生儿来测试血清的效果,闵疏心里发寒,心想怪不得他们选择带上索菲亚这个孕妇。他暗暗心惊,发觉奥古斯丁等人比他能想道的还要更坏,手段更加残忍。
他想着,不禁转过眼看了还倒在地上的奥古斯丁一眼,幸好坏蛋已经被他的血清放倒了。
想到自己血清的作用,闵疏又不禁庆幸,幸好没给婴儿打进去,要不然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然而魏长川似乎并不为女人的情绪所动,浓眉压在眼眶上,面容冷峻:“怎么,你指望他们把你和你的孩子供起来?”
他尾音微微上挑,虽然没什么表情,说出来的话却是彻头彻尾的讽刺。
女人面色变了变,神情有些难堪:“我没那么想……” 她咬了咬唇,抱紧了怀中的孩子:“如果知道他们是要做这种事,我绝对不会答应他们……他们原本跟我说好,事成之后就放我和孩子走的——”
她话说出了口,才察觉到自己话说的不对,事成不就是指得帮奥古斯丁抓住闵疏吗?女人立即闭上嘴,但已经晚了,魏长川已经被激怒。
他盯着女人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森寒:“我现在也可以放你走。”
女人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外面冰天雪地,什么都没有,如果魏长川现在将她们赶出去,她们母子只有死路一条。
来格陵兰岛之前,她对这里的生存条件还没有概念,以为人类最后的未感染区再怎么说是能生活下去的,然而登岛之后她才发现是自己的太天真了……在基地的时候,她自己和孩子的日子暗无天日,一想到今后的几十年都会这么下去就压抑地想发疯,然而等真正出来了,她才发现外面的世界有多残酷。
面对魏长川的质问,她只有哑然,下意识地朝闵疏看了一眼。
闵疏看着脸色青白的女人,站在魏长川身后,没有说话。虽然索菲亚在最后提醒了他,但她选择和奥古斯丁等一行人一起欺骗他们也是事实。
见闵疏没有回应,索菲亚只好收回目光,再次低下头道歉:“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魏长川用审视的眼神看着她,半晌后偏过了头,什么都没说。
索菲亚抱着婴儿,丝毫没有放松,魏长川没有当场宣布对她的处置,这让她更加惴惴不安。
但魏长川只是转过头,问闵疏:“先回家?”
闵疏点了点头,小声道:“……我这两天都没洗澡,身上难受得很。”
魏长川遂低下头,解开外套给闵疏披上,接着俯下身,手臂环过大腿的位置,直接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 闵疏措不及防,身体骤然腾空,下意识地环住了魏长川的肩膀,
魏长川用一种抱小孩一样的姿势抱起了他,闵疏坐在他的臂弯了,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客厅飞速后退,魏长川抱着他走出了镇长的屋子。
灿烂到有些刺眼的阳光笼罩住了他,闵疏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下一瞬,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了他的眼睛:
“闭眼。” 魏长川在他耳边说。
闵疏想说他没伤着腿,但感受着男人抱着他的力度,最终什么都没说,在灿烂的阳光中,他紧紧地抱住了男人。
他们身后,屋子里的众人看着两人离开,满脸苍白的索菲亚总算是松了口气,胡嘉明下意识地想跟上,却被克里斯丁叫住:“诶,你站住。”
胡嘉明莫名回头:“?”
这位大哥是谁?
接着,他便看到这个金头发白皮肤的帅哥笑盈盈地道:“我劝你还是别现在就跟过去。”
胡嘉明一愣,还没想明白,就被克里斯丁一把勾住了肩膀:“先等会儿,趁这个时间咱们好好聊聊。”
胡嘉明被他压得差点儿往前爬下,一转头便见这个外国男人皮笑肉不笑地凑近:“告诉我,你为什么没被打?”
胡嘉明:……他为什么要被打?
·
闵疏被魏长川一路抱着回了中餐厅,进了院子,几只狗狗就很热情地簇拥了上来。看到它们,闵疏很开心,但还没来得及摸就被魏长川抱着走到了浴室里。
男人几乎像照顾一个小孩子一样对待他。闵疏被安置在了一旁的小凳子上,看着魏长川将浴缸里放满了水,回过身给他脱衣服。
“手抬起来。” 魏长川温声道。
闵疏遂跟着他的动作抬起手,魏长川的动作很轻柔,一手拉着他的袖口,小心地避开了他手臂上的伤口。
闵疏一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却在男人谨慎的神情下逐渐放松了身体,仍由魏长川像照顾小孩子一样将他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直到光*溜溜的如初生的婴儿一般。
魏长川把他抱起来,放进了浴缸里。
闵疏被热水包围,身体连带着神经一起松弛下来。他歪着头靠在墙壁上,右手被魏长川执在手里,确保他的手臂保持在水面上方。
男人用一块柔软的毛巾给他擦洗。
小小的浴室里很快充满了水汽,闵疏的目光透过氤氲水雾,静静地看着魏长川半蹲在浴缸边给他洗澡。
魏长川将沐浴露的泡泡抚下,抬起头,撞见闵疏的目光,略略一顿。
接着,他双臂撑着浴缸的边缘,俯过身亲了亲闵疏:“看我干什么?”
闵疏睫毛微颤,轻轻眨了眨眼睛,看着他没说话。
魏长川看了他一会儿,又低头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卖乖。”
闵疏没否认。后来魏长川给他洗头的时候,闵疏舒服地睡着了。
待他再醒过来时,闵疏发觉自己躺在魏长川的怀里,男人环着他,闭着眼,两人面对面地躺在被窝里。
不知他睡了多久,窗外的光线已经有些暗了。
房间里响着暖气运作所产生的细小嗡鸣声,魏长川睡在他身边,一只手臂搭在他腰上,怀抱散发着熟悉的热度。
温度,空气,被子的触感,身边的人。
诸多熟悉的元素组成了闵疏对「家」的概念,他像是在外面迷路了几天后被好好放回了窝里的猫,安心地在魏长川怀里将自己蜷起来。
魏长川还在睡。
闵疏低下头,轻轻把他身上的T桖领口拉开了些,将脸埋进男人的颈窝处,皱着鼻子嗅了嗅。
魏长川也洗了澡,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闵疏觉得很安心,将脸颊贴上去,轻轻蹭了蹭。
这时,低沉微哑的声音响起:“醒了?”
闵疏点了点头,头也不抬地伸手环住他的肩膀,魏长川也回抱住他,两人就这么在床上静静抱了一会儿。
良久之后,魏长川亲了亲他的头发,揉了揉闵疏的后脑,问:“饿了吗?”
闵疏摇了摇头,不知是不是发生了太多事,惊吓过度,他现在倒是不饿,就是浑身都有些淡淡的疲乏。
魏长川摸了摸他的背:“那就再睡会儿。”
闵疏抬头看向他:“你呢?饿不饿?”
魏长川闭着眼:“我也不饿。”
在过去的几个小时内,他的内脏都仿佛被揪在了一起,直到把青年洗干净,放到绝对安全的地方,看着他睡了几个小时,他才感觉好一点。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陪着闵疏。
闵疏听他这样说,竟然也感受到了魏长川的言下之意,知道这几天不仅是他,魏长川也饱受折磨。他不再询问,而是低下头,将脸贴在了男人温热的胸膛上,听着其下平稳的心跳。
魏长川搂着他,手掌轻轻抚过他的脊背,不带一丝情*欲的气息,只有轻缓的安抚。
闵疏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其他人呢?都吃了饭了吗?”
魏长川眉头一蹙,睁开眼,看向闵疏的眼神里有些无奈。
可终是敌不过青年作为一个厨子分外执着的目光,闭了闭眼,道:“吃了。”
克里斯丁和胡嘉明自觉地隔了很久才回中餐厅,索菲亚因为心虚,还是带着婴儿回了中餐厅隔壁的那座房子里。
胡嘉明回了餐厅,本来自觉地就想往客厅里闵疏给他布置的狗窝里爬,结果克里斯丁一看就急了,心想这不是上次他睡的位置吗?
闵疏给他布置的鸟窝居然被别的男人睡了,克里斯丁气不可遏。一鸟一狗在客厅里争吵起来,后来变成了打闹,被魏长川从卧室里走出来冷冷看了一眼才分开。
作为晚餐,魏长川给了他们一人一包压缩饼干和一罐热过的番茄汤。克里斯丁骂骂咧咧,说他妈的在基地吃得都比这个好,但不敢当着魏长川的面抱怨。
胡嘉明倒是很知足,跟妈妈出门后默不作声容忍老爹的小孩儿一样,知道没娘的孩子有点儿奶吃就不错了,他室友的男朋友凶凶的,能把罐头热一下他已经很感激了。
闵疏不知道魏长川是怎么黑着脸用了两分钟打发完一顿晚饭的,听说众人都有好好地安顿下来,便’哦’了一声,安下了心。
不知道是不是过去的几天太过惊心动魄,闵疏虽然能感觉到身体的疲乏,大脑中却始终似乎有一根神经是紧绷的,正在他脑海深处一跳一跳。
睡也睡不着,闵疏所幸和魏长川聊起天来,从小时候在孤儿院里的事情一路说到大学。魏长川似乎是也没什么睡意,侧躺着看向他,一只手臂放在闵疏的腰上,静静地听他说话。
魏长川就听着,时不时问一两句,但大部分时候都是闵疏在说话。
“……后来我就申请交换了。” 闵疏道:“我们学校这方面还挺好的,交换项目比较多。”
说到这儿,闵疏一怔,忽然想起,他似乎都没问过魏长川上学的时候的事情,于是好奇道:“对了,哥,我都没问过你,你上的是什么大学啊?”
魏长川闭着眼睛,报出了一个学校的名字。闵疏听了一愣,因为学校的名字他并不熟悉,后来意识到这好像是所军校。
闵疏其实对军队不太了解,不过魏长川好像是说过,跟一些末世后才成为免疫者加入基地军队的人不一样,他在末世前就已经在部队了。
于是闵疏有些好奇地问:“哥当初是为什么会想去读军校的啊?”
魏长川没怎么思考,便回答道:“周围的人都是做这个的,没考虑其他职业。”
闻言,闵疏微微睁大了眼,’哦’了一声,略微抬起了些头。魏长川不太喜欢说自己的事,因为已经是末世了,闵疏也没太问过之前的事情,这还是他第一次提到自己的背景,闵疏有点好奇,但也害怕会触碰到什么让他伤心的地方,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接着往下问。
所幸魏长川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直接道:“我的父母,和养父母都在军队。”
听了这句话,闵疏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向魏长川。
魏长川按着他的肩,手在他背上顺了顺,才接着向下说:“我的亲生父母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殉职,后来他们的战友收养了我。”
他用低缓,沉稳的声音讲述了一个故事。一对年轻的军人夫妻因公殉职,留下了还是个少年的儿子,而同时他们的战友,另一对夫妻正在经历失去独子的痛苦,因而两个残缺的家庭重新组合在了一起。
然而命运似乎从未眷顾这个苦难的家庭,在收养魏长川仅仅一年后,他的养母便因癌症去世,这个新家庭只剩下魏长川和同为军人的养父。
养父是个严肃,性格强硬的男人,曾经身居要职,工作非常繁忙。然而在接连失去独子和妻子之后,他深受打击,主动从职位上退了下来,开始一个人抚养年少的养子。
这样的日子过了六年,之后,魏长川被军校录取,在学校里得到了养父上吊自杀的消息。
他没有像早逝的独子一样成为烈士,也没有使用手枪,选择了一个不太像军人的死法。
第58章 求婚 心意相通
闵疏听到这儿, 已经完全愣住了。
他从没有想过魏长川的身世竟然会是这样的,但细细想来,他似乎明白了魏长川性格里面略显那些冷淡的部分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过了好一会儿, 闵疏才抬起手, 环住了他的脖颈,轻轻地说:“……哥之前怎么都没提过这些?”
魏长川垂下眼, 摸了摸他的背:“过去的事, 都不重要了。”
闵疏哑然, 似乎也无法反驳。
在末世之下,个人的命运轻如鸿毛, 在天灾的侵袭下, 无数失去了生命,文明遭到倾覆, 而一切个人的恩怨和悲剧似乎都被残酷的末世掩盖,一切与生命无关的苦难都显得不再重要。
闵疏沉默了片刻, 低声道:“……但这些对我来说很重要。”
魏长川对他来说很重要,连同他的过去。
闵疏抬起头, 认真地看向男人:“我想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情。” 他顿了顿, 声音更低了些:“……不管是你觉得重要的,还是不重要的, 全都告诉我吧。”
闻言, 魏长川偏头看向他。
背光下,他面上的神色晦暗,闵疏无从判断他的情绪, 只能看见男人下颌的轮廓微微绷紧。
魏长川是不太喜欢在他面前说自己的事情的,在他面前,男人似乎一直以一种由上至下的保护者的态度自居, 不太泄露内心的想法,特别是伤痛的那一部分。
但闵疏没有退缩,只是抬着头很认真地注视着他。
半晌后,他听见男人缓缓呼出口气。手臂揽过来,将他的脸埋进颈侧,似乎是不想让他看到脸上的表情。闵疏便也乖乖的没有动。
魏长川开始缓缓讲述他和养父母的故事。
养父是个严肃,性格强硬的男人,曾经身居要职,工作非常繁忙。然而在接连失去独子和妻子之后,他深受打击,主动从职位上退了下来,开始一个人抚养年少的养子。
说是抚养,但得益于有一位贤惠的妻子,养父几十年来从未做过家务,养父子俩在家时反而是从小和父母聚少离多的魏长川承担了大部分家务。两个人的性格都偏冷,关系算不上太亲近,每天就是养父送他上下学,指导他一些军事方面的知识,魏长川做家务的时候养父就在阳台上抽烟看报,父子俩的一日三餐都在部队食堂解决。
说是家庭,但两个性情相似的养父子过日子,家里大部分时候都冷冷清清的,有些时候父子两人一整天话都说不上两句话。
而有些时候,养父会从报纸上抬起眼,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看向他。魏长川那是养父在怀念他早逝的独子,虽然男人从未对他提过独子的事,也从未形容过那个年纪轻轻就成为烈士的年轻人是什么样的人。
然后,在魏长川成人,尽到了自己的抚养义务之后,养父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或许他从未从养育我这件事上得到抚慰。”
魏长川淡淡地为这个故事结了尾。
闵疏靠在他身边,呼吸都轻了些,喉咙里像是塞了棉花,许久都未说出话来。
这个故事并不像以往他在新闻上看到的那些以笔墨渲染的报道一般完美,失独家庭收养战友遗孤,这听起来是个让人怅然却又欣慰的故事,然而结局却是那么空茫。
闵疏觉得很难受,却又不知如何安慰,或许对魏长川的养父来说,他一直都未能从失去独子的痛苦中走出来,然而父母与孩子之前的爱就是这么特殊,并不是找一个寄托就能完整延续的,就像养父与魏长川,也像是孤儿院于他。孤儿院里照顾孩子们的阿姨和义工们都很好,闵疏也曾从她们身上得到过许多的关心与爱,也学会了如何去爱人,但他的的确确依旧是个孤儿,内心深处缺少一个锚点,少一些牵挂。
但是魏长川……
男人搂着他的手略微收紧,一只手伸过来,手掌抹去他面颊上的泪水,有些无奈的声音传来:
“你哭什么?”
闵疏抽了抽鼻子,薄薄的眼皮红了一圈,低头用力抹了把眼睛,抬头看向魏长川:“我心疼你嘛。”
魏长川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青年的脸皮薄,一哭起来眼睛红,鼻子也红。他笑了笑,伸手将人揽住怀里,捏了捏手臂,又拍了拍背:
“没事,都过去了。” 他低头在闵疏额头上亲了亲:“别哭。”
是他想安慰魏长川的,结果却反过来被安慰了。
闵疏心里难受,还是心疼他,不禁伸手紧紧抱住了魏长川,湿液自睫下晕出,都蹭到了他胸膛上。
魏长川回抱住他,手一下一下拍着青年的背,感受胸前温热湿润的触感。见闵疏这幅模样,心疼之余,又不免胸中发热。
想把青年紧紧抱住,又想要把他藏起来,最好是永远藏在他怀里。
他低下头,抚开闵疏额前的发丝,嘴唇珍重而轻柔地抚过他的额角:“乖。” 他顿了顿,凑近了青年哭得微红的耳边,忽然道:“我爱你。”
闵疏浑身一震,突然抬起头,眼睛里还盈着泪,惊讶地看向魏长川。
像只兔子,魏长川心想,指腹蹭了蹭他发红的眼眶,低下头在青年微张的唇上落下一吻:“忽然想起来,我还没有对你说过这句话。”
他是在赶往格陵兰的路上意识到这一点的,那是心脏处传来的绞痛似乎到了现在都还隐约在胸口盘桓,魏长川几乎从不会后悔,但在那一刻,翻涌的悔恨和恐惧几乎淹没了他。
他在怕,怕来不及救下闵疏,怕在末世中从此失去闵疏的踪迹,更怕看见爱人的尸体倒在眼前。
现在人回到了他怀里,魏长川抱紧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爱你。” 他垂下眼,几乎是虔诚地将吻印在闵疏的额角:“我不能没有你。”
闵疏这时连哭也做不到了,他睁着眼睛,眼泪还在往下流,脸颊却也同时红了,觉得心脏被撕扯成了两半,一半在心疼,一半却被热意冲刷,两种激烈的情绪冲撞在一起,让他的眼睫都细密地颤抖起来。
他不知道如何表达这种激烈的情绪,任由魏长川亲吻着自己,接着忽然眸光一闪,向下捧住了男人埋在他颈侧的脸。
“哥,” 他低下头,睁着还有些微红的眼睛,看向魏长川,忽然道:“不如我们结婚吧?”
魏长川动作顿住,抬起眼:“……什么?”
“我们结婚。” 闵疏道。
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闵疏在今天才忽然发觉,魏长川和他似乎都未曾拥有过传统意义上的‘家庭’。
然而在末世之中,又是他们正好相遇了,闵疏叩问自己的心,认为他很想和魏长川组成一个家庭,就算末世前途未卜,剩下的每一分钟他都希望和魏长川一起度过。
“胡嘉明跟我说过,基地里有人谈恋爱跟结婚,那就说明还是有这个制度的吧?”
闵疏低着头,嘟嘟囔囔地盘算起来:
“既然还有这个制度,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把证领了吧,现在这个时候,婚礼就不用办了。”
闵疏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对了,现在男生和男生能领证吗?”
魏长川没回应他,闵疏眨了眨眼,在屋内暧昧的光线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听到了男人略微沉重的喘息声。
下一瞬,他的身体被紧紧抱住,男人低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好。”
闵疏微微睁大了眼睛,睫毛上下眨了眨,感受道魏长川灼热的怀抱,和箍得格外紧的双手,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刚才好像是跟魏长川求婚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闵疏一愣,接着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伸手抱住男人的腰,小声道:“……这儿也买不到戒指呢。”
求婚的时候没有戒指,好像有点不够正式,再不济也应该拿点花——闵疏有点后悔,觉得这么求婚太草率了,可这岛上荒郊野岭的,好像也没地方能弄花来……
闵疏正想着,却忽然被人抚住了脸颊,接着,魏长川贴了上来。
闵疏被吻了个正着,不觉仰起头,魏长川缠着他,用力地亲吻他的嘴唇,甚至还咬了一下他的唇瓣。
“啊。” 闵疏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哥,你干嘛……”
魏长川闻言看向青年,闵疏躺在床铺上,被他洗得很干净,从发丝到目光都是柔软的,将自己全然信赖地展现在他面前,这么乖,刚才还跟他求婚。
魏长川注视着他,越发觉得自己无法承受失去这样一个人。
于是他低下头,在青年柔软的面颊上咬了一口:“想吃掉你。”
想用比婚姻更加牢固的东西将闵疏拴在他身边,寸步不离,时时刻刻都将他放在视线范围内,让青年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能看见。
闵疏被他咬地有点痛,不觉闭了闭眼:“我没办法被吃掉的……”
随即,他想到了注射自己的血清之后奥古斯丁的那副样子,猛地打了个寒颤,赶紧将埋在他脖子旁边的魏长川推远了些:“不、不能吃,别碰到我的血——”
魏长川刚在他的颈侧留下半圈齿痕,被他推着肩膀往后仰了仰,却没松开他,像是肉叼进了嘴里不愿意松口的狗,在他微微发红的颈侧皮肤上吻了吻。
那个吻接着向下,都十分轻柔,但闵疏的呼吸却越来越急促,甚至开始微微发抖,直到到了被子下面,他猛地红了脸,伸手揪住了被单:“哥……别、别这样……”
闵疏喘息向下伸出手,试图阻止魏长川,却被对方抓住了手:“不会碰到你的血。” 男人抬起头,眉眼间皆是化都化不开的欲色,与他缓缓十指相扣:“我换个方式吃。”
·
到了第二天,闵疏被一阵饥饿叫醒了。
他的精神已经完全恢复,不再像之前那般食欲不振,胃袋健康地收缩,告诉他身体需要食物了。
闵疏睁开眼,窗外的天光已经大亮。接近极昼,日出的时间越来越早,闵疏在阳光下眯了眯眼睛,看见身边的魏长川还睡着。
闵疏看着身边这张俊脸,又想起昨天发生的事,微微红了脸。
窗帘没完全拉紧,一缕阳光从空隙里映入,直接照在了魏长川脸上,然而就这样他都还没醒。
闵疏看着他,这才发现魏长川面上的疲色。
男人闭着眼睛,就算是睡觉,眉头也是微微蹙的,眼下有些青黑,嘴角向下撇着,似是睡着的时候也不太安稳。
明明昨天那么凶,现在又是副可怜样。
闵疏见他这样,有些心疼,把昨天男人是怎么弄他的都忘了,觉得魏长川这几天在基地那边应该也没怎么休息好。
他直起身,俯身过去将窗帘拉拢,给魏长川掖好被子,不打算叫醒他。
他轻手轻脚地溜下床,走到客厅里,按开灯,一眼就看见了胡嘉明。
黑瘦的青年蜷缩着长手长脚,有点委屈地睡在单人沙发上,身上搭着块儿毯子。?这人怎么睡在这……闵疏心里刚升起疑惑,结果一转过了头,就看见了睡在壁炉旁边的克里斯丁。
金发男子毫不客气地占据了胡嘉明的床,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枕头被他抱在了怀里,被子一半盖在身上,一半落在地上。他还把翅膀放了出来,虽然折叠着,却还是很大的两根,支棱在男人背后,如果不是壁炉里的火已经熄灭,他这两对翅膀估计早就被烧着了。
闵疏这才想起昨天他没给这两个人各自安排好窝,结果导致胡嘉明没争过克里斯丁,床铺被抢走了。
这时,胡嘉明在沙发上动了动,醒了过来,看见了闵疏:“闵疏,你醒啦?”
闵疏回过头:“嗯,我没事了。狗儿,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伤口上药了没有?”
胡嘉明眨了眨眼,像是清醒了些,紧接着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嘤嘤’了两声后就开始抱怨:“有!我腰酸背痛!那个老外把我的床抢走了!”
他委屈极了:“呜呜呜,我昨天在这个沙发上睡的,现在到处都好疼啊——”
“好了好了,” 闵疏安抚般地摸了摸他的头,道:“对不起啊,我昨天忘记这件事了,今天晚上我就再给你铺一个床,这样你们就不用打挤了。”
胡嘉明吸了吸鼻子,不太满意,但又不敢说什么,只敢小声念叨:“那个外国人好奇怪,非要抓着我说话,我又听不懂英语,他说着说着还把自己说生气,我觉得他精神好像不太正常——”
闵疏听了,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只能道:“他性格是有点怪……你别在意就是了。”
而这时,克里斯丁传来了动静,男人发出几声呻*吟,从凌乱的床铺上坐了起来。
“……一大清早的吵什么。” 克里斯丁的金发微微长长了些,没之前那么显秃了,他抬手捋了捋头发,接着看见了闵疏:“哦,你醒了啊。”
胡嘉明见他醒了,撇了撇嘴,忍不住说了一句:“睡我的床睡得挺舒服的嘛。”
他自己以为说的很小声,却被听力敏锐的免疫者完完整整地听去了,克里斯丁虽然没完全听懂,可结合胡嘉明的表情也大概猜得到他说了什么,登时眉头一皱:“什么叫你的床?这是我的、我的!” 克里斯丁说着指了指身下乱糟糟的鸟窝。
胡嘉明也火了,心想这不知哪来的黄毛鬼这么粗鲁不讲理,不甘示弱地梗着脖子道:“那是我的床!”
“F**k” 克里斯丁没睡饱,本来精神就不太稳定,闻言’嗖’地一下从床铺上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朝胡嘉明走了过去:“我昨天还没跟你说完呢,你以为装作听不懂英语就能蒙混过去吗?”
胡嘉明不知道是不是在沙发上蜷缩了一晚上太委屈,竟罕见地硬气了一回,也’噌’地一下窜了起来:“你牛逼啥呢?从昨天开始就在哪哔哔,那本来就是我的床,不信你问闵疏!”
闵疏则是看着克里斯丁张着大翅膀走过来,过宽的翼展导致翅膀尖哗啦啦地把放在壁炉架子上的各种壮实都带了下来,闵疏看着一个镇长送他的相框被带到了地上,登时心疼地阻止他:
“停、停!东西都被你扫下来了——” 闵疏站起来想拦住他,结果一眼就看到了克里斯丁翅膀薄而透的肉皮上有个明显的弹孔,震惊道:“克里斯丁!你的翅膀破洞了!”
克里斯丁没理他,此时正伸过一直手抓住了胡嘉明的肩膀:“你这只黑耗子,给我过来!”
胡嘉明仗着闵疏挡在他前面,一边挣扎一边暗戳戳地用脚去踹克里斯丁:“我就不过去!有本事你过来啊?你过来啊!”
闵疏被他们两个夹在中间,像是被海浪推来推去的小舟,同时还要分神去看克里斯丁翅膀上的弹孔,一个头两个大:“!别闹了,都别闹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双手伸了过来,一手按住胡嘉明,另一只手按住克里斯丁,巨大的力量瞬间分开了两人。
闵疏一下子被从混乱中解救了出来,他愣了愣,回过头,接着就对上了一双灰色的眼睛。
奥古斯丁站在他身后,头上还血刺呼啦的,血液已经氧化成了红褐色,凝结在他铂金色的头发和睫毛上,配上男人苍白的脸色和麻木空洞的眼神,实在是怪渗人的。
闵疏一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旁边被推着倒退了几步的克里斯丁就一脸疑问地抬起头:“奥古斯丁?你干什么?”
他说着,看向一旁墙角被挣开断裂的绳索,高高挑起眉,脸色冷了冷:
“他妈的头上被姓魏的朝头上来了一下力气还有力气?” 说着就朝地上开始寻找起什么来:“你等着,我找个铁的看你还挣不挣得开——”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奥古斯丁就忽然动了。他上前一步,一只手掐住金发男人的后颈,另一只手拎起他背后的翅膀,将翅膀拉开,向闵疏展示。
闵疏看着眼前翅膀上的弹孔:……
他微微张开嘴,看向奥古斯丁,好像明白他是在干什么了。
闵疏心下微微一动,他现在已经基本上能够确定,奥古斯丁和他真的能算是’心意相通’,好像他心里不论有什么想法,奥古斯丁都能立即感应到,并且当即就去执行。
然而克里斯丁不知道其中底细,在怔愣了两秒后直接怒了,一把推开了奥古斯丁:“你他妈的在干什么?”
闵疏赶忙看了奥古斯丁一眼,北欧男人灰色的眼睛像是块蒙上了灰尘的玻璃,他像是根本没听到克里斯丁怒火,直接回过头,走到一个角落坐下了。
克里斯丁眉尾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不是,他有病吗?”
闵疏闻言,看了他一眼,克里斯丁能这么说别人也是挺罕见的。不过他明白奥古斯丁的行动在他们眼里肯定很奇怪,不过之前魏长川的意思好像是先不要把奥古斯丁注射过他血清的事情告诉别人,闵疏便转移话题道:
“克里斯丁,你的翅膀是被子弹击中了吧?” 他看着男人翅膀上看着有些骇人的洞,有些担忧地问:“你上药了吗?伤口还挺大的……”
“哦,这个——” 克里斯丁扭头看了看自己的翅膀,其实他没伤着骨头,肉翼的部分只是黏膜,虽然伤口看着很严重但一般过个两三天就会自己愈合。但他张开了嘴,又顿住,眼珠一转,再回过头脸上就挂起了副可怜的神情:“是呢,受伤了还没好。”
闵疏便问:“是吗?是因为受伤了所以没办法收起来吗?”
克里斯丁点了点头:“嗯呢。”
闵疏不禁叹了口气,道:“我等会儿给你找找家里有没有药。”
治外伤的,他好像记得家里还有一罐云*白药,但过了这么久应该已经过期了……
闵疏揪起克里斯丁的翅膀,仔细观察上面的伤口,发现弹孔的边缘平滑,似乎没有发炎的迹象,但确实是老大一个洞。一想到克里斯丁是因为救他才伤成这样的,闵疏深感愧疚:
“这么大个洞,以后会不会飞不起来了啊?”
克里斯丁没解释,任由闵疏揪着他的翅膀看。
站在闵疏身后的胡嘉明盯着面前这个金发洋人的脸,逐渐瞪大了眼睛。
虽然两人语言不通、还有极大的文化隔阂,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辨认出了克里斯丁脸上的表情——
因为他自己就是经常在闵疏面前这么装相卖可怜的!
这洋人居然这么狡诈!胡嘉明完全凌乱了,不都说老外心思比较单纯吗?怎么这个人从头到尾都透着股熟悉的茶味?
胡嘉明头皮发麻,却一时又找不到什么办法,忽然灵机一动,道:“闵闵,我饿了!”
闵疏果然被他吸引了注意:“嗯?好,我现在去做早饭,你们先坐一会儿。”
胡嘉明抓紧了时机卖惨:“好呢,昨天我们都只吃了压缩饼干和罐头汤。
闵疏听了果然道:“是吗?” 接着想到昨天是魏长川喂的食,遂道:“没事,我今天给你们做好吃的。”
说罢又嘱咐两人:“你们别吵了,哥还在睡觉呢。他昨天晚上好像没睡好,你们别吵醒他。”
克里斯丁几乎是立刻就露出了不爽的表情,但胡嘉明却立刻卖乖道:“嗯嗯,我给你打下手吧闵闵。”
闵疏闻言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也好。” 正好把两个人分开。
接着,两个人就去后厨了。克里斯丁瞪着两人,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没争过一只丑陋的黑耗子,难道是他的茶艺已经退步到这个地步了吗??
第59章 再登岛 军舰
这一场叛变下来, 几个人都被折腾地不轻。
闵疏这时才了解到,他们被奥古斯丁控制在镇长的小屋里的那两天里那些人什么都没给胡嘉明吃,他就被绑在客厅里硬躺了两天。克里斯丁受了伤, 魏长川也像是日夜奔波了好几天, 平时作息很规律的人竟睡了这么久还没醒,闵疏自己吃了一顿臭肉臭芝士胃口败了三天, 所有人都需要好好补一补。
闵疏准备做一顿营养早餐, 拿了鱼出来, 将鱼肉细细地剃了下来,海鱼的刺比较少, 很容易地就能剃出来。鱼肉被他剁成了细密的肉碎, 放了盐和胡椒调味,再加上鸡蛋液和淀粉, 搅拌在一起搓成了鱼肉圆子,和米一起放进砂锅里炖, 就做成了清淡可口的鱼肉丸子粥。把粥熬上,闵疏再蒸几个皮薄馅大的牛肉馅的包子,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 还是得多吃点肉蛋奶等含优质蛋白的食物补充营养。
闵疏想着克里斯丁的口味,又做了一个西式蛋饼, 这是他在留学时期最喜欢的一道菜。灶台上开小火, 在平底锅里倒上一点食用油,把切碎的的洋葱、培根碎、和一些冷冻蔬菜炒香,再一次性将蛋液倒入锅中, 等着铁锅逐渐加热鸡蛋,并同时用锅铲从外面往里面推,确保流动的蛋液可以一层一层地被煎熟, 最后做成厚实的蛋饼,快要出锅的时候把蛋皮翻过来,在半边放上满满的芝士,再将另一半翻过来盖住,用剩余的热气将芝士融化。
蛋饼和芝士散发出的香味缓缓充盈了整个厨房,胡嘉明在旁边看着,馋得直流哈喇子:“闵闵,这个蛋饼我能吃吗?”
闵疏把蛋饼翻了个面,道:“不行,这是给克里斯丁做的。”
胡嘉明失望:“啊?”
闵疏看了他一眼,胡嘉明也瞪大了眼睛看他。
闵疏觉得他这几天没吃好饭,脸又瘦了点儿,彻底变成一条细细的狗子了,便叹了口气道:“我再给你摊一个吧。”
胡嘉明的眼睛立即亮了:“好耶!不要芝士可以吗?”
闵疏:……这死孩子怎么有点儿欠揍呢。
不过胡嘉明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已经不错了,闵疏还是认命地又打了几个鸡蛋。
就在这时,门外,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闵疏——”
有个焦急的声音正在喊他的名字:“闵疏!”
是魏长川在叫他,闵疏听出他的声音,赶忙去把火关了,转身从后厨探出脑袋:
“哥?你醒啦,早饭马上就好——”
闵疏话都还没说完,就被一只手拽住了手臂,接着整个人被抱住。
魏长川的双臂箍住他的腰背,灼热的体温包裹着他,急促的吐息打在他耳边,贴着他胸膛里心脏正急促地跳动着。
闵疏愣住了,他右手还拿着锅铲,见状赶快举高了些,怕烫到魏长川:“……哥,你怎么了?”
魏长川紧紧抱着他,好半天都没说话。
闵疏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也不敢动了,就这么仍由男人抱着。
半晌后,魏才呼出了口气,抬起头,垂眼看向他:
“你起床了怎么不叫我?”
闵疏抬头看向他。
不知是不是因为光线的缘故,魏长川脸上的神情有些晦暗,下颌绷地很紧,手掌包裹住他的肩头,五指将那里的衣物都攥得皱了些。
闵疏敏锐地感觉到他心情似乎不太好,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
“我……我看你很累的样子,想着让你多睡一会儿,就没叫你。”
魏长川听了,也没说话,就这么凝视着他。
半晌后,才垂下眼,轻轻‘嗯’了一声,抓住他肩膀的手松开,转到身后摸了摸他的后颈:“下次记得叫我。”
闵疏赶忙乖乖道:“好,我知道了,下次一定叫你。”
魏长川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低下头,俯下身,将脸埋进了闵疏的颈窝里。
动作里面有点求安慰的意思。
这还是魏长川第一次做出这种举动,闵疏一愣,接着心整个软掉了,忽然意识到这几天魏长川一定是提心吊胆的,今早醒来时见他不在,他肯定是担心了。于是他抬起手,学着以前魏长川安慰他的样子拍了拍男人的背部:
“哥别担心,我在这儿呢……哪里都不会去的。”
胡嘉明已经很有眼色地偷偷从后厨里溜出去了。
魏长川又抱了他一会儿,才抬起头,看了眼后厨里:“做什么呢?”
“做了好多好吃的。” 闵疏笑了笑,拉着他的手道:“有鱼丸粥,牛肉包子,我还摊了蛋饼——”
魏长川在一边静静听着,和闵疏一起挤在后厨里帮忙打下手,又把不用的厨具都洗了,等没活干了,就站在一边看着他做饭,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闵疏。
·
在混乱之后,小镇上暂时回归了平静。克里斯丁的’重伤’惨遭打假,闵疏那瓶过期的云*白药终究是没用上,因为他发现免疫者翅膀上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上午看着还老大一个洞,晚上看着就只有硬币大小了。
虽然发现克里斯丁的伤情有夸大的成分,闵疏还是装作没注意到,变着法做了几顿好吃的,把家里的几只喂得脸色红润,晚上把克里斯丁和胡嘉明的床分别铺得更开了些,让克里斯丁就算张着翅也不至于变成火烤鸡翅。
同时,魏长川将镇上仔细搜寻了一遍,在一处荒废的房子后院里找到了已经被冰雪盖住一层的伊万。
他在室外被冻了这么几天,都已经硬了。正常人如果脑部受创,又在温度零下的雪地里躺了这么几天肯定是凉透了。但伊万是免疫者,据魏长川所说,他是在人群聚集的贫民窟里养蛊养出来的,变异后导致他的细胞再生能力特别强,基本上杀不死。这次他在送餐食的时候被那两个东欧青年偷袭用从房子里搜刮来的化肥做成□□偷袭,本来问题是不大的,但这次实在是不巧,一枚炸药碎片恰好卡在了他的大脑里不太好的位置,正好卡在了中枢神经上,这才导致他一直昏迷不醒。
将人找到后,魏长川把他放在离壁炉最近的位置解冻。伊万在雪地里冻的时间比上次魏长川要久,所以解冻的时间也就一些,闵疏因为担心,这天隔一个小时就去壁炉边看一次。伊万躺在长凳上,从上到下滴滴答答,随着冰雪的融化脸色逐渐由青白转为粉红,有点像是正在解冻的猪肉。
闵疏看着整个变成小红人的伊万,问魏长川:“他不会以后就这个颜色了吧?”
小孩儿长得还挺可爱的,要是一直这么红怪可惜的。
魏长川道:“不会,慢慢会好。”
到了这天傍晚,伊万终于解冻完毕,皮肤再次变得柔软,但还是没有醒。
接着,闵疏便见魏长川一手拎起了少年,让他俯下身,接着扬起手,’砰’’砰’朝他的后脑来了两下。
随着一声脆响,一枚漆黑的碎片|连带着几团浓黑的血液一起落在了地上。
“呃……” 伊万几乎是立即就发出了声响,他有些痛苦地皱了皱眉,接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旁观的闵疏看着收回了手的魏长川:……
原来这招不仅能修电器,还能修人。
伊万就这么被修好了。第一天他的中枢神经好像还没有完全连上,只有头能动,手脚都动不了,到了第二天行动就基本恢复了正常。不过这可怜孩子没能休息两天,就被魏长川派去守了大门。这里的守大门是字面意思,就是天天在院子外面站岗,加上早晚两次去港口巡逻一圈。
闵疏看他每天很辛苦,跑去问魏长川,魏长川对此给出的理由是交给他的任务失败,这是伊万应该受的惩罚。
闻言,闵疏很是心虚。他觉得这件事里有很大一部分也是他自己轻敌的缘故,但魏长川是领导管理自己的下属,他也不好插足,便只能每天换着花样给少年做好吃的犒劳他一天的辛苦。
伊万看起来似乎真是对没保护好闵疏这件事感到了内疚,对魏长川做出的处罚没有表现出任何抗议,甚至态度更积极了,每天都像只忠诚的小豹子一样履行自己的职责,还顺便赶跑了两头试图接近小镇的北极熊。
同时,北美基地的善后工作仍在继续。
好消息是感染已经被控制住,这次叛乱中的幸存者已经陆续回归了正常生活,坏消息是,在这场叛乱中基地一共死亡了5000多人,几乎占了北美基地的十分之一,让本就人口严重不足的基地更加雪上加霜。由于这次叛乱中北美基地损失了许多免疫者,远东基地也在紧急调人远赴在地球另一端的北美基地以维持秩序。
但在这一切的混乱中,基地还是以最高的优先级抽选了一队人护送基地的科学家先赶赴格陵兰。在叛乱平息的三天后,船只抵达了格陵兰。
魏长川和闵疏去迎接,将胡嘉明和克里斯丁等人留在了家里。
过去几天的腥风血雨没有影响格陵兰的平静,港口边,天空蔚蓝如洗,海面平静,浮冰随着洋流缓缓移动。
远处,巨大的轮船缓缓靠近,还没彻底入港,闵疏便远远地看见夹板上站了一圈身姿笔挺、身着军装的人。
闵疏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多人?”
魏长川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没事。” 他说:“敏感时期,人会多些。”
闵疏想到魏长川告诉他的,北美基地里的科学家都差点被全掳走的事,也有些理解了,还是多些人的好。
接着,船再靠得近些,闵疏才看清到那根本不是轮船,而是一艘小型军舰。
它通体呈铁灰色,船头尖锐,桅杆上有雷达,甲板上还能看见还几门炮弹。
闵疏缓缓张开了嘴。
……这、这阵仗也太大了点吧!
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军舰,不禁睁大了眼睛,看着轮船逐渐驶入港口,闵疏看着夹板上的士兵从船上走下来,秩序井然地站成一排,都穿着一个式样的制服,黑压压的一片站在雪原上,搭配着后面灰色的钢铁巨兽,简直像是电影里面才会有的场景。
闵疏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也不敢牵着魏长川的手了,连背脊都挺直了些。
然后他就所有人整齐划一,动作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齐刷刷地朝魏长川举起右手,抬于帽檐右角处:“长官好!远东五区十三师执行护送任务,应到12人,实到12人,请指示。”
魏长川此刻也不再和闵疏勾肩搭背,姿态肃穆,向众人回以同样的军礼:“允许继续执行,辛苦。”
闵疏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看着众人得到了命令,转身排列成了两列,中间让出一条通道来。
接着,闵疏便见一个浑身被白色防护服笼罩的身影从军舰上走下来。他行动略显不便,脚步却非常迅速,急步走到了闵疏面前,接着一把抓住了闵疏的双手:
“闵先生。” 穿着防护服的人声音略显沉闷地从防护服里传出:“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隔着防护服,闵疏原本还有些拿不准他是谁,然而一听声音他就认出了来人,高兴地道:
“王博士,好久不见,我很好啊。你怎么——”
他想着这些科学家在叛乱中被掳走,刚想问问他的身体怎么样,却被王博士急促地打断:
“很好是多好?有没有受外伤?体温多少?血压、心率、脉搏是多少?体重有没有下降?心肺功能还好吗?每天摄入食物多少克?”
闵疏:……啊?
面对王博士的连环发问,闵疏一时答不上来:
“这……我……” 他看着对方被防护服罩住的脸,竟然隐约觉得王博士的眼睛很亮,甚至有种两眼放光的感觉。
闵疏骤然背后一凉,怎么好像有种被盯上了的感觉……
这时魏长川适时开了口:“博士,欢迎您。这件事我们还是移步室内谈吧。“
王博士这才回过神,似是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放开闵疏的手退后了一步,隔着面罩抚了抚镜框,轻咳了一声:“也好。”
于是三人在士兵们的护送下向中餐厅的方向走去,而等进入了室内,克里斯丁和胡嘉明都要求避嫌,被士兵们护送到了街对面的屋子里暂避,克里斯丁深觉受了排挤,被气的叽叽歪歪地在门口跳脚,后来看到胡嘉明也被赶了出来才觉得稍微平衡了些。
几人中只有伊万获得许可留了下来,少年这几天因为保护闵疏的任务没做好而极力想要弥补,身板挺直地站在门前,像只警惕的小豹子。
闵疏站在窗边,看着外面一圈荷枪实弹、神情肃穆的士兵,明显感觉这次任务的安保级别比上一回高了不知道多少个级别。
上次王博士登岛,一个克里斯丁就把他运过来了。
闵疏不禁为接下来的对话感到了些许紧张。
这时,魏长川走过来,握住了他的手。闵疏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抬起头,便见魏长川对他笑了笑,指腹抚过他的手背。
闵疏稍稍心安,有魏长川在身边,他放心许多。
两人回到餐桌前坐下,和上回王博士来一模一样的位置,不过这次坐在王博士身边的是个黑发黑眸的亚洲青年,身上穿着军装,面容俊秀,神情肃穆,看起来大概只有二十多岁。
魏长川向他介绍:“这是我直属小队的中尉,他叫陆行舟,你对基地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
闵疏之前就看见了这个年轻军官,当时就觉得他很面善,遂乖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接着,他抬头看向餐桌对面,准备做个自我介绍,接过一抬头就对上了年轻军官略带惊讶的目光。
和他对上目光,年轻军官眸光微动,很快敛了神色,朝他友好地笑了笑。
闵疏有些疑惑,但也没多想。
他不知道的是刚才这个表面上一派平静的军官内心是山呼海啸,只恨末世里社交软件都荒废了,要不然他真想把刚才魏长川牵着人家小男生的手低声细语嘱咐事情的样子拍下来,直接群发整个远东基地!
在他的记忆里就没听过魏长川下达任务时说出超过五个字的句子。好家伙,在男朋友面前恨不得每个字都拆开来,嚼碎了解释。
陆行舟心想要是魏长川在他们面前有这个耐心,说不定他当年行为测试2-A就不用挂三次科了。不过他虽然心里槽点颇多,面上却依旧是淡然一片,向桌对面身形单薄,面容清秀的青年颔首:
“闵先生,很高兴认识你,我是陆行舟。”
闵疏便也朝他笑了笑:“你好,我是闵疏。”
在两人互相介绍的空挡,王博士已经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面码出了一桌子各式各样的检测器具,闵疏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这次没有抽血的器具,更多的是一些基础的体检装置,比如血压仪、听诊器、体温计等等。
“先做一下检查。” 王博士道。
闵疏于是配合着开始做身体检查,测了体温、血压、心音,甚至还测了肺活量,让他顿时有种梦回高中体检的感觉。检查下来数值都是正常的,不过闵疏倒是注意到了一件事,那就是王博士并没有用纸笔记录下来这些数值,而是每次检查完都会向旁边坐着的陆行舟口述一遍。
注意到他疑惑的眼神,王博士主动解释道:“由于这次你的资料泄露,基地决定不再持有任何你的纸制资料,陆中尉的免疫后记忆力得到了大幅度提升,以后会由他一个人来记住你的所有重要数据。”
第60章 真相 瘟疫起源
闻言, 闵疏露出惊讶的神色,扭头看向陆行舟。
年轻军官朝他笑了笑,解释道:“我变异之前记性就比较好, 变异后就更强了——你可以理解为超忆症, 在症状上差不多。”
闵疏在心底‘哇’了一声,不禁感叹道:“陆中尉真厉害。”
陆行舟很谦虚地笑了笑。
闵疏从他的微笑里看出了点熟悉的味道, 有点像高中时候那种声称自己从来不复习的学霸同学……他不禁有些羡慕, 心道如果他高考的时候他有这个能力就好了。
但同时, 闵疏暗暗心惊于基地对他的重视程度,连纸质的信息都不能保留……之前他就有所猜测, 现在说到这个话题上, 闵疏忍不住问道:
“所以之前有人来岛上绑架我,是因为我的资料泄露了吗?”
“对。” 王博士点了点头, 声音略微低下去:“是我们防备不当,没想到研究组里面有人已经被策反了, 你的血样研究结果出来之后,他们几乎是立刻就发起了叛乱, 先把研究组控制了, 消息也递不出去——”
王博士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抬头向闵疏道:“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我们的保密工作没做好, 闵先生,我代表研究组向你道歉。”
“不用不用,” 闵疏见状赶忙道:“王博士, 您千万别这样,谁都想不到会出这样的事,也是我没有防备心, 才被他们抓住的,幸好也没出什么事,您不用为了这个道歉。”
王博士看着还是有些过意不去,闵疏不愿让他再道歉,而且他自己也有更关心的事情,便转移话题道:“王博士,我的血样里到底查出什么了?”
这是他最想知道的问题。听到他这样问,现场的气氛也变得微微紧张了起来,魏长川握着闵疏的手,神情有些严肃,陆行舟也偏过头,将目光放在了王博士身上。
王博士隔着防护服推了推眼镜,清了清嗓子,道:“好,那我们还是先说说你的血样的事情吧。”
闵疏不禁微微屏住了呼吸,在桌子下握紧了魏长川的手,咽了口唾沫:“您、您说。”
王博士微微正色,却没有从他的血样开始解释,而是说起了对于病毒的研究:“自瘟疫爆发开始,我们对病毒的研究就没有停止过,虽然在外人看来可能没有什么进展,但其实我们的研究、至少在对病毒的溯源上是有一些成果的。”
“我们研究病毒的结构,发现它不具备任何近代普遍流行的病毒的特征,反而和一些远古病毒样本的结构相似,而这次获得了格陵兰岛冰川里的病毒样本,我们比对之下确实验证了这个猜想。”
说到这里,王博士的语气逐渐变得急促,被防护服罩住的脸上都像是迸发出了一层激动的光芒,道:
“简单地说,远古病毒是这次瘟疫的起点。”
“在全世界流行的X、Y毒株和格陵兰岛冰川里发现的远古病毒是同属一目,远古病毒是母科,而X、Y毒株都是由这一母科变异而来的亚种。”
闻言,闵疏惊呆了。
他完全没想过事实竟然是这样的,生生愣了数十秒,才回过神。
他诧异地看向王博士,怔愣中带着些许茫然地道:“但……格陵兰岛上没有病毒啊?如、如果病毒的来源是冰川病毒,为什么岛上反倒是没人感染呢?”
王博士回答道:“因为母科病毒大部分时间是在冰川里面冰冻住的,没有接触外界的机会。但在瘟疫开始之前,正巧是全球变暖最严重的时期。在进入千禧年之后,冰川融化的速度几乎是九十年代的三倍以上,瘟疫爆发的三年前,格陵兰岛的上冰盖融化的面积曾一度高达90%——”
闻言,闵疏微微睁大了眼睛,接着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当初他刚登上格陵兰岛的时候,冬天远远没有现在这么漫长,夏天一些南部沿海地区的气温甚至能达到20多度,冰雪会全部融化。闵疏记得他在环岛游的时候满眼都是怡人的绿色,那个时候,夏季的格陵兰是名副其实的’绿岛’。
那个时候很多沿海的居民都得益于温暖漫长的夏日,开始尝试种植蔬菜,甚至在水草丰满地方发展畜牧业,到处都有言论说因纽特人会逐渐抛弃传统靠着捕猎和渔业为生的生活方式,转而和世界上的其他温暖地区的文明一样,在居住地周围开辟农场。甚至闵疏记得他刚刚定居在镇上时许多人家是养牛羊的,夏天种蔬菜也不需要大棚——
“我们初步推断,在冰盖融化最严重的时期大概有千万级立方纳米的远古病毒被释放到了外界,通过洋流和大气运动往低纬度地区传播。” 王博士扶了抚眼镜,道:“而在这个过程中,由冰川里释放出来的远古病毒应该是在某个时间点、在某种特殊的条件下产生了变异,从而形成了X、Y两种毒株,具体的条件我们还在研究当中,但初步估计温度是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
而之前在格陵兰岛上找到的四具偷渡者的尸体同样验证了这个猜测。
在他们尸体被运回基地后,研究组有短暂的时间接触了这几具尸体,其中在冰川里发现的四具都是冻死的,没有什么疑点。
然而他们却在供暖站发现的那具尸体的制服口袋里发现了一个破碎的试管,里面已经空了,试管的玻璃壁上能够检测到一些残留物质,证明里面原本装的是冰川层里的提取物。推断当时的情况,可能是偷渡者带着远古病毒样本在进入了供暖站,却在过程中不小心将试管打碎了,里面的物质在暖气下融化蒸发,导致其中的病毒在某种情况下变异成了X毒株,这才让该偷渡者在作为未感染区的格陵兰岛上感染X毒株死亡。
闵疏坐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恍然间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大学讲堂上,他还记得当年在大学里,他就曾在某个探讨环境保护的讲座上听过此种关于冰川融化、其中被冰冻的远古病毒被释放到外界,会对没有相应抗体的人类造成怎样影响的讨论。
不过那个时候,没人真正把这种猜测放在心上……
闵疏越想越觉得胆寒。王博士虽然嘴上说这只是推测,但这些都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一群人研究出来的结果,应该是不会有假的。但如果是这样,那这场让种族几乎灭绝的大瘟疫不就成了人类自作孽的结果吗?
这个想法让他感到了一阵深深的荒谬。
但同时,闵疏又联想到了另一件事。
他感到了一股寒气缓缓顺着脊背蔓延而上,抬眼看向王博士:
“博士……”
闵疏在开口的刹那感到了喉咙的滞涩,他喉结上下滚动,咽了口唾沫,才艰涩地道:
“那我感染的到底是什么病毒?”
闵疏一直认为他是在供暖站的那次感染了X毒株,进而免疫的,只是不知为何他的症状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
但后来奥古斯丁对他说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加上现在王博士告诉他的事情,闵疏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心中有一个不同的猜想正在呼之欲出。
而王博士在下一刻就坐实了他心中若隐若现的猜测:“对,你感染的不是X毒株,而是冰川里的远古病毒。”
闻言,闵疏猛地屏住了呼吸,忍不住用力眨了两下眼睛。
王博士继续说下去:“或者说,你在感染X毒株之前,其实就已经感染了远古病毒。也可以说,在接触亚种之前,你的基因已经被母科病毒改变了。”
他看着闵疏,眼睛在防护服和镜片的双重遮挡下还能看得出正在闪闪发光:
“可以说就算你没有一直待在格陵兰岛上,而是去到世界上的任何感染区,都不会有任何问题,因为你身体里母科病毒的基因组对其他亚种病毒的基因有着完全的上位压制,无论是X毒株还是Y毒株都感染不了你,它们只会被你体内的母科病毒攫取、融合。”
“我们从来没有在任何其他的一种病毒上观察到过这么明显的从属关系。” 王博士扶了扶眼镜,语气里透着股雀跃:“这种母科和亚种之间的关系非常独特,具体的活动关系我们还在研究,但这无疑是病毒研究领域的一大进步——”
闵疏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
随着王博士的陈述越来越向学术的方向偏,他的注意力也越来越模糊,本来得知自己感染的竟然是冰川里的远古病毒,他还很紧张,但现在只觉得头晕,脑子里全都是X,Y,母科,亚种……
魏长川适时插进对话:“王博士,感染远古病毒,对闵疏的身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听到他的声音,闵疏才猛地回过神来,这时才发现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用很大的力气握着魏长川的手,另一只手拽着他的袖子,男人的袖口被他揪得皱皱巴巴,手背上都红了一块儿。
闵疏赶忙放开他,然而他的手指刚松开,就又被抓了回去。魏长川捏着他的五指,指腹轻轻蹭着他汗湿的手心,抬头对王博士道:“他发过两次烧,去年秋天一次,在供暖站暴露后又发过一次低烧。”
王博士这才意识到话题偏了,转回来道:“不会,目前看来,远古病毒的基因和闵先生的基因整合得很好,目前我们大概观测闵先生的基因组内有12%来源于病毒。”
他说到这儿,抬眸看了看闵疏,问道:“闵先生,你之前说过你是有先天疾病的是吧?”
闵疏点了点:“是。” 接着报出了几个他一直有的先天疾病,又道:“不过,现在好像都没什么症状了……”
王博士点了点头,道:“我们没有你感染前的血液样本,无法进行细节上的比对,但可以推断这12%的基因组至少是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你先天基因上的一些缺陷,所以你的症状相对应地得到了减轻。”
他说着,向闵疏问道:“闵先生,你还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你开始感觉到身体状况有所好转的呢?”
闵疏闻言,回想了一下,道:“应该……是在供暖站那次暴露之后吧?”
他记得在发了一晚上的低烧之后,他的身体好像就好了许多。然而闵疏眨了眨眼,在认真的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后忽然就有点不确定了,现在想起来,他的病已经很久没有发作过了。
以前他基本每年至少要去两次医院,换季的时候只要气候稍微有所变化就会感冒,基本上每三年必然会有一次大发作,所以当初闵疏发觉自己被困在格陵兰岛上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准备。
毕竟小镇离大医院很远,气候条件也决不能说是利于他养病,闵疏当时觉得只要他的心脏或者肺之类的重要器官出个岔子,他估计也就交代在这儿了。
结果他的病一直没有发作,就这么在岛上苟了七八年。
闵疏本来只以为自己只是幸运,然而这时候听了王博士的话,他有些犹豫了,同时心里渐渐升起一个猜想。
这时,王博士似是也看出了他的动摇,直接解释道:
“你应该早在供暖站的暴露事故之前就已经感染了远古病毒,已经获得了母科病毒的基因组。后来你感染X毒株,体内的母科病毒进一步攫取了亚种的基因组,进一步和你的基因链融合,所以从症状上来看,你的身体健康应该会随着感染病毒而慢慢变好。”
他说着,顿了顿,抚了抚眼镜,道:“至于两次发烧,应该就是单纯的感冒了。”
闵疏:……
虽然现在聊的话题很严肃,气氛也很紧张,但闵疏还是不合时宜地感到了一阵无语。
他回想从供暖站回来的时候,他在本路上开始发烧,当时真的以为自己感染了X毒株,马上就要死了,还把魏长川也吓了个半死,没想到只是普通感冒……
就在这时,王博士忽然看向了旁边坐着的魏长川:“对了,上次我给两位的建议,不知道实施了没有?”
听了这话,闵疏当下还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后才想明白他在说什么,而这时魏长川已经点头回应了:“实施了。”
“哦。” 王博士又抚了抚眼镜,语气平稳地问:“效果怎么样?”
魏长川听了,看了闵疏一眼,才回过头,道:“挺好的。”
他们俩的语气一个比一个平静,口吻可观,像是在讨论什么专业话题。魏长川还补充道:“没有观察到变异反应,不过他的身体素质变好了。”
考虑到闵疏还坐在旁边,魏长川没有往深处说,但这已经够让他不好意思了。因为现在的谈话很严肃,而且两人也算是老夫老妻了,闵疏努力绷住了脸上平静的神情,不过耳根却偷偷红了。
在场唯一一个状况外的是陆行舟,上次王博士来看诊他不在,因此不知道两人说的是什么。不过他很有眼色,并没有问,只是在一边听着。
王博士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Z毒株也是亚种之一,也会被闵先生体内的母科病毒融合。从我们目前的研究来看,病毒对闵先生的影响很特殊,病毒并没有引起基因上的变异,而更像是补全了基因链上不健全的部分,并同闵先生和平共存。”
闵疏在听到现在,虽然脑子里还是晕乎乎的,但觉得自己是大概听懂了。好像就是他先一步感染了冰川里的远古病毒,而X、Y、Z三种毒株都是从远古病毒变异而来的亚种,如果感染,他身体里面已有的远古病毒就会把这些亚种吃掉,融合成为他基因里的一部分……
闵疏不禁摸了摸自己的手,一方面觉得短时间内脑子里被灌入了太多知识,让他太阳穴有点一跳一跳地疼,另一方面又有点轻飘飘的,有种不太现实的感觉。他的身体里面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