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随着一声巨响,大门再次被关上。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场争执已经被摁灭,魏长川的身影再次消失在了门外。
客厅里有一瞬的寂静。
奥古斯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重新和棕发女子坐在了一起,小声地向她安慰了几句什么。
靠在壁炉边的两个东欧长相的年轻人也都被这迅雷般的行动震慑住了,一时谁也没说话。过了几秒,他们才互相对视了一眼,叽里咕噜地说了句什么。
胡嘉明这时手脚并用地蛄蛹到了闵疏身边,很小声地问他:“……闵疏,他不会是要把我们一个个拉出去枪毙吧?”
闵疏立即睁大了眼睛,反驳道:“怎么会?你别乱说!”
胡嘉明有点委屈:“可是那个男的看起来好吓人。” 他有点委屈地说:“不会吗?可……可是枪都在他那……”
刚才奥古斯丁把自己的枪交给魏长川,他们可是都看见了。而且男人穿得一身黑,身材那么高大,力气看起来也很大,穿梭在人群中间的样子简直像是个死神。
闵疏闻言,微不可查地顿了顿,接着用肯定的语气道:“不会的!哥是好人。”
胡嘉明:“……你有种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就在他们说话的档口,魏长川再次出现,这次是将两个东欧青年拉了出去,两人似乎本来还想反抗,却被魏长川直接放倒,提着衣领拖了出去。接下来是奥古斯丁和怀着孕的棕发女子,不过他们倒是没被拖出去,而是自己走出去的。
最后,轮到了胡嘉明。
他看着从门口走进的魏长川,皮肤略深的脸一下子就变白了。
当魏长川走到他们面前,胡嘉明已经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双手紧紧抱着闵疏的腿,杀猪一般地喊:“闵闵!闵爹!救救你的狗儿啊呜呜呜呜——”
闵疏被他吵得耳朵疼:“你先冷静一点!”
然而魏长川走到他们面前,却没理会吱哇乱叫的胡嘉明,而是先上下看了看闵疏,第一句是:
“抱着东西不知道找地方放?”
闵疏一愣:“嗯?”
他这才想起自己还抱着一摞厚厚的皮草衣服,刚才的事情发生地太快,他都忘了把这些衣服发下去了:“哦哦,我忘了——”
他说着,正要找地方放,就被魏长川接了过去。男人单手抱起那叠衣服,还顺手握了握闵疏的手臂:“手酸不酸。”
闵疏这才感觉手确实有点痛,那堆皮草还是挺沉的,抬眼看他:“有点。”
魏长川看着他,目光在他脸上游移,接着转过头,轻轻从鼻腔里出了口气,有点像是在嘲笑他不太聪明。
闵疏有点不好意思,抿了抿唇,岔开了话题,问:“哥,你把那些人带哪去了?”
魏长川道:“带到其他的房子里隔离。”
这群偷渡客里已经出现了感染者,那么现在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分开隔离,以保护剩下暂时是健康的人。所幸小镇上别的没有,空房子倒是真不少。魏长川把被感染的女人和他的丈夫分别隔离在了两栋房子里,两个东欧青年在一起,奥古斯丁则和他的情人呆在一块儿。
闻言,闵疏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小镇上的房子以前都有人住,这几年闵疏也在维护着,想着哪天要是镇上的人回来了还能接着住,因此这些房子还不算太破败,电和暖都有,家具也是齐全的,倒是还能住人。
闵疏于是道:“哥,那你顺便去把这些衣服给他们吧,我拿都拿出来了。”
魏长川听了,点了点头,接着道:“房子的钥匙给我。”
闵疏’哦’一声,便回身想去拿钥匙,结果刚一转身,脚步就顿住了。魏长川刚才没拿钥匙,那是怎么把门打开的呢?闵疏想着,回头看向魏长川。
魏长川一手拿着那叠衣服,垂下眼轻轻催促他:“看我干什么?去拿钥匙。”
闵疏:……好吧,你们变异过的人应该有自己的方法。
他也懒得问了,乖乖去把钥匙拿了出来。在镇民一个个离开小镇,钥匙都交到了他的手上,一共有十几把,穿在一个金属环上。
魏长川拿了钥匙和衣服出去了,待他走出门外,胡嘉明才开始大喘气,半死不活地瘫软在地上,长手长脚乱放在地上,活像个瘪下去的气球人。
闵疏看他这个没出息的样子,低头好笑地轻轻踢了踢他:“我就说了不会的吧,哥是好人。”
胡嘉明刚刚经历生死一线,翻着白眼躺在地上,踢也没反应。但他躺尸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一变,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闵疏看他跟僵尸一样弹起的上半身,被吓得够呛,可还没来得及往后退就一下子被胡嘉明抱住了腿:
“你干嘛?” 闵疏瞪他。
胡嘉明吸了吸鼻子,看着他的眼睛冒着精光,扯着嗓子就喊:”闵闵,我要和你住一起!”
闵疏一愣。胡嘉扯着他的裤腿道:“在这个岛上我就只认识你一个,我英语差你是知道的,我当年四级都没考过啊!他们叽里咕噜地说什么我都听不懂——”
闵疏想了想,有些为难:“狗儿……可我们家只有一张床啊。”
胡嘉明双眼飙泪,立即表示:“没关系!我可以睡沙发!睡桌子也行!实在不行就睡地上!”
闵疏被他闹得一个头两个大:“哎呀……你先别哭了——别扒拉我!”
结果胡嘉明嘤嘤呜呜地哭得更大声了:“爹!你就留下我吧,我给你跑腿,只要给我口吃的就行,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呜呜呜呜——”
魏长川一回来,正好听见了这句话。一抬眼,就见胡嘉明抱着闵疏的腿,正哭哭啼啼地撒泼打滚。
闵疏听到门开的声音,抬头见魏长川站在门口看着他,赶忙把胡嘉明推开:“你好好说话!不许哭了!”
胡嘉明猝不及防,不可置信地看向闵疏:“闵闵……” 他不敢相信闵疏居然不疼他了,要知道当年在宿舍,闵疏的肥皂他都可以随便用的!
接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便,小心地看向闵疏,有些犹豫地道:“闵疏……你是不是怕被我感染啊?”
闵疏回过头看向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胡嘉明就抬起手将两指并拢举在额前,赌咒发誓道:“我发誓我真的没被感染!在船上的时候我跟那对夫妇根本不在一个船舱里!”
“这倒是没什么……” 闵疏心想他和魏长川都免疫了,倒不是怕病毒。
他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满脸狼狈的胡嘉明,又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没什么表情的魏长川,其实也不太知道这个情况该怎么处理,便看向了魏长川:
“哥,你说呢?”
闻言,胡嘉明一愣,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还要征求魏长川的意见,难道这儿不是闵疏的房子?
不过他很快猜想,魏长川此人看着身份不简单,也许是驻扎在格陵兰岛上的军官,闵疏也许是被他管着,于是也转向魏长川求道:
“求求您了,我跟闵疏认识很久了,我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这么多年了……我们还能碰上,我、我——”
他说着,眼里的泪水越盈越多,最后竟然痛哭起来:“呜呜呜呜呜——妈妈——呜呜呜呜”
闵疏见他哭得这么厉害,有些惊讶,以前在宿舍里胡嘉明算是性格最乐天派的那个了,每天嘻嘻哈哈的,遇到什么事情也不会气馁,闵疏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哭。
见胡嘉明哭着叫妈妈,他又想起胡嘉明好像家庭是挺和睦的,父母关系很好,虽然现在大概也……
闵疏顿了顿,悄悄看了魏长川一眼,结果便见男人看着胡嘉明,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在心里估量着什么。
闵疏看着他,眨了眨眼,忽然觉得他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见过魏长川的这种表情……
接着他就想起,魏长川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好像就是这么看了他一会儿。
半秒后,魏长川垂下眼,睫毛掩住瞳仁,转过头看向闵疏,神色淡淡:“这是你的房子,你自己决定吧。”
闵疏:……
在刚才那半秒间,他像是听到了魏长川心里危险性「-1」「-1」的声音,他有种感觉,魏长川已经将胡嘉明一米八大个下的窝囊废本质彻底看穿了。
闵疏看了眼地上瘫坐着抽抽噎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自己本来就黑的脸抹得更脏的胡嘉明……好像确实也挺明显的。
闵疏于是道:“好吧,那就让他住我们这儿吧。”
他其实有点担心以胡嘉明的自理能力把他放到别的房子里住这货能把房子点燃。
胡嘉明虽然人是不错,确实出了名的不靠谱,曾经干出过在宿舍煮小火锅导致跳闸,自告奋勇去修结果拉响了火警警报,导致一整个男寝的学生在寒冬腊月穿着个裤衩子在楼下硬等了半个多小时的壮举。
这小子身上的通报批评多的闵疏一度怀疑他是否能顺利毕业,而且还不是什么考试作弊之类的恶意行为,都是胡嘉明自己马大哈作出来的,这人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较安全。
胡嘉明听到闵疏愿意让他留下来,也是立即就不哭了,手脚也不软了,一咕噜就从地上爬了起来:“闵闵——”
闵疏也感动道:“狗儿——”
两个人正要抱作一团,就在这时,魏长川忽然咳嗽了一声。
闵疏听见,跟他拥抱的动作一顿,立即回过头担忧道:“哥,你感冒了?”
胡嘉明扑了个空,差点没摔个狗啃屎。
魏长川眉心微蹙,手摸了摸喉结:“没有。”
闵疏自然不相信,嘟嘟囔囔地道:“你肯定是感冒了,湿衣服都没换,里头外面进进出出的,温差那么大——快把衣服脱了,去洗个热水澡。”
他边说边将魏长川往浴室的方向推,胡嘉明站在后头,震惊地长大了嘴。要知道当初寝室里他和闵疏的关系可是最好的——闵疏泡好的泡面他都是吃第一口!
他现在也是浑身湿透,还在外头走了那么久,闵疏怎么一句关心都没有,丢下他就走了??
·
闵疏让魏长川去洗了澡,又把感冒冲剂拿出来给他冲了一剂喝,见他没什么不妥,才想起还有个胡嘉明。
他又赶快安排胡嘉明去洗澡,青年在海上辗转漂泊了那么多天,又掉进了海里,浑身脏兮兮的都有馊味儿了,闵疏勒令他从头到脚洗了三遍才放他出来。
夜晚,深沉的夜幕笼罩了小镇,这个荒无人烟的小镇上终于迎来些许人烟,沿着小山坡蜿蜒而上的小路边,几座零星的房屋里亮起了灯,昏黄的柔光自玻璃窗里透出来,被风雪模糊,形成一团团的光晕。
闵疏透过玻璃窗看出那几团光,想着分别被隔离起来的那些人应该也差不多都住下了,接着又想到个已经感染病毒的女性,心下沉了沉。
其实今天的状况非常危险。这些偷渡者身上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病毒的感染性那么强,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偷渡的过程中染上病毒,比如这次偷渡者中的那个女人……这个小镇上只有他和魏长川,倒是还好,如果这队人是去人群密集的地方,比如说首都努克,那就危险了。
闵疏想起了上次来过他们这儿的警卫队队员,他们提到过,首都那边似乎也有很多偷渡者。这实在是个很无奈的状况,基地的建造本是为了保护人类,但同时也造成了逼仄狭小和高度集体化的生活环境,以至于有源源不断的偷渡者,要怎么断绝这个现象呢?或许只能等到疫苗成功研发,或者是病毒彻底消失,人类能够再次在地面上自由行走的那一天……
闵疏想着就觉得心情有些沉重,也不知道那天什么时候会来。
中午吃剩下的罗宋汤正在灶台上咕嘟咕嘟地热着,散发出蒸腾的水汽,在玻璃窗户上凝结为水汽。
胡嘉明蹑手蹑脚地走进后厨,问他:“闵闵,你在做什么啊,好香。”
闵疏看向他,有些担忧地问:““狗儿,你确定你没跟那个感染了病毒的人接触过吧。”
胡嘉明将海水的咸腥味和在船舱里腌出来的隐隐酸味都洗去了,此时香香地穿着干净柔软的睡衣,闻言,他勉强将目光从锅上移开:
“真的没有。” 他对闵疏道:“那个叫奥古斯丁的军官都是让我们躲在货仓里的时候,我都是单独呆着的,救生艇上的时候我坐最后一排,他们坐第一排,跟我离得老远了。”
闵疏闻言,松了口气,回过头低声道:“也不知道是她感染的是哪种毒株。”
如果是Y毒株还算是好一些,毕竟沾染体*液的可能性还是要比飞沫传播要小一些,如果是X毒株,不说其他的,就刚刚在客厅里一群人挤地那么近,就很危险。
闵疏想着,有些担忧的看了胡嘉明一眼,谁知这人竟然一脸痴相,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灶台上的锅。
胡嘉明:“吸溜吸溜。”
闵疏:……
随着胡嘉明的到来,他脑海中大学宿舍的记忆慢慢复苏,想起这家伙不仅是宿舍里最骚包的,也是最馋的,曾经干出过充大款请系花吃几千元一位的Omakase,结果饿的回宿舍将所有人的夜宵库存扫荡一空的事情。当然,他第二天被所有人痛扁了一顿。
不把他喂饱,以这个人的脑容量根本没办法思考其他事。
闵疏用中午吃剩的罗宋汤,煮了通心粉,又蒸了些米饭,将剩下的汤汁在灶上熬得浓浓的,分成两分,一份浇在通心粉上,另一份浇在米饭上,再撒上些芝士碎,放在烤箱里做成了焗饭。
魏长川喜欢吃肉,闵疏还预备了肉菜,基地提供的冷冻牛排中午就被他拿出来解了冻,用油,胡椒粉,再加一点生抽腌制起来。几个小时后,牛排变得软嫩入味,闵疏把肉切成好入口的小块,再和用油炸酥了的土豆块同炒。
这道酥炸土豆牛肉粒魏长川很喜欢,闵疏做过很多次。
但是显然胡嘉明也很喜欢这道菜。
“嗷呜嗷呜——” 饭桌上,胡嘉明捧着饭盆,半个脸都要埋进饭盆里,一边吃还一边说:“就是这个味儿,就是这个味儿!”
闵疏坐在他对面,看着胡嘉明头上泌出的细汗,心想这人真是一点没变,吃个饭吃出了野猪拱食的效果。
跟他比,魏长川的吃相简直算是再斯文不过的了。
见他吃得这么急,一幅八百年没吃过饭的架势,闵疏劝道:“狗儿,你慢点吃,没人——”
他本来想说没人跟你抢的,可又想到了身边的魏长川,话头一顿,接着生硬地转了个弯:“不够我再做就是了。”
胡嘉明丝毫没察觉到他微妙的态度,光顾着吃饭:“嗯嗯。”
见状,闵疏有些心虚地看向魏长川,今晚本来他是准备好要给魏长川准备大餐的,结果半路杀出个胡嘉明。闵疏知道魏长川要是护食,谁都抢不过他,不过今天不知是怎么了,魏长川半垂着眼,神色淡淡,倒是没像对待克里斯丁那样对待胡嘉明。
就在这时,胡嘉明不知是吃噎着了还是怎么了,竟然发出了声猪叫。
紧接着,闵疏便看见魏长川眉头一皱,闭了闭眼,侧过头,从胸腔里呼出一口气。
闵疏:……
好一个不忍直视。
闵疏这才发现原来魏长川是一直在忍,如果换个人,估计早就被他扔出去了。
闵疏:……总感觉有点愧疚是怎么回事。
觉得他的室友确实是有点太拿不出手了,闵疏有点愧疚,夹了块最大的牛肉放进魏长川的盘子里,凑过去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道:“哥,待会儿我给你开小灶吧。”
魏长川回过脸,目光落在他脸上,立即柔和下来。
接着忽然俯过身,极快地在闵疏嘴上亲了一口。
胡嘉明正低着头刨食,什么都没看见,但闵疏猝不及防,脸立即红了。他猛地回过头看了胡嘉明一眼,见他没抬头,这才松了口气,又回过头去瞪视魏长川,用气音道:“哥你干什么?”
魏长川回以微笑,接着又要凑过来。
闵疏赶忙挡住他的脸:“不行!”
这次声音大了点,胡嘉明抬起头:“嗯?你们在干什么?”
闵疏急忙收回手,道:“没事,吃你的。”
所幸胡嘉明是个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闻言’哦’了一声,又低下头吃饭去了。
闵疏满脸通红,试图在桌子底下收回自己的手,魏长川却不放。
·
半小时后,胡嘉明终于酒足饭饱,挺着肚子向后仰倒在椅背上。
“活过来了……” 胡嘉明摸着自己的肚子,满足地叹了口气,抬起头开道:“好撑,闵疏,我怎么感觉你的手艺又变好了——”
他抬起头,骤然看见对面两人的姿态,声音忽然一收。
闵疏坐在他对面,跟七年前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瘦瘦虚虚的样子,小尖脸丹凤眼,脸不知为什么有点红。而那个军官坐在他身边,此时换下了制服,穿着件柔软的黑色毛衣,一只手搭在闵疏身后的椅背上。
硬要说,那军官还挺帅的。但胡嘉明几十分钟前还差点被他吓尿,所以并不能欣赏,只是本能地觉得两人间的氛围有些不对。
第47章 偷渡 交谈
胡嘉明看着两人的姿势, 总觉得有点什么不对的地方,但他又说不出来是哪,要说近, 两个人好像也靠得不是很近, 也没什么肢体接触,但是就隐隐给他一种怪怪的感觉……
胡嘉明努力用自己直男的脑筋思考, 不过他刚刚像只猪一样吃了一桌子菜, 现在正在晕碳, 脑子里云山雾罩,想也想不清楚。
胡嘉明很快放弃纠结这个点, 也没往深处想, 觉得这个军官应该和闵疏应该就是关系不错,他现在有更好奇的事情, 便问道:
“闵疏,你怎么会在格陵兰岛上啊?”
闵疏听了, 回答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他将自己是怎么在加国留学的过程中来格陵兰岛旅游,结果遇到港口关闭, 直接滞留在这的事情跟胡嘉明说了一遍, 有些无奈地道:
“也是我走运了,我之前都不知道外面已经……”他说到这儿, 叹了口气。
胡嘉明闻言, 也很感慨:“还真是巧了。” 他说着,神情有点落寞下来:“你算是幸运的了,在外头的, 大多都……”
他说着,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说到这儿,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闵疏看到胡嘉明,就想到自己以前宿舍里的另外几个室友,他们是八人寝,不过只住了六个人,虽然大家来自天南海北,但关系都挺好的。
闵疏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抬头对胡嘉明问道:“狗儿,你知不知道咱们宿舍的其他人怎么样了?”
胡嘉明闻言,神情变得有些沉重,脸上浮现出一抹有些苦涩的笑容,向闵疏摇了摇头。
闵疏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心里已经有了预期,心却还是忍不住沉了沉。
胡嘉明低下头,用手抹了把脸,叹了口气,道:“你在岛上不知道,瘟疫刚开始的时候传得特别快,什么医院、学校、小区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基本上是一群一群的感染,我当时不是正好去山区支教了吗?那个山区特别偏,人也少,我才活下来的……”
听着胡嘉明这么说,闵疏才想起来,对方确实是跟他提过要去山区支教半个学期,在闵疏刚到格陵兰岛上的时候胡嘉明还在朋友圈发了跟希望小学孩子们一起拍的照片。
随着胡嘉明的叙述,闵疏了解到他当初去支教的那个山区非常偏僻,属于十万大山里最不起眼的小乡,希望小学里只有不到十个孩子。
因为地方真的太偏僻了,连条正经的国道省道都没有,属于那种需要坐飞机转巴士再转人力三轮最后坐着村长家赶的骡车才能上去的地方,很多同学都因为安全考虑不敢去,只有胡嘉明这个莽人仗着自己是体育生,身高腿长体力好,自告奋勇去这个地方支教。结果胡嘉明才得以躲过了第一批最惨烈的感染,在小山村里靠着当地村民的帮助躲了整整十八个月,才被前来搜救的军队找到,带回了基地安置。
“闵闵,你是不知道我的日子有多难过。” 胡嘉明说着他当初在小山村里的经历:“那个村本来就穷,后来供给断了,大家听说外头出了事都不敢出去,我只带了些零食啥的过去,两个月就吃完了,后来只能吃村里种的东西……”
胡嘉明说起那段经历,还面有菜色:“好长一段时间,我的早饭加午饭是两根红薯,晚上是菜梗玉米糊糊,到了周末才有半个鸡蛋吃。”
闵疏听了,这才明白刚才胡嘉明那副野猪下山的架势是从哪来的,原来他是不仅在基地里没吃好,而且是这七年间就没吃过好东西,怪不得他瘦了这么多。
“诶,不过我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 胡嘉明叹了口气,道:“还好村子里的人都很善良……要是没有他们,我早就饿死了。”
他说到这,顿了顿,小心地看了眼闵疏,语气有些艰涩地道:“当时其他人都还在学校里,所以……”
他没把话说完,不过闵疏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他的学生都在大学里,人口太密集,一旦病毒传染起来就会很快蔓延爆发。胡嘉明是由于去支教了才逃过一劫,剩下的人恐怕就没这么幸运了。
闵疏想起出其他几个舍友的面孔,舌根有些泛苦。他已经七年没见过他们了,此时脑中浮现了都是几人在大学里时二十几岁鲜活的画面,哭着喊着叫他闵爹的样子,大呼小叫地打游戏的样子,早八起不来床叫他帮忙的样子……
闵疏沉默下来,心里有些堵,总觉得有点没办法相信这些面孔就这么从世界上消失了,同时又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他没有目睹他们在瘟疫下挣扎时最惨烈的样子。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轻轻覆在了他的手上,安抚般地轻轻捏了捏。
闵疏转过头,对上了魏长川温和的眼神。男人虽然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但一直有在注意他的情绪,现在似乎是有些担心他。
闵疏冲他笑了笑,小声道:“我没事。”
他心里对这件事已经有了预料,毕竟全球只剩下十几万人,生存下来的机率这么小,其中能有一个他认识的人已经算是奇迹了。
闵疏于是抬头向同样神情苦涩的胡嘉明,轻声道:“狗儿,你还能活着,我们还能见面,我真的很开心。”
胡嘉明闻言,抬起头看向他,有些动容:“闵闵——”
闵疏朝他笑了笑:“我们……都是因为幸运才活下来的,所以一定要珍惜这次机会,好好活下去才行。”
胡嘉明听了,用力地点了点头,抬手抹了把眼睛:“嗯,你说得对,我们都要加油——”
谁知他话说到一半,闵疏忽然话锋一转:“所以为什么要做偷渡这么危险的事情呢?”
闻言,胡嘉明神色和身体都一僵。
闵疏脸上保持着微笑,耐心的等待他的回答:“嗯?”
胡嘉明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脑门上直冒汗。
一是他自己心虚,二是他知道闵疏虽然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很好说话,但有自己的一套制裁他的办法。要是真把闵疏惹生气了,他估计接下来几天一句话都跟他说不上,还只能吃压缩饼干和罐头汤了。
“我……” 胡嘉明瞬间心虚地躬起了身体,有些讪讪地道:“我……我这不也是被忽悠的嘛……当时松本他们,哦,就是那对夫妻,他们跟我说格陵兰岛是安全区,说这么大个岛,人和军队都在首都,其余地方根本就没有人住,海岸线又长,悄悄上来的话就不会被人发现……”
闵疏闻言眉头一皱:“这话你也信?你也不想想,没人是没人,可也没吃的啊,你们真要到荒原上面去吃什么,住哪?你以为在极地生存很容易吗?”
面对他严厉的质问,胡嘉明似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天真,沮丧地低下了头:“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被他们一忽悠就晕了头了。”
说起来,基地里的幸存者都是瘟疫大爆发的亲历者,然而人就是这么好了伤疤忘了痛的生物,在基地里面日复一日枯燥却安全的生活让他们淡忘了病毒的可怕,逐渐开始觉得生活不够自由。再加上每年都有从基地往外偷渡的人,看着这些成功的例子,基地里面的人不禁开始人心浮动,从而忽略了偷渡路上可能有的危险。
其实一出基地,胡嘉明就已经开始后悔了,要抵达格陵兰岛,他先得躲在往返于两个基地之间的轮船里,从西伯利亚顺着北极航道偷渡到北美洲。北极航道非常难以通行,汹涌的海浪加上流冰能让最坚硬的船体都产生幅度巨大的晃动,别说感不感染了,光是晕船就够这些偷渡者喝一壶的了,胡嘉明差点在船舱里吐死。
等到了北美基地,他们还分别在港口的各个集装箱里呆了几天,接着跟货物一起被运到船上,在集装箱里的时候他们没吃没喝,四周都是黑暗,也分不清白天和夜晚,饶是胡嘉明这样体质健康的青年男子都差点熬脱水。
胡嘉明苦着脸道:“谁知道偷渡居然这么危险?他们忽悠我的时候说得可好了,说什么格陵兰岛上面也有警卫队,食物也很充足,只要成功上了岛,人家也不可能真的不管我们,还是会送物资来——”
“你还有脸说。” 闵疏皱着眉,生气地道:“你们这样好好的基地不待,这样随便跑出来,得给别人添多少麻烦?再说了,你以为首都离这儿很近吗?现在到处人手物资都不足,就算要送物资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得了,对你们自己和对警卫队来说都很危险的。”
“更不要说有感染的风险。” 闵疏越说越生气,盯着胡嘉明很严厉地道:“你也看到了,你们中间有人感染,这次是镇上只有我们两个人,要是换一个地方呢?这对你们自己很危险,要是不小心感染到了其他人更危险,你们这样做是很不负责任的,知道吗?”
胡嘉明这下彻底没了话,愧疚地低下了头。
闵疏看着他乌黑的发顶,冷冷地问:“知道错了吗?”
胡嘉明赶忙点了点头:“我知道错了。”
闵疏从胸膛里叹出一口气,接着朝魏长川使了个眼神:“哥,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魏长川这个时候才回过头,将目光放回到了胡嘉明身上,淡淡道:“先隔离。如果没问题,看努克的庇护区愿不愿意接收他们,要不就遣返回基地,不过只能待在外城。”
对于自愿偷渡到外面去的人,基地不会再接收。待在外城的感染机率虽然比基地内要大,但好歹不会短了这些人的吃穿。
闵疏闻言,又多问了一句:“那他们是回北美基地去?还是回远东基地?”
魏长川道:“看情况安排。”
闵疏听了,回头看了看满脸沮丧地低着头的胡嘉明,心里紧了紧,暗暗叹了口气,还是希望努克的庇护区愿意接收他们吧,如果不愿意,最好也能遣返回远东基地……闵疏想起包括克里斯丁在内的北美免疫者的生活作风问题,不禁向胡嘉明投去担忧的目光。
虽然是黑了点,又瘦了许多,而且鼻翼稍微有点宽,但他们狗儿的眼睛和眉毛还是长得挺好看的,浓眉大眼的一小伙,要是有人真就喜欢这种巧克力款呢?
闵疏越想越担心,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心里暗暗叹气。
到了夜里,胡嘉明被他安排在之前克里斯丁睡过的地方,在客厅的壁炉旁边打地铺。这小子倒是心大,啥都没想一撅屁股就睡着了。闵疏倒是愁得不行,在床上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觉,为了胡嘉明的屁*股和生命安全担忧。
直到魏长川洗了澡出来,在床边伸手摁住闵疏:“干什么呢?”
闵疏在床上不知道滚了多少圈,成功地把自己卷成了一个饼,闻言在被子里蠕动了两下。
魏长川垂下眼,叹了口气,将擦头发的毛巾放到了一边,低下头,将闵疏从被子里剥出来。
闵疏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从被子里冒出来,看向他:“哥……”
魏长川摸了摸他泛粉的脸:“别用被子盖着脸,对呼吸不好。”
闵疏点了点头,接着往床铺里头让出一截。
魏长川躺下来,把闵疏连人带被子搂到了怀里:“别想了,努克那边会派人来接他们。”
“!” 闻言,闵疏惊讶地抬起头:“真的吗?”
魏长川闭着眼:“他们那边缺人手,没感染的一般都会收。”
格陵兰岛作为人类最后的安全区,战略上非常重要,一方面为了保证食物的本土供给这几年努克那边一直在想办法在南边开垦荒地看看能不能种点儿菜,另外如果两个基地任何一方忽然出了问题,格陵兰岛需要随时做好准备接收转移的幸存者,各种基础建设的要求导致格陵兰岛其实是比较缺人的。所以对于未感染,且能提供劳动力的偷渡者他们一般都会接收,当然这也就导致了基地里有源源不断的人试图偷渡到岛上。
一些人,比如作为军官的奥古斯丁显然是对这条潜规则很熟悉的,要不然他也不会选择带着情人逃到这个岛上。
不过等到了努克真的会有好日子吗?这倒也说不一定,人往往只能看到硬币的正面而忽视其背面,比如到了格陵兰虽然自由是自由了,伙食可能也好些,但其劳动的辛劳程度却是在基地里远不能比的。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跟当初那些被流放到西伯利亚挖土豆的犯人的劳动强度差不多。而格陵兰岛的冻土只会更硬,风会更冷。
这些魏长川并不打算告诉闵疏,免得他又担心别人的事情担心地睡不着,抬手拍了拍怀中人的背:
“行了,别想了,睡吧。”
闵疏对他抱有全盘信任,闻言不疑有他,在魏长川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并且很快就睡着了。
·
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闵疏当天晚上梦到了胡嘉明。
梦里对方灰头土脸地在农田里面干活,整个人面黄肌瘦,跟被晒蔫了的葡萄干儿一样,都变成一条了。闵疏见状心疼地不行,赶紧给他做了顿好吃的,谁知胡嘉明急赤白脸地把饭刨了,接着竟然凭空变成了一头肥到不行的大黑猪!
“啊!”
闵疏被吓得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屋子里面还有些黑,窗帘外透入些许泛白的晨光,闵疏眨了眨眼,通过光线辨认出时间还很早。
闵疏呼出一口气,定了定神,下意识地朝身边的床铺上伸手过去,却没碰到人。
“?” 闵疏一愣,刚想扭头看过去,就被一只略带凉意的手按住了额头:“做噩梦了?”
魏长川的声音传来。
闵疏一抬头,便见魏长川站在床边,已经是穿戴整齐的样子,身上落了一层细雪。
“哥?” 闵疏一愣,从被窝里爬起来:“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这才六点——”
魏长川摸了摸他汗水的额角:“我去巡逻。” 接着问:“家里有汽油吗?”
“?” 闵疏一愣,接着想了想,道:“地下室好像有……你要汽油做什么?”
魏长川连浓黑的眉上都落了一层薄雪,显得他神色有些冷凝,闻言也并没有瞒着他,直接道:“有两个人发病死了。“
闵疏骤然愣住。
第48章 死亡 燃烧的小屋
闵疏确实在地下室里找到了一些汽油, 是纳努克一家在离开小镇之前留给他的,用作渔船燃料的汽油。
“这个放了有点久了。” 闵疏将盖在汽油桶上的杂物拿开,将两桶汽油从角落里提出来:“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魏长川俯身将汽油桶的盖子拧开看了一眼:“应该还能用。”
时间还很早, 但太阳已经出来了, 越接近极昼,日照时间就越长。虽然才早上六点过, 但太阳已经完全从地平线上升起, 远远地挂在了天边。
极夜虽然结束了, 岛上的气温还是很低,昨天下了一夜的小雪, 松软的白雪细密地铺满了地面, 闵疏和魏长川提着汽油桶出了门,踩过地上松软的积雪, 雪花相互挤压摩擦,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他们来到了与中餐厅隔着一条街的一栋民宅面前。
发病死亡的是昨天被查出感染的女人以及她的丈夫。
闵疏对于女人的死还没有那么惊讶, 毕竟他也知道这种病毒的发病快,致死率很高, 基本感染上就没救了。但是怎么连她没被测出感染的丈夫都——
闵疏站在魏长川身边, 忍不住问:“哥,昨天那个男人不是没被测出感染吗?”
魏长川正低头将汽油桶的盖子打开, 闻言道:“检测仪器的结果不能保证完全准确, 特别是在感染初期。”
想要准确地知道一个人有没有被感染,只能将抽血将血样送去实验室检查。
但由于在野外没有这个条件,瘟疫爆发最严重的时候也没有时间一个个抽血检查, 基地便发明了这种快速检查仪器,虽然牺牲了一些精度,但能加速排查感染者所用的时间。没有被检查出感染的幸存者会被送往基地, 待抵达之后再进行隔离和实验室检测。
但这也导致了少部分时候一些混在幸存者中的感染者不能被及时辨别,在密闭空间里很快就会造成大面积感染,以至于有些时候一车幸存者还未能被送到基地,就在半路上因为感染全灭了。
闵疏听了,不禁心里一紧,问:“那剩下的人呢?里面会不会还有人感染没测出来?”
魏长川摇了摇头:“应该不会,看症状他们感染的是Y毒株,如果没有接触感染者的体*液问题不大。” 他将油桶放在了地上,接着拿起一同从仓库里拿出来的雪铲:“而且如果还有其他感染的人这个时候也该病发了。”
闵疏闻言,点了点头,稍微松了口气,心里有些庆幸他们这次感染的是Y毒株,而不是和他上回暴露时一样的X毒株。
如果感染的是通过空气传播的X毒株,那恐怕这一船的人里头没有免疫能力的人全部都危险了。通过体*液感染的Y毒株虽然致死率也一样高,但至少传播途径受限,应该是夫妻之间的近距离接触太频繁,所以两人互相感染了。
闵疏站在门口,看着魏长川将房子屋顶上的积雪扫落,接着用雪铲开始围着房屋清理出一截空地,以免燃烧的时候积雪融化,阻碍火势的蔓延。
清晨的气温还有低,一股冷风吹来,让闵疏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看着面前的房子,想到昨天还活着的人现在已经变了一具死尸,躺在了面前的屋子,就觉得一股寒意缓缓从脊椎窜上。
这群偷渡者已经离终点这么近了,按理来说只要上了格陵兰岛,接触病毒的可能性就会大幅度降低,他们却倒在了黎明前的最后一刻。
感染他们的病毒是从哪来的呢?闵疏想不明白,觉得有可能是食物和水,也有可能是女人身上什么地方有伤口,在偷渡的过程中意外接触了被污染的物品……他越想,就越觉得有些背后发凉,病毒像是一个看不见行踪的幽灵,如影随行地跟随着人类。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无济于事了,闵疏晃了晃脑袋,轻轻呼出一口气,抬起头,看向面前的房屋。
这座木屋装修得很漂亮,之前是在镇上开杂货铺的安妮、安吉两姐妹在住。
两个小姑娘将屋顶用油漆涂成了鲜艳的红色,大门的栅栏则是漆成了白色,旁边还摆了两个从外面买来的小天使雕像,虽然到现在房屋表面已经有些轻微掉漆,小天使雕像的表面微微斑驳,可依旧看得出是被主人精心布置过。
木门上还贴着有一年春节闵疏自己剪出来,送给她们两姐妹玩儿的红色窗花。闵疏当时跟她们解释过这种剪纸是该贴在窗户上的,可两个姑娘似乎是认为这个漂亮的窗花就应该贴在人人都看得到的地方,所以依旧将它们贴在了大门口。
而现在,这栋漂亮精致的小楼里有一具已经成为感染源的尸体,并且很快要被连同屋子里主人曾经生活的遗迹一起被付之一炬。
闵疏站在栏杆外,看着魏长川提着汽油桶走到了门前,将桶里的汽油泼在了屋子上。
此时,天光已然大亮,太阳升到了半空中。今天是个大晴天,格陵兰岛上天空蔚蓝,雪原绵延千里,皎洁无暇。
魏长川倒空了一桶汽油,回到了闵疏身边,将他拉着退后到安全的位置,接着拿出火柴,划燃之后,朝着房屋的方向扔了过去。
轰然一声,房屋燃起烈焰。
闵疏眸中倒映猛然窜高的火焰,主要以木头制成的房屋加上大量的汽油助燃,火一下子烧得很旺,房屋很快被肆虐的火舌整个吞没。
一望无际的雪原上,橙红的火焰在周遭素白的冰雪中间几乎显得有些突兀,由于火焰的温度过高,冰冷的空气迅速升温,让房屋近处的空间都变得微微扭曲了起来。滚滚浓烟顺着火舌升腾至空中,逐渐污染了纯净蔚蓝的天空,房屋赤红色的屋顶很快被燃烧殆尽,木材断裂,火星簌簌落下,在火海中发出轻微的声响。
闵疏被魏长川抱在怀里,看着面前的火海,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火焰很快烧到了门口,闵疏看着一颗火星落下,沾在木门上贴着的窗花上,纸制的窗花微微卷曲,接着很快被点燃,在烈焰中迅速蜷缩,几秒间就变成了一团灰烬。
闵疏神情微变,顿了半秒后,轻轻地闭了闭眼睛。
他从面前的场景里感到了比预想还要多一些的挫败。
这是他第一次直接地感受到人类在这场灾难面前是多么的无力,在病毒面前,人类似乎毫无丝毫还手之力,他们能做的只是不断退守,不断地抹除感染源,尽管一些时候这代表着同时毁掉原本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
这座精致的房屋在火焰中被慢慢燃为灰烬,空气中弥漫着木材被焚烧的味道,闵疏不小心吸入了一点碎屑,低头咳嗽起来:
“咳咳咳——”
魏长川低下头,拍了拍他的背,低声道:“走吧。”
闵疏止住咳嗽,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燃烧的房屋,跟着魏长川转身离开。
·
小镇上,被感染的夫妻二人所住的两栋房屋分别被点燃,火焰燃烧了许久才熄灭。
地上的积雪被高温融化,沿着火焰的半径留下了一圈空地,房屋被烧得只剩下灰黑的骨架,孤零零地支在荒原上,看着有些凄凉。
魏长川留下来收拾残局,让闵疏先回中餐厅。
他进了门,便见胡嘉明还躺在火炉前,盖着被子,还在睡觉。闵疏看了他一眼,便回头将帽子和外套从身上脱下来,挂在一边的衣架上,顺便喊他:
“狗儿,起床了。”
胡嘉明没有动静。
闵疏把衣服脱了,换了鞋,见他没回应,又走近了些,抬高声音叫他:“狗儿?胡嘉明,起来了,你还要睡多久——”
胡嘉明用被子将头罩了起来,闵疏在他面前蹲下来,推了他两下,胡嘉明还是没有动静。
见状,闵疏心下猛地一咯噔,心想不会是出事了吧?
他赶忙扑上去,一把拉开蒙在胡嘉明头上的被子。
“唔……”
被子下面露出黑皮肤青年睡得有点浮肿的脸,胡嘉明睡得五官皱巴巴的。一下子抬起些身体,勉强睁开眼看向闵疏:
“嗯、嗯?闵疏?怎么了?”
闵疏:……
吓死他了,幸好没事。闵疏没好气地往胡嘉明的头上拍了一巴掌,道:“你还睡?都十点钟了,快给我起床!”
“……啊?” 胡嘉明赖在床铺里,抱着被子不愿起来:“闵闵……我再睡会儿。”
“不准赖床。” 闵疏又推了推他,道:“快起来,再不起,就不给你早饭吃了。”
他话音还没落下,就见胡嘉明’噌’地一下瞪大了眼睛,直接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坐了起来:“不行!!”
闵疏差点儿被他的大头撞了个正着,赶快将身子向后仰了仰,哭笑不得地又往他背上拍了一下道:“你可有点出息吧!”
胡嘉明也没生气,有点不好意思地’嘿嘿’了两声,抬手搓了把自己的脸,似是这才清醒了些,道:“哎……我这几天都没睡好,一不小心就睡过头了。” 说罢他转过头,对闵疏道:“闵闵,我跟你说,我现在生活作息其实可好了。”
闵疏不太相信,怀疑地看他:“真的吗?“
要知道以前上大学的时候胡嘉明就是个作息昼夜颠倒,经常赖床赖得课都不想去上的人,有些时候甚至能通宵打一晚上游戏第二天再在宿舍里睡一整天。
但只要宿舍里有人提起食物,或者食堂等关键词,这人不管睡得多死都会一下子醒过来,大家都觉得他这种听到喜欢的关键词才会行动的样子特别像只馋嘴的狗子,所以干脆叫他狗儿。
“你别不信啊!” 胡嘉明看见他的眼神,立即嚷嚷起来:“我跟你说基地里可变态了,每天九点钟准时关灯,七点半起床,那起床铃打得耳膜都能震碎!跟拉警报似的,没人能不醒,醒了就要去集合,先绕着居民区跑圈,然后每人做二十次俯卧撑,五十个下蹲,然后才能吃早饭!吃完早饭还得做广播体操——”
闵疏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基地里是这样的,不过想想还挺有道理的,毕竟在病毒肆虐的现在身体健康很重要,能多锻炼一下身体,提高点儿免疫力也是好的。不过如果让他每天这么锻炼他可能有点做不到,闵疏想。自从他初中的时候跑操跑到一半呼吸不过来晕在跑道上,就再没有老师敢叫他运动了。
“但你不是体育生吗?” 闵疏道:”锻炼对你来说应该没问题吧。“
胡嘉明苦着脸:“是啊,但是早起很痛苦。”
这个闵疏倒是也同意,不过他想了想,道:“但你想想,这不是跟高中的时候差不多吗?我们高中的时候还不能九点钟就睡觉呢。”
胡嘉明:……
他竟然找不到理由反驳。
胡嘉明沉默了一会儿,最终道:“你这么说,还怪有道理的。”
闵疏道:“对吧。”
胡嘉明点了点头,回想起了什么般地道:“这么一说基地里好像还挺好的,虽然饭菜难吃,但其实我们高中的时候也差不多?就是油水再少一点,调味再简单些……”
这回轮到闵疏沉默了,心想你们高中饭菜到底是有多难吃?
“哎,我现在是真后悔了。” 胡嘉明说着又搓了把脸,懊恼地道:“其实现在想想,有不如意的地方忍一忍也就算了,也不是非要偷渡。但我那个时候真不知道是怎么了,那个松本他以前好像我们国内在哪个大学教过几十年书,总之特别会说话,他一说我就被绕进去了,他还说之前已经有好多人成功过了——”
听到这儿,闵疏沉默下来,看了眼胡嘉明,道:“狗儿,我跟你说件事。”
胡嘉明顿住话头:“嗯?什么?”
闵疏咽了口唾沫,道:“他们夫妻死了。”
胡嘉明的神情有一瞬的空白,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接着脸肉眼可见地缓缓变白,嘴巴张合了几下,才说出话来:
“……两个都死了?” 他嘴唇都有点发白,问:“昨天不是只查出来一个吗?”
闵疏将声音放轻了些:“另一个也感染了,不过应该是Y毒株,没接触□□的话应该问题就不大。” 他怕胡嘉明吓着,便安慰道:“别担心,你到现在还没事应该就是没感染,船上的其他人也没事,尸体我们已经处理了,不会有危险的——”
胡嘉明神色有些愣愣的,像是有些反应不过来,接着似是猛地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伸手握住了闵疏的手臂:
“等等!尸体是谁处理的?你也去了?“
闵疏愣了愣,见胡嘉明严肃立透着些恐惧的表情,赶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就站在门口没进去,我们把尸体连带着房子都烧了。”
胡嘉明这才松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瘫坐在了地上:“烧了就好,烧了就好。”
他缓了缓,接着坐直起来,向闵疏极其严肃地道:“我跟你说,这些感染了Y毒株之后的尸体传染性特别强,千万不能去碰!”
胡嘉明向他说起一件基地里发生过的暴露事件:
“那是好几年前了,就是因为一个科学家解剖尸体的时候被手术刀在手指上割破了一个小口子,当时就中断实验去洗了好几遍手,结果还是没防住,第二天就死了!”
胡嘉明语气强烈,生怕闵疏没放在心上,在他看来闵疏连那栋房子都不该靠近!毕竟他还记得闵疏的身体很不好,当初在大学的时候就经常生病,有些时候半夜睡着睡着就烧起来了,他当时睡闵疏下铺,光是半夜背他去校医室的事他就干过两三回。这么只病猫,要是粘上半点儿病毒估计就完蛋了!
闵疏听了他说的话,也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接着他忽然想起了上次从基地来的王博士到岛上给他看病时候手上戴的那一层叠着一层的手套,再一次对病毒的可怕有了具象化的了解。
“确实很可怕……” 闵疏点了点头,认真地看向胡嘉明:“狗儿,你也要注意,就算在格陵兰岛上也不要乱碰乱吃东西,不要到处乱跑。”
他接着道:“不过我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已经免疫了。”
“嗯嗯。” 胡嘉明本来在乖乖点头,结果动作忽然一顿:“嗯——嗯??!“
他猛地抬头看向闵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你免疫了?“
闵疏点了点头:“嗯呢。”
胡嘉明目瞪口呆:“真的吗?你是怎么免疫的?“
闵疏张开嘴,刚想解释,却又顿住了话头,说起来到现在他好像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免疫的。说是接触了X毒株,但他的身体并没有产生变异,基地采集了他的血样,却还没研究出结果,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跟胡嘉明解释——
而就在他沉默的空挡,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
两人同时回过头去,就见魏长川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裹挟着一股寒风走入,看了两人一眼,接着收回目光,动作极其自然地摘下帽子放在鞋柜上,接着脱下外套挂上衣架,同时问:
“吃饭了吗?”
动作和态度都特别自然。
胡嘉明还在怔愣,便听见闵疏回答道:“还没呢。”
那声音平平淡淡的,是闵疏一贯有的清朗柔和,然而胡嘉明却莫名从中听出了一股隐约的亲热劲儿。
闵疏平常性格也很柔和,但是是那种热心肠、很会照顾人的温柔,而此时,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带笑,尾音软软的,那柔和之中又多了股依赖的味道。
接着,他看见那个高大的军官走过来,将闵疏自他身边拉起来:“别光顾着聊天,先吃饭。”
闵疏回答:“好哦。”
胡嘉明眼睁睁地看到那个军官将人拉了起来,接着手自然地从闵疏的手臂向下,放在了他的腰侧。
胡嘉明的嘴角几乎是在瞬间抽搐了一下,脑中如雷电劈过,电光火石之间,他明白了闵疏的免疫是从哪里来的!
第49章 八卦 往事
忙简单地吃完了早饭, 闵疏决定要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虽然感染者的尸体已经焚烧掉了,但病毒太厉害, 家里又有胡嘉明这个普通人, 卫生状况得重视起来。魏长川去地下室洗衣服,闵疏在家里把地上, 特别是临近门口他们天天出入的位置和胡嘉明睡觉的客厅好好地打扫了一遍, 胡嘉明换下来的衣服也保险起见都拿去烧了。
就这么忙活了一天, 很快到了晚上。
考虑到了胡嘉明跟猪精一样的胃口,闵疏干脆决定实施分餐制, 晚餐一人一碗嫩嫩的水蒸蛋, 四个皮薄肉厚的大包子,黑胡椒牛肉炒白蘑菇片, 白米粥还有一小碟佐餐的泡菜,自己吃自己的, 不用打挤。魏长川胃口一如既往的很好,默默地吃着自己那份, 动作不快不慢, 但仔细一留意,就会发现他盘子里的食物消失地格外快。
闵疏比较喜欢吃水蒸蛋, 包子就不怎么吃得下了。他吃包子的时候喜欢先把包子有皮又有馅的地方慢慢吃掉, 剩下的皮闵疏其实不太喜欢吃。但由于闵疏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被教育不能浪费食物,所以他还会都吃掉。
但现在有魏长川, 事情就好办多了。四个包子,闵疏把喜欢吃的部分吃了,剩下的都进了魏长川的肚子里。
然而在魏长川拿过装着剩包子皮的盘子时, 闵疏忽然注意到了胡嘉明的目光。
只见他’嗖’地一下抬起眼,盯着魏长川看了一眼,又很快低下了头。
闵疏这才注意到他的状态有些不对。之前吃饭胡嘉明都是一副要把人都吃进盘子里的架势,今天却吃得很不专心。闵疏观察到他基本是吃几口就要抬头来看魏长川一眼,但是又一幅很怕被发现的样子,没看几眼又猛地低下头。
闵疏:……怎么贼眉鼠眼的?
跟只大黑老鼠似得!
闵疏没在饭桌上问他。等吃完了饭,魏长川照例去后厨洗碗,胡嘉明帮着将脏碗脏盘子端进后厨里,接着就在厨房外头走来走去,蹑手蹑脚的。
洗完了碗,魏长川端着洗衣篮去地下室收早上洗了烘干的衣服。
闵疏眼见着胡嘉明装模作样地丢了张纸在地上,蹲下去捡,实际上目光是在往地下室里看。
闵疏静悄悄地走到他身后,冷冷道:“干什么呢?”
胡嘉明被差点扑倒在地上,回过头看他:“……闵疏!”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装作很忙的样子,胡嘉明扭头拍了拍手,又抹了抹手,才从地上站了起来,摸了摸脖子:“我、我没干什么啊?”
闵疏睨着他,看得胡嘉明露出心虚的表情,才道:“行了啊,你就不是撒谎的料。”
胡嘉明听了,瞬间如被戳破了的气球泄了气,随即却又板起脸,瞪着闵疏,用一种试图强势又怕魏长川听到的声音道:“你还敢说!要不是因为你做的好事!”
闵疏莫名奇妙:“我干什么了?”
胡嘉明瞪他,扭头四处看了看,接着一把抓住闵疏把他拉着往外跑。
要说胡嘉明这家伙当初是以体育特长生招进他们学校的,好像还得过什么长跑项目的全国第一,虽然脑子笨了点儿,但身体是实打实的。
闵疏被他扯地一路跑出了门外,在院子旁边的走廊下蹲下来。
上次跟克里斯丁也是在这儿,走廊地下,小灯泡外头,搞得闵疏一看见这个场景就下意识地有点犯怵,瞪大了眼睛看向胡嘉明:“狗儿,你干什么?”
胡嘉明神色沉重,转过身面向闵疏。闵疏见他这幅样子,不知道他想干啥,也有点紧张了起来。然而下一瞬,胡嘉明忽然伸出手一把勾住了他的脖颈,将闵疏带着蹲到了地上:
“闵闵,你给我老实交代,你跟那个军官是怎么回事?”
闵疏没想到他一脸严肃,结果说的是这个,眨了眨眼睛,疑惑道:“什么怎么回事?”
胡嘉明见他这副无辜的样子,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勾着闵疏的脖子摇了摇:“哎呀,就是问你,你们是不是成一对了?”
闵疏闻言脸一红,没想到胡嘉明想问的是这个,抿了抿唇,有点不好意思:“……你看出来啦?”
胡嘉明心想我是瞎的吗?你们吃个饭就差你喂我我喂你了,不过现在这不是重点,他放低了声音,问:“我问你,你们是怎么谈上的?”
闵疏一愣,他还没跟朋友说过这种事,害羞地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地伸手挠了挠额角:“……就、就是看对眼了呗——”
说罢,他抬头看向胡嘉明,很真诚地道:“而且狗儿,你不觉得我男朋友真的很帅吗?”
胡嘉明:……
虽然早知道闵疏是个颜控,可胡嘉明没想到末世他还是这么昏头昏脑的,一时被噎住,反应过来后,十分怒其不争地握住了闵疏的肩膀死命摇晃起来:
“帅有什么用?” 胡嘉明瞪着他,有点黑黑的脸上气得都有点红了:“闵闵!你清醒一点,他可是免疫者啊!还是基地的军官——你看他那张脸,那表情,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闵疏听着他的抱怨,微微有些汗颜,心想魏长川应该是真的不太看得上胡嘉明,于是也无从反驳他的话。
胡嘉明见他不说话,还以为闵疏是认同了他的看法,立即慷慨激昂地道:
“你看他那眼睛长的,一看就是不安分的主!我跟你说,你别看着这些免疫者长得人五人六的,他们肚子里头花花肠子可多了,我在基地住了这么多年我能不知道吗?”
他说着,见闵疏还是一副愣神的样子,颇有些恼恨地揪了一把他白皙的脸颊:
“你看,我就说了吧!那些男的就喜欢你这种白白嫩嫩的小Gay,在人家眼里你估计就跟块小蛋糕似得,看你这么傻愣愣的,还不扑上来把你撕吧撕吧吃了!”
“唉哟。” 闵疏痛呼一声,摸了摸脸颊。以前胡嘉明就老喜欢揪他的脸,这么一下还挺让人怀念的。他好脾气地笑了笑,道:“狗儿,你说什么呢?什么吃不吃的……哥对我挺好的。”
胡嘉明顿时气结,差点被气得跳起来。
他看着闵疏微笑的样子,竟然有种古怪的感觉——仿佛他变成了那种女寝里把谈恋爱的舍友围在一起批判的小女生,舍友还是个超级恋爱脑。
“你——” 胡嘉明气得长了好几下嘴都没说出话来,半晌后摇了摇头,抬手按住闵疏的肩膀,抬眼认真地看向他:“你说他对你好,那你回答我,你们那个了吗?”
闵疏疑惑:“哪个?”
胡嘉明抬高了点声音:“哎呀,就是你们男的和男的做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情!”
闵疏这才明白:“哦。” 接着有些脸红,毕竟上大学的时候他们俩算是玩得最好的,又这么多年没见,骤然要在朋友面前说这方面的事他还真有点不好意思:“那……是、是做了啊。”
他红着脸,抿了抿唇,吭哧吭哧地道:“毕竟都是成年人了——”
谁知胡嘉明听了,却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一般,大叫道:“你看吧!我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闵疏被他突然大声吓了一大跳,抬头睁大眼睛看着胡嘉明,不明白这为什么就不是好东西了。
胡嘉明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道:“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你至少免疫了。”
听到这儿,闵疏才意识到胡嘉明是误会了,赶忙道:“狗儿,你误会了。我是在免疫之后才跟他那个的。”
闻言,胡嘉明露出诧异的表情,高高挑起了眉:“什么?那你是怎么免疫的?”
闵疏想解释,然而张开嘴,却自己顿住了话头:“这……呃……就是感染了病毒,然后免疫了啊。”
胡嘉明闻言,惊讶道:“什么?你感染了病毒?什么时候?你在岛上怎么感染的?”
接着就露出了狐疑的神色:“就你这小身板儿能感染了还没事?你可不要骗人啊。”
闵疏想和他说在供暖站发现尸体的事情,但是他感染后免疫的症状确实很轻,他不知道怎么解释,就略微迟疑了一瞬。
见他回答不上来,胡嘉明便以为闵疏是在撒谎,气冲冲地道:“你别再给他遮掩了!这样的事情我见得多了!”
闵疏看着他,竟然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显然胡嘉明已经完全把魏长川当成了一个利用权力故意占普通人便宜的免疫者,又觉得闵疏这个情窦初开的小Gay已经完全被人家拿捏住了,必须用一下现实的例子让他清醒过来,于是道:
“不是我骗你,有些免疫者是真的很乱。” 他道:“比如你看那个奥古斯丁,他都把人家女孩子搞怀孕了!而且——”
他说到这儿,话头忽然一顿,偏头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闵疏被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勾起了好奇心:“而且什么?”
确认四周没人,胡嘉明才回过头,压低了声音道:“而且,据说他之前做任务来过远东这边儿,在外城有人见过他,说是那个时候他的’女朋友’是个金头发,绿眼睛的女孩子,长得特别漂亮,听说末世前是特别有名的一个模特儿,好多人都认识。”
闵疏大惊:“什么?”
他想起奥古斯丁身边那个叫索菲亚的女孩子,虽然只是在他们登陆的时候见过一面,闵疏却记得她有着棕色的卷头发,皮肤的颜色比较深,也很漂亮,但显然和胡嘉明口中的那个女孩子不是一个人。
胡嘉明嚼起八卦来是半点儿都不留情面,道:“你这些年不在基地不知道,这些免疫者脚踏N条船的人可多了,特别是北美那边儿,别看他跟这个索菲亚怀了孩子,在外城里头还不知道养了有多少个呢!到时候等他在这边儿站住脚了,说不定还要回去把他的情妇都接过来,一起住着——”
闵疏听得一愣一愣,他之前是听魏长川说过基地里有一些不守规矩的免疫者,却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之前男女通吃,有一整个前女友团的克里斯丁就够让他震惊了,没想到奥古斯丁都让这个个女孩子怀孕了,竟然还有别人……他一想到还有更多的女孩子偷渡过来,然后都跟那个金发的北欧男人住在小镇上,就觉得头皮发麻——这不是开后宫吗!
“怎、怎么会这样……” 闵疏想起方才那个奥古斯丁推着船从海水里走出来的狼狈模样,小声道:“他、他刚才看着还挺关心那个女孩子的呀……”
胡嘉明道:“所以才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嘛,看人不能只看脸,这些男的可会装了。”
他说着,又往闵疏耳边凑近了点,低声道:“我跟你说,你别一天到晚这么傻乎乎的,留个心眼,谁知道那个姓魏的在基地还有没有人。”
“你现在也是免疫者了,有什么好怕的?如果发现他还有别人,一定要马上给他踹了,听到了吗?”
胡嘉明说着,还轻蔑地’哼’了一声,道:“反正我看他也是在你这儿赖着吃软饭!”
他一个军官,在基地有身份有地位,世界上的地方哪都能去,干嘛非要赖在格陵兰岛上?还不是因为闵疏人又乖,又温柔,做饭又好吃,胡嘉明在心中揣测道,同时并没有意识到他自己其实才是正经吃软饭的那一个。
闵疏有些无奈,感觉魏长川在胡嘉明心中的形象已经完全不可逆转了……
“你别这么说……也不是所有人都是那样的。” 闵疏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他跟我说过,以前没谈过恋爱。”
胡嘉明做梦都没想到这种典中典的恋爱脑语录竟然会从闵疏的嘴里说出来,看着闵疏清澈无辜的丹凤眼,话全堵在了喉咙里,好几瞬后才说出话来:“这种鬼话你也信!”
他气得七窍生烟,早就忘了要压低声音,越嚷嚷声音越大,闵疏被他下了一跳,赶忙道:“狗儿,你小声点……”
谁知胡嘉明已经气得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开始连珠炮一般地道:“我看你就是被他的脸迷惑了!你也不想想,他长成那样能没谈过吗?我跟你说,越帅的男人越会骗人!” 他说着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道:“比如那个谁,那个陈助教,当初他追你来着,结果后来不是被发现他在老家都订了婚了,还在学校里搞七搞八,好几个受害者联合起来把他给举报了——”
闵疏直接傻了眼:“谁?”
“哎呀。” 胡嘉明没好气地道:“你忘了?就是大一教高数的那个,他不是喜欢你来着吗?天天叫你给他端茶倒水,老是把你留下来讲课题的那个,还大半夜给你发消息的那个!”
听他的描述,闵疏这才想起来胡嘉明说的是谁,那是个当时在他们学校读研究生的学长,在大一下学期的时候当过高数课的助教,好像确实是姓陈。闵疏只记得他长相好像确实是不错,戴个眼镜斯斯文文的,但是给人的感觉有些奇怪,而且老是使唤他,所以闵疏当时对他的印象其实不算特别好。后来他确实是记得这个陈学长好像是突然就休学了,后来直接被开除学籍,学校通报的原因是纪律不端。
“你说陈学长啊?” 闵疏道:“你记错了吧,他什么时候追过我?他不是被开除了吗?”
胡嘉明见他还不信,气急败坏道:
“就是有,全宿舍就你一个人没感觉到!那个正经助教半夜给你发那种骚哄哄的消息啊?”
闵疏惊讶地看着他,他是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谁知胡嘉明更生气了,盯着他咬牙切齿,’啧啧’了几声,指着他道:
“你看看你这小样儿,那些男的最喜欢玩弄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Gay,人家看你像狼看到肉一样,就你自己没感觉。还不是我们几个眼睛雪亮,看出他心思不纯,给你挡回去了,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闵疏是真没感觉这件事,他是记得那个陈学长给他发过几条奇怪的短信,可他完全没往那个方向想,闻言也有些疑惑了:“是那样吗?”
胡嘉明看他还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恨得牙痒手也痒,想狠狠捏一把闵疏的脸蛋。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出现在了他们头顶:“说什么呢?”
胡嘉明登时浑身一僵。
闵疏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便见魏长川正站在窗口,至上而下地看着蹲在墙角的两人。
“哥,” 闵疏倒是没太惊讶,只是道:“你洗完澡啦?”
魏长川完全忽略了已经完全僵住、面无人色的胡嘉明,点了点头,朝闵疏招了招手:“进来。”
闵疏闻言,乖乖地’嗯’了一声,站起来,想走进去,回头又见胡嘉明还僵在原地,又把他拉起来,走进了门。
魏长川看着他走到身前,朝他抬起手。闵疏看懂了他意思,走到他身边去,握住了男人的手,抬头看向他。
魏长川也低下头看他。
他刚洗了澡,发尾还有些湿润。头发在岛上的这段时间没有修剪,稍微有点长了,额发微微挡住眉眼,削减了深邃五官所带来的凌厉,垂下眼看人目光里有股柔和的味道。
闵疏的脸不禁有点发热,忍不住凑近了一点,接着就闻到了一股轻柔的香气。魏长川穿着一件柔软的毛衣,身上散发着沐浴露的香味,闻起来很好。
魏长川牵着他的手,轻轻捏了捏:“在外头呆了多久?手这么凉。”
闵疏有些讪讪,不知道魏长川听到了多少胡嘉明说的话,小声道:“没呆多久……” 接着他转过头,往胡嘉明脸上看了一眼。
胡嘉明的脸又黑又白的,看着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本着室友的情谊,闵疏开口帮他遮掩道:“我跟狗儿好多年没见了,就叙叙旧,哈哈。”
魏长川倒是没说什么,好像只是纯路过,没听到他的对话,也对他们聊了什么不感兴趣,只是嘱咐了一句:
“要聊在屋子里聊。” 说罢他就放下的手,转过身往卧室的方向走去,似乎是要给他们聊天留下空间,走到一半,还停下来嘱咐道:“别聊太晚。”
闵疏一愣,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神智,伸着脖子一路看着魏长川走出了客厅。
第50章 离别 出事
他想到上次他跟克里斯丁单独说话, 魏长川不只偷听了,在他走后还把人痛揍了一顿。但是这次魏长川好像丝毫不关心他和胡嘉明在说什么。
闵疏想着,忽然听到’噗通’一声, 回过头便见胡嘉明整个人跌在了地上, 正伸着舌头大喘气,一看到他回头, 就哭着扑了过来:
“闵闵!” 胡嘉明哭着道:“呜呜呜呜, 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闵疏:……
他看着正抱着自己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胡嘉明, 忽然觉得魏长川没把他放在眼里是正常的。
不过看这样子他应该以后也不敢再说魏长川坏话了。
闵疏把哭唧唧的狗子拖进窝里,安排他睡下, 也没再聊天, 很快回了卧室里。
他进了卧室,便见灯还亮着, 魏长川没有睡,而是靠在床头, 正拿着本书在看。
屋里的大灯关了,床头的小台灯亮着, 暖黄的灯光略微昏暗, 照在魏长川的脸上恰到好处。
闵疏咽了口唾沫,走近床前, 小声道:“看书怎么不开大灯, 对眼睛不好。”
“看得见。” 魏长川道,没抬头。
闵疏见他头也不抬地看书,轻轻抿了抿嘴, 垂下眼去看,发现书封上写的是《战争与和平》。
这本不是都看了很久了吗?还没看完?
闵疏在心里小小地嘀咕了一句。
他靠近床边,爬上去, 对魏长川道:“让我过去,我要睡里面。”
魏长川坐在靠床外围的位置,不得不抬起手,闵疏要爬到床内侧,直接一膝盖跪在了他的大腿上,不过他瘦,体重也轻,就算整个人趴在他身上也不算什么。
床不算大,两个人不免磕磕绊绊,魏长川的腿太长了,很挡路,闵疏半天都没扑腾到里面去,不禁道:“你让开点嘛。
魏长川看了他一眼,接着偏过头,把书放在了床头上,接着伸出手搂住闵疏的后腰。
闵疏猝不及防,被搂进了他怀里,头靠在了男人的胸膛上,两人的身*体贴在了一起。
“……干嘛?” 他抬起头,小声问了一句。
魏长川闭着眼,没回答他。
闵疏动了两下,被男人的手臂环着后腰,也就不动了,侧脸贴着他的胸膛,放松了身体趴在魏长川身上。两人就跟烙饼似得,一个叠一个,不过他这张饼比魏长川小一些。
男人身上的睡衣很柔软,闵疏的脸贴在柔软的面料上,被他身上热乎乎的香气包围,男人的胸膛坚实而不失弹性,闵疏就这么趴了一会儿,竟然觉得很舒适,好像比他们家的床垫还要舒服一些。
过了一会儿,闵疏伸出手,缓缓地环住了男人的腰,有点无理取闹地问:“……你刚才怎么不理我?”
魏长川闭着眼,摸了摸他的背:“什么时候不理你了?”
闵疏趴在他身上,把脸转了个方向,小声嘟囔:“就知道看书。”
魏长川闻言,睁开眼,垂眼看着他。
闵疏抬头,眨了眨眼,见魏长川凝视他,接着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摸了摸他的额角:“就知道跟你那个朋友嘀嘀咕咕。”
闵疏闻言一愣,接着微微睁大了眼睛。
魏长川有点用力地揉乱他的头发,低下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一天到晚哪有那么多话要说。”
原来还是在意的。闵疏竟从他的语气听出了点不满受冷落的味道,心一下子软了,蹭上去搂住他:
“不说了不说了,我现在就想跟哥说话。”
魏长川搂着他的肩膀,没说话。闵疏也不在意,开始叽叽喳喳地和他说大学时候发生的事情,魏长川就听着,时不时问一两句,但大部分时候都是闵疏在说话。
“……所有人在宿舍外面站着,有个哥们儿只穿了一条裤衩,之后胡嘉明就在我们宿舍楼彻底出名了,后来他还道歉来着,挨个寝室发了零食——”
闵疏给他讲了胡嘉明误拉火警的事情,道:“狗儿人是蛮好的,就是脑子缺根筋。”
魏长川半闭着眼,靠在床头,听到这’嗯’了一声。也不知是认同胡嘉明人好,还是认同他缺根筋。
“不过他人缘好,消息还挺灵通的,” 闵疏对魏长川道:“以前学校里有什么八卦,都是他来告诉我们寝室。”
闵疏说到这儿,忽然就想起了胡嘉明今天跟他八卦的事情,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向魏长川:“哥,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奥古斯丁?”
魏长川闭着眼,道:“一起做过几次任务。”
闵疏按捺不住好奇,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魏长川很快回答:“不知道。”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跟他不熟。”
闵疏:……
闵疏看着他,忽然想起之前克里斯丁第一次来送物资的时候,魏长川连人家的末世前的国籍都不知道。他不得不揣测,这人或许跟所有一起出过任务的免疫者都不熟,又或者跟所有人都不太熟。
他不禁问:“哥,你有朋友吗?”
魏长川闻言,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闵疏立即老实了。好吧,也许大帅哥魏教官不如他们凡人一般喜欢交朋友。闵疏低下头,把脸埋进男人的颈窝里装鸵鸟。
魏长川这才收回目光,拍了拍他的背,问:“问他干什么?”
闵疏其实不太想在背后说人家的坏话,但魏长川也不是别人,在他面前也撒不了谎,于是老老实实地把胡嘉明告诉他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说,奥古斯丁在基地那边还跟别的女孩子在一起。” 闵疏说着,朝魏长川脸上瞥了一眼,声音低了些:“他还说,免疫者都挺花心的。”
魏长川的手轻轻摩擦他肩头,没说话。
闵疏说着,抿了抿嘴,垂下眼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魏长川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闵疏低着头等了片刻,觉得有点奇怪,便抬起头看向魏长川。结果一抬头,就对上了男人好整以暇的目光。
闵疏一愣,接着在男人略含深意的目光下缓缓红了脸。
魏长川看了他一会儿,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闵疏还在嘴硬:“我没有要问什么啊,就是跟你说一下。” 但说着,又顿了顿,瞥了魏长川一眼,有些犹豫地小声道:“之前,你说你没谈过……”
“嗯。” 魏长川肯定了他的说法,低下头在闵疏唇边亲了亲:“我确实没谈过。”
轻柔的触感让闵疏的睫毛颤了颤,他忍不住抬起眼:“真的?”
魏长川跟他靠得很近,略微挑起眉峰。
那是个质疑的表情,在近处,男人的五官俊美得压迫感十足。
闵疏的脸更热了,又觉得他是想用美色蒙混过关,有点生闷气,鼓了鼓腮帮,小声道:“谁知道你有没有说谎?”
魏长川之前在基地里待了那么久,还在世界各地到处出任务,那些过去都是他所不知道的。
闵疏恶向胆边生,用最大胆的想象,觉得男人要在什么地方藏个情人好像也是很容易的,更何况他还是个帅哥……
魏长川没回答他,只是安抚般地拍了拍他的背,又亲了亲他的额角。
闵疏的思维只跑偏了一小会儿,就又被他自己拽了回来,魏长川没办法证明他没做过的事。
奥古斯丁做的事是他做的,他是在跟魏长川谈恋爱,不应该因为不相关的事情怀疑自己的男朋友。
“对不起,哥。” 闵疏自己想通了,心中一点小闷气很快就过去,主动凑上去给了魏长川一个拥抱:“我不该怀疑你的。”
魏长川没说什么,只是回抱住了他。闵疏闭上眼,紧紧环住男人的身躯,将脸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就在这时,魏长川低下头,忽然在他耳边道:“陈学长?”
闵疏一顿,接着,在男人怀里’唰’地一下睁大了眼睛。
魏长川抱着他,手掌缓缓在他的后背上摩擦。
闵疏从他的动作中捕捉到些许不妙的信号,原来胡嘉明说的话男人全都听见了!蓦地抬起头看向魏长川,对上男人沉黑的眼眸,赶忙解释:
“我真的不认识他,那些都是胡嘉明乱说的!”
“还有呢?” 魏长川抱着他,声音有些低:“还有什么没交代的?”
闵疏动弹不得,有点慌了:“真、真的没有了……”
魏长川的双臂紧紧箍着他,闵疏动弹不得,下一瞬,便感到男人在他的耳廓上亲了亲,低低地、用带这些戏谑的声音道:“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说谎?”
闵疏:……?!
没想到回旋镖这么快就扎到了自己身上,闵疏长大了嘴,哑口无言。
魏长川看他这副样子可爱,笑着靠近,亲了亲他张开的唇。接着忽然伸出手,按住了闵疏的肩膀。
闵疏向后摔在了柔软的床榻上,惊诧地抬眼看向魏长川:“哥——”
胡嘉明还在外面睡着呢!
魏长川覆上来,双臂紧紧的环绕住他,用力地亲了他一口,将闵疏口中未尽的话用嘴堵了回去。闵疏的脸很快整个红了起来,鼻间都是魏长川身上好闻的味道。
他本来就被勾引到了,很快软了下来,双臂不自觉缠到了男人脖颈上,温顺地和魏长川亲嘴。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分开,闵疏抿了抿有点发疼地嘴唇,眼角有点发红,还装模作样地推了推他坚硬的胸膛:“哥,你干嘛……”
魏长川没说话,拉过闵疏软软抵在他胸口的手,和他五指交握,低着头在他的面颊上亲吻:
“审你。“
·
这场’审问’一直持续到深夜,闵疏先是哼哼唧唧,然后嗯嗯啊啊,最后哭哭啼啼,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就差没把将从生下来到现在所有说过话的男人的名字都报一遍了。
一整晚上,闵疏都在小心地克制自己,不想声音被客厅里的胡嘉明听见,枕头都被他咬湿了一大块。后来见他一直哭哭唧唧的,魏长川在百忙之中抽出手臂来让他咬,结果闵疏忙活了半天,连半个牙印都没留下,倒是弄得自己下颌酸软,把男人的手臂弄得湿湿的。
但魏长川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他这样很可爱,更激动了,后来弄得闵疏咬枕头的力气都没有。
闵疏分不清他是晕过去的还是睡过去的,被魏长川抱去浴室清理的时候稍稍清醒了一会儿,但是浑身无力,再被魏长川抱回床上时几乎是立即就睡了过去。
魏长川的身体热热的,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两人在一起同居了这么久,洗发水和沐浴液都用的一样,身上的气味渐渐趋同,但细闻下又有点微妙的不同。
闵疏很喜欢魏长川的味道,也喜欢睡觉的时候有个火炉一样的怀抱环着自己,舒适而可靠,特别是外头狂风哭嚎、风雪漫天的时候,在魏长川的怀抱里他尤为感到安心。
于是当这个怀抱松动时,闵疏几乎是立刻就醒了过来。
卧室里灭了灯,漆黑一片,客厅里隐约传来胡嘉明的鼾声。
闵疏下意识地朝身边伸出手,没摸到人,床铺还是温热的,魏长川应该才离开没多久。
“……哥?”
闵疏直起身来。
下一瞬,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他的肩:“别起来。” 是魏长川的声音,他说:“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
“哥?你怎么起来了……”
闵疏还有点没睡醒,半闭眼睛,伸手一摸,摸到了一片冰凉。
他闭着眼,皱了皱眉,收拢手指,摸出这时魏长川制服上金属纽扣、
闵疏一愣,骤然睁开眼眶,于黑暗中看见魏长川已经上了制服,站在床前。
闵疏一下就清醒了:“哥,怎么了?” 他看到眼前和昨天清晨一模一样的场景,下意识的心里一紧,急道:“是又有人死了吗?”
“不是。” 魏长川回答,轻轻按着他的肩,手指在他肩头摩擦了两下:“我出门一趟。”
他的声音平静,简短地说:“北美基地出事,我去看看。”
闵疏一怔,当下几乎是有点懵的。过了好几秒,才出声问:
“……出什么事了?”
魏长川顿了顿,终究是没瞒着他:”感染。”
闵疏呼吸一滞,心底立即一沉,对了,这年头能出什么事,自然只有感染。
闵疏担忧道:“很严重吗?”
魏长川抬起手,有力地自他头顶抚下:“没事,别担心。”
他的语气是那样淡然,声音也很平静,可闵疏的心还是克制不住地悬了起来,问道:“要去多久?”
魏长川道:“说不一定。” 他说着,手掌顺着闵疏的肩膀下移,拍了拍他的手臂:“还早,再睡会儿。”
闵疏苦笑,他哪里还睡得着,翻身坐了起来,按开了床头的小灯:“不睡了。” 他抬头看向已经穿戴整齐的微长川,道:“哥,我送你。”
客厅里,睡得鼾声震天的胡嘉明被杂乱的脚步声吵醒,一抬头,便见闵疏正在客厅里忙碌地走来走去。他也跟着爬起来,打着哈切问:“闵闵,怎么了啊这是?”
闵疏没空理他,以最快的速度拿了包子出来,放在蒸锅上准备热一热,让魏长川多少吃一点。
可这时候魏长川走出来,制止了他:“别弄了。”
闵疏一愣:“你这么快就要走?”
魏长川点点头:“潜艇已经到了。”
闻言,闵疏也没办反,只能眼巴巴地跟着魏长川一路走到门口。
今天外面天气不太好,下着小雪,春季以来,日出一天比一天早,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微光,被细细的雪幕模糊,化为一片略微暧昧的光影。
魏长川站在风雪里,乌黑的头发随着寒风舞动,遮住了他深邃的眉眼。
闵疏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可当这天真正来临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心头有些发酸。
魏长川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别担心。”
闵疏’唔’了一声,抬手将魏长川贴在侧脸的手握进手心里,忍不住道:“哥,你一定要小心。”
魏长川脸上没什么担忧的神色,只是道:“放心。”
他说的话很有力量,态度平静,让闵疏有些惊慌的心也跟着平复了下来。他随即想到魏长川感觉一个人能单挑五头北极熊的体魄,稍稍安了点心,魏长川是免疫者,感染是不怕的,估计是北美基地突发感染人手不够,把他叫回去帮忙。
基地空间封闭,感染一旦发作就很危险。闵疏想到死去的那对夫妻,心里对魏长川的担忧弱了,对基地的担忧又升了起来,人类已经很少了,可不能再死了。
于是他抬起眼,看向魏长川:
“那,如果可以的话……” 他抿了抿唇,小声道:“就多救些人吧。”
闻言,魏长川的表情更柔和了。他抬起手,扣上帽子,沉黑的眼眸在帽檐的阴影下微微闪光:“遵命。”
这个时候还开玩笑,闵疏笑了笑,在魏长川的手上捏了捏:“不说了,你快走吧。”
魏长川回握了一下他的手:“一会儿有人会过来,让他睡客厅。”
闵疏略有些惊讶:“什么人?”
魏长川却没时间解释了,他松开了手,退后几步,道:“不要跟其他人走得太近,等警卫队的人到。”
闵疏本来和他们也不熟,点了点头答应:“我知道了。”
魏长川点了点头,没再次多说话,转身走入了风雪之中,朝着晨光走去。
闵疏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风雪中,这次没有要求送魏长川去港口。他走得太慢,反而会拖累男人。这次的事情似乎真是很急,魏长川走地很快,背影很快消失在风雪中。
闵疏心里还是有些是放心不下,但想到这是为了救人,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希望基地一切都好。
待魏长川走了,胡嘉明才怂怂地凑过来,道:“闵闵,你对象怎么走了?他去干嘛?”
闵疏回头,也没瞒着他:“北美基地好像出事了,他去支援。 ”
“啊?” 胡嘉明听了,也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出什么事了?”
闵疏道:“好像是出现了大面积感染。”
胡嘉明的脸色瞬间白了白,他在基地里待过这么多年,是知道里面人口有多密集的。一旦感染发生,就一定是大事。
胡嘉明像是受了打击,白着脸好半天没说话,缓了缓,才道:“我三天前还在那呢……不过现在想起来,当时就有点奇怪,到处都乱糟糟的。”
想要偷渡到格陵兰,只能从最近的北美基地出发,胡嘉明就跟着其他几个偷渡者在北美基地港口的仓库里藏了一个晚上,才随船偷渡到了早上。在集装箱里蹲着的时候,胡嘉明就老是听到外面有杂乱的脚步声,好像很多人在外头跑来跑去。
闵疏忽然想到了什么:“诶,狗儿,你说那两对夫妻是不是就是在北美基地感染的?”
胡嘉明闻言,脸色一白,点了点头道:“有可能。”
如果那时候北美基地已经被污染,之时瘟疫还没有爆发出来的话,那两夫妻确实有可能是在于北美基地中转的时候就感染了。
两个人一时都有些沉默,这一队偷渡客只在基地停留了几个小时里头就有人被感染,不知道基地里面已经成什么样子了。
这时,胡嘉明抽了抽鼻子:“嘤嘤。”
他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望向闵疏:“闵闵,我是不是要死了?”
说实话胡嘉明这么个浓眉大眼的黑皮男大这么哭起来还挺违和的,但闵疏跟他同一个宿舍,听他天天没事儿就嚎两句已经习惯了,见状颇为心疼:
“不会的,你别这么说。“
“呜呜呜呜呜——”
胡嘉明伤心地嚎了一会儿,见魏长川不在,还要把自己满是鼻涕眼泪的黑脸往闵疏肩上蹭。闵疏只能让把身高一米八,虽然瘦了一些却依旧体格很大的青年靠在肩头作小牛依人,轻声安慰他
“好了好了,别哭了。” 他拍了拍胡嘉明的背,安慰道:“如果感染了的早就该发病了,你一定没事的。”
胡嘉明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猛抽了一下鼻子,情绪好了些,一边抽泣一边道:“闵闵,桌上的包子我能吃吗?”
闵疏:……
这孩子怎么馋的有点欠揍呢?
闵疏觉得自己刚刚都多余安慰他,还没直接把俩大包子塞他嘴里来得快。
折腾了这么一通,太阳已经从地平线升起来了,灿烂的阳光从窗户外洒进来,闵疏也彻底没了睡回笼觉的心思,干脆把早饭弄好了,坐在餐桌上看着胡嘉明跟头小猪一样哼哧哼哧地吃得很香,自己却因为担心魏长川不怎么吃得下。
就在这时,几声敲门声响起。
“诶,来了。” 闵疏忙去应门,打开门,便见一个穿着军装的人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