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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52章他等到了。(正文……

伤心归伤心。

伤心过后,一干大臣皆忧心起善后事宜。

太子若不曾伤重昏迷,本有储君,一切自然好说,现下却是无人做主,叫所有人难办。到头来,他们不得不将目光投向林苒这位太子妃。

“太子不日便会醒来主持大局,眼下我们自然是做好该做的事情。”林苒语气坚定,顺便提醒他们一句,“诸位大人皆是大齐栋梁,想来定然十分清楚,倘若之后再生乱子,谁也不会好过。”

已经是异常糟糕的局面了。

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们不会不懂,该怎么做便不必多言。

蓬莱殿的几位大臣个个精明老练。

一看太子妃如此态度,又晓得她手里有兵,他们心下稍定,当即着手准备帝后的丧葬事宜。

林苒没有回东宫。

即便诸事自有朝臣与底下的人去办,但她也只能先留在宫里,稳住人心。

萧婵最后被太医救回来了。林苒对她与皇后娘娘之间的事暂未了解透彻,便先命人将她送回明心殿去看顾起来,其他的事留待日后再说。

王溪月在宫变之前被皇后娘娘命人保护起来。

她被困住,平安无虞,却也骤然要面对失去疼爱她的姑母、失去“阿婵姐姐”的痛苦现实。

林苒无从安慰,同样没有阻拦她为王皇后守灵、没有劝她别哭。

也幸而还有她的三哥王怀仁在。

直至夜深,林苒尚未休息,王怀仁主动找来。

于是,她从王怀仁口中听说关于萧婵与皇后娘娘之间的事,是在王怀仁眼里的某一种“真相”。

林苒便第一次知晓萧婵幼时的经历。

亦在听王怀仁说出王溪月落水为萧婵所害时诧异一回。

那日是她偶然救下人,因此与王溪月慢慢熟识,却未曾想竟与萧婵有关。

更未想,萧婵那样一个看起来温和沉静的人这样疯狂。

林苒便也懂得王怀仁的心思了。

一边是自己的姑母,一边是在他眼中因自己姑母而被耽误的小娘子,另一边,又是自己的妹妹。这样许多事纠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凭他一个人根本斩不断这场纠葛,而明知前方无路,偏偏无能为力、救不得谁时最痛苦。

王怀仁

被这种痛苦折磨。

他左右不了姑母,爱护不了妹妹,劝不住在他眼中本无辜的小娘子。

“同太子妃说这些,是希望日后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能怜惜她一回,再给她一次机会。”王怀仁道,“经此一遭,活着于她也非幸事了。”但,还是要活着才好。

林苒默一默问:“那公子呢?”

“吾亦是王家人,今后听凭朝廷处置。”王怀仁微怔过后平静回答。

王溪月自得知姑母薨逝、阿婵姐姐毁容之事便未停止过流泪,连睡梦中也在哭泣,醒来眼角满是湿意。她不知自己几时睡着的,只晓得自己哭了很久很久,哭得头疼欲裂。短暂浅眠过后,醒来无意懵然听见自己三哥的一句“听凭处置”,头疼的感觉愈发强烈。

“三哥……”

她张一张嘴,嗓子里艰难挤出微弱的两个字,依旧引得正交谈的林苒和王怀仁朝她望过来。

林苒转过脸看一看双眼红肿、泪花闪烁的王溪月,没有多言,只递过去一块帕子,便留王溪月和王怀仁单独说话。皇后娘娘对于王溪月的安排及徐明盛愿意求娶王溪月一事,王怀仁悉数知晓,这些事他们兄妹细细商谈更为合适。

王怀仁明白林苒心思。

在林苒离开之后,他对自己妹妹把后续诸事一一说明。

王溪月一面听一面泪流满面,说不出话。

她曾经爱慕徐大人至极、曾经想过同徐大人结为夫妻,然而当要以这种方式实现时,她一点儿都不想要。

可是她说不出话。

擦不干的泪眼代替她所有的回答。

“阿月,莫要任性,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王怀仁语声温柔耐心开导,“这些事与你无关,你不该被牵扯进来,不该在这般年纪赔上自己的性命。无论如何,姑母待你总是爱护的,最重要的是徐大人这份情谊难能可贵。永宁公主也会活下来,你们可以互相作伴,她……会需要你的。”

王溪月一味摇头。

王怀仁抬手摸一摸她发顶:“没事的,但这一次妹妹当真是要成长起来,往后靠自己了。”

王溪月只是眼泪更汹涌,头摇得更厉害。

王怀仁轻叹一气,抱一抱她,任由她在自己的怀里再大哭一场。

……

林苒回到东宫已经是两日后的事了。

她沐浴梳洗过才去看萧照。

这两日,徐明盛一直守在东宫,保护太子安全,太医们同样未放弃救治。到得今日,太子不再发热,情况稳定些许,而太医们也已确认太子所中之毒来自突厥,正在摸索着解毒之法,连同被擒获的奚鹤鸣等人也正在被日夜审问。

大约连日来未能好好休息,回到东宫后,林苒身心疲惫,大脑一片空白。

坐在床榻旁看着依旧昏睡的萧照,她什么想法也没有。

宜雪将新煎好的一碗汤药端进来。

林苒接过,喂萧照喝下,宜雪便悄悄退了出去,留他们两个人。

难得的安静令人心神松懈。

不过守得萧照片刻,积攒的疲乏困倦似悉数涌上来,她不知不觉伏在锦被上昏昏沉沉睡去。

萧照自一阵头疼里勉强睁开眼时,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入目处处熟悉,他意识混沌,迟钝之至,直到眼角余光注意到趴在床边的林苒,思绪方才逐渐变得清明。

秋狩,遇刺,受伤……

昏睡之前发生的事情终于得以回想起来。

再看守在床榻旁边的林苒,反应过来她平安无恙,萧照刹那间心安。伴随着安心而来的,却是一连串疑问,他不知自己昏迷多久,不知朝堂内外发生什么事,不知今时今日诸般事宜进展如何。

想要开口却嗓子发紧,未能发出半点儿声响。

伤口的隐隐作疼慢慢感知清晰。

明白自己身体情况不妙的萧照放弃挣扎。

他躺在床榻上,静静盯着林苒深埋在锦被上的小脑袋。

林苒后来是顶着萧照的目光醒来的。

趴在床边睡多少不舒服,这一觉她睡得不长,醒来愈发觉得疲惫,但在觉察到萧照视线时,蓦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林苒愣怔。

随即意识到太子已经醒了,她长吁一气,撑着床沿慢慢起身,去喊太医。

萧照把林苒的所有反应看在眼里。直觉告诉他,太子妃这个反应多少不对劲——他没有看见她因他醒来而生的欣喜,她眉眼流露出来的是一点如释重负的情绪。

这似乎不是一句不在意他能解释得了的。

萧照眉心微蹙,张一张嘴仍未能发出半点儿声音,只得看着林苒出去了。

候在偏殿的几名太医立刻赶来。

诊脉过后,确认太子身上中毒之症消退许多,他们十分欢喜,一时连连祝贺太子与太子妃。

林苒便知萧照会好起来的。

太子苏醒对于朝堂内外同样是一颗定心丸,朝臣们会更加安分。

她吩咐下去,将太子醒来的消息传到各处。

同时传大臣前来东宫。

不亲眼瞧见醒过来的太子殿下,总有人心里犯嘀咕,只消见上一见什么浮躁心思都会烟消云散。林苒安排完这些事情,让陈安照顾好萧照,自己便带着宜雪暂且先回承鸾殿去休息了。这一次,她睡得安稳,一觉睡了个昏天黑地。

之后林苒的日子重新变得按部就班。

多余之事不必操心,她每日照顾好太子用药吃饭即可。

萧照最初醒来,精力不济,依然时时昏睡,见得大臣半个时辰便要休息。

待一日较一日身体好转便能处理更多的事宜。

他昏睡期间朝堂内外发生的事情,在他醒来后自然全部了解过。但大臣们最着急的是登基一事,若非顾念他身体受不住,恨不得他一醒来就将他架上龙椅。

是以,萧照能够下地后,礼部立即着手准备登基大典。

但他更在意林苒。

自醒来起,从彼时林苒的反应以及之后林苒对他的态度看,他能越来越清晰与明显感觉到里面有事。他迟迟不问,一则拿不准林苒心思,二则下意识想要回避。

按照当初他们大婚之前做下的约定,如今当得起一句“尘埃落定”。

若林苒想离开,他没办法强留。

萧照却不是不明白该来的总会来的。

因而,在登基大典前一夜,当林苒主动提出有事要说,他知道自己不得不面对另一个残酷现实。

灯火通明的殿内这会儿寂然无声,唯有夜风吹得窗外花木枝叶沙沙作响。

萧照陪林苒坐在窗下,如同等待被审判一般等她开口。

“殿下可还记得自己的承诺?”

林苒比萧照预想中更为直接,把那封和离书摆出来,她严肃而认真,“太子殿下,我想归家。”

萧照醒来之前,她心下有过许多想问他的话。

后来,这些念头都散去了。

无论如何她是要走的。

想到会离开又觉得不必事事弄个一清二楚,只要太子放她离开即可。

萧照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撇开这件事,而是低声与林苒说:“这些时日太子妃确实辛苦了,若有什么委屈,尽可说出来,莫憋在心里。”

林苒摇摇头:“殿下不曾委屈我什么。”

甚至以身挡箭护她性命,她要怎么去谈委屈?

“多谢这些时日殿下的照顾。”

“我只是想念家人,想再与他们团聚,望殿下成全。”

萧照感觉到林苒的疏离与冷淡,明白此时的她不愿意同他说心里话。他昏睡期间所有的事已经一一了解,尤其是与林苒有关的事,但听徐明盛所言并无怪异之处,叫他无从

探究她的真正心思。唯有一点可以确定,她是有不快的。

“抱歉。”

“是我对不住你。”

萧照的话让林苒不由得问:“殿下为何说对不住我?”

她抬起眼看他,耐心等待他的回答。

当林苒问出这句话后,在他们对视的这个瞬间,萧照忽然觉得,关于他们之间的秘密林苒是知道一些什么的。他骤然沉默,犹疑中决定以诚相待。

说出真相情况也不会更坏。

但不说,事情可以变得比现在更糟糕。

“桃源寺后山,第一次见面过后,我发现自己肩上莫名多出一片淤青。之后又一日,我在书房批阅奏折,手臂忽然一疼,硬生生多出一道鞭痕。那一日,沈世才于东梁河边欺男霸女,是你路见不平,被迫挨了一鞭子。但那时也未能十分确定,直到后来,母后设下赏花宴,你机缘巧合救下乐安,回去后病得一场,那几日我也病了。一次次看似巧合的事情串联在一起便不再是巧合。”萧照慢慢说着,停顿了下才声音低了点说,“意识到不对后,我动了心思将你迎娶为太子妃。”

“我知道这于你而言并不公平。”

“可,我还是这么做了,将你卷入这朝堂是非之中。”

后来的事情无须解释。

林苒嫁入东宫后,他们之间的所有事情,除去这一点真相,她清清楚楚。

见她并不惊诧,萧照确认她早已知晓这件事。

是何时晓得的?应不会太远……或许正是回定远侯府省亲期间。

知道,那些时日却什么都没说。

思及她委屈自己、强压心事,萧照说不出话。

哪怕无意中知晓这个真相,当真听太子亲口说出来,感受大为不同。她不知道萧照会不会向她坦白,但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她的确是在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

易地而处,林苒同样没办法信誓旦旦自己绝不会选择隐瞒真相。

她无意苛责太多。

但当他们之间隔着这样一个秘密、这样一个真相的时候,许多事情不再纯粹,也不再简单。

这才是她想要离开的真正原因。

“多谢太子殿下坦诚相告。”林苒轻轻点了下头,“我知殿下正人君子,品行端正,迟迟未告知真相实属无奈之举。今日之后,此事揭过,谁也不再提。我心所愿,仍只归家一事,望殿下成全。”

林苒语气温和而坚定。

萧照听得很明白,她不愿留下,她不留恋这所有一切。

“好。”

良久沉默,萧照喉结上下滚动几下,艰难从嗓子里挤出这样一个字。

未能说出口的话深埋于心。

事到如今已不必再说,白白叫两个人都尴尬。

“登基大典过后,你我和离的旨意会传出,从此你恢复自由身,只是林家小娘子。”萧照又说。

林苒得他允诺,又点了下头:“谢谢。”

萧照没有应。

他偏头望向黑漆漆的窗外,无星无月的夜晚比往日更黯淡一些。

天总归是会亮的。

时辰到了,天会亮、太阳会照常升起,或许他们也是。

……

延兴十九年。

九月,宫变横生,帝后崩逝,太子登基,牵扯宫变者纷纷下狱听候审问。

但令朝野内外震惊的是一封和离书。

新帝继承大统,下的第一道旨意却是与潜邸时的太子妃和离,准太子妃归家,恢复女儿身。

君无戏言。

旨意既下再无更改的可能。

大臣们纵然深感荒唐亦不愿轻易触新帝逆鳞。何况,如此一来,后位空悬……定远侯府为平定叛乱本便立下大功,再得后位撑腰,往后必将愈发不可小觑。于是几乎所有人诡异地默许了这道和离旨意。

最不能接受的人当属王溪月了。

一场秋狩之行过后,于她而言可谓一夕之间天翻地覆,如今林苒也要走,她如何接受得了?